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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黎花同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血色婚纱馆(完)副本结束了…吧?……


    看着搭在腰上的手,白千羽突然想到郑长乐和田韬,不知道他俩跑到哪去了,希望别死。他们俩也算兄妹吧?


    “别人家的兄妹也会这样么?”


    躺在她掌心撒娇的胖乎乎暖和和的短胖触手猛然僵直,白以执低下头,目光穿过白千羽的发丝,落在下方正在努力攀爬的诡怪身上。


    他喉结上下滚动,抱着白千羽的那双手缓缓收紧,语气寻常:“不会。”


    “哦。”


    没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白千羽身上的气息开始变化,阴冷的水汽,诡异的幽火,因她的意识降临此间。


    白以执适时松开了手,他背对着白千羽站着,守好她的后背。


    触手不知疲倦地在诡怪堆里穿梭,鱼人牙齿锋利咬人贼疼,炸裂的鳞片飞射时也会划破触手,疼痛不曾让他的动作有一丝迟疑。


    影影绰绰的水鬼现身了,见缝插针地填满鱼人和纸人之间的缝隙,怨湖水鬼的体型宽大而纤长,站在人群中就像插秧,抬起手就拔断一根脆弱的纸人杂草。


    “增生”异变的魅力在此时展露无遗,无论有多少鱼人跌倒,都会有新的鱼人站起来。


    但或许是异变源头发生变化,后面出现的鱼人明显与最开始有了不同,身上乱七八糟的器官就像小孩子捏泥巴,放的又多又密集,一眼望过去密恐都要犯了。


    鱼人消耗大半后,白千羽从倒伏的尸体中看见了玩家。多数是不认识的,血色婚纱馆或许尚未吃掉多少人,但一定已经有无数玩家埋骨于双生曲,不然不至于这么恐怖。


    眼睛男是白千羽一开始遇到过的玩家,他杀掉了跟自己组队的女朋友来换取生路,不过现在看来也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他混在一群玩家和假人之中,脸上被五官淹没,耳朵成串垂落,翕动的时候十分恶心。


    他,不对,或许应该说他们。白千羽打眼一数,人群中有至少十个眼睛男,胖得像球,那种毛绒球,每根毛绒就是一只手或者同一条腿,舞动起来的时候,啧。


    果然她一开始就看透了这个副本的本质,那就是恶心,恶心死了。可以说,在这个副本里感染黄自仪的异变,作为鱼人死去,甚至是一种善终。


    她戳戳白以执的腰:“哥,你看增生异变的那个玩家,耳朵割下来做卤味的话,能喂饱整个上京。”


    白以执:……


    他闭了闭眼,触手尖端炸开,精密丝滑的机械手从内部探出,机械手尖端闪着银光,冰冷而迅速地收割周围诡怪的生命。


    “早点出去吧。”


    “好吧,”白千羽无趣地叹口气,这就是熟男哥哥的缺点啊。她很快振作起来,眼睛亮闪闪地打了个响指,“谨遵您的指示。”


    诡火降临,一袭红衣悄然落在她身后,紧接着是纸翼颤动的嗡鸣。


    张灵秀和谭煦一站一跪,异口同声道:“吾主。”


    白千羽目光扫过战场,心说双成确实比仙胎聪明多了,好歹受伤会躲会藏,强弩之末的时候就知道不能硬拼,不过也没啥用。


    “灵秀去抓域主,谭煦带红苹人和水鬼打扫战场。一个小时,我要看到上京的太阳。”


    “谨遵吾主神谕。”


    红衣翩然消失,空间撕开口子,红苹人挥舞着翅翼飞出。


    “啊对,”白千羽又召唤了汪航,让她去找郑长乐和田韬,“安全将人带回来,别让我听到坏消息。”


    根号四哇哇啦啦地急了:“你有这么多人能用你让我带你逃命?你早干嘛去了!”


    白千羽摇头,“道理不是这么说的,千灯镇离得太远,而且这里是副本核心区,就算是诡侯也不能拉扯诡域降临。”


    只有当她吞噬到副本BOSS,拿到哪怕百分之一的掌控权之后,才能够借此勾连空间,将自己的人和诡塞进来。


    要是没有一点限制,关西禁区不早就把上京大大小小的诡域全都吞干净了?


    红苹人到底和水鬼诡怪不同,厄兽有脑子有智商,像谭煦这种甚至比人类还要狡猾,加入战场后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


    白以执身上的压力一松,终于腾出空休息,他席地而坐,仰头看着白千羽侃侃而谈,目光深深。


    白千羽顺手从系统背包抽了张摇椅,拉着人坐下,这才道:“哥哥在这休息,我去帮灵秀。我们一会副本结束外面见?”


    白以执点头应下,白以执看着对方正在流血的虎口,有点恍然,他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但现在又不一样了,诡异复苏前是他说了算,现在则是自己。


    “那我走啦。”她摆摆手,用根号四开门消失在原地。


    门在身后关上,白千羽脸上萦绕的笑意瞬间落下,灵秀还没找到双成,她暂时不着急赶过去。


    这个副本现在有百分之六十在白千羽的掌控下,她闭上眼便能感受到活人的气息,其他的暂时不说,唯有一道格外熟悉且碍眼。


    白千羽抛着三棱锥,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不把他留在这个副本,她这波就算白给。


    结果走了还没两步,斜里却突然冲出一个人,白千羽脚步微顿,……这个不在感知里啊?哪来的?


    来人高挑纤细,五官精雕细琢,穿一身白花花古神似的薄纱长袍,露着大半个胸膛,身材倒还可以,精雕细琢的古铜色皮肤,咳,扯远了。


    倒是这个装束还挺眼熟的,白千羽不太确定地扫了两眼,问他:“你是马定什么人?”


    马英本来也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他站在安全范围以外,看向这个只闻名第一次见面的“弟妹”,颇有些后悔地扶额:“我叫马英,是马定的亲哥哥。也是野狼公会的会长。”


    是有这么回事,白千羽曾经听白雄志提过他的名字,当初的婚约也是他跟白雄志定下的。


    她点点头,直接问:“你想怎么死?不费事的话,我给你留个全尸。”


    马英早就料到她这个强硬的作风,双手平摊,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苦笑着道:“我是来投诚的。”


    这话倒是很稀奇,白千羽挑眉:“上副本里投诚?”


    在副本里投诚,听着都好笑,副本又不是菜市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投诚半道死了也不是没可能。


    马英被噎得心口梗梗,他一开始当然不是这么想的,本来是听说弧面公会打算对她下手,来捡漏掺一脚的。徐栩对对方下手之后,他也是跟在屁股后头好个找,想亲手报仇。


    但此一时彼一时,机会稍纵即逝啊。


    “我的异能是真理之眼。其中一个效果能看出诡域域主的名字。“


    真理之眼中,世界的一切都有所归属,《血色婚纱馆》起初的主人是双成仙胎,就在不久前,白千羽的名字突兀出现,还压在了双成仙胎之前。


    要不了多久,这个副本就会彻底易主。这里将是大众视野下,白千羽拿下的第三个副本。


    弟弟的仇,能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么?不可能的。马英果断选择滑跪。


    了然。


    三棱锥上下抛飞,映衬着白千羽散漫的神色:“那你跟我去找徐栩,找到人你先上,我满意的话就收了你,和你手下那些散兵游勇。”


    投名状这种东西,换到什么年代都一样,马英不像弟弟那么傻,直到自己面对一域之主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干脆利落就答应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奔着白千羽感应到的位置过去。


    另一边,白以执点了支烟,垂眸看着谭煦指挥红苹人对付诡怪,这人有点手段,用的战术省时省力,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结束一切。


    只是他竟然不知道,千羽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


    谭煦宽大的纸翼遮蔽了一片不小的阴影,言辞之间红苹人令行禁止,他显然不是人类,不是男人。


    但确实是雄性。


    触手扫落几个穿过防线冲过来的小鬼,谭煦像是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指了几个红苹人过来,遥遥跟白以执对上视线。


    白以执手指微颤,猩红火光、湮灭坠落,他傲慢地勾起一个浅笑。


    沉默片刻后,谭煦率先低头,刚刚主人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主人叫他“哥哥”。


    哥哥啊,那没事了。


    汪航提着两个小鬼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她对暗潮涌动视而不见,把俩小孩放到白以执旁边,低眉顺眼地唤了一声白先生。


    跟谭煦这种副本厄兽不同,汪航生在上京长在上京,诡异复苏之后作为野狼公会的成员,她知道的事比他多多了。


    白以执其人声名在外,手段狠辣,为人冷漠,也是通天榜上有名的人物。野狼公会肯跟白家联姻,他的实力也在考量之中。当时谁也没想到漏算了白千羽本人。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马英本人鞍前马后地跟着白千羽,将自己知道的信息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告诉白千羽了。


    包括弧面公会刘西华的异能,最开始白千羽诡侯身份信息的源头就是从这来的。


    说着马英有点愤愤不平,“言灵引猩也是弧面公会的,结果却让我们背锅……”


    引猩?


    “华苏街围杀你的那个,就是引猩。他是弧面公会的二把手,至于今天伤你的徐栩,倒是没怎么见过,好像是队医。”


    白千羽脸色一黑,磨了磨牙:“你话怎么这么多?”


    ……还不是怕你觉得我没用?马英偷偷腹诽却不敢宣之于口,赔着笑脸道:“主人,我是您的人了,别这么凶吧?”


    算了,懒得理他。


    然而,还没等到白千羽找到徐栩人,张灵秀的传讯就到了,她已经找到双成,但一个人无法对付,请求白千羽支援。


    方向相反,白千羽转身就走,交代马英:“把人留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办不好就等死吧。”


    两人兵分两路,有了张灵秀的指引,白千羽找到它们的速度不算慢,但到底双成仍是诡侯,灵秀的红嫁衣都被它啃了一半了。


    张灵秀受伤,镇长岁岁大人在一旁急得喵喵叫,身体膨胀到小山大小,正在跟双成缠斗。


    白千羽一看就急眼了,打我的人还打我的猫,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当场开大,无数石碑拔地而起。


    几天前还是双成仙胎的血肉牢笼围困她,此时攻守异位,双成捂着脑袋在石碑林中乱窜,它吸收掉仙胎后长了几岁,现在看着像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了。


    被岁岁追得吱哇乱叫,一想到白千羽是怎么阴它的,身上的五官就一个接一个复制,掉的哪哪都是。


    岁岁气得狠,白千羽索性将自己的力量借给它,让它来处理只剩下不多力量的双成。


    奶牛猫翠绿色的竖瞳里杀意四溢,属于捕食者的威压随着白千羽注入力量越来越强大,利爪撕碎了双成的头。


    双成又长出来一个,又被撕碎吃掉。如此循环了四五次,双成终于死透了,白千羽将诡域全部的权柄和力量收入囊中。


    她从石碑中走出,在双成的尸体边蹲下,伸手进去翻找,在它尸体的腹部捞出一个,额,什么东西?


    擦净上面的血污,是个巴掌大小的水晶瓶子,雕刻成蝉的形状,瓶子内部有流动的液体和不显眼的山脉。上面印着图,依稀是几只动物,但是被墨水笼罩着,看不太清具体是什么。


    倒是角落里的落款好认,系统会消弭认知障碍,两个古字映入眼帘,“关西”。


    “关西禁区的物件,”白千羽拧开了瓶塞,“想来这就是婚纱馆副本暴动的根源。”


    根号四:“哎哎哎,你能不能警惕点,怎么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往嘴边送啊?”


    “闻闻而已,又不会死。”白千羽不听劝不信邪,鼻子凑过去吸了一口。


    “……唔,味道不错诶?”


    很难形容的味道,是白千羽遍赏上京无数昂贵香水香料后仍然觉得惊艳的味道,山珍海味、天地四方都蕴在这一壶之中了。


    她嗅了嗅,低声品评着:“不过山珍的味道更浓郁些,海水的味道略有不足。”


    低头望去,水晶小瓶的水面一阵荡漾,水汽就那么蒸发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谭煦的声音响在脑海中:“吾主,纸人已经全部剿灭,鱼人在刚刚湮灭。这边已经打扫干净。”


    【姓名:白千羽


    玩家等级:4


    玩家积分:3409425


    副本数量:4(进行中1)


    体力值:76/100


    理智值:99


    堕诡程度:55%(堕诡过半者丢失玩家身份,阵营转化不可逆)


    玩家已解锁身份:诡侯(■■■■,■■■)


    负面状态:五兽香


    持有道具:S级道具夏娃的苹果(腐烂版),S级道具五兽戏山鼻烟壶,AAA公主的豌豆,A级道具白小姐的三棱刺,A级道具照见你的人生,A级道具根号四,A级道具鬼千面,A级阵图《日轮旧晷拟运行恒机制》,B级特殊道具生死相随(生效中),B级道具魍魉香,B级道具小背篓,通用B级冷兵器等等。】


    等等?什么香?


    白千羽心底泛起不好的预感,鼻尖山珍海味的味道猛然浓郁起来,然后,白千羽瞳孔地震,这给我干哪来了???


    根号四:“这哪啊?”


    白千羽:“对啊,这、哪、啊!我怎么到这来的?”


    没有眼前一黑,没有空间转换,没有任何一顶点预兆,白千羽移形换影,出现不知道什么地方。


    山水叮咚,鸟鸣清脆,正午的阳光洒落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唯有白千羽浑身冰凉僵硬,她愣愣地抬头。


    眼前这座山,是关西禁区???


    关西禁区,曾经的嘉铜山诡域,白千羽后来查过,这个景观区有两个游客入口,对着上京的那面平平无奇,就一条普通的路。


    对着外界迎客的那扇门则建造了十分宏伟的大门,白千羽仔细辨认,没错,门上的刻字是“欢迎来到嘉铜山”。


    她被扔到关西禁区外面了?换句话说,她被从上京丢出来了???


    第72章 “你能从山上开扇门……


    “你能从山上开扇门把我送回去么?”


    “你说呢?”


