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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道系人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51章 跟踪见闻


    女丑跟现今的山神不一样, 祂是上古之时真正的神明,所以祂死后也给周围带来着巨大的影响,尸身更是不腐, 如果有人能凑近看,会发现祂根本不像已经死亡了的状态,就像是只是睡着了在休息一样。


    但周围的环境也确实是因为祂的死亡而变成了极凶之地, 危险异常。


    在传说当中, 女丑是被十个太阳炙烤而死的, 祂死前用右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身躯倒在了山上,祂的怨气化为了灾厄,任何一个进入的生灵都会被祂诅咒, 最终迎来死亡, 而十个太阳则会永远炙烤着祂,阻止祂的复苏,终有一日,会将祂晒成灰灰。


    而在女阴的记载当中, 事实却非传言那样,女丑的死亡, 并不是因为什么天灾, 而是祂在与祖巫的战斗中被杀死了而已, 那十个太阳, 与其说是太阳, 倒不如说是祖巫巫法的残留。


    不过风漪也很难想象, 过去的巫究竟有多强大, 施法后残留的一切, 竟然还能对周围环境造成这么强的破坏, 她们女阴过往的巫卷中甚至有巫断言,如果无人干涉的话,那十个‘太阳’有朝一日必然是会成妖成怪,降临人世间的。


    所谓祖巫,便是曾经人族中最先创造出巫法的先行者,她们有的强大可比肩神灵,也有的弱小得连普通人都不如,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却都被人族尊称为祖巫,因为如果没有她们开辟道路,去践行一种种可能性,将错误的方法都排除,也就没有现在体系相对完善的巫法了。


    所以,她们都被尊称为祖巫,是所有人都该尊敬的先祖。


    尽管她们很多人都直接死在了开辟道路的路上,有些虽然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却拥有了许多严重的后遗症,最终真正被推广下来的,其实是收集了当时所有祖巫毕生所学从中择优记录下来,流传至今的。


    只是当初惊艳绝才的祖巫大概没想过,她们眼里废不了多少工夫就能全部学会的东西,在如今却被一再细分,每个人光是深入学习其中一支便需要耗费毕生精血,鲜少有人能重现当初的祖巫风采,这甚至一度让时下的人怀疑,是不是巫法在传承下来时漏掉了什么,亦或者是现下人与曾经不一样,这才让他们没法全部学会。


    不过在风漪看来,如今这种情况倒是很正常的,毕竟当初的祖巫是为了人族崛起、为了生存去做的开拓者,现在的人族根本无法计算当时究竟有多少人踏上了这条路,毕竟当时的人族哪有心思去统计这些,他们只知道几个头部的祖巫收拢天下所学,传下巫法,根本不清楚这究竟是多少人的心血。


    而在从无到有开辟出一条道路的先驱者中,那些有名的祖巫用天骄、妖孽来形容都不足够,在这样的人眼中,那些巫法自然是手到擒来了,更别提以她们当时的境界,向下兼容自然也很容易,所以便成了如今后辈只能仰望攀登不上的高峰。


    但后辈子弟中,未必不会出现几个能跟上祖巫步伐的人,毕竟让人觉得人生如同开挂一般的天才,其实每个世纪总会出现那么几个让人怀疑她们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妖孽。


    而女丑,就是死在了如今根本连名字都没有流传下来的祖巫手中,女丑掩面而死,也不是旁人推测的被晒死的,而是祖巫对其用的一种障眼法。


    毕竟神明不死,本质上来说,神明其实是无法被杀死的,但如果一个人以为自己死了,那他真的就会死去,而祖巫所用的法子,便是如此,这种障法,让女丑以为自己真的死了,所以祂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祂永远都只会保持着这一个姿势不动,因为祂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了。


    至于女丑哪天会不会醒来,除非能力强过当初做法的巫,不然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以右手障其面只是这种巫法的外在表现形式而已,通常都是为了提醒别的巫不要妄动,只是一个告知她人这个神明是怎么死的‘路牌’。


    只是当初做下这一切的祖巫显然没有想到,女丑之死和自己的巫法-会导致附近直接成为一片死地,非常人能通行,甚至连路都饶不了,因为这座山太高太大,一旦绕路,那就有可能是一年乃至几年的光景,路途遥远不说,变数也大,毕竟整个大荒,存在着不知多少还未被人族发现的妖族凶兽。


    附近的水域都滚烫如岩浆,鲜少有植物和动物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甚至连鰕姑人的衣物,都在这种情况下离谱出现了些许火星,虽然这点微弱的火星很快就被水流给淹没,速度快得犹如从未存在过,但它们确实曾出现过。


    连鰕姑人的皮肤,都变得宛如煮熟的虾一般,被温度炙烤成了骇人的颜色。


    这让他们本能的激发了图腾,他们的图腾纹跟女阴的有些像,虽然都是抽象的纹路,但可以看出具现物的图纹下半部分是卷曲的,像蛇一样,但不同于女阴图腾纹路蛇尾的多遍,他们的这个图腾纹尾巴都是向内勾的,站立起来就是‘j’的模样,比女阴的图腾纹还要更抽象一些,但大致可以看出‘c’形的腹部和‘j’形的尾巴,整体形成了一个‘s’形。


    如果换作曾经,风漪肯定是无法从这样抽象得找不出规律的纹路中找出他们的图腾具现物,但有些东西看久了自然而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分辨了,只是风漪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究竟什么生物是长成这样的?


    按照鰕姑人的习俗来看,这种生物必然得是水生,而水中奇奇怪怪的生物多了去了,风漪还真没能将什么生物跟这个图腾划上等号。


    她也不纠结这些,看着鰕姑人的行动,他们摘下了自己所带的幕篱,有些出乎风漪意料的是,他们外表看上去竟然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要知道,在风漪一开始的推测中,她是以为鰕姑人的外表有什么异常他们才会这么做的。


    他们放下幕篱,拿出了腰间的佩剑,跳起了剑舞。


    这种剑舞跟风漪后世所看到的不太一样,他们仅仅只是将佩剑拿在手中,而并没有舞,整体依旧跟祭舞一般,着重强调的是四肢所表现出的动作和嘴中唱出的古老祷词。


    鰕姑人平常说话风漪还能勉强听懂,这种口口相传的祷词她是一点都分辨不出来,她只能看到,随着祭舞的进行,这些鰕姑人背上突然生出了骨刺,没错,就是骨刺,这些骨刺大小不一的从头部一直延伸到了脚,让他们看上去显得十足的怪异,但随着祷词逐渐从原本的急促高昂变的缓慢低沉,这些骨刺也缓缓的收了回去,不,与其说是收,它们更像是以另一种方式融入了他们的表皮当中。


    因为鰕姑人原本被烫得发红的皮肤,在此时却缓缓的平复了下去,转而皮肤、面部的图腾纹则从原本棕灰色变得艳丽了起来,有的是亮眼的赤色,有的是靛蓝,有的则是看上去有些荧光的柠檬黄,总之,颜色看上去十分的多彩艳丽,微微泛着光。


    而除了他们身上明显的变化,周围的地势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一些颜色艳丽的、五颜六色的海藻状植物突然从泥沙里钻了出来,将幕篱都给直接顶了起来,幕篱上垂下的纱也随之跟着水流海藻而摆动。


    以往孟极巫追踪他们时都不会离得很近,毕竟他们擅长在水下行动,对水流的变化自然也敏感,所以一旦凑近便很可能被发现,而在他们施法时,就更得离得远远的了,因为这种时候他们的心神之力会毫无遮眼的爆发,是最容易感知到周围变化的时候,所以这种时候孟极巫都会选择远离,等上一段时间再回来。


    毕竟做法后,现场是很难留下蛛丝马迹的。


    但水流和泥沙是最能遮掩痕迹的,因此以往孟极巫都没能带来什么有效信息,当然,她们倒是有发现过海藻,只是无论怎么研究,那海藻在她们看来都只是普通的植物而已,顶多比寻常植物更坚韧,所以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但本身却不是什么灵植,因此她们也推测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风漪继续看下去,便见他们从一堆海藻中,突然挖出了几个小贝壳,风漪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贝壳,而是砗磲。


    只是比起普通的砗磲,它们看上去太小了,但波浪形的外壳已经足以说明它们的身份了。


    鰕姑人撬开了砗磲壳,投下的阴影让风漪得以看到里面住着的‘美人鱼’,他们交流了一阵后,砗磲便彻底张开了贝壳,然后鰕姑人伸出手指,整个人竟然就这么缩小,投入了其中,然后很快,砗磲便重新合上了贝壳,落入了海藻当中。


    这种场面着实大大出乎了风漪的预料,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通过这种方法离开女丑山脉的。


    第152章 终至男子国


    大荒生活着许多奇怪的‘人族’, 譬如造船如刻核舟记的大人国,他们是真正的巨人;有龙伯国,也是巨人, 掌管着一个名叫大人之堂的市集,其中有整个大荒的奇珍异宝,他们与朐惹国是结盟的关系, 而这个国家的靖人与龙伯国的人截然相反, 长得极小, 堪比拇指姑娘, 他们合作组成了一支商队,经常来往于世界各地行商。


    除了这些耳熟能详的奇异势力以外,大荒还有着诸如长股国、独臂国之类奇异之人, 因此风漪也不确定, 这砗磲是不是一种目前还未被记录的人族。


    当然,这个人族风漪觉得还要打上一个双引号,并不是所有长得像人的生物都能归类到人族的,人族势力有独特的方式去确认一个种族是不是‘人’, 但风漪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确认的,而且现在风漪也根本没法使用系统来获取有用的消息。


    当初维护的时候系统说得好好的是一到三天, 然后事实上它到现在都没能重新启动, 风漪也不知道是信号太差了还是系统被拦截了,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来判断, 然而以她自己目前所拥有的知识来看, 风漪还真没法判断出这砗磲里住着的生物是不是人。


    至少, 她们长得不太像人, 而更像是精灵。


    砗磲人的外表很好看, 有男有女, 四周有着看起来很梦幻的光屑飞舞,但他们实在是太小了,如果以正常人的体型去看,非得凑很近才能看到,说他们是精灵则是因为他们都长着鱼鳍形状的翅膀,但他们的下半身却是与砗磲中的水流融合在一起的,不,确切的说,他们还是有双-腿这个形状的,但是瓷白的肤色却逐渐变淡成水色融入了水流中,看上去便犹如没有脚一般。


    他们身上佩戴着珍珠贝壳之类的首饰,身上的衣物是一种比鲛绡还要轻盈的纱,遮住了胸部与臀部,但这种纱的外表看上去却酷似水流,只是并不透明,不会让人看到纱后的风景。


    他们的面部有着一些颜色浅淡的花纹,纹路上有着细小圆润的珍珠做点缀,有的在眉上,有的在额头,有的在眼尾,也有的在面颊,看上去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和明显独属于别的种族的异域风情。


    按理来说,这种外表几乎可以一锤定音确认他们不是人族了,然而在风漪所看到的巫卷中,也有很多长得跟人大相径庭的种族被归类到人族,也有长得跟人差不多却被分类到异族的,所以风漪也很难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人族。


    她只能知道,自己的收集癖在蠢蠢欲动。


    风漪看着他们的鱼鳍琢磨了一下,不太确定他们能不能飞,毕竟这虽然是长在肩胛上的,看着很像翅膀,但外形确实是属于鱼鳍,所以很可能是并不具备飞行的能力,反而是更便于在水里游动?


    毕竟看他们的双-腿,似乎不是能离开水的生物。


    风漪琢磨了一下,不确定自己的猜测究竟正不正确,她只是单纯的有被砗磲人惊艳到,大荒有很多生物都能够与海妖之类的形象对得上号,有些长得是常规意义上的好看,有些则是那种狰狞暴力的独特美感,不是一般人能够欣赏的,而砗磲人,毫无疑问是符合人类的审美的。


    至少很符合风漪的审美。


    最关键的是,他们还很有用。


    砗磲在移动时,贝壳口会微微张开,像是呼吸一般,它们是卧沙前进的,具体是怎么操控的风漪不太清楚,但速度毫无疑问是很快的,且似乎有穿越空间之能。


    虽然周围都是沙子,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来,但想也知道,以这些砗磲的体型,如果不能走空间通道的话,那到地方得猴年马月?