    显然不能,根号四无法穿透诡异禁区,白千羽也回不到上京。


    刚刚到手的婚纱馆诡域还没捂热乎呢,就已经联络不上,这倒也算了,关键是她被丢出上京,那副本里剩下的人怎么办?


    诡域易主,通关方式自然也有所改变,然而她现在对诡域的掌控力几乎为零,什么事都做不了。


    ……看上去暂时没办法解决。


    白千羽捡块石头坐下,默默检视自己这次副本后的收获。要是没有最后被扔出来这神来一笔,无疑是赚的。


    收拢到的人手暂时不提,毕竟还不知道等她回去能剩几个……早知道应该让哥哥帮忙看一下的,不过她多说无益,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根号四对此嗤之以鼻:“你这回长记性了吧?真以为世界上的事都在你掌控之中?”


    白千羽全当听不见的,她仔细盘点着,主要收获是《血色婚纱馆》,扩张后的婚纱馆囊括附近几个街区,之后不管是用做夜行的活动地盘,还是其他,都非常方便。


    另外,拿下副本这种非常态通关手法每次都会给她带来百万积分的入账,这次也不例外,白千羽在通天榜的排名再进一位,荣升第五。


    注意到这一点的上京玩家牙都要碎了,理由还是跟之前一样,她白千羽走的路子跟别人不一样,真让她把整个上京的副本走一遍,到时候副本就全成她的了,那别人是喝西北风去还是对她俯首称臣?


    婚纱馆附近甚至埋伏了不少人,就等着她出来一起上,将这毒瘤扼杀在原地,可惜副本内外静悄悄的,别说白千羽,连只鬼影都看不见。


    白千羽要是知道,就选在上京跟这帮人硬刚了,再怎么也比一个人在郊外吹野风好啊。


    可惜没如果,她在系统商城里买了面包和甜牛奶,边吃边调整,除了积分和副本,最大的收获还是她本身。


    虽然游戏系统并没有对诡侯这一身份进行量化,但白千羽明显能感觉到,随着吞噬副本的增多,手下地盘越来越广,她其实在升级。


    系统和诡异复苏虽然来的突兀,但目前来说,系统的表现其实完全符合人类的认知。


    最简单的,多劳多得,不劳动者不得食,不下副本就得不到最基础的生存物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那么诡侯之上肯定还有其他等级,而爵位的升级方式,不就是占地圈人么?


    就算以上推测全不成立,手里的东西越多,也就越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想护住的人啊……


    白千羽眼眸低垂,眉心翻转的火焰图案流光闪过,却没能像以前那样得到反馈。


    她轻叹口气,也是,这里距离天空群岛实在是太远了。


    “很远。”另一面,白以执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他面色阴鸷而冰冷,硬邦邦地扔出两个字。


    张灵秀不解地皱眉:“有多远?”


    白千羽消失之后,沸腾的副本重新安静下来,有一种无人打理运作的被遗弃的美,连尸体都不会自动吞噬了,红苹人和水鬼小心避开抽动不休的触手,来来往往收拢鱼人尸首。


    张灵秀不知道是看不出眉眼高低还是根本不想懂,语气平静地追问:“很远是多远?”


    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白以执敛起眼底汹涌翻腾的海雾,触手缓慢地爬回,留下一道道濡湿的水痕。


    “不知道。或许是在别的副本,也或许不在上京了。”


    白以执戒指上的银灰色宝石和他之前送给白千羽的项链是一对共生石头,也是道具,他能够通过道具感知到对方的位置,而现在,定位被浓郁的黑暗糊住了。


    张灵秀嗯了一声,揣起猫就回了千灯镇。她一只脚迈进空间通道,怀里传来两声软糯糯的小猫哼唧声,却诡异地能被听懂:“外人不许跟过来哦。”


    岁岁在警告所有外来者,神主不在,镇长大人要守好自己的家!


    白以执睨了眼奶牛猫高高扬起的尾巴,嘴角勾起不自觉的笑意,郑长乐看到他笑了立刻抓紧机会开口:“舅舅,我们不去找小姨么?”


    舅舅?白以执舌尖翻弄着这个从妹妹身上延伸而来的称呼,笑容漫不经心地消失了。


    *


    诡异复苏好像并没有影响时序的变化,反而四季交替更加鲜明而自然了。


    眼下冬夏之交,深山里浅浅一层雪,叠着去年未曾腐烂的枯枝败叶,走起路来脚感奇异地绵软。


    白千羽盯着雪地里毛茸茸的小团子,手上力道一松,长箭飞出,利器入肉的噗嗤声响起,温热的血喷溅在雪地上,脏污之中格外显眼。


    既来之则安之,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白千羽打算好好探索一下外面的世界,比如,为什么林子里到处都有这种小小的没有反抗力的厄兽?


    嗯,味道倒也很鲜美。


    白千羽走过去想捡起猎物,却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别人,堆成堆的枯草之中翻出一个小孩,动作敏捷地抓住那只死掉的四耳兔子,一溜烟当着白千羽的面消失了。


    嗯,走之前还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短短一瞬间,白千羽已经看清了那小孩的装束,出乎意料的穿着十分原始,浑身都是兽皮,包裹着小小的身体,唯有脚上的运动鞋能看出一点现代社会的影子。


    她觉得有趣,笑笑跟上去。


    白千羽没几步就追上那小孩,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缀在她身后。她没动用异能,但普通人和诡侯之间的距离,从来都不是由前者决定的。


    尤妮边跑边咬牙,提着那只兔子改变了方向。这山里的厄兽不止一种,四耳兔是最孱弱的了,她不信后面这个人能够对付得了那个!


    小家伙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白千羽也不在意,笑眯眯地跟上去。


    这里是嘉铜山的外围,在以前正常年代是没有任何野兽的,受全面城市化的影响,甚至连普通的食草动物都很少,但诡异复苏之后,显然就不同了。


    诡侯对同类的气息很敏锐,白千羽望见那林间大湖的时候就察觉到里面有东西,倒是那小孩不知道钻哪去了。


    随便捡了块石头扔进水里,白千羽也想看看自己在上京外面的世界有几斤几两。


    湖中飞快探出一只头,鳞片致密长条状,像蛇又不像,吻部覆盖着石头面具,张嘴时会喷射腥臭污水,水落在空气中变穿成腐蚀性极强的瘴气,怪不得这四周的树和土地都坑坑洼洼的。


    身形很大很唬人,支起半身就有三层楼那么高,但实力嘛,也就那样。


    白千羽避开喷溅的污水将手探进湖里,丝丝缕缕的黑色从指尖逸散,几个呼吸就将这里同化成了新的“怨湖”,包括水中的大个子厄兽。


    厄兽名叫石蛇,脑袋不太聪明,湖水被转化后那种领地失守的感觉像锤子砸得它两眼发昏。


    但它脑袋不太聪明,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干脆利落又茫然地垂涎脑袋去拱湖边女人的手。


    嘿嘿,主人……主人,嘿嘿嘿。


    “……白千羽你坏事做尽。”


    躲在树根底下的尤妮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她捏着那只四耳兔,喉咙干涩紧绷,医生说的是对的,她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完了……村子也完了。


    “小妹妹,想什么呢?”


    一只手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湖边的女人和石蛇都不见了,尤妮几乎要跳起来,但她忍住没动,而是松开抓着兔子的手,跪下磕头:“我错了,对不起,你杀了我吧!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很久没吃到东西了,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就泪如雨下,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一双大眼睛中噙着泪珠,越来越语无伦次:“我真的,就一个人……你杀了我我吧,杀了我就好,你别生气,别去找其他人……”


    “啊,原来附近还有你的家人么?我会送你们团聚的。”


    ……白千羽说完就后悔了,她发誓自己不是故意吓唬小孩,只是心底的恶劣因子没能藏住,不自觉就变成小恶魔冒了出来。


    尤妮心脏骤停,抄起树枝就戳向她的眼睛,“没有!你别胡说!我要杀了你!!!”


    ……白千羽将人制服了压在树下,认命地生火烤兔子,直到金黄酥脆的兔子腿递到嘴边,尤妮才终于放下了眼里的戒备和狠戾。


    尤妮今年十二岁,在诡异复苏后重建三观,认知有种诡异的朴素,食物宝贵,谁给她吃的,谁就是好人。


    不得不说,得益于白雄志的“教导”,白千羽的厨艺也是一绝,再加上系统商城的秘制调料,烤兔子好吃到尤妮把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白千羽看着她吃了大半只,才按住她的手自己吃了两口,“你营养不良,这么吃肠胃受不了。”


    白千羽只在四耳兔最丰润的肚子部位下了两筷子就不再吃了,她把剩下的打包好递给脸上犹有泪痕的小孩,语气随意:“晚上热热当夜宵。”


    看她还是不说话,白千羽拿温热的大毛巾糊上去,泪痕污渍被擦干,露出一张精致而稚嫩的脸,她低声哄着:“我叫张灵秀,是东川的人,我想去帝都找我父母,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里,但一直找不到进去的办法,我只是想问问路。你叫什么名字?方不方便带我去见你家大人啊?”


    东赫帝国疆域辽阔,帝都上京坐落在帝国心脏之上,周围众星捧月,右侧拱卫着东川大区,东川的人也被称为帝国守护者。


    “你是守墓人?”


    ……没错,现在的帝都上京被关西禁区围困,就像一座大型的坟墓,外面的人认为里面的人迟早会死绝,守护者也就变成了守墓人。


    白千羽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吧,我问路之后就走。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尤妮拍拍手站起来,脸上恢复了那种稚嫩的神气,她颇为傲气地一抬下巴,摆出高姿态:“可以,但你拿什么来换?”


    白千羽有些好笑地摸她脑袋:“如果你是玩家的话,我可以划积分给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积分都不能说是玩家交易间的硬通货了,积分就是钱,是新的货币系统。


    这不很正常么,有什么好惊讶的?白千羽将其归为小孩没见过世面,认真点了点头,伸出三根手指:“有消息的话,给你这个数。”


    “单给你,买路钱……”另算。


    话没说完就被尤妮打断,她兴奋地蹦起来,连烤兔袋子掉了都没在意:“三十积分?!哇哇哇,发达了发达了!”


    ……难不成上京又通货膨胀了???


    第73章 白千羽跟在尤妮身后……


    白千羽跟在尤妮身后,这小孩答应得痛快,走起路来却又磨磨唧唧,脸上的神色白千羽很熟悉,明显是害怕被责备,又有点想后悔的样子。


    但她也知道,‘张灵秀’能够驯服那只石蛇,不是能够被她戏耍的人物,只能满腹心思地带着白千羽在林子里绕圈圈。


    白千羽很有耐心地跟着走了几圈,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她一把抄起尤妮的腰,身后火焰翅翼唰的展开,幽蓝诡火在黯淡的黄昏中闪烁着琉璃般清透梦幻的光彩。


    尤妮惊得叫起来,两条腿不住乱蹬,拍打着她的手臂:“你干嘛!你要干什么啊!放我下去!!!”


    制住她乱动的手,白千羽一飞冲天,身侧密林不断倒退下沉,视野宽阔起来了。


    “带你飞啊,宝贝。”


    两人浮在密林十米高左右的地方,白千羽扫视着人类存在活动的痕迹。


    没记错的话,嘉铜山景区后门这边因为要接待外地游客,是有一大片酒店度假村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诡异毁坏了,举目望去并没有光亮。


    “我们夜里不点灯的!”尤妮尖叫着,只是怎么听怎么底气不足。


    白千羽用额头撞了一下小丫头的后脑勺:“说,不说就把你从这扔下去。”


    那岂不是会惨到尸骨无存??


    或许是死法超出了尤妮的想像,她很快不情不愿地招了,白千羽无语地转身飞回来路。


    灯下黑的道理,是她忽略了。


    据尤妮说,附近人类的聚居点就在“欢迎来到嘉铜山”大门的旁边不远,只不过是在地下,所以白千羽才没看到。


    迎客大门向南八百米,对着一块大石头敲击几声,里面的人就会来开门了。


    白千羽站在一边听尤妮敲门,很古老的摩斯电码,F.O.E.


    Foe,敌人。


    小屁孩又跟她耍手段。


    三番两次,白千羽的耐心终于耗光,本想直接轰碎石头,到头来还是没动手。


    她垂眸看着脚尖,当做没发现她的小动作,等到石块被推开才抬眼看过去。


    三五个高大的男人,凶神恶煞地将尤妮扯过去,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说出的话让白千羽眉头跳了跳。


    “再敢乱跑出去吃东西,就不许你回来了!”


    似乎是杀鸡儆猴,为首高大的男人说完之后就看向白千羽,他捏着拳头,刚想试试敌人的斤两,就看到原来是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女人。


    呵,也就小孩会认为女人是有威胁的敌人了。


    白千羽没错过对方眼神的变化,她收敛了气势,低眉顺眼地上前,将之前哄骗尤妮的话又说了一遍。


    为首的大汉哈哈一笑:“你是东川来的?还真是巧,我叫屠川。”说完他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视过眼前女人的身体,随后满意地点点头,让开出路,将白千羽迎进狭窄的石窟入口。


    白千羽仿佛没看到对方赤裸裸的打量,这种眼神她以前在公子哥间往来的时候见得多了,不管多么令人厌恶作呕,都不耽误她吃饭。


    根号四在心里大叫:“啊啊啊啊什么眼神好恶心啊啊啊,我在他心上开个洞怎么样?”


    “小儿科,别生气。”


    嘉铜山后门这边算是关西禁区的辐射地带,附近的诡异有,但不至于太过于强悍,不过既然有小孩,那么居住在地下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总比在度假酒店当靶子强得多了。


    白千羽随口应和着屠川的吹嘘,边走边打量。


    石门之下是一条长而幽暗的甬道,四周垒石头和砖块防止塌方,每走两步有火把照亮。


    离开甬道后豁然开朗,像是一个天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四周墙壁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洞。


    “没人的洞都可以住,一会你自己随便找一个。”屠川说,紧接着又改口,“算了,别的地方不安全。你还是住我的屋子旁边吧。”


    白千羽随意应着,目光落在空地上正在劳作的人身上。


    她一开始就发现了,这里几乎没有现代社会的影子,目之所及,都穿乱糟糟的兽皮搭配运动鞋。生产生活也是一样,支木架晾衣服,用石器做最简单的活,连铁器都没有,而且也不是道具啊!


    而且他们根本也不会用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现代人穿越回古代之后的生无可恋以及麻木,效率低下到令人发指。


    白千羽把自己背在身后的箭递给屠川,笑得很温婉:“谢谢屠先生收留,这个算是谢礼吧。”


    对方接过试了试手,十分满意地笑起来,终于想起来白千羽身上“受了伤”,大方地让医生帮她检查身体。


    所谓医务室也就是比较宽敞点的土洞而已,像甬道那样镶嵌石砖,白千羽撸起袖子让对方检查,实际上悄悄感知附近,从里间看到这里唯一的现代化设施,相对而言可以称得上豪华的手术室。


    倒也正常。


    医生给白千羽开了点外伤药,实际就是不知道什么草磨成的汁液,又嘱咐道:“涂在伤口上,对症的话两天能好。不对症的话就丢掉吧。不过你夜里睡觉的时候惊醒点,有可能会发烧。”


    白千羽点头应下,觉得这个医生挺有意思的,她随手塞了一只之前打的四耳兔送给对方,清冷沉静的脸上挂着不太相称的浅笑:“谢谢医生。”


    医生悚然一惊,但没有过多推辞,他手脚很快地收起来,然后示意白千羽可以回去休息了。


    或许是送过礼的原因,白千羽回到给自己准备的土洞时,里面竟然摆着一张床,虽然是用土块垒的,但也算得上很不错了,她看过别的土洞,几乎什么都没有。


    根号四:“这里不对劲,你别说你没发现。”


    白千羽在土床上坐下,没回答它的话,卷起冷风清理土洞里土腥味,低声嘟囔着:“好想念徐栩啊。”


    “你想他干嘛??你有病吧。”


    “真的很想……”白千羽两眼发直地躺下,真的很馋可以随身携带还能够免疫副本debuff的小木屋道具啊,“很想要他的命。”


    “那等回去再说了。”根号四无语,“你回答我的问题啊,你没发现这里不对劲么?”


    “发现了。”


    除了屠川身边的几人和尤妮这样的小孩,几乎所有人都身带残疾。或许是不想她发现这一点,残疾严重的人都缩在土洞里没出来。


    不对,就连小孩身上也有很严重的伤。


    她闭上眼,意识极快地从火焰中几个起落跳跃,底层土洞里睡着不少小孩,身上血腥味很重。


    看样子很像屠川豢养了这群人,用来做不知道什么勾当。但回想起尤妮被拉走时还咬他的手,又不太像。


    根号四如此总结:“令人费解。”


    白千羽倦怠地闭上眼睛,缓慢地陷入黑沉的梦境,语气也变得轻飘而黏稠:“管他呢……”


    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她一根手指头。


    外面的天地是死寂的,血红的月亮悬在天上,像一只盯着这个世界的眼睛,不知疲倦地转啊转。


    地坑内的灯火早就熄灭,无形的黑暗吞噬了全部,衣架、火堆、石器磨盘接连隐匿,似乎连理智也一同逝去了。


    算起来,白千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好像自从悔婚之后,她就没有真正地睡过好觉。而是从不同的副本之间辗转,一个又一个副本,一夜又一夜睁着眼睛对抗不断出现的诡和怪物。


    这黑洞里不知道有什么物质,让人脑子都放空了,她睡得又香又沉,听不到那些随着黑暗一同降临的暧昧的喘息声。


    喘息。碰撞。


    每个石洞之中都有交叠的人影。


    白千羽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石洞是没有门的,大敞着方便进出,屠川手里拿着一块黯淡的石头,倚在门口打量屋内睡着的人。


    石头黯淡的光晕映在她脸上,莹润的皮肤好像月光下的绸缎,柔软而又细腻,唇是殷红而湿润的,看着就很软的样子。


    身边人戳戳屠川的肩膀,声音不算低,但在连绵的喘息声中不是太明显:“屠哥,动手吧。我们走这么近都没被发现,显然她没啥本事。”


    屠川沉默不语,这个女人送的箭他在系统商城看到过,售价十二万八千积分,一笔天文数字。


    他心底隐隐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尖锐预警,告诫他别惹不该惹的人。


    他想听,他想听的。


    他一步迈出去,想要先就近看看再说。但或许是被地坑里弥漫的石楠花味冲昏了头脑,欲望早就悄悄抬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身后手下还在催促他:“您要是喜欢回头就自己留着,但真不能再拖了。明早就要开山门,腓骨可还缺着呢。”


    啊,对啊,腓骨数量不够。


    屠川不再犹豫,蒲扇般的大手对土床上的女人探去,另一手则高高举着那块石头。


    那张脸彻底被石头的光晕点亮了,屠川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包过的一个小模特,对方在上京混过两年,混不下去才跟了他,偶尔嘴里会念叨些见过的王公贵族。


    “我就是出身差了点,我要是有个贵族皮,肯定比那个小姑娘强。”


    她嘴里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啊对,白千羽。


    屠川尘封的记忆被唤醒,通天榜上的名字一一浮现在脑海里。从前的第六名,在今天早上往上升了一位,名字就叫白千羽。


    她不是什么张灵秀,他在小模特的通讯器上见过的,上五京白氏,白千羽。就是这张脸。


    惊悚的神色尚未从眼中褪去,即将出口的叫声也被死死按在喉咙里,在听觉消失的同时,屠川听到一声清脆的响指声。


    幽蓝火焰吞没了床前的人,只剩一缕飞灰。


    白千羽拥着被子坐起来,脸上犹带几分刚睡醒的茫然,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色,她眨眨眼,忘了门口的伥鬼了。


    又是一声响指,诡火幽蝶煽动翅膀,坑洞门口多了五堆灰白色的灰。


    黑暗中交媾的男男女女却像是被这一声尖叫按下暂停键,白千羽从土坑里走出去,轻轻挥手。


    一圈又一圈幽蓝色的诡火贴着墙皮点亮,像糜丽的彩灯,点亮这久未见光的地底世界。


    白千羽清清嗓子,大喊:“尤妮!你给我滚出来!”


    *


    “尤妮不肯来。”


    末世求生的人对危险最敏感,即便没见识到白千羽的手段,但门口那几堆灰烬也很能说明问题。没有任何人组织反抗,所有人都安静地滑跪了,就那么乖巧待在自己的土洞之中,尤妮也是。


    “他们都怕你,或许比起其他人,尤妮还多了一份自责。所以死也不肯来见你。”早前见过的医生如是说。


    见白千羽不说话,他又继续问道:“您打算占领这里么?”


    白千羽回过神,惊讶地摇头:“当然不。”这里又不是诡域,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真的没那个必要。


    “那我们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医生眼里有种平静的哀伤,不知道是对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还是在哀悼死去的同伴。


    “您放心,除了屠川他们,没人会再打您的主意了。”


    他们也没这个能力。


    “你们要做什么事?”


    “要准备菜肴,山门要开了。”


    白千羽和医生站在最高处,地坑一览无余,幽蓝火焰的色泽令人心醉,但除此之外,遍地都是原始时代才会使用的东西,白千羽想不出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医生用树枝在石头上敲击,回声传遍整个坑洞:


    “山门将开,备菜啦!”


    第74章 黄皮子山道活不起了


    “山门?”听上去像是能够进山的办法。


    “对,进嘉铜山的门。”见白千羽追问,医生点头确认。


    上京被关西禁区围困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医生也没往白千羽是从里面出来的这上面想,只是以为她跟其他想进上京碰运气的玩家一样,还开口劝了两句。


    但见白千羽坚持往下问,他也就没说什么,而是十分上道的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了。


    “确实有办法进山,进山后也确实能去上京,但这条路只进不出。而且若是死在路上,大约也是没处说理去的。”


    “入口就在坑洞最下面,我们叫它为黄皮子山道。”


    “谁都能进,想进就进。明早开门,你自己去看就行了。”


    *


    系统时间凌晨两点五十。


    正是人最困顿的时候,这里每个人却像是刚刚从酒吧出门,脸上洋溢着不正常的潮红和兴奋,那股石楠花的香气太浓郁了。


    白千羽醒来后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却怎么也理解不了这帮人在做什么。醉生梦死么?


    众人聚集在坑洞的空地上,为了防止看到什么限制级画面,白千羽起身去其他地方闲逛。


    坑洞从上到下,最上方的空地就是大家日常生活的地方,越往下住的人越少,石洞规模也逐渐变得稀少而破败。


    白千羽顺着土坡走得慢悠悠,或许是提前通知过,所有人都知道屠川是死在外来人的手里,偶尔遇见几个看到她时眼神愤恨的人,她就瞪回去。对方一看生面孔这么凶,也就不敢继续挑衅,而是灰溜溜地走掉了。


    只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夹杂着隐忍的啜泣,低低的,音色很耳熟。


    白千羽本来不想理,她这个人就不爱给别人上课,但架不住尤妮实在是太能哭了!


    白千羽走向哭声的源头,带着几分无奈把人从缝隙里揪出来,尤妮甩开她摔在地上,细长的眉眼中全是恨意。


    “你杀了屠叔!你还杀了小鼠叔叔他们!你不是好人!”


    这种话白千羽听得多了,以前她柔弱听话的时候,各个都夸她人好。然而等她拥有力量之后,就只能听到类似的指责。


    掰扯屠川等人想对她做什么没意义,白千羽语气淡淡的,:“世道不会因为你高尚就对你格外开恩,只有强者才配活下去。”


    尤妮有点发愣,她现在跟之前烤兔子哄她的好姐姐形象判若两人,说出来的话也怎么听怎么不对,可自己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嗫嚅着道:“他们没有恶意,我们这里缺两根腓骨,屠叔只是想跟你借……”


    借什么?白千羽皱眉:“他摸我脸。”


    “那,那也只是……只是想要跟你亲近一下啊,男人女人之间不就是这样的么?”


    十二岁的小姑娘有一头柔软的金发,在昏暗的地窟里仍然显得十分灿烂,她天真纯粹地仰着脸,一脸本该如此的样子。


    说完就伸手扒拉自己的兽皮裙子,声音带着哭腔:“不然我们干嘛要长这个……”


    白千羽眼疾手快按住她,“停!再说不能播了!”


    尤妮一拧身避开她,好歹没再脱裙子了,大声一字一顿念:“多个孩子多条路,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白千羽眼前一黑:“谁说的?”


    “不知道,都这么说……”她说完一溜烟地往上跑,“不行不跟你说了,这次轮到我了。”


    最上方的鼓点声越来越急,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郁。白千羽索性拉着尤妮飞上去。


    空地前方,手术床已经从医务室里搬出来了,周围架着几堆火,男女老少排成长龙,男人女人小孩各自成队。


    正在进行一场活色生香的,备菜???


    白千羽这才看清这些人残疾的地方,女人多数腿部萎缩,男人呢就稍微好一些,伤势集中在脚和左手上。导致在场除了小孩以外全都一瘸一拐的,队伍时高时低。


    一共三个医生,说是医生,其实更接近刽子手的概念。没有任何麻醉环节,往嘴里咬根小木棍,直接往床上一躺,然后快准狠地下刀。


    因为病人不挣扎不反抗,这种酷刑的效率竟然还算挺高的,白千羽数着,二十分钟一个人,手术台旁边很快就积累起堆成小山的骨头肉筋。


    选取的骨头也有讲究,女人取腓骨和左胸第三条肋骨。人的小腿有两根骨头,腓骨是更细的那根,剔了肉后,不过伶仃几十厘米。与肋骨叠在一块,鲜红的血从缝隙中滴落,始终没有凝固氧化。


    男人么,不要骨头,抽一一根手筋一根脚筋,医生会往上面涂草绿色的膏药,然后贴肉划开口子,从里面拽出雪白泛光的筋。这个流程更快,膏药是特质的,从体内抽出来扔到地上不过两三分钟,还冒着热乎气。


    至于小孩,则是在左侧胸口,肚脐上方四根手指的地方与食指和拇指相连处的一条极细的嫩肉。


    白千羽走到医生身后,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让她有点想吐,躺在手术床上的人却仿佛感觉不到,只一个劲的催促道:“快点快点,我还等着回去照顾孩子呢。”


    白千羽垂眸,医生的白大褂挡住了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她看到他挥动的刀光。


    “这是给谁吃的?”


    “我们也不知道,或许是黄皮子小仙,或许是别的东西。反正每次都是黄小仙来接的。”


    明明被围困的是上京,沦陷程度更深的却好像是外面。这些人的存活方式是依附诡异,向诡异纳贡称臣。


    女人骨,男人筋,稚子嫩肉,组合成一碗鲜脆的冷盘拼菜,只需要在山道开门时献上,就能继续在禁区庇护下苟延残喘。


    “你们这么做多久了?”


    “有两个月了吧?”山道五天开门一次,他们已经上供十几次,大概就是两个月。


    “都是玩家,怎么沦落到这个程度???”白千羽真的不明白,人的底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降下去的,只要开始向诡异低头,这个腰就没法再直起来了。


    这世界正在洗牌,白千羽清楚这一切。甚至在她的设想里,这个世界早晚会达到人类和诡异共生的状态。但绝不会是这种畸形的平衡。


    或许人类不再会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但人类也绝不能是诡异脚下的牲畜。


    医生收好最后一根腓骨,端起装满骨头的大桶,手上冒出清水开始清理上面的浮灰,他没错过外来人眼底一闪而逝的鄙夷,他手有点抖,轻轻叹了口气。


    “活不起了啊。”


    活不起了……


    活不起了。


    千言万语,卡在听者的嗓子眼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半晌,白千羽轻轻托了一下水桶底,语气平淡地开口:“开门时间是不是快要到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这种人,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


    白千羽垂下眼睛,之前聊天的时候医生说过,不知为何,他们无法离开嘉铜山太远。想来这里的玩家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也是个原因。


    她把水桶往上掂了掂,抬着东西和医生一起走到“切菜”的地方,重复一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如果没有,就没必要一开始说话藏头露尾的。


    医生推推眼镜,语气跟她一样随意:“麻烦您了。一会您跟我一起按着尤妮吧,小丫头性子野,取腓骨的时候我怕她跑。”


    上贡的数目是定好的,每次需要三十岁根,现在还缺一根腓骨。大家一致决定,让引狼入室的尤妮来承受,也算是惩罚。


    “寨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只能小孩当成人用。”


    白千羽气笑了,笑着笑着又有点难受,她松开托着水桶的手。


    三棱锥从膝盖处划下去,切黄油似的分开皮肉,露出里面的白骨。她手按在外面一挤,那骨头就丝滑地跳到了切骨头的案板上。


    “到时候所有人的骨头都取光了,又该怎么办?”