    并且,从他们能把鰕姑人带进来也可以看出,他们肯定是对空间有一定了解的,不然是不可能完成这样的操作的。


    风漪静静观察着,很快发现,这个种族真的很像水中的精灵,他们的任何部位包括发丝一旦接触到了砗磲中的水便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水化,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将身体完全浸入水中,也许任何人都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已经与水融为一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叫他们砗磲人也许就不太恰当了,而应该叫水人?


    风漪想了想,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奇怪,所以她还是决定暂时用砗磲人来称呼他们。


    “呜哇——”


    砗磲人的语言听上去就像是没有意义的呜哇声,他们的感知很敏锐,风漪它们明明只存在于阴影中,砗磲人也仍然疑神疑鬼的左右看了看,然后便呜哇呜哇的跟鰕姑人说话。


    鰕姑人也发出了类似滴答声的语言跟他们交流,看似鸡同鸭讲,但两边却是真的都听得懂对面在说什么,砗磲人显然是在示警,让鰕姑人原本放松的脸色立马就变得慎重了起来,然后便开始念起巫咒,里里外外的将周围检查了一遍,这才放松下来,安慰砗磲人。


    两边的关系显然是很好的,鰕姑人这么一说,砗磲人顿时便放松下来,没有再纠结自己感受到的异样,风漪制止了想要开口的娇娇,无声的看着他们赶路。


    砗磲人表现出的感知出乎风漪意料的敏锐,并且他们对空间是很了解的,所以风漪很怀疑,如果这个时候她们发出什么声音的话,很可能真的就暴露了。


    因此风漪便朝娇娇做了个手势,让它暂时先保持沉默、


    水下的光线不是很明显,尤其是深水领域,几乎终日不见阳光,只有长期生活在水下的生物才能感受到那微弱的光线变化,风漪则只能通过鰕姑人吃饭的频率来判断究竟过了几天。


    他们就这样赶了许久的路,风漪大致估算是有半个月左右,从女阴到鰕姑国,直线距离是没有这么长的,尤其还是超凡生物赶路,按理来说,能有个一周就是顶天了。


    风漪大致能猜出,这是因为女丑山凶恶的环境,因为在赶路途中,砗磲人有好几次面色凝重,这种时候鰕姑人也没有与他们交谈,而是同样凝重的看向砗磲外面,显而易见正面临着什么危机,等危机过去时候,他们才会放松下来重新进行交谈。


    但究竟是遇上了空间乱流还是别的什么,风漪就不知道了,毕竟她不能将心神之力放出去观察,而且风漪本身对空间是不太了解的,她知道武道修炼到高处确实能破碎空间,将周围的环境搅得一团乱,但风漪也就只能做出这种破坏,而无法利用空间。


    不然的话,风漪哪里还需要孟极带自己,直接单枪匹马就能追踪鰕姑人,毕竟武道意志是这个世界没有出现过的东西,都不知道,要想防范自然便很困难了。


    砗磲逐渐从深水领域来到了浅海处,当他们从沙中钻出时,阳光便重新洒满了砗磲内部,砗磲人并不怕阳光,反而似乎是因为在水下憋久了,此时沐浴着阳光都不由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鰕姑人从砗磲壳中翻了出来,当他们离开砗磲壳时,整个人的身躯顿时便重新回归了正常体型,其余砗磲人也陆陆续续将鰕姑人携带的货物吐出来,扔在沙滩上,然后才朝他们挥挥手,砗磲壳重新闭合了起来,顺着水流不知飘向了何方。


    他们从沙滩上抱起货物离开,风漪她们也连忙跟上,她看了眼四周,这里显然是私人领域,没有渔民,但也没有守卫,不远处似乎是有一个码头,但距离太远,风漪也看不太真切。


    说鰕姑国是长在水上的国度,这一点都不夸张,他们水面上的建筑是类似吊脚楼的建筑,半为陆地半为水,地理位置很奇特,依山就势而建,一半临海,一半临河。


    临海的那一边植物多为珊瑚海藻之类的,而另一边则是正常的河水中会长得生物,两种水流在中间交汇,但又互不干扰,与其说是大自然的伟力,倒不如说是人力造就。


    因为两个水流交汇的地方呈现出的是一个很规整的圆形,而圆形上建造的便是鰕姑人的王宫,周围的建筑皆成拱卫之势,与女阴那种看上去相对正常的布局不太一样,周围将王宫直接给团团围住了。


    风漪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建筑,这个时代的信仰思维都是能从雕刻中看出来的,他们会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图腾和历史刻画到各种东西上,鰕姑人显然也不例外。


    他们水上的建筑,是正常的木制结构,应该是做了特殊的防水处理,看上去并没有被腐朽,下面则是相对梦幻的特殊材质,在水下看着有些像珊瑚礁,是很瑰丽的色泽,其上雕刻着各种纹路,出现最多的便是‘s’形,尾巴内勾的抽象图案,这显然就是他们的图腾形象,一种类人形的生物。


    这或许是古时的神明,也可能是他们在信奉的生物进行再创作虚构出的生物。


    第153章 男子国出生的女婴


    鰕姑人通往王宫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在水下,只要有水的地方都能过去,四通八达, 一条是在水上,由一条长长的通道组成,半路上有一个十字路口, 可以让从别的方向赶来的人不必绕远路, 由此直行前进便到了王宫。


    对出使它国的使者来说, 回国的第一件事自然不是好好休息, 而是前往王宫汇报一切。


    鰕姑国的皇帝显然在忙,所以使者只能进入偏殿等候着,如果在女阴, 这种情况下她们是会选择汇报给女锤或是一些有空的高层便会离去, 但风漪也知道,鰕姑国的这种情况才是正常的发展。


    但风漪可没耐心等下去,她操控着孟极,让它悄无声息的移形换影, 从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中离开这个房间。


    孟极只要不是将身体由虚化实,它的行踪其实是很隐匿的, 除非是一直盯着影子看, 不然必然很难发现那点极细微的变化。


    不过风漪也不确定鰕姑国内部的情况, 怕事情在最后关头被自己搞砸, 因此每一次移形换影都足够小心谨慎, 确认不会被以任何形式观察到时才展开了行动。


    就这样慢悠悠的换了几次影子之后, 终于被孟极逮到机会, 跟着一个送水的侍男进入到了国君所在的宫殿。


    出乎风漪意料的是, 鰕姑国的国君竟然也换了人, 是个明显还没有成年的小孩,看上去大概只有八-九岁。


    风漪记得,鰕姑国的国君好像正值壮年,所以除非是出现意外,不然不可能让一个小娃娃继位,但女阴距离上次见到国君,才过了不到几年,那会儿这个小孩还只是储君,风漪从巫卷上看过对方的画像,虽然那个画像跟写实搭不上边,但也不抽象,而是一种‘意会’,是以独特的‘眼见为实’巫法记录下来的,只要看过巫法的人再去见本人,立马就会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曾经被记录在巫法上的人。


    因此风漪还不至于对这个国君的存在感到一头雾水,她只是好奇上任国君是怎么死的,难道他们也碰上了维鸟?


    但风漪记得,维鸟飞来的方向并没有经过鰕姑国,甚至维鸟只要稍微偏一点位置,也不会撞上女阴,可惜天不遂人愿,为此先王不得不带人过去,致使了她们的死亡。


    侠亶并未发现有人再暗中窥视,刚刚听了大臣们许久的争论,让他现在都还觉得头疼,于是他便干脆放纵自己,放下了手里的竹简,让人将幼妹抱了过来。


    风漪也顺势看了过去,对方抱着的是个小娃娃,哪怕风漪不了解婴儿,也看得出对方出生绝对没超过一年,至于男女,风漪是看不出来的,不过根据侠亶说话的腔调,风漪倒是听出了似乎是个女的。


    从她进鰕姑国以后,看到的所有人都是男性,风漪以为这个国家是没有女性的,亦或者是跟女阴一样,将男性当成一种完全跟自己不一样的特殊物种,然而这个女婴的出现,却着实打破了风漪的猜测,让她有些意外。


    这个女婴身上被画满了图腾纹,要知道,一般情况下,贵族只会给活过了危险期,长到六至十岁的孩子画上图腾纹,这是身份的象征,相当于后世的入族谱。


    这种图腾纹是以特殊的材料画上的,会逐渐融入的身体当中去,若是这个人未来觉醒了图腾,那这画上的图腾纹就会汇入到觉醒的图腾纹中,形成特殊的家族标志,若是以后没有觉醒,这种图腾纹也是特殊的保护措施,若是对方遇上了生命危险,就立马会被激活保护对方。


    女阴也有这样的习俗,不过她们很少会用,这一是因为她们的家族的概念不深,所以并不会特意去弄这种标志,二则是因为这种图腾纹的颜料获取困难,她们嫌麻烦,懒得弄,毕竟画上图腾纹后,通常对饮食、洗漱包括何时必须入睡都有所限制,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化的让身体将一切吸收,对女阴来说,这种图腾纹除了显示身份屁用没有,哪肯耗费这么多功夫只为干这种事?


    所以在女阴,只有一些身体比较弱,亦或者是怀孕的孕妇才会去找巫画上这种图腾纹,避免自己生产时难产而亡。


    在女阴眼里,这种绘制出的图腾纹最大的用处就在于此,能潜移默化的增强孕妇的体质,而孕妇恰好因为怀孕也得遵守一些规矩,不能像之前那样干重活,再加上,图腾纹渗透进孕妇身体时,也会侵染到还未出生的宝宝,这样生下来的孩子也得到了图腾纹的庇佑,体质比一般婴儿要好上一些,不易夭折,在女阴看来,这实在是性价比最高的用法了。


    不过因为这种绘制图腾纹的颜料极为难得,因此这种方法也没能向民间推广,通常都是一些担任着比较重要职责的高层在怀孕时为了以防万一才会用,极少数情况则是会给高层担心的家属,和巫通过预言等手段有感而发,保护民间孕妇用的。


    但只有女阴会这么做,在别的势力,都是遭到重点培养的子嗣才能有此殊荣,可就算是身份珍贵的,也是到了确保不会轻易夭折的年龄才会用,毕竟这种东西很珍贵,如果是给刚出生连潜力都不确定的婴儿,那些势力跳出来反对的绝对不会少。


    因此风漪在看到女婴身上的图腾纹时,立马就知道了鰕姑人对其的重视,尤其是那些图腾纹上的浓墨重彩,一看就是反复上色后才能留下的,这种‘浪费’的手法,只能说明对方的地位极为尊贵。


    侠亶小心翼翼的将幼妹抱在了怀里看了看,脸上端着的严肃表情不由柔软了下来,鰕姑人自从被迫远离故土后,国内再无女婴出生,因此当国师测算出父王怀的是女婴后,举国沸腾,直接便关闭了国门拒绝外人进入,就为了迎接她的降生。


    只是,她虽然出生了,父王却因为耗尽了气力力竭而亡,虽然如此,却没人认为她的出生昭示着不祥,而是认为这本就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要迎接她的降生,自然得有所牺牲。


    几乎所有人,其实都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


    毕竟,再无女婴出生的话,他们鰕姑人在以后就真的会像过往的很多人族一样,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不会再有人记得世间还曾出现过这样一个王国。


    侠亶对幼妹的出生也是带有十足的好奇心的,毕竟他从未见过女性,只在曾经女阴国君造访时,远远的看上了一眼,但他还没来得及凑近看,就被国师带去学习了,等他终于学完了,人也不见了。


    那就是侠亶对女性的所有记忆,别的,就只能靠巫卷上描绘的来想象了。


    所以侠亶对幼妹的存在有着十足的新鲜感,虽然她现在的长相还看不出什么,甚至连五官都被图腾纹给遮完了,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她在吐着泡泡,不是鼻涕泡,而是嘴巴的开合所造成的,她这是在练习呼吸,在鰕姑国,每个人一岁以后都会由长辈带领着练习呼吸,只有学会了才知道该怎么在水下呼吸,而妹妹却根本无人教导,就无师自通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然她现在都还没有学会,但考虑到她的年龄,这已经是天才的表现了,更让鰕姑高层对她充满了期待。