    “在生了。”


    白千羽:……


    医生手起刀落,腓骨被分成拇指长的小段,他笑得很卑微,神色却真诚:“多谢,尤妮应该会原谅你的。”


    “随便。”到底还是被算计了,白千羽心情就不太好,连带着对快跑过来扶她的尤妮也没有好脸色。


    小腿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贴合在一起长好,很快又变得光滑而完整,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任何伤口一样。


    痛楚很快褪去,白千羽的背直起来,她扯住尤妮往空旷处去,温柔又和蔼地将弓箭塞到她怀中。


    远处出现一个靶子。


    “天亮山门开,在那之前,射出三次十环。”


    尤妮眼睛都瞪大了,抱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弓箭,拼命摇头:“不行的,我没学过,怎么可能十环……”


    “不行?”白千羽扯着嘴唇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犬牙慢悠悠地变长变尖利,她笑着挑眉:“不行的话,我就杀光这里的人哦。”


    尤妮浑身一抖,咬牙拉弓,呜呜呜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啊!


    被迫背上拯救全部人使命的尤妮对照着白千羽扔过去的教程开练,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和阳奉阴违渐渐变得配合而性质高涨。


    没别的,寨子里其他小孩都围过来了,就连刚刚被取过肉的小孩也躺在地上艰难地围观热闹。尤妮每次射中靶子,别管成绩如何,只要不脱靶,他们就会欢呼着夸她厉害。


    尤妮十几年后仍然记得这一天,她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


    血月东坠将沉,黑暗中更加浓郁的阴影受到召唤,逐渐靠近着隐藏在石头之下的小小天地。


    石蛇又大又方的脑袋低头嗅嗅,主人明明就在里面,咋不出来,也不许它进去呢?


    白千羽一边命令它在门口等,一边从翻系统商城买东西,很快脚边就堆起小山。


    根号四:“买啥呢?”


    处理完“拼盘”的医生也凑过来,看到地上的东西后有些惊喜,转眼又收敛起眼中的情绪。


    “谢谢你,但这里不能用这些东西。”?


    “为了保持血肉的纯净和口感,我们不被允许使用任何科技类的东西,除了鞋以外。不然你真以为我们是原始人,喜欢穿兽皮cos石器时代?”


    “……原来如此。”白千羽对此表示无语,那边什么诡异啊还这么挑食,非得吃纯天然无添加的,连用都不能用现代科技造物。惯的它。


    白千羽手一挥收起地上的书山,转眼重新买了一批东赫帝国常用的未成年启蒙书籍,从小到大的课程全都照顾到,只不过这次从纸质书换成了羊皮纸。


    她往羊皮纸里一躺,随便递给医生一张,“这回行了吧?”


    医生接过来,是《社会基本常识与应用场景》,很实用的基础知识汇编,以前帝国小学生人手一本的。


    “多谢白小姐,您人真好。”


    白千羽仰躺在羊皮纸铺成的床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尤妮练习射箭,直到医生转身走了,才后知后觉。


    “根号四,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我啊?”


    根号四努力皮笑肉不笑:“没有,我也觉得。白小姐,您人真好。”


    “我就当你夸我了。哎!开门记得叫我啊。”


    尤妮从凌晨努力早上天光乍亮,山道的阴风从地底灌出,还是没能射中一次十环。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起了一身白毛汗,训练到热血沸腾的疲惫和满足感瞬间便被恐慌压制,她腿一软噗通跪到地上,仓惶地回头想要求情,却只看到那人遥远的背影。


    巴掌大小的纸盒凭空落在她头上,尤妮捡起来一看,水润润甜牛奶。耳边响起女人轻快的语气:“请你喝。”


    *


    关西禁区开山门的时候,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观看的,除非是要进山。


    寨子里的人估摸着快到时间就全都缩回了土洞里,白千羽孤身站在坑洞地下,靠在墙上等门开。


    她旁边是处理好的“冷吃拼盘”,不知道后面又加了什么东西,闻上去倒是香气浓烈又诱人,不睁眼的话,还真以为是什么好吃的。


    阴冷的浓雾翻腾了许久,就像白千羽第一次进副本时那样,缓慢现出行迹。


    等到雾气浓郁到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终于传来吱呀一生,厚重的黑木大门凭空出现,缓缓洞开了。


    唢呐声和咿咿呀呀的唱腔,啊都没有,白千羽等了很久,里面什么也没出现,就像这个破门是没事摆着好看似的。


    她盯着表,她六点二十就开始等,现在七点十五了。


    哇,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第75章 黄皮子山道人耶?


    白千羽靠着墙,耐心跟时间一起流逝干净了,她理理衣摆,抬脚进门。


    知道她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深处,才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小怪从门后探头,两人顶着枯叶蝶一样的脑袋,端起地上的大筐撒腿就跑。


    其中一个绿色的小妖边跑边哭,眼泪洒在风里,旁边那只黄色的头发,看起来又惨又滑稽。


    “呜呜呜你说咱们是不是被那位骗了?这怎么会有诡侯呢,刚刚那个女人类看着也不像诡侯啊。就普普通通的。”


    黄的倒腾着小腿,越跑越快:“你放什么屁!那位算卦怎么可能会出错???而且人不可貌相你没听说过么?也是咱俩运气好,要不是那位提示,刚刚肯定被那女人吃了!”


    “好好好行行行,算你说得对。咱们跑快点,别一会去迟了又吃挂落。”


    “要不要跟上面说有人类来了啊?而且还是诡侯……”


    “别管别管,那都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事,前面有卡呢!”


    严格意义上来讲,嘉铜山门之外都算未占区,进门后才是缓冲带,这两个区域之间上面早就设好了卡哨,就是为了时刻掌控诡域内的流动人口和外来可疑人物。


    白千羽还不知道这一切,她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前走,一路都在爬坡。


    鸟鸣山更幽,一路上别说人了,连鬼影都没遇到一个,不仅如此,就连诡异的力量都感觉不到。要不是副本刚刚提示她确实已经进入关西禁区诡域,她都觉得自己被骗了。


    不过既然已经找了回去的门路,白千羽整个人就显得十分,十分松弛。具体表现就在,她又把那个五兽鼻烟壶拿出来了。


    根号四嗷嗷大叫:“你有病是不是!别闹了我要回上京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千羽本来都把鼻烟壶凑到嘴边了,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十分惊讶十分不解地看向根号四:“你回上京干嘛?你一个道具,又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你急什么?”


    “谁说我没有亲人朋友?我的爱人在那啊。”


    白千羽被它理直气壮的语气和话的内容惊得一个趔趄,险些踩空摔倒。


    “爱人?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有没有情感这件事本身也存疑吧?”


    根号四张开嘴,是的,根号四是有嘴,就是它的钥匙孔,狠狠咬在白千羽的衣服上,势要咬穿衣服给她的肉来上一口。


    “我当然有!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我跟你很熟么?”


    “不说是吧?”白千羽果断拿起鼻烟壶吸了一口,眼前景色大变,她来不及看自己到底在哪,忙着跟根号四吵架:“你要是不说这辈子都别想看见你的爱人了!”


    根号四:“你还能一辈子不回上京???”


    好像有人扯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说了啥,白千羽敷衍了一句等会,继续跟它呛声:“我能一辈子把你丢在千灯镇里。”


    谁知道这破钥匙立刻就不说话了,嘴闭得十分严实,半晌扭扭捏捏地在她脑子里低低嘿笑,“那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也,也行。”


    白千羽:“你不会看上岁岁了吧???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白千羽你有病吧!!!”


    “喂你到底去哪!!!”


    “啊?”白千羽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面前是一个目测高大到两米开外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目测有点像犬科,因为对方正在她头顶不停地嗅闻。


    边闻边碎碎念地查户口:“你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说,不说就吃了你!”


    高大犬科动物身后是一扇正常大小的门,小门凭空出现,上面血迹斑斑,后面像是另一个空间,隐约可见繁华热闹的街道。门上悬挂着一朵小小的黄花,花蕊闪动。


    门两边目测站了十几个跟它差不多高大健壮的半兽半人,身上波动的诡力十分阴沉浓郁。强横粗壮如树的尾巴,尖利修长的犬牙垂到脚面,脊骨从背部突出,一眼望去像背着几座大山。


    “嘶……这只论体型的话,一拳能直接打到你头七。你有把握么?”根号四急急急急,它真的很想念自己的爱人了!


    “别说谎,说谎也吃了你!”


    “什么把握?”


    那犬系守卫还在催促,白千羽却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不慌也不忙的样子气得根号四咬牙切齿。


    “你说呢?当然是不死的把握啊。这地方看门的都是这个量级,你废了啊。”


    “不死的把握?谁有那玩意啊。但你放心,我有不行就死的觉悟。”


    根号四:“滚呐!!!”


    “叫张灵秀,从东川大区云厄市来,我要去关西。”


    “去关西?你不是借道去上京么?别的人类都是借道去上京的!”犬义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想要从她神色中看出说谎的痕迹。


    但很遗憾,她没看出什么,而用来测试谎言的薄皮黄花花蕊也没亮。


    “不是,我去关西访友。”白千羽一问一答,绝不多说半个字,磨的犬义脑袋嗡嗡的,明明以前的人来了都会立刻事无巨细地交代自己的事。


    “访友?不可能,你撒谎,你说你来找谁的?说不出来,就死!”


    白千羽笑了笑,状似思考地敲敲自己的脑袋,然后才恍然大悟似的:“友人在关西,名白诡千。”


    这倒也不能算是撒谎,而是真正“认识”的,曾经在《金罂葬》副本的黑死城中,那也是白千羽第一次跟关西禁区产生关联。当时上她身的便是这一位,关西来的刺猬老太太,白诡千,原是本家。


    犬义立刻收起了愤怒的獠牙,尾巴挥开紧闭的门禁,低头弯腰,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原是贵客远来,贵客请进。”


    随着她的认可,身后十几个半兽半人异口同声:“贵客请进,青黄不接城——”


    声音浑厚有力,空气隐隐震荡,白千羽的脑子都有点发麻,她张了张嘴:“青黄不接?这里怎么叫这种奇怪的名字?”


    又是异口同声,好像从刚刚起,这十几个人就只剩下了同一个脑子和同一张嘴。


    “黄皮子山道第一站,往来客多,出城客少,前后门人数大相径庭青黄不接,是以得名。”


    奥,白千羽了然点头,“都死在城里了呗。”


    半兽半人分列在两边,躬身请她入城,声若洪钟一阵又一阵:“贵客请!”


    “我琢磨死在这的人都是被震聋的。”白千羽旁若无人的嘟囔着。


    “我寻思也是。不过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啊?”


    “有么?”好像还真是,白千羽想了想没太在意,“应该快回家了心情好吧。”


    毕竟那么多人还在婚纱馆等她呢。


    说到婚纱馆,就不得不说被困在副本里和自家老大对脸懵逼的徐栩。


    那德越身后的弧形是异能显像,此刻正因为主人烦躁的情绪而上下波动着,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徐栩十分耐烦地甩出一把手术刀卡住圆环,声音不大不小,却十足阴阳怪气:“差不多得了,别再给我扇感冒了。”


    副本里有精神污染,越高级的副本,越靠近副本核心地带,这种精神污染就越严重。


    算算系统时间,那德越几乎已经在《血色婚纱馆》里逗留一周了,七天时间不长不短,搁在平时不会让他这么烦躁。但问题是眼前这个副本,根本就看不出通关的苗头啊!


    不仅如此,马英还私下给他递了消息,这个副本已经被白千羽拿下了。


    这下好了,副本换主了!


    那个白千羽是诡侯,多少次拿下副本,运用规则简直是手到擒来。想困死他们都不用亲自动手了,诡异复苏之后,他就没见过这么兵不血刃的事!


    那德越把手术刀拔出来扔回去,当的一声扎进桌子里:“你还有脸说?还不是因为你办事不利?你要是杀了她,哪还有现在的事?”


    徐栩依旧不紧不慢地烤面包,看得人又着急又上火。纤长的手指轻轻一点,手术刀就消失了,他把烤好的面包放在桌面上。


    “你急什么?你手里不是有强行脱离的道具么,想走随时走呗。吃点恰巴塔么?”


    “吃吃吃,吃个屁。你就是仗着异能特殊,才不把兄弟的感受放在心上……”


    完了,失言了。


    那德越说完就后悔了,刚要道歉还没张开嘴,冰凉锋利的手术刀已经抵在他喉咙口。刀锋轻轻拉动,割破喉结,渗出淋漓的血来。


    一触即分,手术刀在那德越开口之前飞回徐栩手里,他切下一块面包送进嘴里,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来块恰巴塔么?”


    那德越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吃了,一般来说徐栩很少用下毒的伎俩。但白千羽面对眼前的一大桌子美食,确实有点下不去嘴。


    或许是贵客的待遇,也或许单纯就是她倒霉,白千羽刚一走进青黄不接城门,就被漂亮又风情的狐狸精店主拉到了自己家的客栈。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城中到处走动的各种各样的半人半兽,就已经被按在餐桌前了。


    店主顶着一对毛茸茸的红色狐狸耳,她一手环着白千羽的脖子,吐气如兰:“我叫胡盈,贵客您呢?”


    白千羽想躲躲不开,无奈地侧身想要拉开距离,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叫张灵秀,你有事么?你能不能先松开我啊?”


    “不能哦贵客,”胡盈语笑嫣然地拒绝了她,甚至贴的更近了,“您怎么总看外面的兽啊?我不好看么?”


    “好看,但是它们比较新鲜。你都缠着我半小时了。”


    胡盈夹菜喂到她嘴边,有点委屈地眨眨眼:“您吃了我就原谅您的渣男发言。”


    白千羽很少挑食的,以前是被白雄志管着没机会。等到后来从家里出来了,在副本里有时候也是被逼无奈,所以什么血腥的奇怪的东西她都吃过不少,她真不挑食。


    但是,“我的食谱里不包括蟑螂和老鼠,死也不行。”


    “活的更不行!!!”


    胡盈放下筷子,盈盈一拜,语气仍是娇柔天真的,却莫名带着几分肃然:“只有强者才有挑选食物的资格,贵客不想吃的话,现在就要上擂台哦。”


    “不过你要是叫我宝贝,我也可以让你吃点别的,比如田鼠?”


    白千羽深吸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好吧宝贝,擂台在哪呢?”


    第76章 黄皮子山道你是想告诉我,人是畜生。……


    每次山门开,都是青黄不接城最热闹的时候,来自天南地北的玩家从不同的门走出,汇聚在这里。然后无一例外地被送上杀生擂台。


    白千羽被胡盈带到现场的时候十足惊讶了一下,她走的那条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等着排队上擂台的人类却不少。


    胡盈看出她的疑惑,毛茸茸的大尾巴从她手腕上滑过,收到白千羽递过来的三颗漂亮宝石后笑眯眯开口:“关西禁区,你们是这么叫的吧?”


    胡盈带她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她点头后继续说:“禁区之大超乎你的想像,能够到这来的‘门’也有无数,自然便有不少人。”


    看在漂亮宝石的份上,胡盈多加了一句:“不过嘛,离开的门只有一个。”


    擂台活动已经开始了,期待了好几天的半兽半人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白千羽放眼望过去,除了外来人和半兽半人,完全保持兽型的也不少。兽型在这里似乎更加受尊重,周围的人都会尽量不去碰它们,以至于形成小小的真空。


    白千羽被人群吐出去,落脚差点就踩到一只小黄鼠狼,她把自己的脚从对方尾巴上虚虚挪开,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


    是胡盈推她,这狐狸精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小黄鼠狼不到白千羽小腿高,皮毛油光发亮,像是冬天中被油水浸过的棉花灯芯,黏稠地流动着。它听到她道歉后似乎有点惊讶,转而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便不再理她。


    白千羽也就看着台上的比拼,外来者和本地土著很好区分,毕竟兽化特征明显。


    或许是有规则限制,两边都没有用能力,而是纯以肉身相搏。


    土著的盘山羊角黑润坚硬,男性外来者很快就挂了彩,肚子被从中间豁开,羊角勾出肠子内脏,温热的血洒了一地,它低头吃着,在热泪的喝彩声中拖着人尸体下台了。


    白千羽是自己来的,看到这一幕倒还好,但那男外来者有伙伴同行,当下惊怒非常地就要对盘山羊动手。


    但这里不是外面的世界,白千羽看得清清楚楚,两人还没开始动作,只是稍微挪动有破坏规则的意思,就被盯上了。


    迈出去的人脚变成羊蹄,白色长毛从体内钻出来,吞噬掉衣物和行李,佝偻着身形,双手往地上一按。


    咩~


    大羊叼着今晚的口粮,两只小羊跟在身后,欢欢喜喜地走了。


    白千羽听到身后两个外来者小声嘟囔:“这个关西禁区真这么凶啊。我现在有点后悔了,万一走不到上京,就得死在这个鬼地方。”


    “也别这么说,黄皮子山道不是真正的关西禁区,安全系数应该更高一些。再说,那不是有打过的么?”


    两人正说着,台上已经又结束了一场对决,人类外来者速战速决,提着只半人高的山兔下场。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半兽半人上台过。


    胡盈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戳戳白千羽的肩膀:“刚刚那种石头还有没有?三颗粉色的,我带你插队。”


    本来还想多看一会,但对方喋喋不休催促,白千羽也就从善如流,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然后白千羽就感受到了一把段子里的黄牛操作,胡盈急吼吼地把她推到队伍最前面,然后梗着脖子跟后面的吵架。


    胡盈舌战群雄,一只狐爆杀外来者和半兽半人,白千羽上台的时候身后还是洋溢的恶战。


    就,这里又跟她想的不一样。


    对手还没上台,白千羽双眼放空,脑袋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诡异并非无解,诡异比人类想象得更有秩序,就比如刚刚插队被其他兽人骂厚脸皮……


    它们似乎也有自己的社会秩序和不成文的规则,甚至有文明这么一回事。


    诡异复苏到现在还不到半年,基本不可能发展到这个程度。那么,在诡异复苏之前,这帮所谓的诡异和厄兽,都生活在什么地方?


    诡异复苏到底意味着什么?系统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白千羽暂时不得而知,敌人已经上台了,不等裁判喊开始,就放了个巨臭无比的屁。


    豌豆护罩噼啪响了两声,然后彻底歇菜。臭气在鼻腔炸开,那感觉,像往十座化粪池里投入一百颗燃气弹,同时爆炸后烘干爆发的味道。


    裁判当没看见,臭气熏天里喊完开始就跑下台。


    ……没打过这种仗。


    白千羽当下伸手捂鼻子,却动作钝钝的,骨骼上传来的滞涩感十分明显,这臭气不仅臭还有毒,麻痹了她的四肢。


    两分钟了,白千羽连自己的对手是啥都没看清楚。


    擂台规则,人类是不被允许使用异能的。兽也不行,但放屁这玩意儿,谁也管不了。


    臭气对面,一只黑白相间,成年猫咪大小的四爪动物正在地上打滚,嘻嘻的笑声传进白千羽耳朵里。


    胡盈嫌弃地捂着鼻子后退,这玩意儿叫臭哈癞,别看外形小巧又精致,攻击手段实在拿不上台面,遇到它的人基本都会被臭晕了之后开膛破肚,塞进老鼠肉和淤泥做成腌人干。


    她选中的这位小姑娘还真倒霉,遇上这种它们自己都恨不得远离的东西。


    台下的人已经开始催促下一场,但因为臭气看不见擂台上面,而臭哈癞在确认对手被熏晕之前是不会动手的,所以大家都在等。等这女人咚的一声倒了,就能宣告结束。


    然而等啊等,等啊等的,始终没有声音。反倒是臭哈癞不见了?


    红红绿绿的臭屁里伸出一只手,抓着臭哈癞的尾巴,把它拖进去。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响声,夹着一两声动物嬉笑。听起来就让人难受。


    胡盈耳朵警惕地转动:“该不会是翻车了吧?”


    之前差点被白千羽踩到尾巴的小黄鼠狼晃晃脑袋,声音很尖很细,像是山涧里最鲜嫩树枝被风抽动的脆响:“谁让你耍手段,该。”


    听到这位开口,胡盈心虚地缩缩脖子,不肯承认自己动了小心思,半晌又有点不服:“商道的货不够,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啊。”


    没让看客等太久,红红绿绿的臭气被吸干净了,上台那女人仍面无表情地站着,只除了手里多了一只臭哈癞。


    胡盈看到这一幕脸一垮,尾巴也垂下去了,有些干巴巴地对着白千羽挥手:“赢了就回来吧,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她倒是不打算食言。


    白千羽点点头,捏着那只放臭气的小兽正要下台,却被裁判叫住,“你把臭哈癞放下,就可以回去了。”


    这话就奇怪了,凭什么盘山羊能带走那个人,她不能带走这只臭屁王?


    她眼中的疑问很明显,裁判却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只是皱着眉头又催促了一遍。


    裁判的人形状态几乎趋近于完美,白千羽眼神转了两圈,终于从对方耳朵下面发现鼓动的金钱状皮毛纹理。


    “凭什么?这是我的战利品。”


    “你们人类斗牛被牛伤到之后,会把那个人给牛做饲料么?”


    这么说白千羽就听懂了,但她不愿意,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底下的兽和半兽将外来者挤出擂台之外,缓缓合围上来。胡盈也催促,让她快点下台然后回去吃东西。白千羽偏头一看,那狐狸精眼神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与此同时,如同刚刚外来者闹事时一样,无形的压力降临在白千羽身上,阴冷庞大,但没动手,似乎只是警告。


    白千羽抬脚往下试探,果然压力就减轻了不少。


    她收回脚,手上力道加重,有恃无恐嘿嘿笑着的小兽声音变了调,因为恐惧而开始噗噗放屁。


    “放开它!这是规矩。”裁判的手指甲变得尖利,突然就冒出三村长的黄色眉毛,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规矩?”白千羽继续收紧,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传遍全场,“你早不说?”


    臭哈癞的头垂落,白千羽把它软绵绵甩手抛给裁判,散漫地走下擂台,语气中那种气人的锋锐感消失了:“还你呗。”


    似乎没料到她敢这么干,也没料到她真的敢在这里杀原住民,裁判一时间愣住了,竟然没有阻拦。而那股无形的力量,在白千羽动手之后也彻底消失了。


    胡盈等着眼睛捂住了嘴:“你你你……”


    白千羽拍拍她的肩膀:“走吧,你不是说回去吃饭?”


    谁跟你说这个了!


    有半兽人伸手拦住了白千羽,擂台广场上中心的尖楼中点燃了一盏灯,动物嚎叫声不高不低,但足够压住所有的噪声。


    “你不能走,你坏了规矩。”


    规矩规矩规矩,这里到底有什么规矩?


    “谁定的啊?”


    “兽定的,人要遵守。不遵守的人,死。”


    那只刚刚见过小黄鼠狼走出,兽群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让出路,它走到白千羽面前,但没有停留。而是越过她,将那只臭哈癞捡了起来。


    黄色的皮毛轻轻臌胀,臌胀着。


    臭哈癞的胸前也开始慢慢臌胀着,然后令白千羽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它活了过来,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在小黄鼠狼怀里一个蹬腿,飞快逃走了。


    小黄鼠狼这才看向白千羽,语气很平静,无端让人想起屠宰场下手的屠夫,也是这么平静。


    “你们人类社会有一件规则,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沾过人血的狗,就只有打死这条路。”


    白千羽很想配合一下这种严肃的气氛:“真不知道。我没养过宠物狗也没听到过这种接地气的俗语……”


    “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上京白玫瑰露出一个堪称温柔和软的笑容,“你是想告诉我,人是畜生。”


    第77章 黄皮子山道真·灭顶之灾


    “人是畜生。”


    当被一头畜生注视着,并被对方认定为“畜生”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白千羽从心底感觉到一种荒谬。


    并非是出于“人高一等”的傲慢,而是发现,原来掌握力量之后,无论人还是别的东西,必然出手抢夺话语权。


    擂台在广场的边缘,参赛者都是外来人,早先胡盈说来这的人不计其数,但真正跟动物比还是太少了。


    放眼望去,各种颜色的毛发汇成了一张华丽的毯子,自从毛毯上面的绒毛像缓慢的浪,白千羽杀死那只臭哈癞之后,就在不断聚集升高,只等她被判死刑,然后洪水一拥而上。


    收回视线,白千羽一改之前的强硬,她略微后退半步以示自己没有恶意,然后认真开口分辨这件事。


    “人类世界的规则不是我定的,这的规矩也不是你定的。前面的羊可以杀人,我就能杀它。”


    “同样的擂台,就该有同样的规矩。我杀也就杀了,就算你地位高,看不惯,也只能忍着。”


    白千羽觉得自己属实无辜:“而且它也没死啊,你不是把它救活了?”


    小黄鼠狼没说话,台下的起哄声却越来越多,它们都在说把这个不懂规则的人杀掉。


    各种鼓噪的动物嗓音让人心底发寒,白千羽席地坐下,毫不顾忌仍然死死盯着自己的小黄鼠狼,那玩意儿才不到自己小腿高,说话的时候底气却足,指不定这“黄皮子山道”就是从它身上来的。


    它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转,凶光毕露,白千羽全当没看见,如果真像它说的那样,刚刚自己杀掉对手的时候就应该死了,既然没死,那就是没有违规。


    结合之前被变成小羊带走的几个外来者的遭遇,或许在下面对兽动手确实是死路一条,但擂台显然不一样。


    白千羽没动,小黄鼠狼也没动,两边就这么僵持住了。


    小黄鼠狼光滑漂亮的毛发开始发光,那种腻到能够点灯的光,像是一层流动的猪油。


    裁判见状赶紧按住它的肩膀,声音很小的嘟囔给它听:“不行的!规矩就是规矩,她还在擂台上,你不能动她。”


    规矩就是规矩,谁错谁死。


    “不过你也不用急,她是很好的材料,慢慢打磨就是了。”


    白千羽面上不在意,暗中却动用异能凑近,想要听听它们在蛐蛐她啥呢,但老裁判有点门道,只言片语也没听到。


    人类常说,懂得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黄丑寅这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它现在就是很想杀掉这婆娘啊啊!


    僵持到最后,还是小黄鼠狼让步了。


    白千羽满意地起身,这才对啊,既然像人类一样设置擂台而不是把进城的都乱棍打死,那就证明,大家都要遵守游戏规则。


    她本来都要走了,下台的时候却又看到小黄鼠狼愤愤不平的脸,也不知道一张毛毛脸是怎么做出这么复杂的表情的。


    白千羽被逗笑,莫名想起以前时希明养过的一只西森猫,她从兜里摸出块拳头大小的变彩芬达石扔过去,笑眯眯好像刚刚的事没发生过。


    “送你玩了。我听说猫科动物都喜欢追求跑。”


    黄丑寅下意识甩动尾巴接住那颗闪闪发亮的橙色石头,看着没入人群的背影,脑子好像有点嗡嗡的:“你才猫科!你全家都猫科!!”


    胡盈扭着小腰带白千羽回了她的客栈,进门就招呼上酒菜,笑得花枝招展地跟白千羽说话,一面恭维她刚刚的英姿,一面表示这是城里的规矩,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白千羽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这时候不缠着我叫你宝贝了?”