    侠亶看着她嘴里的泡泡,没忍住伸出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然而还没等他真的将泡泡戳破,一声呵斥便制止了他。


    “大王不可!——”


    侠亶吓得本能的缩回了手,对方快步走了过来,立马从他手里抱过了孩子,并仔细查看起来。


    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戴着贝类、珍珠之类的饰品,跟所有鰕姑人一样都穿着长袍,只是腰间没有佩剑,不过却可以看到腰带上放佩剑的‘环’,应该是进来之前特意摘掉了的。


    他显然十分在意女婴,暂时都忽略了侠亶,侠亶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自己什么都没做,但看对方紧张的样子,还是咽下了嘴里的话,等对方检查完毕。


    在确认女婴没有出什么问题后,男人才放心的将女婴交给侍男带了下去,转头责怪地看着侠亶:“大王——”


    侠亶乖乖认错:“对不起,孤太想见到妹妹了。”


    为了幼妹能健康长大,高层几乎都绷紧了神经,不让任何无关人等靠近,但侠亶是大王,再怎么样他的命令下人也是得听从的,但将人带过来之后,下人自然也会去通知别人,虽然两头不讨好,可也不会因此就人头落地。


    男人叹了一口气,皱眉对着侠亶劝说起来,显然不认同他的行为,侠亶对他的行为倒是不觉得冒犯,毕竟那是鰕姑未来的希望,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只是有时候,侠亶也会觉得他们太过于小心翼翼了一点。


    风漪没能听清男人在说什么,他的语速不仅快,似乎还带了点方言,所以风漪不太能听得懂,索性便放弃了,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侠亶,这才让孟极离开此处。


    第154章 会飞的水生妖兽


    风漪她们来此的目的除了探查以外, 便是确认鰕姑国是否存在着跟狡类似的妖兽,这一点,也只有为同种类妖兽的狡才能看出来。


    因为怕被鰕姑国的检测手段给检测到, 她们左拐右拐出了皇宫以后,风漪才问:“娇娇有发现什么吗?”


    狡首领摇摇头,才道:“我需要更靠近一点。”


    风漪闻言点点头, 参考着自己出来之前记下的地形图, 往鰕姑人种水稻的地方赶去。


    地形图是上次先王过去后绘制的, 除非是几年间鰕姑格局突然出现了较大的变化, 不然地图的参考意义还是很大的。


    狡首领嗅了嗅空气重可能会残留的气味,它不太喜欢临水的环境,因为水会带走很多本该留存下来的气味, 也会让原本的气味变得不容易分辨, 所以除非是从小就习惯了水边环境的妖兽,不然它们必然是得反复辨认,才能勉强确认自己的目标,就是如此, 还有可能会出错。


    毕竟让一个从小就生活在山林中的妖兽去分辨水边的气息,实在是有些太为难它们了。


    若不是对方跟自己很可能是同属的妖兽, 狡首领也是不敢打包票的, 潜伏在阴影中让它辨认起气息来更加困难, 但随着孟极不断的靠近水田, 狡首领也不由精神一震。


    “我闻到了!”


    风漪闻言, 不由拧了拧眉, 说实话, 对她来说, 自然是更希望听到娇娇无功而返的消息的, 毕竟谁不想让自己的国家享受独一份的特权?


    “娇娇能认出是什么妖兽吗?”风漪问。


    狡首领摇头道:“不知道,但是应该是生活在水里的妖兽,地上的我都认识。”


    妖兽的圈子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以前狡跟着西王母,属于有背景、层次较高的妖族,自然便跟很多妖兽都有接触,所以基本上生活在地上的妖狡基本都有印象。


    不过山神的圈子也是有所差异的,水里的跟地上的通常都不太玩得到一块,毕竟河流里的妖兽还好说,海里面的,很多陆生妖兽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一位,交际圈不重叠,自然也就不可能认识了。


    所以对狡首领来说,它只能分辨出这道陌生的气息中和自己有着微妙熟悉感的气息,那是长期接触粮食刻入骨髓才能留下的,别的狡首领就分辨不出来了。


    毕竟鰕姑国陌生的水生妖兽气味可不止一种,它确实不太能认得出来。


    狡首领想了想,又不是很肯定的补充了句:“不过,它可能会飞。”


    风漪:“会飞?”


    狡首领点点头道:“本来我还只隐隐约约嗅到了,毕竟对方似乎是生活在水里的,我分辨起来比较麻烦,但刚刚在某一刻对方跃出了水面,我才立马辨认出来。”


    比较麻烦实际上已经是狡首领给自己挽尊的说法了,事实上水里的气息实在是太杂乱了,它要想理清其中的头绪至少得停留个几天才有可能分辨出来,毕竟这不是它的长项,尤其是水里住着的不止一种妖,互相之间彼此影响就更难辨认了,但一旦对方出水,对狡首领来说那就是它的主场了。


    “可是,跃出水面也不代表能飞吧?”风漪疑惑道,毕竟很多鱼都会跃出水面,但也仅仅只能如此,并不能真的离开了水源生活。


    狡首领笃定道:“我闻到了,它有翅膀!”


    风漪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这是个什么形象,在她的记忆里,这种又能入水又能飞的生物,她第一时间就只能想到鲲鹏,毕竟曾经有一段时间,某个洗-脑游戏广告还挺火的,以至于只要稍微有点关联,都能让人不自觉联想起来。


    她想了想,才问:“那你能描述它长什么样吗?”


    面对着风漪殷切的目光,狡首领沉默了,它脑子里能清晰的勾勒出自己刚才嗅到的场景,可该怎么把这个场景给描述出来,那就实在有些太为难它了,于是过了片刻,才见它干巴巴道:“长得跟鱼一样,有鳞片,有鸟的翅膀,上面有毛,比我大一点,闻起来很好吃。”


    风漪:“……?”


    她实在没法从狡首领这抽象的描述中想象出对方的样子,毕竟鱼也有好几种体型,翅膀就更不用说了,这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器官组合在一起,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让风漪无法想象这种妖兽长得是好看还是丑。


    如果是好看的话,那大概是像狡一样,融合了各种生物的优点,如果丑的话,那应该就跟当康一样,丑得很有特点?


    风漪不确定,她们也不能太过靠近去观察,哪怕有孟极掩护,但同属妖兽靠得太近也总是会有所感应的,这种感应靠的不是气息,而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这是很不讲道理的,所以为了避免被发现,风漪便操控着孟极离开,毕竟想得到的消息也得到了。


    她并不需要知道对方是比狡厉害还是更弱,她只需要知道鰕姑国有没有这种生物就足够了,毕竟有女丑之山躺着,要将鰕姑国纳入版图是不可能顺利的,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好好种田发育,更不能让他们得到太多助力的。


    所以只要确定了他们有这种让粮食增产的妖就可以了,回去之后便想法子煽动妖兽或是别的什么,总之,必须得让他们哪怕有了妖兽的助力,国力也不能比以往提升太多。


    女婴所在的宫殿是鰕姑国防守最严密的地方,是以风漪也没想过靠近,而是选择了潜伏进侠亶所在的地方。


    也许是由于侠亶已经过了十分危险的幼年时期的缘故,高层对他的监管相对宽松,或者说心思已经不在他身上了,而是在连一岁都不到,处于极容易夭折的女婴身上。


    不过侠亶对这种场面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至于他内心失不失落,风漪就不知道了,她只能看出这个侠亶作息还挺规律,不用人提醒,看完书一到时间就老老实实睡觉去了。


    鰕姑人将上层的建筑作为‘内阁’,是他们平常休息睡觉的地方,政事之类的如果不是需要特别严肃以待的,也会在上层建筑进行,而下层则是更严肃的地方,举行什么重点的祭礼,生子以及招待贵客,都是会寻找在水中进行,如果招待客人没有在水中进行,那他们就会感到很冒犯,除非是已经很相熟的人,不然绝不会这么做。


    这一点,是风漪观察民间的情况得出的结论,女阴的巫卷中并没有记载,毕竟她们每次来都是被迎入水里的,自然发现不了其实鰕姑国并不是大半时间都呆在水里的,也不是每一个人水性都那么好,民间还有很多入水跟正常人一样,需要靠游或是竹筏,而不是像那些鰕姑使者一样在水中如履平地。


    这也不能怪她们发现不了,因为强者时间有限,本来就无法去观察民间的情况,她们连走的道路都不是普通人靠近不了的,加之她们又是‘贵客’,住宿自然也是在水里的,对强者来说,这对她们没什么影响,却很容易让她们对鰕姑国产生误解。


    风漪不清楚是鰕姑国有意如此误导人,还是这就是他们的习俗,反正以往女阴人都是没去上面看过的,她们倒是有提过,只是被鰕姑人搪塞了过去,毕竟习俗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在别人的地盘自然得入乡随俗,不能随意破坏别人的规矩,更不能随意放出心神之力去扫荡,毕竟那是别人的地盘,这种无异于挑衅的举动,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不同于水下珍珠珊瑚贝壳之类组成的充满了异域风情和奇异美感的奇怪床榻,鰕姑人地面上的床倒是相对正常,是干燥的、没有水的,但床整体是向内凹陷的,就如同个浴缸一样,材质是那种水下常见的,充满了很多气孔的石头,其上摆着一些珊瑚贝类做装饰,但明显都不是活物,也没有窗幔之类的,枕头则是类似于荞麦枕那种,里面不知塞了什么的枕头,但睡上去显然不咯脑袋。


    风漪还记得女阴的巫卷上,那些人回来之后对鰕姑的贝壳枕头破口大骂的巫卷,没有一个人是不控诉那种枕头反人类的,就没一个不勾头发的,但现在看来,他们私底下睡的枕头还是挺正常的。


    不过风漪也看到,那正常的枕头旁边确实是有个贝壳枕,贝壳被一个个串了起来,类似于风漪前世的麻将枕,但比起麻将枕来说它的缝隙可大多了,且贝壳的形状摆在那里,睡起来除了勾头发以外,恐怕还会咯脑袋。


    这种反人类的枕头,鰕姑人也睡得下去?


    风漪不能理解,但她大受震撼。


    侠亶也不喜欢这样的枕头,他从未从上面感受到大水的感觉,只觉得脑壳疼,因此每次睡觉都会专门放到一边,避免自己翻身时不慎枕到。


    他自己动手将束起的头发展开,躺下去合上眼睡觉,风漪操控着孟极过去,趁着他睡觉精神松懈,悄无声息的潜入他体内。


    第155章 入梦后的询问


    武道意志能不能夺舍, 风漪并不清楚,但它确实是能够进入别人的体内与其争锋,是一种虚幻又真实的东西, 可以击溃敌人的道心,让对方一见到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在风漪前世,一些传说中才有的滴血重生的说法, 研究员也认为如果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 那也必然是跟武道意志有关。


    风漪身为当世最强的修武之人, 配合着研究员做过许多研究, 他们的很多假想,也只有风漪才有那个能力去实验可不可以。


    这些推测其中绝大部分都只是异想天开,但偶尔也能有那么几个有发展潜力的, 就譬如风漪此时用的便是武道意志中的其中一种用法。


    武道大多都是直来直去大开大合的, 连精神交锋通常都是武道意志的对撞,但其中也并非没有专门让人精神恍惚、操控他人的,风漪所掌握的,则是一种入梦手段, 被她用来挖掘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


    毕竟梦境里,潜意识是最容易暴露真相的, 可以很好的将风漪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呈现出来, 比口述还要更清晰明了。


    这同样的, 也能作为幻术使用, 人为的制造出‘心魔’也可以, 不过这都是猜想, 至少还不如武道意志对拼所产生的‘心魔’那样好用, 且需要在当事人防备不深的情况下才能用, 所以在绝大多数时候, 这一道都是在风漪这吃灰的,毕竟她打架不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毕竟是自己学过的,要用出来,对风漪来说也是很容易的事。


    尤其是,用别的方法来询问侠亶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可梦里却不会。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会怀疑这是有人在审问呢?