    胡盈眼神闪了闪,乐呵呵地没有接话。


    很快一道道美食流水似的上来,白千羽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看到菜后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自新世纪以来,物种不断灭绝,一开始还只是各种保护动物和野生猛兽,然而后期愈演愈烈,各种常见的动植物不断减产,等到东赫帝国时期,已经有很多生物只存在于书籍影像之中了。就比如之前,白千羽在血色婚纱馆里提到的斗鱼。


    而这里,以白千羽的知识储备,只能认出两三样,多得是从未见过的“山珍海味”。


    清炒的素菜翠绿鲜嫩,肉食则浓油赤酱,颤巍巍晶亮亮,不用走近就能闻到那股醇厚的肉香味,轻轻一抿就化在嘴里了。


    副本之内本就百无禁忌,当然没有放过的道理。白千羽边吃边点评,下筷子的模样很文雅,几乎看不到嘴在动,速度却很快。


    白千羽正吃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一阵腥风铺面,婴儿手臂大小的血葫芦砰地落在桌子上。


    长条状,血肉模糊,似乎是被生扒了皮毛,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血肉直抽抽,屁股一耸一耸的,似乎是在垂死挣扎,也或许是在抵抗。


    熟悉的气息让白千羽停下筷子,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兽群将门口堵住了,都是刚刚广场上的熟面孔。


    她用筷子挑起桌上的小玩意儿,气息很熟悉,是臭哈癞。胡盈已经跟她介绍过了。


    “还真是没人性啊。”白千羽垂眸感叹了一声,顺手把臭哈癞丢进开水白菜里洗涮两下,清澈高汤立刻就变成了一盆血。


    都不用问,一定是因为这小玩意儿输给自己,被报复了。


    “我们本来也不是人啊嘻嘻。”不知道什么动物开口,白千羽没在兽群里找到它。


    开水白菜里,臭哈癞浮浮沉沉,这汤温热又加过草药,它的情况似乎暂时好起来了。


    “行行行,所以你们想怎么样?”


    白千羽被高大的黑影覆盖,高挑纤细的身体在阴影下显得像个没力气的小孩。


    客栈里的交谈声,往来的客人和昏昏欲睡的胡盈都消失了,白千羽坐在荒郊野地里,身前一张桌子,被二十来个厄兽围得水泄不通。


    将筷子搁在桌上,白千羽抽出毛巾擦干臭哈癞,裹着毛巾将它抛还给对方,语气随意:“怎么打?单挑还是你们一起上?”


    这里的月不同于上京,是清凌凌干净净的光,映得天很蓝,那种深到接近宇宙的蓝,群星铺洒在上面,静谧而安然。


    但肆意生长的野树破坏了这一点,干枯曲折的树枝如同地里长出的闪电,在天与地之间划出一道分明的界限。


    地上的白千羽,被地上的动物们视为猎物。


    它们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跟人不必讲究,当然是一起上了,未必人类屠杀动物的时候赤手空拳啊?


    白千羽一看就懂了,“可以,一起上也可以。但干打没意思,搞点彩头?”


    她解释了彩头的意思,又拿出一堆从系统商城买的大小玩具。嗯,本来是买来打算副本结束后分给夜行会员的……


    兽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交流声,“干了!我们这么多兽,还打不过她一个人?”


    “作为交换,你们要是输了就全都认主,改跟我姓白。”


    为首的棕熊身形顶天立地,一向是兽中诸葛,它想了很久都找不到自己会输的理由,于是就同意了。


    但“这不对等,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


    “什么都有,但既然跟你们赌,我决定用我最珍贵的东西。”


    “什么?”


    “命啊。”


    好,好像也对?


    赌约成立,两方在白千羽买的系统合同上签字,乙方的印记是个硕大的熊掌印,都快把纸拍碎了。


    “动手!”


    白千羽看乐了,这年头也就淳朴的动物会在动手前喊号子,她边笑边慢悠悠退了两步,弯腰把手按在地上。


    汩汩……


    黑色的水在夜间并不明显,但月光漫反射的时候会有种浪漫的清透感。


    “马不停蹄”的旱地小动物大猛兽们,第一次在家门口见到了海。


    传说中的海!


    天地颠倒,海天一色,月亮有两个。


    白千羽仅存的良知作祟,没有一下子就把它们全部淹没,而是让水面一点点上升。


    先是脚踝,然后是小腿,大腿,腰腹……直至淹没脖子。


    棕熊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它步子迈的大,一只脚还没落地另一只脚就已经抬起来了,于是水升上来之后,它就华丽丽地漂浮起来了。


    它黑曜石似的眼睛在四周看了一圈,要不是没见过果冻,它一定会说地上凭空长出了一块果冻……


    水位是按照它的身高上升的,刚好淹没了它的脖子,软绵绵的毛发飘荡在水中,像凭空涨起来的针。


    棕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觉得其实还好。然后就见腰旁边飘过一只穿山甲,它后知后觉地想起黄爷爷教过的一个人类成语:灭顶之灾。


    这就是灭顶之灾!


    人类太狡猾了!!!


    棕熊愤怒的叫声传遍整个树林,惊起睡着的鸟雀,水里的月亮都晃荡了起来。


    白千羽没听懂他在说啥,但想也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她倚着一棵老树,笑得比它们还像这山间的妖邪,语调轻松又愉悦:“洗个冷水澡,去去戾气。”


    往日山间的溪流湖水温柔得像母亲,而游不出去的森然诡海中,探出了一只只要命的手。


    第78章 黄皮子山道买卖


    白千羽优哉游哉地看着棕熊和它的小弟们在水中沉浮,臭哈癞更加喜水,躲在水里,偶尔报仇泄愤似的给身边兽来一爪子。


    它气得要命,输给人类异能者的事也常有,怎么就能这么对自己!


    我咬咬咬咬!


    看着臭哈癞追着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咬它屁股,白千羽也不管,她笑得乐不可支,笑声夜间的林子里传出去很远,格外吓兽。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直到一帮猛兽在水里彻底消耗干净了身上的力气和戾气,白千羽才缓缓撤掉了海水。


    大小不同的兽们噗通噗通摔在地上,累得连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棕熊咬着牙抬起自己的大头,结果无力维持直接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它还嘴硬:“你走不出去的,你别想离开……”


    白千羽走到它身前,直接坐在棕熊的身上,对方的毛发厚重而坚硬,沾水之后反而柔软起来了,像打磨好的棕榈垫。


    白千羽上下动了动,满意地点头,她咧着嘴笑,月光下牙齿白得像死人骨头:“不错,我家正缺个这种沙发。”


    棕熊捶地大喊:“听听,听听!一听就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还真是。白千羽无言反驳,只能半恼怒半玩笑地锤了一把棕熊的腰,语气更加森然:“你知不知道现在是谁在掌控局面啊?”


    野天野地里长起来的兽没有那么多想法,不然也不会被白千羽坑了,棕熊十分坦然,滚刀肉似的:“随便你,我才不会向你求饶。”


    “呵,还挺精。”


    这棕熊不是不怕死,而是知道黄皮子山道的规矩,除了擂台上,人类就不能随便伤害兽,否则会立刻被规则爆杀。


    “我不杀你,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白千羽目光转了几圈,自然而然地续上自己刚刚的话,“把你的同伴们做成烧烤喂你吃。”


    结果一看棕熊黑豆眼里竟然闪动着贪婪的光,白千羽就知道这招行不通了,动物之间没有同类不食这条规矩,或者严格来说这些同伴都不是同类,而是食物链上的一环罢了。


    “但你好像是公的?”白千羽起身,阴蛇草把棕熊翻过来,果然看到某些不可描述。


    棕熊下意识捂住裆,看向白千羽的眼神由贪婪无所谓变成了浓重的惊惶,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你想干啥?”


    三棱锥在手中翻转,白千羽低着头,笑盈盈地让阴蛇草捆住棕熊的手脚:“很明显啊。我打算你要是不听话,我就阉掉你。”


    一人一熊对视着,棕熊几番尝试挣扎无果,还被阴蛇草按得更紧。


    白千羽捏着三棱锥靠近它,动作不快,但正是这种缓慢最磨人,不是谁都能在落下的屠刀面前保持镇静的。


    棕熊很快败下阵来,愤怒地锤地变成锤空气,它恨恨地咬牙,身上的毛都快竖起来了。


    “好好好我说,你想知道什么就问。问完放我们走!!”


    白千羽点头算作同意,但这次并没有签订契约,她让阴蛇草放开它,第一个问题问的是:“黄皮子山道,对你们来说,是什么?”


    她进来之后才发觉,黄皮子山道根本不能算作一个副本,也就不存在通关这一说。它就是关西禁区里面一条普通的山道,山道上有城市,入口处往来的兽和半兽不少,不用像人类一样经历各种审查。


    关西禁区围困整个上京,之前打过交道的白诡千和几位非人行事风格强硬,关西禁区本身的态度可见一斑。显然,它们不会那么好心地专门给人类留一条路。


    棕熊如临大敌等着,还以为她要问什么呢,结果就等到这么个问题,它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商道。跟你们人类一样,我们也需要交换食物和别的东西啊。但山里面太危险了,走了多少年才开辟出安全的路线,这就是黄皮子山道。”


    “那这条道,是黄家的?”


    “废话么,”棕熊白了她一眼,对她这种问题感到十分无语,“你看路的样子就知道了。”


    白千羽是被棕熊带到林子里的,还没仔细看过附近的环境。


    她向四周看过去,旁边有一条羊肠小道,她们所在的位置是路边,大概三五米的样子。奇怪的是,只能看见路,看不见上面的东西。


    “你要是想回去的话,上去走几步,就能直接回城了。”


    “就这么简单?”白千羽不信,三棱锥拨开棕熊浓密的毛发,戳了戳,“放心,我刀很快的……”


    “好好好我说,”棕熊又妥协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直接不再挣扎,它卸了力气平摊着躺好:“你现在是青黄不接城的人,没有城主的盖章,哪都去不了。往哪走都只能回到城里。”


    黄皮子山道的,城主?


    白千羽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她脚尖蹬蹬棕熊,不算太客气地催促:“别卖关子,城主是谁?”


    棕熊哈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城主你见过了,它叫黄丑寅,最最最最小心眼了。它不可能给你盖章让你走的,你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以后像做什么。”


    ……


    白千羽就知道,得罪人是她的命运。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出城法子?”


    “有的,但你来不及了。”或许是认为白千羽的死局,没有办法逆天改命,棕熊这回很痛快,“天亮之后商队出城,商兽都能够拿到出城许可,但那样的话,你需要货物。”


    时间上来不及了,而且就算白千羽现在能够去采买货品,到时候出门也有可能被阻拦。说了跟没说一样。


    “黄皮子山道上一共有几座城?”


    “五座,但需要盖章的只有三个。”


    天边已经快要泛起鱼肚白,距离商队出城,只剩下两个小时不到的功夫。


    一边半死不活的穿山甲插话:“你也别想去城主府偷印章,黄丑寅从来不睡觉的。”


    白千羽气笑了:“用你说?”关西禁区有自己的意识,这种手段根本行不通的。


    她抡起穿山甲的尾巴,砸在棕熊头上,把两只碎嘴子兽都砸晕之后,踏上小路走了。


    白千羽踏上羊肠小道就看到了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城池大门,她试探性地往反方向走了几步,一抬头眼前又是熟悉的景象。她就知道棕熊说的是真的了。


    青黄不接城门口跟之前见过的样子不同,热闹而拥挤,门边是各式各样的商贩,有半人高的仙鹤兜售鹤顶红,也有跟白千羽差不多的螃蟹在卖蟹膏。?


    身后一阵香风传来,毛茸茸的大尾巴爬上白千羽肩头,胡盈熟悉的声线传来:“哎呀您回来啦,等您好久了呢。”


    “你巴不得我不回来吧。”白千羽拍开她的尾巴,径直走到大螃蟹的摊位前。还挺与时俱进,蟹膏是用玻璃罐装的,拿在手里分量不轻。


    摊主一看来了生意,立刻手舞足蹈,挥舞着蟹钳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买点吧!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蟹膏,都是我自己产的!”


    见白千羽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大螃蟹还有点不好意思,它捂住自己,羞答答地说:“不能耍流氓奥,我不喜欢人。”


    “我还挺喜欢螃蟹的,”虽然这东西只在古书上见过,但听说蟹黄拌面很像很好吃,“蟹黄有没有啊?”


    “哎呀一看你就是识货的!”摊主掏出两个大罐子,神神秘秘地说:“这就是蟹黄,怎么样,你要的数量多的话,我拍给你便宜点!”