    侠亶睡着之后,并没有做梦,这很正常,毕竟不是谁天天睡觉都是会做梦的,所以首先,风漪得让他做梦。


    风漪不擅长这些,所以她好好思考了一下,才开始行动。


    所谓幻境,只是一种意识的表达形式,犹如家手里的笔描绘出的世界,画家通过色彩堆积呈现出的风景,而风漪现在,就充当着这支笔。


    首先,得是黑暗,黑暗最容易勾动情绪,于是风漪开口道:


    “黑暗。”


    她其实没有发出声音,她的所思所想,便是她的声音、她的指令,颇有一种言出随法的感觉,风漪曾经曾很沉溺于这种操控一切的强大感,但这种‘神明’太过于虚浮,所以后来,她又老老实实研究起一直都在修炼的肉身武道,没有在精神方面下功夫。


    “嗡!”


    刹那间,侠亶的意识,突然坠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没有任何色彩与光线,以至于让人都忍不住产生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这样的疑问。


    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由萦绕上侠亶的心头,他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并不惊慌,也不恐惧,就是一种完全没有搞清楚状态的茫然。


    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风漪对侠亶并不了解,今天也不过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所以风漪没法构建出一个让对方放心吐露心里话的场景,因此,她得让侠亶自己想,自己构建出场景来。


    黑暗,周围只有一层不变的黑暗,这种环境下侠亶的时间观念也有些模糊,觉得似乎自己在这里呆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他的耐性显然很好,就站在那里,既没有好奇的四处搜寻,也并不为此感到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对这一切感到了枯燥和不耐烦,没有了一开始刚刚进入的平静。


    而在此时,侠亶突然听见,自己耳边隐隐传来了人声。


    好熟悉,


    那是什么声音?


    侠亶试图回忆起一切,他努力的倾听起那熟悉的声音,可不知为什么,那声音显得十分模糊,侠亶只能分辨出是个男性在说话,说的什么却是一点都听不清,只是隐约感觉,有些熟悉。


    究竟哪里熟悉了?


    侠亶想啊想,终于想起来了,这种熟悉感,是来自于老师教导他时,所发出的那种有些沉闷的、慢悠悠的、让人不由自主心思跑歪,想出去玩乐的教导声。


    他这样想着,周围黑暗的浓度突然就开始减淡。


    一点一点的变淡,逐渐的,世界有了光。


    黑暗中,走向光明是人的本能,本来还站在那里不动,连旋转身体观察的动作都没有的侠亶也不由下意识向光源走去。


    随着他走去,四周的黑暗也逐渐被驱散,周围晃动着灰色的、黑色的、灰白的光影,如同人直视太阳看到的光圈,不甚清晰,没有具体的形状。


    侠亶下意识眯起眼,试图看清这一切。


    终于,他看见了。


    那是个年幼的、小小的身影,他老实的穿着并不太方便的宽袍,板着脸,努力模仿着父王的神情,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


    他在向自己走来,然后,提起小小的木剑放在手中,双手握住,抱拳弯腰:“老师。”


    老师?


    我是老师?


    侠亶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刹那间,原本雾蒙蒙的世界,突然一下子就变得清晰了起来,顷刻间亮如白昼,周围的场景,也一下子变成了教学时的书房。


    他看着自己穿着的月白衣,上面绣着精致的图腾纹,是很艳丽的色彩,那是只有巫才能穿着的。


    很熟悉的场景,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侠亶有些恍惚。


    “老师,您昨天跟我说要跟我讲我们为什么会离开故土来到这里,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侠亶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声音给吸引了过去。


    熟悉的环境。


    熟悉的称呼。


    熟悉的长相。


    这暗示,已经丰富到溢出来了。


    侠亶下意识的,仿佛自己就是那老师一般,开始讲述起来:“在曾经,我们生活在大海上的一座岛屿上,那是离大日最接近的地方,只要爬上岛上的高山,就能见证大日落下,将天空、大海都染成了赤色,所以我们曾经,也被称作赤人。”


    “有一天,有一个人来到了我们这里,她以蛇做珥,是被大日抛弃的人。”


    “她对我们的王发起了袭击,带走了王。”


    “后来,她带来了自己的族人,向鰕姑发起了进攻。”


    “匆忙之下,图腾柱被撞碎,鱼妇带着仅存的火种,带领着我们跳入了甘渊,当我们从甘渊中出来时,就来到了这里。”


    “鱼妇为了避免我们死在从甘渊的途中,一直庇护着我们,不食五谷,不饮甘泉,将一切都给了我们,于是出来时,便力竭而亡。”


    “她的身体化为燃料,让火种不灭,她死前对鰕姑的祝福,让她死后留下了石卵,这才有了现在的我们。”


    “…………”


    风漪听着侠亶的讲述,这是他潜意识里曾经学习时的场面,所说的自然是真的,珥在这个时代,指的就是耳朵上的装饰,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耳朵上戴着蛇当耳饰。


    被大日抛弃的人,这样模糊的指向让风漪有些迷惑,他们这么多年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清楚吗?不然干什么不直接指名道姓,而是直接说出这样模糊的信息?


    被大日抛弃……


    风漪不由想到了雨师妾,这个浑身漆黑,不像是生活在阳光下的种族。


    会是祂吗?


    对方没有描述对方是在雨天出现这样指向性明确的话语,风漪还真不清楚是不是,毕竟很多种族都有崇拜蛇的习惯,尤其是巫中,很多都会出现蛇做装饰的场景,毕竟曾经人族对大荒的开发不足,世界上几乎遍地都是蛇,直到现在因为人族占据的领地增多,很多动物都会选择避开人栖息,这才不至于随处可见。


    因此这未必是指向雨师妾,而很可能是某个由巫组成的组织。


    小‘侠亶’听着老师的讲述,严肃而认真,表情甚至还会跟随着老师的讲述而变得愤怒跟悲戚,随着老师将那段悲痛的历史娓娓道来,小‘侠亶’忍不住问:“老师,听你说那会儿鰕姑还有女人,为什么现在就没有了呢?”


    侠亶愣了愣,他隐约觉得对方问出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因为每一个生活在鰕姑的人,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所以他下意识的,感受到了些许违和。


    但他也没多想,下意识忽略了那点微妙的感觉,回答道:“因为敌人毁坏了我们的火种,鱼妇虽然让其不灭,却没能修复它,所以我们鰕姑族的女人一个个死去,我们只能依靠鱼妇留下的石卵怀孕,但却生不出女人来。”


    小侠亶道:“可是,妹妹不是出生了吗?”


    “因为父王吃下了被鱼妇填补上的火种,那是鱼妇的转世,只要她能健康长大,我们鰕姑也许就不必灭亡了。”


    侠亶说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心底那点怪异感越发浓烈。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是哪里呢?


    小侠亶并没有发现老师的怪异,对他皱眉视若无睹,他接着问:“老师,为什么外面的人都是女人怀孕,而我们却不是呢?”


    第156章 布局


    更不对劲了……


    侠亶不由皱了皱眉, 那一抹违和感仍然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让他本能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周围所有的一切却又在告诉他, 似乎产生这种想法的他才是不正常的。


    他最终还是没有质疑这一切,敛了敛心神,才道:“因为我们也腹囊。”


    “在接受洗礼后, 我们就会长出腹囊, 它平常是不可见的, 只有每年的皋到壮月才会出现比较明显的痕迹。”


    “…………”


    随着侠亶的讲述, 风漪脑子轰然炸响,顿开茅塞,这种形容, 不就是海马吗?


    风漪记得, 在自然界中,海马是唯一一种由雄性生育后代的动物,他们的腹部长有育子囊,在两只海马□□期间, 卵子会被释放到育子囊内,雄海马则会一直负责照顾这些受精卵, 直到它们发育成型, 才会将其释放到海里去。


    曾经因为看过怀孕科普, 风漪曾试图去研究过当前有没有哪个研究专家试图研究男性生子, 最终找来找去, 风漪才发现, 只有海马这么一种生物是由雄雌孕育后代的。


    海马不是雌雄同体, 也不是真的生小孩, 而是只负责孵化那一个过程, 但尽管如此,这也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了,毕竟小孩最难带的时间,除了刚生下孩子的那一两年以外,便是怀孕时最痛苦了,胎儿不是在母体中孕育,对母体的伤害自然也没有多大了,毕竟负责营养、行动不便的又不是她们,就像很多动物中生育后代雄性只出个精-子一样,海马群中,雌性也只负责出个卵子而已。


    这真是……太棒了!


    风漪如是想。


    她现在有八分把握,鰕姑那抽象的图腾图案画的应该就是海马形象的生物了,毕竟尾巴内勾这个特征确实很明显,没有联想物的时候绞尽脑汁都无法联想出来,只能确定那个肚子应该还是跟生育崇拜有关,但一旦有了参考,这种抽象的图案也立马便能跟记忆中的形象对上号了。


    侠亶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给风漪造成了什么轩然大-波,他虽然没有觉得周围的环境虚假,但也下意识觉得这种幼稚的问题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提出来的,因此他试图打断这一切,正式上课:“好了,不谈这些了,我们接着学……”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场景却突然破碎,一个个场景开始不断出现。


    有他站在一旁围观祭礼的;有父王每次来见他之后都来去匆匆的身影;有他入水被他歌声吸引来的妖族的场景;也有老师前来教导他该如何修炼观想的场景……


    梦境,不断的扭曲、凌乱和破碎,一切都显得混乱不堪,原本平平无奇的梦境,也因此让人觉得精神沉重,有种脑力消耗过度的错觉,从平淡的梦境一下子就变成了噩梦。


    侠亶额上不由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戏汗,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切才终于结束,画面到了他幼年时,跟随老师学习观想法的场景。


    鰕姑的图腾战士,是远多于巫的,因为当初逃难时,他们来不及带出记载着传承的巫卷,而将这一切都记在了脑子里的鱼妇,却在带领他们逃出生天后力竭而亡,只救下了火种,却没能将一切都传承下去。


    而一个缺失的种族,图腾自然也是不完整的,在迁徙的过程当中,他们死去了很多人,能力强大的站出来保护弱者,然而等他们终于能安定下来之后,却不得不面对青黄不接的场面。


    图腾并非是一层不变,当图腾变得不完整时,它缺失的那一块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任凭人怎么试图挖掘出记忆里自己理应记得的画面,都无法再记起它最初的模样,只能记得它如今不完整的样子。


    没有图腾的国家,就没有了力量,这样的国家,是根本活不下去的,所以当初鱼妇才会以自己为薪柴,来维持火种长燃不灭,但她还没有能力补全火种,因此,鰕姑人也不得不面临一个进退两难的情况,那就是他们无法观想图腾。


    毕竟图腾是残缺的,这样的图腾,是根本无法让巫入门的,只有图腾战士才勉强不受影响,因为他们不需要去观想图腾,可巫却不行。


    也因此,鰕姑人想要成为巫,便只有两种做法,一种便是‘吃’掉火种,强行将图腾种在心间观想,另一种则是由老一辈的觋将自己的力量赠予给新的觋,但这样做,老的觋就不会再拥有力量,甚至还会因为失去了力量而很快步入死亡。


    然而尽管如此,鰕姑国也不得不这么做。


    也因此,鰕姑国的觋比起图腾战士来说数量实在少得可怜,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甚至因为觋的数量没有办法提升上去的缘故,有些人明明有成为觋的资质,却不能成为觋,因为鰕姑国只会选择资质最好的那一批人成为觋,而剩下的,如果也不能成为图腾战士的话,他们就只能不得不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不过侠亶身为储君,自然是不用担心成为不了觋的,虽然父王自生下他之后便孤注一掷跟觋们想尽办法一定要诞下一个女婴,来阻止鰕姑如今没有女人不能正常生育的问题,对他并不重视,但他们也并没有选择立马否决侠亶的地位,毕竟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变数还太大,如果失败了,他们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甚至考虑很久之前被众人否决的提议,去试着与外族人通婚。


    鰕姑只有强大的图腾战士,却再没出现过强大的觋,所以每一次有什么需要商议的大事,不是女阴过来,便是鰕姑派图腾战士过去,也是这种尴尬的情况,才让鰕姑流行起了月白衣,那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它好看,还因为它能将人遮得严严实实,一定程度上屏蔽感知,只要小心谨慎,外人是看不出人群中有多少巫,又有多少图腾战士的。


    被老一代觋赠予了力量的新觋,能立马一步登天获得他们的全部力量,但同样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们想要再进步很难很难,基本上一辈子都会原地踏步,而靠吃火种成为觋的,却拥有前进的可能,只是也很难就是了,不过相比于前者,至少还有前路可言。


    侠亶身为储君,自然用的是后一种法子,鰕姑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牺牲一些图腾战士投入火种,以此来保证火种‘火势’足够,用来弥补新觋诞生损失的那一部分,但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法无异于是自绝后路,哪怕他们也补充,比起曾经来说,如今的火种也确实小了一些。


    侠亶捧着珍贵的火种,小心的将它放入口中。


    顿时,全身都犹如被碾碎一般的疼了起来,侠亶知道这是他们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这是走捷径必须付出的代价,图腾会在这种情况下牢牢的烙印在他们心上,强行种在他们脑子里,等一切都结束时,他们自然而然便能观想那个烙印上的图腾,来提升自己。


    不过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是很少有势力愿意做的,鰕姑却不得不这么做,并且,因为图腾是缺失的,哪怕它已经被烙印上了,他们观想起来也很困难,因为他们没有传承下来的历史,没办法详细的、清晰的了解那一切,只有一个抽象的图腾,而不是像女阴那样,将图腾描绘得那么详细。


    要知道,每一个图腾,其实都能被具现化出来,雕刻成雕像的,只是鰕姑因为图腾残缺,靠着那点想象和原本割裂的记忆雕刻出来的雕像,那只会是对图腾的亵渎,毕竟万一后人将加工过的图腾当成真的了怎么办?所以鰕姑宁愿只让人看到抽象的图纹,也不愿意靠凭空想象将图腾给雕刻出来。


    这也让鰕姑觋观想图腾更加困难,毕竟图纹是抽象的,观想起来的效果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侠亶疼得有些精神恍惚,但他能感觉到,图腾在他的脑海中一点一点成型,只要图腾成型了,他就能够拥有力量,不再像曾经那样连王宫都不能出。


    他的眼前早已被汗水打得模糊,早已分不清自己还清醒着,还是已经痛得昏迷,只能看到那一抹逐渐成型的图腾,突然,侠亶仿佛看到,那抽象的图腾图纹,竟好像活过来了一般,祂的面貌仍然模糊,但祂的下半身却逐渐清晰,像是一条骨鞭一般,一节一节清晰分明,尾端微微内勾卷起,头顶则长着一簇小刺,宛如一顶骨制的小王冠。


    侠亶本能的睁大眼睛。


    这是图腾的本来面貌?!


    就在这时,侠亶突然发现,图腾的肚子并不是那种明显凸出的情况,这让他有些困惑。


    正疑惑间,图腾突然就有了动作,祂的头颅微微低俯,原本直立内勾的尾巴,突然向后弯折,尾巴则翘起,不自觉的向内勾起,祂的双臂交叉于胸前,手心相对。


    侠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代表下位行礼的姿态。


    图腾……在向谁行礼?


    第157章 离开


    看到这样的景象, 侠亶一瞬间有些茫然,和本能的排斥,因为没有人会愿意自己所信奉的图腾对别人展现出臣服的姿态。


    当然, 这样的图腾也不是没有,有些势力在征服了别的势力时,如果看上了他们, 就不会选择摧毁他们的图腾, 而是选择让他们和图腾都臣服于自己, 比起变成游人来说, 这样的结果对很多人来说并非是不能接受的事。


    但只有弱小的势力才会这样做,而如鰕姑这样的国家,从上到下都是自矜骄傲的, 所以如果有哪一天, 他们真的碰上了这种事且反抗不了的话,必然是宁愿带着图腾赴死也不愿意苟活的。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侠亶带着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心情看向图腾所面对的方向,排斥抗拒, 但又有一种莫名的心情在驱使着他睁开眼看去。


    那是一个很高大的身影,那指的不是祂的体型, 而是一种意向, 让人看到祂, 就觉得仿佛整个空间都是由祂而支撑起来的, 不是祂站在那里, 而是因为祂存在, 所以天才被顶起, 地才被分开, 世间才有了光明。


    这种玄妙震撼的场面, 让侠亶一时之间都不由大脑一片空白,犹如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


    等他回过神来时,祂们似乎已经交谈完毕,于是从那个模糊的、勉强能看出是人首蛇身的身影之后,一个体型稍小,同样人首蛇神的女人从祂背后走了出来。


    四周的光影开始溃散,侠亶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被裹入了流水之中,被不停的翻滚,等他终于摆脱这种感觉时,能看见的依然只有那仿佛烙印在每一寸血肉中的图腾纹,只是不知是不是意识模糊的缘故,侠亶看到,在图腾纹的对面,竟隐约存在着一个被淡去的纹样,祂与图腾面面相对,向外凸出的腹部相碰,尾巴则是向外扩散,一个尾巴尖向后卷起,一个向内勾,组成了一个‘x’的大致形状。


    但还不等侠亶仔细去观察确认,一切却都隐没不见,他像是在一瞬间苏醒又昏迷了不知多少次一般,身体不断发出危险的信号,等到侠亶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正身出于寝宫当中。


    他仍还有些恍惚,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来人……”


    侠亶下意识从床-上坐起来,谁知就这一个动作,就让他本就昏沉的脑子更加天旋地转起来,‘噗通’一声又跌了回去。


    也幸亏是在床-上,不然这一下,必然会让他不好受。


    “大王!——”


    昏迷前,侠亶隐约听到侍男惊慌失措的声音。


    ……


    …………


    风漪在做完一切,也立马重新回到了孟极身上:“快走!”


    什么图腾之类的景象,自然都是假的,风漪哪里会知道什么鰕姑以往的真相,除了在一开始为了避免侠亶惊醒风漪循序渐进了一阵以外,后面她就直接刺-激侠亶的意识,趁着他思绪混乱,心房大开时,让他将自己的人生纤毫毕现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那一个个场景,很多都是侠亶自己这个当事人也未必能回忆起的,但梦境是最能激发潜意识的地方,这一切自然也就能重新被挖掘起来。


    风漪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只记住了其中几个关键的,然后便直接将梦境交给了侠亶自己主导,毕竟这本来就是他的梦境,经过一系列的暗示,他自然而然就会梦到自己与图腾之间印象最深的事。


    于是便出现了侠亶成为觋时的场景。


    风漪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其实是打算走了的,毕竟武道意志是无根之源,力量用一点少一点,她还得将自己所获知的一切都带回去呢,自然不能全浪费在挖掘侠亶的记忆上,只捡了重要的记下来,减轻武道意志对能量的消耗。


    可在侠亶将火种吃下,将图腾烙印在自己身上时,风漪突然之间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毕竟这种场面,本来就很适合埋下些种子。


    人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当真的,更别提这种伴随着剧烈痛苦而来的,通常都不会让人以为是幻觉,更多的则是会以为自己在觉醒时收到了来自于图腾的启示,是神启。


    当然,当事人信了,他身边的人未必会信,毕竟只有他自己看到了,但风漪已经将海马的真实形象给留下了,既然他们能以此为图腾,那说明大荒确实也有海马这种生物,只要他们找到了,就必然会对侠亶所说的一切下意识多出几分信任来,尽管理智上他们仍然会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


    但没关系,只要种子被留了下来,一切自然都好说。


    至于侠亶所看到的女阴娘娘,自然是风漪装的,毕竟她长出个蛇尾,前世确实也是个强者,能模仿出那种味道了,再加上前世游戏cg电影等场景里让人惊艳震撼的场景光影渲染,一瞬间震慑住侠亶自然是很容易的事。


    且这毕竟梦嘛,所以如果醒来之后没能在第一时间将一切都给写下来,那之后再回想起来时,都必然会记忆模糊,风漪只在图腾上下了暗示,确保他苏醒之后也能记得海马尾巴的样子,别的则没怎么管,能记下多少全看他自己的能耐。


    不过风漪也不怕自己翻车,因为构建梦境除了一开始是完完全全消耗的她自己的力量以外,后来风漪则已经悄无声息的将他自己给拉入伙了,也就是说,构建梦境的力量是他们共同提供的,风漪的武道意志会因此存在不了几天就得溃散,但侠亶同样也讨不到好,心神之力被消耗到透支,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毕竟,噩梦嘛,劳心伤神那不是应该的吗?


    这也是风漪立马叫上孟极离开的原因,侠亶心神突然之间损耗这么严重,哪怕他们看不出什么来,也肯定是不会相信侠亶的一面之词的,必然会将周围都仔仔细细的搜查一番,以防万一,她们自然得先溜为妙。


    而且风漪这道武道意志也因为她后面的突发奇想,没能留下足够的力量保证自己能坚持到回去,如今就必须得快去快回了,不然她做完了这一切,本体却没能得到消息,只能靠从娇娇嘴里得到的零星消息去猜测,那能有什么用?


    所以离开,自然是此时排在第一位的事。


    不过她们来时靠的是砗磲,回去自然也得找到他们,不然仅靠自己的话,那就只能绕路了,然而绕远路对时间的需求量是很大的,风漪是不可能坚持到那时候的。


    本来按照风漪原本的计划,她们就是准备绕路回去的,毕竟鰕姑认识砗磲人,她们又不认识,哪怕是想搭顺风车,她们又怎么确定砗磲的目的地是女丑山对面?


    可现在却不同,因为风漪特意从侠亶的记忆中,确认了砗磲人的所在地。


    不过尽管知道了砗磲人在哪儿,想找到他们也是很困难的,毕竟只有长期生活在水边的人才能从一层不变的水上分出方向来,而无论是风漪还是狡,基本都是属于旱鸭子类型的。


    但好在砗磲并不是完全生活在水下的生物,他们会在太阳好的时候上岸,打开砗磲壳晒太阳或是玩耍,加之海中的危险多不胜数,他们体型又那样的小,这就导致了他们并不会离开鰕姑太远,所以以狡的能力,肯定是能找出他们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入水远离了鰕姑,四周看不到一点建筑后,风漪便让狡首领稍稍露头,不像呆在孟极那嗅什么都始终隔了一层,很不好分辨气息,这种情况下分辨气息对孟极来说就是个很简单的工作了,更别提这还是在海上,而不是在水中。


    虽说水汽仍然干扰着它,但比起之前却已经好上很多了。


    于是很快,狡首领便确定了方向。


    砗磲人是可群居可独居的生物,他们就像猫一样,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也能生活得很好,同样的,在有同伴时,他们也会自然而然的解除那种孤僻,形成一个正常的社交圈子来。


    不过他们并不会去别的砗磲人家做客,通常都是在晒太阳或是觅食、照顾崽子时才会聚在一起,平常依然是相对独立的个体。


    砗磲人一生都会住在砗磲中,但砗磲中的水源干涸时,便是他们寿命结束之时,在那之前,砗磲不仅是他们居住的房子,也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砗磲有缺口损坏,他们也会因此而变得虚弱,同样的,如果砗磲健康,他们也会无病无灾。


    至于他们是人还是精怪,这一点风漪就不知道了,反正鰕姑国是把他们当人看,而不是当精怪看的。


    尽管从他们的外表和特质来看,比起人,他们更像是类人的精怪。


    不过大荒神奇的人种那么多,他们也未必不是其中的一种,风漪也不在乎这些,让孟极的赶路速度提升到了最快,终于,在太阳西斜时,她们来到了一座岛屿上。


    第158章 被吓到的砗磲人


    这是个不算大的岛屿, 四面临海,孤零零的矗立在海中,沙滩上可以看到一些小型的海洋生物和贝壳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金黄的余晖给周围都镀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 似乎是因为太阳已经下山了,这些海洋生物也陆陆续续的开始回到深海去。


    风漪没有妄动,她静静的看着周围‘日落而息’的海洋生物, 试图从其中找出鹤立鸡群的存在。


    毕竟虽然绝大多数智慧生命都会进行着有规律的生活轨迹, 但总会有出意外的时候, 比如……睡过头了。


    这种情况并不算罕见, 女阴经常会有蛇晒太阳晒着晒着就舒服到睡着了,然后直到过了几天才醒的情况发生,所以风漪也不相信, 自己能那么倒霉, 一个落单的都碰不上。


    人多的时候是必然不适合下手的,容易被人发现异样然后去呼朋唤友,但如果仅仅只有一个人失踪,那这就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事了, 风漪不相信这类生活在海里的生物,会碰不上什么危机。


    因为砗磲普遍都很小, 所以要辨认起来也有些难, 最关键的是, 周围也有普通的贝壳之类的, 那些贝壳通常都想当干燥, 一看就知道是死物, 而砗磲混入其中, 是很好的隐没手段, 极不容易被人发现。


    等太阳彻底沉下去, 月亮升起时,沙滩上便听不到什么海兽的声音了,只余下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


    涨潮的海水将一些还驻留的生物吞没,唯有一些高处的生物幸免于难。


    比起风漪前世所看到的贝壳,这里的贝壳形状显得有些怪异,色彩也更加丰富,有种让人觉得误入了童话世界的不真实感,如果它们的体型足够大的话,风漪觉得,能拖一个回去做贝壳床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左右观察着这座岛屿的情况,山林的面积小的可怜,只有一些小型动物,不过生态倒是很完善,岛屿呈现出不规则的椭圆形,基本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一些不想入海逗留的生物,风漪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那显然是个‘私人’海域,基本每一个生物之间都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显然都是族群中喜欢独处的‘异类’,而一块一米高的巨岩上,一个打开的砗磲正静静的仰面躺在那里,显得十分悠闲。


    风漪之所以觉得它很合适,是因为它周围的同伴都已经都已经离开了,毕竟独居的生物平常要面临的危险比群居的要大得多,因此他们通常会更警惕和准时,而这个小家伙显然是没有这个意识,或者说,周围祥和环境,已经让它忘记了四周可能存在的危机?