    白千羽一口气每种要了十罐,螃蟹摊主带着盔甲的脸都笑出花了,它说出关前它还会再摆一次摊,希望到时候能见到她。


    胡盈不知为何酸溜溜的:“这种排泄物有什么好吃的?你别想拿它申报出城,没用的。”


    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被白千羽抛来抛去,胡盈的脑袋就跟着它点啊点的,要不是看见过尾巴,白千羽都会怀疑她是猫了。


    这里的兽体型上都十分巨大,白千羽一边逛着各种摊子,一边散漫地敷衍胡盈,闻言笑着瞥了她一眼:“你果然盼着我出不去啊。渣女,还好意思让我叫你宝贝。”


    胡盈:“……逢场作戏,你别在意。”


    白千羽根本没听,她停在一只臌胀蓬松的大鸟面前,它长得很漂亮,身上像是披着霞光,拿出来卖的也是自己的羽毛。


    流光溢彩的羽毛漂亮得不像话,摆在摊位上一眼就吸引了白千羽,她看得眼睛都挪不开,一口气全包下来带走。


    胡盈好不容易找到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翠鸟的毛最漂亮了,可惜都被你们人类杀光了。”


    原来叫翠鸟,怪不得。


    白千羽承认,但白千羽不接受这种指责:“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找谁补。反正我这是花钱买的。”


    她用一兜子宝石结账,丝毫不内耗地拒绝了道德绑架。


    越接近商队出城的时间,门口兽越多,几乎水泄不通难以挪动步子,白千羽走走停停,发现昨天在擂台下见过的人类玩家数量很少。


    或许是不急着出城,也或许是被杀掉了,暂时还不知道。


    倒是这里的气氛更让白千羽诧异,兽和半兽数量多,相比之下大家的种类就比较狭窄,手里的货物有不少是同类型的,竟然各个都快快乐乐,没有吵架别苗头的。


    看出她心中所想,胡盈罕见地主动吐露信息,“它们都是是免战派,是山中比较弱小温和的那一波。但你知道的,话语权是掌握在食肉者手里的。”


    白千羽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不能说是反驳,更像是比较客观的阴阳怪气:“但规则是杂食者定的。”


    第79章 黄皮子山路久别重逢?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门口摆摊的摊贩逐渐挑起担子离开,熙熙攘攘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白千羽隐隐约约看到两只不大不小的石像。


    胡盈始终跟着她,没有限制她的行为,也没有要求她一定要回城,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里的每一条路都只有一个终点,白千羽不管走向哪个方向,最终都只会回到青黄不接城。


    而其他出门的商贩都没有受到阻拦,这里有自己的规则和判断标准,谁能走谁不能是一开始就定好的。


    眼见着只剩下最后五分钟,胡盈靠在白千羽买的那堆东西上慵懒地舒展身体。


    她打了个哈欠拍拍胸脯,语气掩不住的得意:“跟我回去吧?没有人类玩家能第二天就离开的,你急也没用。”


    白千羽不搭话,一件件把自己买的东西收到系统背包里:“我看小说上记载,狐狸的能力水平是看尾巴数量的,你有几根?”


    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胡盈下意识地警觉,却突然白眼一翻:“你管小说里写的东西叫‘记载’啊?”


    “那你别管。你就说你有几根。”


    “……当然就一根!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看了眼城门口的大钟,只剩下三分钟了,又看了眼已经走得差不多的兽人,白千羽挑眉:“那更好啊,我要是能出去的话,你把尾巴送给我?”


    怕对方不答应,白千羽又补充:“不用切下来,只给我皮毛就好。”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得意,时间却已经不多了,胡盈十分确定她买的那堆破烂不能保她出城。


    她脑子一昏就干了,还挑衅道:“那你要是输了,拿什么给?”


    “随你处置。但我就不可能输。”


    白千羽拍拍她的肩膀,转而对着空处喊城主,“黄丑寅,我要出城。我知道你在这,我要出城,我准备好货物了。”


    现场沉默了一会儿,昨日见过的小黄鼠狼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越过来,圆圆的脑袋看上去有点可爱,但等它开口说话,这可爱就变成了惊悚。


    它直立起身,口吐人言,语气没什么感情:“你要跟商队出城?”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没等白千羽回应,它就继续往下说:“你的货物是什么?如果货物不合格,我会拒绝你。”


    白千羽盯着它的眼睛,很认真地问它:“城主是绝对公正的吗?”


    黄丑寅有点烦躁,小爪子在空气中抓挠几次后又放下,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不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它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白千羽的心情就好了不少,她笑眯眯地直起腰,从上俯视这只可爱的小城主:“对,我知道。”


    城主当然不是绝对公正的,也不值得人类信任,但是,规则是绝对公正的。


    公平公正,虽然不公开。


    没有再浪费时间,白千羽捋起头发,露出干净而平静的脸,“我要出城,我的货物就是我自己。”


    黄丑寅气得直咬牙,它就知道!这个狡猾的人类已经看出来了!


    它的皮毛又开始流动了,爪子上也泛起黑铁一般的色泽,似乎再下一刻就会扑上前咬断白千羽的脖子。


    见它没反应,白千羽就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我是我自己的货物,也是我自己的货主。我的用途很多,活着可以做打手做主人做一切能做的事,如果死掉的话,应该也会很好吃。应该,但我没试过。或许会有食肉动物喜欢。”


    时钟滴滴答答,滴滴答答,距离整点只有微不可查的最后一点距离。


    黄丑寅咬着牙不想说话,只要拖到出城时间结束就可以了,这个女人再也没法离开。


    白千羽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站着看它奓毛,尾巴盘在脚边,凶狠地拱起了腰。


    炸起的毛发尖端冒血,身体像是被抛弃挤压,不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它的意识在跟规则对抗,这无疑是愚蠢的。


    白千羽忍不住想,关西山是不是有山神,不然规则是谁制定的,这种强大的掌控力又从何而来?


    时针和分针重合了,发出一声悠长的响声。


    黄丑寅缩成小小一团,用眼神拒绝上前搀扶的胡盈,从嗓子眼里吐出一句,“合,合格……”


    “辛苦,请你吃小蛋糕。”


    顶端点缀着鲜红草莓的蛋糕被放在墙根下,为了防止弄脏还铺了格子餐布,鲜红色果酱顺着边沿流下来,那种光泽看上去就很甜蜜。


    就是浓郁的甜香对于鼻子灵敏的小兽来说,有点过于凡人了。


    黄丑寅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没再回头看一眼那小蛋糕。


    “哎哎哎,就这么走了?”胡盈大喊,“城主,你的小蛋糕!你不是最爱吃甜……”


    黄丑寅钻进路边的树洞里,听到她喊自己后身形晃了晃,它晃晃脑袋:“闭嘴!不吃!”


    “啧啧,气急败坏的。”胡盈自己捡起小蛋糕尝了一口,“小孩就是沉不住气啊。”


    *


    白千羽是最后一个离开青黄不接城的人,也是第一个离开青黄不接城的人。


    她上路时前面的兽商贩们早就看不见踪影了,本来人家是动物,在山里就是比人类游刃有余,就是没想到那只螃蟹也跑得那么快。


    白千羽身体素质很不错,但登山属实不算她的强项,更别说这条路这么窄!


    只要落脚超过羊肠小路的边缘,就会被密密麻麻的小黑虫爬到脚面上,这玩意儿铁齿铜牙,能够穿透白千羽的道具靴子,直接咬她的脚。


    白千羽靠着石像倒靴子里的虫,这种东西又咬人又膈应人,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我也没有……”


    谁??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白千羽单脚跳开,之前隐隐约约看到路上有石像,走上来才看见,原来是隔几百米就会出现的,黄鼠狼的雕塑。


    石质雕塑大小差不多有一米出头,上面是黄鼠狼,蹲在小小的庙宇上目视前方,就像一直看着这条路似的。


    结合其他兽和半兽的体型,白千羽猜测着石像大概是类似于人类中土地庙的那种概念,只是没想到会说话。


    白千羽拿着鞋继续抖,那该死的小虫子用足扒着内里,半天也弄不下来。


    她轻轻啊了一声:“抱歉?我不知道你是活的,不是故意倚着你的。”这很奇怪,因为诡侯对死气敏感,白千羽一般很轻易就能分辨周围有没有活物。


    “没关系……”石像说话时有种沉重的滞涩感,就像很久不开口的老人似的,似乎已经忘掉了怎么发声,“但你露脚,没有礼貌。”


    “你一个石胎死物,怎么这么封建啊?”


    白千羽也没在意,抖掉虫子之后穿好鞋,围着石像敲击起来,边敲边问:“你是什么东西?”


    “石头。”


    石头怎么会说话?


    白千羽身上写着明显的困惑,她揉揉自己的额角,总觉得到这里来之后,脑子越来越不好使,很多简单的东西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


    “你是道具么?”


    石像否决了这个猜测,它不是道具,没有任何能力,除了偶尔跟路过的人或兽说说话,就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月亮落下。


    白千羽混沌的脑子好像隐隐有了光亮,这点光芒很微弱,没能点亮任何东西,石像觉得好笑,于是它就笑了。


    笑声从石头内部透出来,低沉悦耳,像水滴落在上面,有种清新的干脆感。


    “万物有灵,石头也不例外啊。”石像找到了自己的声带,听起来好听多了。


    “万物有灵啊……”白千羽若有所思,低声嘟囔了两句。


    她给石像留下一束鲜花后离开了,羊肠小路外面有漫山遍野的小花,石像通常只能在原地看着,它了解它们的习性和开落时间,却不曾亲手碰过。


    会走这条商路的兽往往也行色匆匆,它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上京人为培育的鲜切花比所有的野花都娇贵易死,它躺在庙宇屋檐上,一阵风吹过,却开得更艳了。


    白千羽继续赶路,她试探地把脚伸出去,没再遇到恼人的小黑虫。


    *


    这条路很长,长到白千羽都要以为黄皮子山道就打算这样困死走到这的人类玩家,更别说她这一路半个人都没遇见,除了石像。孤独感就像缓缓降临的夜幕,逐渐包裹了她,


    索性白千羽体力好,身边还有个大嗓门道具。


    她一路走来脸不红气不喘,行进速度始终如一,根号四在她腰间晃荡,颇为不满地开口:“好无聊啊,我都快晕车了。”


    “无聊不好么?这年头无聊很难得,能在安全的地方无聊,更是奢侈品。”


    “……你这是PUA,你就不能走快点?”


    两人走着走着又吵了起来,白千羽有人陪着说话之后心情好了点,嘴却还是毒得很,丝毫不让着根号四。


    根号四后来都麻了:“我还是个几个月大的宝宝,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白千羽更刻薄了:“谁家宝宝早早就有心上人了?对了,你还没说你喜欢千灯镇的那个。”


    千灯镇今非昔比,现在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她熟悉的,比如张灵秀、岁岁、汪航、谭煦、管理理,不熟悉的比如其他红苹人……


    “说说你看上了谁呗?保不齐我还能给你做媒呢。”


    白千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被困在血色婚纱馆副本的哥哥和其他人,脚下步子不由得就快了起来,得赶紧回去啊啊啊啊。


    或许是她的话听起来太过真挚,根号四犹豫了一会竟然真说了,它支支吾吾的:“真做媒?”


    “嗯,做媒。”你做梦比较快。


    “我,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啊?”


    “放心。”绝对会笑话的。


    “那我说了啊……”根号四跺了跺自己不存在的脚给自己鼓劲,破釜沉舟似的:“是你神像腰上挂着的红绸子。”


    “嘿嘿,你到时候给我系到钥匙孔上就行。”


    “……行吧,”白千羽没料到是这种答案,有点出乎意料,却又隐隐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是合理的,这个媒她还真的想做了,“等我回去之后点香问问它。”


    根号四不满地嘟囔:“这还用问吗?”


    “当然啊,万物有灵呢。”


    白千羽继续赶路,她一直在心里计算距离,从早上走到傍晚,百十公里是有的,但这条路根本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下一个地方。


    根号四还在絮絮叨叨,白千羽翻过一座山头,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她的脚步不自觉停下,现在是傍晚,远处的山沐浴在金灿火红的夕阳之下。就像一片火,浓郁而热烈,烧穿了天的蓝,烧穿了树的绿,浓烈而霸道地将整座山都染红了。


    日照百山,荡映百川。


    白千羽眼睁睁看着脚下的山脊像面包似的塌陷,清凉的水从每一处想象不到的地方涌出,渐渐汇聚成大河。呼啸,浩荡,在火红夕阳闪着一层璨然的光。


    白千羽站在河中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河水淹没她的肩膀,小鱼没头没脑地撞上她的手,她才眨了眨眼回过神。


    白千羽仰躺着任自己沉进水里,两根长腿合拢变成粗壮有力的鱼尾,婚纱一样复丽的鱼尾在水中漫开。


    尾鳍翕张,白千羽一甩尾巴,逆流而上。


    *


    说河不算长,说湖不够静。


    婚纱尾拨开水流,白千羽仿佛天生就长在水中一样,她不驾驭水,而是水的一部分。


    关西山已经被黑暗吞没了,白千羽在黑压压的水底以极快的速度游了几个小时,终于在探出水面透气时看见了灯火。


    码头上,大螃蟹正在吆喝自己做的河苔咸菜:“哎别挤别挤,我交了摊位费的!咸菜,河苔咸菜!鲜嫩嫩脆生生的河苔咸菜!我刚捞的!”


    有挎着篮子的半兽人挑挑拣拣:“总整这些素的,你咋不抓两条鱼来?”


    螃蟹钳子咔哒咔哒,螃蟹的眼睛一眨不眨:“你们这些杂种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那河里的鱼不知道吃啥长大的,你也敢随便吃?”


    半兽人听到自己被叫杂种立刻就不干了,把篮子一摔,大吼道:“你说谁呢?你才是杂种,你这个外来河鲜……”


    螃蟹的摊子就在码头边,背后就是河水,白千羽刚一冒头就听到这句话,还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她眼前唰的一下就落水里了。


    白千羽在炸鱼大的水花里爬上岸,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


    黑发贴着头皮,像海藻一样垂在脑后,泡过水的皮肤格外白,黑白分明,配着她有些冷淡沉静的眉眼,颇有种水鬼似的感觉,还是积怨已久上岸找替身的那种。


    终于到了地方,白千羽心情不错地弯了弯唇。笑容冲散了气质上的冷厉,她的脸生动起来,昳丽感像一把刀,割断了半兽人吵吵闹闹的喉咙。


    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光顾着盯着白千羽看。


    “什么外来河鲜?说我呢?”


    半兽人忘了吵架的事,也忘掉了被自己踹进水里的大螃蟹,他呆呆地看着白千羽,半晌惊声尖叫:“鲛人!鲛人活了!”


    这一声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了,本来没啥人的码头小角落被围得水泄不通,白千羽身处其中,各种各样的目光如有实质,有些落在尾巴上,有些落在她脸上。


    说难受不至于,白千羽曾经作为“货物”存在,被人打量是必修课,每次被白雄志拉出去展览的时候,不仅要面对各种目光,还要笑得好看,她早就习惯了。


    但怎么说呢?就是有些沉重。


    那是种非常新奇又欣喜的目光,就像人类找到自己失踪已久的亲人,既想接近,又害怕接近,但那种从心底发出的喜悦不是假的。


    自己的出现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或者更精确点说,“鲛人”的出现或者复苏,对他们而言是件好事,白千羽意识到这一点。


    一只头顶尖尖耳的半兽人走向白千羽,在她身前蹲下,他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声音很温和,像是生怕吓到她。


    “你是今天复苏的么?有没有遇到过别人?“


    白千羽没说话,做出警惕的神色,尾巴肌肉紧绷,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半兽人的声音更柔和了:“你不用怕。已经有人去请城主了,城主会送你去老麻坡登记报道,不用怕。”


    有兽在这边多加了两个灯笼,白千羽的样子完完整整落入众兽眼里,安静而警醒的眼神,精致娇弱的容貌和传说中鲛人的漂亮尾巴,婚纱尾在夜间闪着漂亮而莹润的光……


    四周逐渐又热闹起来。


    “这真是鲛人啊?好漂亮的尾巴,五彩斑斓的白耶,真的好漂亮好美,感觉她一辈子都不用买裙子了。”


    “嘤嘤嘤是啊,好省钱好羡慕。”


    很威武的豹子小姐说起话来却是嘤嘤嘤的叫声,白千羽没忍住笑出声,看到对方控诉的表情,她从尾巴上剪下一块布递过去,笑得眉眼弯弯。


    豹子小姐用嘴叼住,幸福得蹭了蹭白千羽的手:“嘤嘤嘤!”是谢谢的意思。


    这一幕让其他兽也往上凑,半兽人赶紧拦住:“别别别,别动她的尾巴!!城主很快就来了。”


    白千羽坐在原地,安静听着附近的人交谈从中整理消息,不管别人说什么一律点头。


    她只是不说话而已,应该不算故意骗小傻子吧?


    信息杂七杂八,都是一些基础,比如这里叫白叶渡,城主是一只刺猬,因为不是黄鼠狼家族的,所以出城进程都不需要盖章,也没有阻碍。


    城主也姓白,兽很好,对兽也很好,为兽慈祥,有事找她准没错。


    再比如,她不用害怕,城主来了之后会送她去老麻坡,也就是黄皮子山道的尽头,只要在那里“登记”,就能够受到关西山的庇护,就连四大家族都会好好对她的。


    “四大家族?”


    “哎呀,那其实是人类的说法,我们一般不这么叫的。反正你只要知道它们很厉害就行了。”


    白千羽乖巧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住了,然后问:“是哪四家?”


    远远有一道声音回应了她的疑问:“蛇、狐狸、老鼠和黄鼠狼啊。”


    “怎么没有刺猬?”这道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似的,白千羽有点疑惑。


    “城主来啦城主来啦!”


    兽群在听到声音之后分开,白千羽视野受限,第一眼只看到根黝黑发亮的拐杖。


    拐杖重重地点在地上,一张熟悉的老橘子脸从兽群中冒出来,白千羽瞳孔骤缩。


    还真是熟人。


    “哟,鲛人啊?真是稀奇啊!”老太太似笑非笑地打量她,目光阴沉狠戾,她发出咯咯的声响,“老身白叶渡城主,关西白诡千。”


    第80章 黄皮子山道山道分阴阳


    白千羽被大张旗鼓迎进了白叶渡,某位“老朋友”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水缸,八个人抬着她,绕城一圈,慢悠悠地往里晃。


    鱼头人身的半兽人跟在她身边,说出的话让白千羽脑子一跳一跳,“新复苏的族群身体孱弱,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告诉我。我叫雨伞,在去老麻坡之前,由我负责照顾你。”


    “我叫白千羽,很高兴认识你啊。”这时候也没必要再隐藏身份了,白千羽趴在水缸的边沿,长发迤逦而下,有种宾至如归的慵懒随意,“你为什么取这种名字?”


    白千羽一路行来,山路上有两种存在,一是兽,二是半兽人。区别是前者能够在兽和人的形态之中切换,比如胡盈,虽然平时也会顶着狐狸耳朵,但能够回到正常的狐狸形态,白千羽就见过一次她用狐身在屋檐上跳舞。而半兽人,被纯兽视为杂种,半人半兽就是它们本来的样子。


    雨伞有一只鸟嘴,开合的时候能看到殷红的喉咙,他跟白千羽说,像他们这种半兽人没有传承就会这样,选择一些人类常用的物件,作为锚点。


    “这能锚定你们在世界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具体,类似于美好的祝愿吧。”


    雨伞出生就是半兽人,就是杂种,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所以自己也就这样做了,其中的道理知道的并不多。


    “像您这样,天生便拥有自己姓名的,都是关中大户。你和城主同姓,没准她会很喜欢你的。”


    那倒是不可能的事。


    白千羽很清楚的知道,当时那刺猬老太婆出山一定是重要的事要办,结果因为自己被迫打道回府,不知道怎么恨她呢。


    白叶渡是小地方,跟青黄不接城的规模有天壤之别,没走几步就到了城主府——布局古旧装潢也古旧的府邸。


    白千羽被抬进了正厅,雨伞或许是因为级别不够,没能进得去,就在厅门口等着。他在门口看着屋内的白千羽,白千羽在水缸里打量四周的环境。


    东赫帝国曾经经历过一场大动乱,动乱结束之后许多古建筑受损,白千羽只在课本和影音复原中见过这种庄严肃穆的建筑。


    正上方的匾额写着四个字,按说系统会消弭认知障碍,但对它好像没用,笔画方正又诡异,仿佛只是随手划拉的,没有特殊含义。


    她盯着那匾额看了会又移开眼睛,正中上面的藻井纵深十几层,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狰狞巨大的兽爪盘踞上方,紧紧捏着藻井的边缘,像要探进去,又像是撕裂空间往外爬。


    白千羽心里突然一跳,总觉得上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她抓着水缸边沿直起身,要不要上去看一看?


    “我劝你最好不要,”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冷冷地嘲弄她,“年轻人,别仗着自己是诡侯就以为天下无敌了。”


    白千羽松手坐回水缸里,鱼尾激起的水花溅落在地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我可没那么想。”


    白诡千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她越过白千羽在主位坐下,绿豆大小的眼睛紧紧黏在对方身上。


    “你还别不信,等闲玩家进去之后,大概一个呼吸之内就会死。诡侯的话,能坚持四分钟,就会堕落成毫无理智的诡异。”


    “像你这样?”白千羽有意激怒她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白诡千这老太太一反常态,竟然只是掀起眼皮冷笑了几声,一副你皮毛不懂老娘不跟你计较的样。


    真奇了。


    白千羽躺在浴缸里玩水,白诡千坐在位置上沉思,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仿佛这屋里不存在另一个异类似的。


    诡异降临之后,上京的天总是黑得特别早,红月像是巨大的眼睛,这世间的每个人每个诡异都披着血淋淋的光,在它的凝视之中生活运转。


    关西禁区之中不一样,天黑的时间差不多,月亮却是银月,大若玉盘,挂在天上,显得整个世界都十分正常。


    “正常”在当今世界是奢侈品。


    白千羽扶着水缸透过木门看月亮,看着看着就觉得不满足,想到外面去看。


    “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这也是催促,有事就赶紧说,别再耽误时间了。


    老太太像是从深思中惊醒,她将手杖往地上一磕,站起来走到白千羽身边,嫌弃到:“闺女伢子一点耐心都没有。”


    说完她先一步出门,挥挥手示意白千羽跟上。


    鱼尾游弋时不比双腿灵活,但速度到差不多,白千羽没用力量,慢悠悠跟着她。


    也没走多远,刺猬老太带她出了正门就停下,院子里已经没人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赶走了。


    她揪住白千羽的肩膀,将人带上屋顶。


    速度快得白千羽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在屋顶看月亮了,手边还有冰好的可乐。


    ……这唱的哪出啊?


    老太太没给她解惑,而是拿着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白千羽待着无聊,就也从系统背包拿了吃的,捧着甜牛奶喝。


    老太太暼她一眼,冷笑:“小丫头自私,我给你准备了东西,你倒吃独食。”


    “给你给你。”白千羽塞了几瓶甜牛奶过去,总觉得十分恍惚,怎么就在诡域里跟诡异吃上东西聊上天了。


    不过那天的月亮真的很漂亮,漂亮到白千羽变成另一个人的时候都在怀念。


    夜间的风跟月亮一样,带些沁凉的冷,吹拂起人的发丝,刮过鱼尾的时候会有种薄荷般的凉辣,白千羽盖了一件毯子。


    老太太烟抽大了就开始胡咧咧,白千羽听不懂,也不想听,但话音儿还是跟烟雾一起钻进了耳朵眼。只能听到声音,但听不懂在说什么那种。


    “你要是想折磨死我你就直说,不过我觉得这种办法的效率不高。”


    ……


    “黄皮子山道是条古商道,想走过这条路必有货品。后面的路都是些老家伙在守,你以自身为货品的招数没用。除了丑寅那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谁也不会买你的账。”白千羽之前的经历,她似乎都知道,说着却话锋一转,“生路唯一条,就在我这里。”


    白千羽并不意外,要不是想做交易,前面那些铺垫根本没必要,只是她还是不太明白,如果是互惠互利的交易,为什么摆出这种低姿态的友好?


    但她也急,自觉没有绕弯子的必要:“怎么交易,你只说就是了。”


    刺猬老太太却示意她别急,她对这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黄皮子山道是条商道不假,却不是白千羽走来的这一条。


    “山道分阴阳,多数慕名而来的玩家想要找的其实是阴间路,你走的是阳间路,阳间路相对好走,但你没有货物也就是死路一条。”


    白千羽闻言摇头:“我和他们不一样,你知道我是上京人,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的。我现在的目标也就是回到上京而已。”


    她猜测,走阳间路也能达到这个目的。


    烟袋袅袅的烟雾在屋顶扩散开,白诡千转过头打量眼前的小女孩。跟自己这种上百岁的东西比起来的,二十岁的白千羽当然只是个小孩。


    之前就是这小孩,把自己从身体里逼了出来,整个计划也一同失败了。当时白诡千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再见面之后峰回路转,自己倒还得帮她了。


    白诡千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真,“我给你货物,你替我走一趟阴间路。”


    “不行,我要回……”


    “你不会拒绝的,”白诡千慢悠悠地打断了白千羽,有种老人过尽千帆的透彻,“你身上有五兽香的味道,我猜那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白千羽心头一紧,她怎么会知道五兽香?按理说,五兽香只是道具的表现形式,不应该有味道,更不应该被她闻到。


    见她不说话,白诡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半眯缝着眼睛继续说:“走完这趟阴间路,你就能得到五兽香配套使用的另外一件东西。”


    她也不卖关子,干枯瘦弱的手掌在空中轻点,空中出现一个道具虚影,暗色,圆形,人脸大小,上面画了密密麻麻的经络,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错乱的准确。


    “这是点穴盘,你可以理解为地图。只要在上面确定好位置,然后嗅闻五兽香,这世界上就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了。”


    自从那虚影一出现,白千羽就已经感觉到不对,身体里残留的五兽香似乎蠢蠢欲动,系统背包里的小鼻烟壶也是,又急切又难耐地晃动起来。


    白千羽心里滑过许多想法,幽蓝色的眼睛中异彩连连闪动,最后都汇成一句话,我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这不就是全世界定点传送器么?这谁顶得住啊?!


    反正白千羽顶不住,她半点都没犹豫,已经在心里乐吼吼地跑了好几圈,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这么重要的物件,想来不会随便给我一个外人。”


    划重点,外、人。


    她一个外来的,还是人,凭什么去争跟土著去争这种东西,这里面没坑她信不了一点。


    “我也不怕告诉你,点穴盘掌握在老麻坡黄麻子的手里,其他城主只能在它的授意下调动。你以我的身份下诡井,走阴路,路尽头就是点穴盘。”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白千羽能拿到点穴盘,她就能当城主?


    “货物只有城主能批,你要是不同意,也不用离开白叶渡了。想来人刺身还是很受欢迎的。”


    白千羽倒是没考虑过自己能不能从那条真正的黄皮子阴路上走到终点,她下意识点点头:“行啊,倒确实是桩好生意……”


    话音刚落,白千羽就察觉到不对了,好像有无数的尖刺正在从体内冒出来,从手脚、从胸膛、从脑袋里、从眼睛上……


    她在涨大的同时,对面的白诡千也变了模样,老迈的身体褪去了皱纹和白发,佝偻的身体慢慢直了起来,浑浊的眼睛也渐渐变得有神。


    白千羽先是一惊,很快又镇定下来,她的声线平稳没有变化:“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同为诡异,白千羽是诡侯,就算对方有主场优势,能够一时压制住自己,夺走她的身体,她也只会陷入沉睡,然后等待时机醒来。


    千灯诡域已经降临人间,诡侯与诡域同在。


    除非其他诡侯吞噬,但显然白诡千不是诡侯。


    白诡千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年轻,脸颊上重现消失了几十年的婴儿肥,心智倒是没有一起跑走,还是那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太:“小丫头得了便宜偷着乐吧,还在这跟我大小声。”


    这个过程似乎并没有办法中断,白千羽身上很快长满了粗细不一的刺,骨刺穿透鱼尾,倒像是将她钉在了原地是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一眨眼天已经亮了。


    屋顶被刺穿了许许多多的小眼,之前准备好的食物也在力量交换中变成齑粉。


    白千羽动念收起身上的尖刺,废墟里扒拉出一只塞不满手心的小兽,这就是那老太太“死后”留下的东西了。


    她长叹一声,将小兽塞在怀中,垫了两层棉布小心护着,然后打个响指,消失在了原地。


    正厅内,深渊巨口似的藻井中央裂开了一道缝。


    *


    与此同时,黄皮子山道尽头,老麻坡。


    城主府被一层白色的浅薄虚影笼罩了,黄丑寅从供桌上直立而起,鼻子到处嗅闻了几下,然后肯定地道:“爷爷,是白诡千,她这个月都来三回了。怎么这么不怕死啊?”


    黄麻子看了一眼外面的白影,目光不甚在意地移向自己的小孙女,他放下茶盏站起来,唐装马挂不伦不类地挂在身上。


    “谁能不怕死呢?她就是……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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