    虽然风漪认为,这种小不点应该很少会有什么动物会愿意吃,毕竟不管饱,但如果是鸟类的话,应该是不在意这些的吧?没准会直接将他们当成虫子吃掉也不一定。


    或者说,现在已经过了鸟类狩猎的时间?


    风漪并没有兴趣了解这些,她让孟极悄无声息的潜伏过去,然而还没等她完全靠近,砗磲中原本躺着的人影就突然飞到了空中,手脚开始大幅度的摆动。


    她的双脚直接离开了水面,但并没有变成双足,仍然还是水流的形态,往下滴着水,但神奇的是,这些水并没有真正的滴落下去,而砗磲中的水洼却呈现出喷泉般的喷涌姿态,往四周溅着细碎的水花。


    砗磲人手脚舞动时,四周同样会有水珠飞舞,看上去就像是不明显的光屑,这突然的异状,让风漪不由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某些生物通过一些看上去奇怪的行为,呵退入侵者的手段。


    一些智慧不高的普通生物,确实是有可能会被这种奇奇怪怪的行为给吓退,哪怕砗磲人的体型很小,可会想要去吃掉砗磲人的生物,本来也不可能会是体型多大的生物,所以他们这种行为,没准确实是能够起到作用的。


    但对风漪来说这就没什么用了,以正常人的体型来看,砗磲人实在是太小了,轻轻一捏就能弄死。


    尽管她看起来有些神秘,但再神秘,一旦体型缩小到了一定地步,都很难再让人产生恐惧。


    风漪没有现身,她只让娇娇从阴影里走了出去。


    巨岩投下的阴影在月光下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开始剧烈的蠕动起来,紧接着,一只毛茸茸的巨大爪子突然从其中伸了出来。


    “呜哇——”


    砗磲人显然是个纸老虎,这下舞也不跳了,噗通一下跌回了砗磲里,恐惧的缩成了一小团,将头埋在水洼里嘤嘤哭泣起来。


    砗磲中的水洼将她的身体都变成了流壮的奇特质地,如果上手去抓的话,风漪毫不怀疑只能捧出一堆水来,至于水若是被吞下了砗磲人会不会因此而受伤,风漪就不知道了。


    但这明显是砗磲人威慑失败后的保命手段,只要对方不将砗磲给一起带走,或是带走后觉得没劲扔掉了,他们就能幸运的逃过一截,哪怕猎人知道他们就藏在水中,可他们不主动出现,猎人也吃不了猎物不是?


    当狡首领的身体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时,砗磲人已经吓傻了,毕竟比起外貌相近的人来说,显然长得不太一样的妖类更容易让她感到恐惧,它只站在那里,投下的巨大阴影就足够将她给吞没了。


    狡首领重新的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忍不住甩了甩身子,难得的生出一种痛快的感觉,它巨大的头颅凑近砗磲,正想跟对方沟通,一声尖锐绝望的尖叫却从砗磲人口中响起,泪水横流,旋即,她突然抓起一团水朝狡首领砸去,在它毛茸茸的脸上留下了一个被水沾湿后留下的凹陷。


    “…………”狡首领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可它明明什么都没做,不能因为它长得高大,就觉得它坏吧?


    狡首领发出低沉的叫声,试图跟对方沟通,然而在砗磲人听来,这样的声音却无异于闷雷,尤其是对方的尖牙和巨大的眼睛,更是让砗磲人惊恐。


    这跟他们平常见到人类时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虽然他们同样体型巨大,但他们跟自己长得像,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减少许多恐惧。


    狡首领觉得有些郁闷,明明风漪很喜欢它的毛发,觉得它看起来威猛又强大,那些女阴人也很少有害怕它的,顶多也就是防备警惕,为什么这个人看见它却像是犹如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呢?


    想不明白。


    想来想去,狡首领还是觉得,这是对方胆子太小了,毕竟如果它想发动攻击的话早就发动了,哪还用等到现在?而且对方就那么小一点,连填牙缝都不够,它怎么可能会吃,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够她想不明白这一点吗?


    砗磲人没想明白,她只觉得恐惧,无力的瘫坐在水里,一行清泪缓缓的从她脸上滑落下来,显得十足的可怜。


    这种情况下,狡首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坐在那儿,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冷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见对方一直没有行动,砗磲人才冷静下来,逐渐意识到事情好像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她抬头看着狡首领,哪怕有所准备,却还是被它的长相给吓了一跳。


    对生活在水里的生物而言,狡首领这种不长鳞片的生物,自然是看上去很凶恶的。


    砗磲人下意识立起了一道水墙挡在自己面前,小手颤抖的抓着墙沿,仅仅冒出一个脑袋看着对方:


    “呜哇呜哇!”


    她的声音仍然颤抖,可惜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哪怕是仔细听,对普通人来说也如蝇蚊一般,只有超凡生物才能听得清楚她的声音,但听得清楚是一回事,听得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狡首领试着用妖庭的语言开口说了一句话,结果它声音响起时,对方吓得又是一哆嗦,并且,明显是没有听懂的。


    不管对方是人是妖,海里的生物跟陆地上的都是有着天然的隔阂的,语言并不互通,狡不太适应的、生疏的将心神之力放出,试图跟她用一种更简单高效的方式沟通,前提得是对方会用心神之力。


    要知道,有些妖看似拥有很强大的力量,但它们偏科也严重,是不会使用心神之力的,也不屑去用,并且,同一个种族中,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太聪明的存在,不仅在本族天赋上没什么显得废材,别的方面更是如此,狡首领希望这个砗磲人不会是其中的一员。


    砗磲人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并非普通的低智野兽,这才忙不迭的将心神之力与对方连接上。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砗磲人仍然还是躲在水墙的后面,小心翼翼的问。


    狡首领微微颔首:“我想让你带我去个地方。”


    “没问题!”砗磲人问都没问地点就立马答应了下来,之后才感到困惑。


    砗磲人平常在水里时,确实是会帮一些生物赶路,毕竟海洋太大了,经常会有族群的幼崽在遭遇危险逃跑时不慎跟族人走失,不知道该怎么重新回到族群,砗磲人有时候碰上了,就会带他们回去,因此他们在水里并不会碰上多少危机,大家都很友善,偶尔还会让他们帮忙替它们送些东西给自己不能过去的朋友那儿。


    但他们的圈子一向都是只限于水下的,什么时候别人也知道了?


    第159章 终回


    砗磲人没有多想, 反正只要不是来吃她的就行,因此立马便大包大揽,表示只要是有水的地方, 就没有她去不了的。


    狡首领闻言,自然不客气,立马就说要去女丑山。


    砗磲人很少会去女丑山, 通常都是在鰕姑人呼唤他们时才会过去, 因为那里环境确实有些恶劣, 谁待久了都会觉得不适, 更别提那边水下的妖兽也很凶,并不太适合他们生活,她更是从未去过, 毕竟她不像其他族人那样, 对外界充满了好奇。


    不过没去过归没去过,路却是还认识的,所以她立马小心翼翼的撤下水床,将砗磲壳张开到了最大, 颤颤巍巍道:“进、进来吧。”


    得到了主人的邀请,狡首领刚低头、鼻尖触碰到砗磲时, 就立马被吸了进去, 它没有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什么不正常的, 然而看着一个巨大狰狞的头颅突然朝自己凑近, 砗磲人却是立马控制不住发生一声尖叫, 噗通一声倒进了水里, 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


    狡首领压了压耳朵, 无辜又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砗磲在巨岩上, 以狡首领的体型来说, 将头伸过去是最简单省力的方法,毕竟让它进入砗磲内部空间只要身体任何一个部位有所接触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得站起来伸爪子。


    更何况,就算是伸爪子了,狡首领觉得她照样还是会吓晕过去,不是它的问题。


    风漪倒没想到这个砗磲人胆子会这么小,毕竟以他们的体型,按理来说每天接触到的生物都属于巨人的范畴,应该是早就习惯了别的生物庞大的体型才是,然而这个砗磲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娇娇给吓到,风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她胆小,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在。


    可能在他们眼里,娇娇就属于那种特别恐怖的长相?


    风漪不知道,她跟孟极都没有出来,仍然躲在影子里,跟狡首领一起等着砗磲人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砗磲人终于醒来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立马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狡首领,她本能的想要尖叫,身体飞起来试图远离,但很快她就注意到对方的体型已经变成跟她一样的大小了,这才迷迷糊糊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这才又强作镇定的落地。


    狡首领绷紧下颚:“可以走了吗?”


    在水里坐了不知多久,狡首领着实有些不耐了,它倒也不讨厌水,平常经常会跟手下一起玩水,但狡通常都不会在水下呆太久,因为毛发被打湿的感觉确实不太舒服。


    可砗磲内想要找个没有水的地方站着,那就只能倒挂金钩了,狡不想节外生枝,于是便只能忍了,克制着自己想站起来将毛发甩干的冲动。


    见它语气不善,砗磲人顿时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将砗磲合起,立马就从石头上跳了下去,分辨了一下方向便卧沙赶路。


    直到这时,砗磲人才敢偷偷摸摸观察狡首领。


    有毛发的生物砗磲人当然是见过的,比如喜欢追着他们啄的鸟就是长毛的,不过跟会飞的鸟类不一样,狡的毛发虽然也艳丽,但却不太一样。


    身为只在海滩跟海下活动的砗磲人,她无法形容狡首领的长相,不过它缩小后,砗磲人确实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因为至少它还长着她能欣赏的部位——头顶那一对看着就很坚硬的角。


    还有生物中,大多数生物都是只有鳞片而无角的,但也有少数生物会有这样奇怪的东西,它们通常代表着地位和身份,最关键的,那是独特的,看起来很威猛的,轻轻一戳,就能将敌人给串上去,在砗磲人看来,那是勇猛的象征。


    虽然这对角跟她平常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样,但这不妨碍她羡慕。


    不过虽然变小后的狡首领看起来不那么可怕了,砗磲人也不敢跟它搭话,反而竭尽全力加速赶路,希望能快点把它给送走,毕竟它是她的人生中见到的第一个‘怪物’。


    比起砗磲人闹着玩一样的恐吓、攻击手段,他们的赶路技术就实在是好太多了,身处其中还一点颠簸感都不会产生,因为只有砗磲人和她们,风漪也不怕自己被发现,试图感应了一下周围的空间波动,确定了砗磲人对空间确实是有着十分独特的感应,强大的方向感让他们根本不会在空间通道中迷失,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种能力是很罕见的,就像很多生物都能在自己体内开辟出一个专门用来存放东西的内空间,但你要是让它们利用空间赶路,那它们中绝大多数都必然会处于蒙圈状态,因为在空间中认路就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


    像女蛇,祂每次赶路都是纯靠速度,并非是祂不能进入空间通道,而是祂进去后找路的速度,未必比得上祂肉身横渡的速度,而二长老则不一样,她天天都喜欢进入短距离空间赶路,整个人看着跟幽灵似的神出鬼没,这不仅是因为她修为高,还因为她天生就对空间有些远超于常人的感应,对她来说这种方法才更省时省力。


    然而这样的人是很少见的,不是每一个生物都具备这样的能力,反正风漪就属于那种跟女蛇一样的‘麻瓜’类型,在空间一道上的天赋平平,穿越也没能让她这方面的能力得到提升。


    不过简单的感知周围空间,这一点在抛弃了肉身之后,风漪反而更容易做到了,毕竟肉身虽然能保护灵魂,但同样的,也是一层干扰,确实是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屏蔽感知,这也是对人体的保护。


    安全接触空间通道的机会很难得,这样的虚无空间中,其实同样也存在着未知的神秘生物,它们有些是无害的,有些只要碰上,便难逃一死,风漪前世与异兽大战时,就曾因为力量碰撞跌入过空间黑洞中,碰上过许多看得见、看不见得神秘生物,堪称九死一生才从里面出来,体验感可以说是极差,毕竟她根本分辨不出那些不分时间、不分场合随时出现的空间通道究竟危不危险,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那一个空间在下一秒会不会坍塌。


    而现在却不一样,砗磲人显然是这方面的行家,她选择的道路自然便是稳固的、安全的,风漪也借此机会好好的观摩起来,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武道在低阶段时,是拳拳到肉的争斗,随着修为逐步提升,招式中也会涉及到对各种能量的运用,而空间力量,在涉及的能量中无疑也是处于高层阶段的,对风漪来说很有参考意义。


    在这样的学习过程当中,砗磲人也到达了目的地,因为怕离女丑山太近,导致对方出来之后觉得不舒服,砗磲人还特意走远了一些,在周围水温不那么高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张开了砗磲壳道:“到、到了。”


    狡首领顿时憋不住的从水里站了起来,下意识的甩了甩身上湿了很久的毛发。


    砗磲人被甩了一脸水,顿时便有些懵,对她来说,跟水接触并不是什么讨厌的事,她只是有些不理解对方站起来时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奇怪的举动。


    然而对狡首领来说,这一段时光却着实有些难熬,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回去的时候身体却是泡在水里,湿漉漉的,风漪又沉迷于对空间的领悟当中根本没心思理会它,孟极又是个死物不会说话,对狡这种群居生物来说,它着实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


    好在现在终于能离开了。


    狡首领相当的迫不及待的俯身,正要一跃而出,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砗磲人。


    砗磲人被它突然停下的举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还、还有什、什么事吗?”


    狡首领张嘴吐出了一块金镶玉的水滴坠子给她,那是很久之前西王母还在时,祂周围王国的贵族送给它的精巧小玩意儿,不过狡首领对这些不感兴趣,一直都放着吃灰。


    砗磲人似乎很喜欢珠宝,手上、手臂、耳朵,几乎各种他们能想到的地方都被戴上了贝壳、珍珠之类的饰品,连头发都没能幸免于难,所以狡首领便将这水滴坠子拿了出来,便当作是它吓了对方这么多次,连睡觉都能做噩梦惊醒的赔礼。


    砗磲人视线顿时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忍不住睁大眼睛,连说话都不结巴了:“给我的?”


    狡首领含蓄的点点头。


    砗磲人顿时便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晕过去了,连忙接了过来,都不怕东西还被狡首领叼在嘴里了,眉开眼笑的:“谢谢!”


    狡首领难以理解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从砗磲壳中跳出来,它不理解,明明刚刚她还怕得不行,怎么现在立马就变脸了,就因为一个好看但毫无用处的东西?


    跳出砗磲壳后,狡首领的身体便恢复了正常大小,它回头看了一眼,对方竟然没有立马闭上砗磲壳逃离这里,反而还抱着珠玉傻乐,它顿时有些无语,很想现在突然跳过去吓对方一顿,看她还高不高兴的冲动。


    但它最终还是放弃了做这种幼稚行为的打算,迫不及待的跃出了水面,满足的喟叹一声。


    终于回来了!


    第160章 大祭始


    前来购买粮食等物资的蛮夷部落已经在购买完所需后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只不过比起往年,今年他们离开时的兴致都不算高。


    要知道,今年并没有出现过什么极端的天气, 也没有大凶大妖突然前来捣乱,所以按理来说,他们是能够带着足够的食物回部落, 保证这一年冬天不会死上太多人。


    然而这一切却都被几个头部部落的人给破坏了, 虽然摄于对方的势力他们表面上不敢言明, 但内心自然多有不满的。


    他们早已习惯了依靠女阴来度过深冬, 相比于曾经每年冬天都会有不少族人饿死的情况,有了女阴之后他们已经很少面临冬天食物短缺的困境了。


    每个人都能吃饱这种事自然是做不到的,但至少能保证绝大多数人都饿不死。


    然而今年……


    一想到他们得因为粮食问题不得不选择牺牲放弃一批人, 一些部落首领就不由的对那几个头部部落充满了怨言。


    好好的去惹女阴干什么?害得他们也跟着遭罪!


    鼠部落却是没有这个困境, 明面上,他们仅仅只是比别的部落好上一些,但暗地里,他们却能够以以往的价格去购买粮食, 虽然他们部落的人口不少,但也不至于饿死一大片了。


    子丰也趁着这个时节来到了女阴, 虽然他早已在子鮯归来后就得到了消息, 恨不得立马赶过来, 但想也知道, 前段时间女阴正处于农忙阶段, 必然是不愿意看到他出现的, 所以子丰才选择了跟大部落前来购买粮食的时间一起过来, 这个时候刚好女阴该忙的已经忙完了, 他呆在这里也不会太惹人烦。


    事实上, 在听到女阴一方愿意让自己过来时,鼠部落从上到下都是高兴的,他们当然也知道女阴曾经把一些部落的巫给抢走了,但问题是,子丰可不是巫啊!他还是个男的!


    鼠部落的人心里很有数,不认为女阴能看上子丰,毕竟他不是巫,论强大,那更是给女阴提鞋都不配,所以女阴能做出这个决定,就像她们所说,只是破例,是他们臣服后得来的奖励,因此自然欢欣鼓舞。


    而且这么多年来女阴从未让男性在她们国内多加逗留,如今愿意扶持他们,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哪里还会想别的,他们自己什么德行他们还不知道吗?


    真较真起来,在没有练武之前,他们顶多也就只能在一些小部落面前逞逞威风,所以现在的日子对比他们以往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而子丰来了之后,则直接被风漪给扔进了禁卫军里一起训练,毕竟她虽然打着让鼠部落变成女阴的形状的想法,可也没真想让子丰真学去什么给带回去,一面糖衣炮弹腐蚀着,一面教些看起来很有用的东西就行了。


    除了子丰来的那一天风漪见了对方一面以外,后续也没有再对他多加关注,毕竟这段时间女阴也很忙。


    蛇占比起凤粮来说,虽然也是个人才,但到底经验不足,因此今年蛮夷部落的情况,仍然是由凤粮统计的,她跟蛮夷部落接触得不少,从他们购买东西的方向、来的人口等各方面的信息就能判断出他们今年的日子好不好过,以此来对症下药向对方推销实用物品或是奢侈品,让每一个过来的部落人基本都被刮下了一层油。


    风漪只看了交易后留下的数据,关注了一下今年蛮夷部落有没有带来什么特殊的东西,除此之外别的便没管过,更没有想过在他们离开之前接待一下。


    以往女阴是会看心情接待蛮夷部落的,若是那一年收成好蛮夷部落带来的东西也足够多、足够好,她们是会举行一场晚宴邀请他们参加的,但如今关系有了裂缝,自然也就不会再做如此多此一举的事了。


    蛮夷部落走了之后,离大祭举行的时间就更近了,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种期待又忙碌的氛围内,宛如过年一般。


    这一切都不需要风漪去忙活,她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因为绣娘不是早几年就开始准备衣物的,所以风漪跳祭舞要穿的服饰紧赶慢赶,在如今才将全套给完全弄了出来,呈到风漪面前。


    这一全套从头包括到了脚,应有尽有,发钗是金属质地,颜色金灿灿的,有些是青铜,也有一些是别的稀有金属,有些是纯考验匠人的雕工,而有一些则运用了点翠技术,将蛇褪下的艳丽蛇鳞给镶嵌了上去,是一种女阴独有的‘点翠’工艺。


    这类首饰颜色极其艳丽,不同于点翠首饰只有蓝色,用蛇鳞镶嵌后的首饰能呈现出多种颜色,堪称五彩斑斓,比衣服染料的颜色要丰富很多。


    但今年的首饰有些奇怪,极细的金丝臂钏上镶嵌的蛇鳞竟然是很统一的绿,包括脚链发簪,竟然都是主体与金绿为主,辅以碧玉,连祭服,竟然都是草木染的各种深绿浅绿,风漪看着就觉得绿油油的。


    这可跟女阴以往的审美不同,要知道,由于这个时代染料的稀缺,越是难以实现的罕见颜色,越是会被用在重大场合,因此无论是蛮夷部落还是国家贵族,重大场合一眼看过去每个人都是五彩斑斓的,各种艳丽的色彩都在往身上怼,区别只是在于有些势力搭配的杂乱,而有些势力的一眼看上去就赏心悦目而已。


    女阴的审美自然亦没有因此而免俗,色彩艳丽在她们眼里就等于好看,浅淡常见的颜色则观感平平,所以风漪都已经做好了自己穿得跟孔雀开屏似的上去的准备了。


    当然,这一套衣服也跟不华丽搭不上边,每一个首饰上都能看到核舟记那种精巧的花纹,项链也繁杂精细,戴上重量也不会轻,衣服上更是有着各种花纹,属于那种一眼看过去是很清爽舒服的颜色装扮,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仍然是一套极其华丽的祭服。


    只是颜色统一的有些过于离谱。


    风漪疑惑地问凤粮:“今年的祭服怎么这么低调?”


    没错,就是低调,是那种很含蓄的奢华的感觉,之前凤粮让自己看祭服,风漪没去,所以她现在才发现这一次的设计着实有些不符合女阴人对祭服的审美,竟一点都不五彩斑斓。


    凤粮道:“她们是根据大王您上次露出的蛇尾设计的,大王不喜欢?我让人去将备用祭服呈上来。”


    “不必了。”风漪闻言立马摇头,她不用想就知道,备用祭服肯定是她们以防万一按照以往的审美设计的,那不能说是东北大花布,但也确实颜色多得晃眼,审美跟乾隆有一篇,色彩搭配从来都跟淡雅搭不上边。


    所以风漪也就只是好奇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已,根本没有换掉的打算,事实上,她对这套衣服其实挺满意的,至少看着不那么晃眼睛。


    虽然这衣服也跟简单素雅搭不上什么边就是了,但考虑到这个时代人的审美,已经很不错了。


    她摆摆手让人把这些东西给带下去,没有试穿的打算,毕竟她的尺码她们不可能弄错,没有试的必要,而且这一套穿下来,半小时能穿完都够呛,风漪实在是不想去受那个罪。


    凤粮带着侍女小心翼翼的将这一套制作不易的祭服给带了下去,风漪躺在女青女赤组成的靠椅上,正打算休息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竟然开始蠕动了起来。


    回来得这么快?


    风漪有些意外,但也没想太多,伸手放在影子上,下一秒,影子便如水流一般荡起了涟漪,将她的手给‘吃’了下去。


    她摸索了一下,确定了孟极的后脖颈后,这才将它给提溜出来,出去这么久没吃上好东西,孟极比之前都瘦了好多,风漪竟然没废什么力气就将它给拽了出来,这让风漪多少显得有那么点惆怅。


    但她很快就没心思关心这些了,从武道意志那带回的消息,让风漪有些意外,没想到男子国既然还有这么一段历史,更没想到,他们怀孕竟然不是跟女阴一样靠的是外物,而是身体变异长出了育儿囊。


    对比女阴来说,这种变化也许更好,毕竟作用于身上的,能一代一代穿下去,而神井,万一哪一天枯了怎么办?


    亦或者,让女阴怀孕的根本不是神井,而是井下存在着什么神奇物品?


    风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翻遍巫卷都没有找到这一段历史,而神井她也不敢去,照一照就怀孕,万一她过去看上几眼就怀孕了怎么办?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风漪也不敢冒这个险,怕出现意外,所以在能力不够强,无法抵御神秘力量的侵蚀以前,她是肯定不会过去探寻真正的原因的,反正就算神井的力量真的会消失,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她还有的是时间。


    武道意志给鰕姑挖了个大坑,但他们会不会信也是个未知数,毕竟侠亶的地位,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虽然贵为大王,但估计谁心里都更重视他那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妹妹,一旦未来两人意见相左,支持谁的更多都还得打上一个问号。


    所以想得多的,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侠亶为了自己地位稳固耍的手段,毕竟其实谁心里都知晓,侠亶能上位,纯粹是他妹妹还太小,需要别人替她管理鰕姑一段时间,等她长大成年了,估计多得是人想要侠亶退位让贤。


    毕竟鰕姑的国师,可就是因为他让先王顺利的诞下了女阴,这才成的国师,可想而知整个国家对这个女孩的态度。


    但,虽然她的出生是众望所归,但私底下一点暗流都没有风漪是不信的,或许他们以前的内部制度是女尊男卑,这种思想还被传到了现在,但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男子掌权,真的所有人都能心服口服的接受势单力孤、唯一的一个女性的引导,而不是只把她当成单纯的生育机器吗?


    风漪觉得这个问题,如今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毕竟权力是个很让人上瘾的东西,没有多少人能毫不在意的让出去。


    不过离女婴长大还早得很,所以现在能想到这个问题的大概也是少数,毕竟心思浮动也得等时间发酵,现在鰕姑人更多的是喜悦,毕竟有女孩诞生,就意味着他们的国家能正常繁衍了,他们又不是女阴,能真正实现不靠异性繁殖。


    但虽然绝大多数势力都会选择与别的势力通婚,以避免近亲繁殖生下畸形后代,可也有不少势力极度排外,是不愿意与外族通婚的,毕竟他们不是部落而是国家,而一个国家那么多的人,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不用担心近亲通婚的问题,自然是有那个底子去排外的。


    孟极它们都回来了,风漪也不知道现在鰕姑怎么样了,不过她也不急,毕竟只要侠亶把事情说出去,他们就肯定会想要来一探究竟的,至于侠亶会不会隐瞒不报,这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说出去对他本就更有利,以他的性格而言,这件事他也肯定是会说出去的,毕竟他年纪不大没有多少心机,且本身又被教育得一心为国,以风漪梦境中对方呈现出的性格来看,很明显,他如今还没有太多的野心。


    他根本就还没考虑过妹妹的出现对自己来说代表着什么。


    这不全是因为鰕姑人的教导,还因为他自出生起,得到的重视远不是一个储君的配置,反而经常被忽视,这就让他性格有些软弱?


    风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只知道,一些被家长忽略的孩子,往往会表现得更加乖巧懂事,而一直被重视宠溺的,变的‘不识好歹’的概率则要大得多,这也许是因为后者容易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而前者因为来之不易,所以反而会更重视感激?


    反正侠亶是多多少少有那个意思在,竟然没觉得妹妹的出生抢走了自己的一切,反而对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颇为满足,至于他以后还会不会这么想,那风漪就不知道了。


    反正从武道意志上得来的消息,让风漪知道,她得人为伪造一段历史了。


    历史这玩意儿,本就是任人涂抹的小姑娘,该怎么编全看胜利者的心思,唯一不好伪造的就是图腾这玩意儿是真的,所以得找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这得需要人好好思量一番。


    风漪也不急,慢慢来就是了,现在她主要该忙活的就是不久之后的大祭,以及冬季她准备实行的重建计划。


    ……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大祭这一天,天气也从秋高气爽逐渐变得寒冷起来,蛇群很多也都开始变得懒洋洋,很大一部分都打算回到蛇谷冬眠。


    虽然成为妖之后,其实它们并不需要冬眠,不过这是刻在它们基因里的本能,所以一到冬季它们就会变得懒洋洋的,同时也会嗜睡。


    而女阴人的变化却不大,因为身体强壮,很多图腾战士在冬天都会照样穿着不符合季节的短袖木屐之类的衣物,只有普通人才会穿得稍微厚上一些,但平常干活时该脱衣服照样还是脱,该撸袖子也照样撸,除了用水时手会被冻得有些发红以外,她们看着根本不像是处在即将过冬的季节。


    南方向来潮湿湿冷,子丰早早的就让自己穿得很厚实,看着女阴人不由有些怀疑人生。


    虽然部落里那些图腾战士寒冬穿得也不多,但普通人却是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而在女阴,普通人也没穿多少,小孩被强迫套上长衣长裤时,还会忍不住抱怨穿得太多了。


    在清晨,远钟被敲响时,附近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吃饱饭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出门,当钟声再次响起时,便是大祭开始的时间。


    这是个全民参与的活动,她们会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去参与到这一次的盛会当中。


    在这种时候,是没有什么假期之类的说法的,不过实际上各种祭祀其实是充当中假期的作用的,所以祭祀出现的不会很频繁,但也不会一年到头都没有一次,会给普通人留下几天能休息喘气的空间。


    子丰虽然暂时住在了女阴,但他毕竟是个外人,在禁卫军今天也不训练的时候,他也只能在今天呆在房间里无所事事。毕竟这种祭祀,又怎么能有外人参与?


    谁知他刚这样想,来送饭的图腾战士就诧异道:“你就穿这样去大祭?”


    子丰睁大眼睛:“我也能去?”


    “你为什么不去?”图腾战士皱眉看了他一眼,在她们眼里,这种大祭当然得女阴里的每个人都参与进去,不管他是不是女阴人,不然她们在祭祀,别人就看着,这是什么意思?看戏吗?


    那是对大王的亵渎!


    子丰闻言,顿时便有些激动和受宠若惊,他并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连忙从自己带来的行礼中薅出了他平常最华丽的衣服。


    图腾战士看了眼那兽皮做的衣服,和那个引人瞩目的野猪头,嘴角不由抽了抽,委婉道:“那个帽子就不用带了,我们不带这些。”


    “这样啊。”子丰有些遗憾的看了眼帽子,这可是他习武之后狩猎的战利品,不能带去重要场合,让他不由感到些许失落。


    蛮夷部落举行祭礼时,向来都喜欢将自己狩猎的战利品穿在身上,这跟女阴不同,她们只有举行跟狩猎有关的祭祀时才会那样穿,不同主题的祭祀,她们所穿的也从来都不一样。


    风漪也一早就被人给拉了起来,被侍女忙活着穿上靠她自己一个人绝对能穿得乱七八糟的祭服。


    女阴人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没什么执念,毕竟以她们的身体而言,一年到头都穿得少才是常态,所以祭服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其实也不那么庄重,但实际上,它的形制是很完善的。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女阴自然是慎重以待的。


    从头发上的首饰开始,风漪得佩戴十二旒,那代表着一年十二个月,每一旒都是由十二颗珠子串成,每一颗珠子上则尽皆雕刻着这个月份的代表性-事物。


    这十二旒不是风漪记忆中那种帝王的礼帽,看着更像流苏簪子,但要更粗一些,簪棍通常会被雕刻成各种蛇形,由蛇口吐出珠子来,每一条蛇的神态形状都不一样,有的伸展着肢体,有的蓄势待发,有的盘旋着躯体像是准备熟睡,每一种形态,也都代表着那个季节该播种、狩猎还是别的什么。


    十二旒两边会各佩戴六个,向下倾斜,出现在耳朵以下的位置上,头顶则是鳞冠,上雕刻有女阴的图腾,以及围绕拱卫着图腾的日月山川,颜色极为丰富,象征着天地的色彩。


    衣服则更加复杂,上衣绘有日、月、星辰花纹,臂钏穿过的纱上则绘有山川河流,小腹仅有素纱遮挡,能隐约看到其上绘制着的艳丽纹路,从衣服上垂下的流苏小坠小巧精致,上面有栗米、食用妖兽、水、、火食盐与神井的抽象雕刻,皆是人赖以生存的东西,在往下则是下裳,外罩薄纱,有十二片,合称十二章,每一片都绣着复杂的花纹,上面描绘着什么,也就只有女阴人自己才知道了。


    而薄纱外面,则还有一条大带,它被绑在腰间穿过臂钏,最终坠于脚踝,其上绣着章纹圆补等内容作为等级的区分。


    内里则是从大腿开始开叉,不会阻碍人的行动,大腿、小腿之上同样被勾勒出了复杂的花纹,被一层同样看起来如薄纱一般,似透非透的裤子所包裹着,这是一种很奇特的裤子,有些像风漪前世的丝-袜,很贴合人体,但它没有褶皱,肉眼看去能看到,穿上却感觉不到,上面有些地方被绣上了鳞片,走动间隐约看去犹如蛇尾一般,一直延伸到脚踝处,被脚环遮挡住。


    脚环下并非裸足,而是一双绣鞋,底很薄,穿上就如同光脚走在地面一样,外形有些奇特,脚面一端缀着很小的圆珠,只有脚趾这一面才有,其余地方皆没有,只被绣上了图腾纹路。


    这是祭鞋,只有一些重大祭祀时才会穿上的鞋子。


    除了这些以外,风漪的脸上也被画上了复杂的花纹,这些纹路并不凌乱,完全贴合着人的五官走势,看着并不丑,就是在风漪看来,有些肉眼可见的奇怪而已。


    她的眉心处被用一种白金的高光颜料画上了抽象的图腾,是女阴娘娘标准的姿态,手臂交叉掌心相对,尾巴一直延伸到了鼻尖,两边眼下皆有艳丽的图纹延升,斜飞鬓边,内眼角、脸颊皆有色彩艳丽的花纹,比起眼下稍浅,脖颈处的花纹则一路延升,至下巴尖戛然而止,耳朵上倒不是摇曳耳环,而是直接缠上去、可动的全耳饰珥配,整体为蛇形,呈仰天嘶啸状。


    这一套祭服并没有缀太多流苏,所以风漪穿上倒也没有觉得很不舒服,就是感觉有点重,明明衣服选取的材料并不厚重,但它就是很沉,比她头上戴着的东西都沉,风漪思来想去,这可能是中单的锅。


    别看她穿得好像很少,但实际上却有好几层,中单是其中的里衣,上面由鳞片排列组合出了一些复杂的纹样,风漪看着隐约跟她当初的蛇尾上的花纹有些像。


    按理来说,鳞片是没有什么重量的,但这其实不是用真鳞片做的,而是由一种特殊的丝线绣上去的,毕竟鳞片做的衣服也就只能当外衣穿,穿里面谁来都会觉得不舒服。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这一套祭服给封印了,连转头的弧度都小了不少。


    “铛——”


    当远钟再次敲响,风漪也不由肃容,她将双手手臂交叉于胸前,掌心相对,唇角微微扬起,露出标准的、庄重的神情,迈步从王宫走了出去,早已等候多时的高层左右肃立,风漪每走一步,便有人行礼,然后跟在她的身后。


    各种礼器的声音也有序的响起,就这样庄严的、缓慢的离开了王宫,走向了主干道。


    早已候在两旁的百姓不由肃然行礼,直到看见长长的拖尾纱从自己面前划过,才不由打着胆子看上一眼。


    群蛇从蛇谷出笼,密密麻麻的挤在房檐、人群的缝隙处,竟有序的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极为人性化的在风漪走过时伏下-身子。


    悠远庄严的歌声在此时响起,由群臣合唱,顷刻间将礼器的声音盖下,古老肃穆的歌谣让众人不由更加肃容,连呼吸都变得整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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