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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春天的死潭

作者:树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个吻属实来的莫名其妙,杨郴沉思了一晚选择假装不知道。毕竟他弄不懂叶茂森的底细,又不知道他明天起来会不会断片,自己刻意提起感觉很怪。


    杨郴给他送回卧室里就没再进去看过,看与不看都挺尴尬的,任他自生自灭吧,毕竟这种目的不说清楚的人不配他关心,到时候耍赖说自己耍酒疯,他却好心要照顾他倒显得自作多情了。


    杨郴一个没有烟瘾的人去楼下24小时便利店随便买了包抽了一晚上。


    他不是个感性的人,却也不应该被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困住。


    说他愿意吗?


    这个杨郴给不出答案,但去繁从简来说他不排斥。他知道自己缺什么,恰好叶茂森又是一个有爱的人,能补齐他的感情缺陷,两人灵魂互恰,相处下来应该算不错的伴侣。


    但杨郴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叶茂森没有说过自己喜欢男的,就算杨郴不计较,叶茂森不计前嫌,他身后还有那么多人等着阻止两人。


    况且杨郴真的不知道他的三分钟热度底线是什么,他不想以后说出去自己的第一段感情是被一个动了心的18岁男生给甩了。


    他不计较脸面,但计较真心。杨郴从小到大都在做不计较回报的事,从扶养杨琪长大到支撑母亲高额的治疗费,他总是觉得自己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可惨的,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但就是这样一个情感长期单向流动的人竟在杨郴这里渴求回应。他都是一个只付出的人知道这种情况不好过,却渴望一个全然做不到这样的人来体验他的痛苦。说白了是自私,想用自己的一时兴起缓一缓。杨郴不希望最后不体面的爱情纠缠他很久,痛在心里的东西总归不是时间就能消灭的。


    趁着叶茂森没醒,杨郴发觉自己在这里偷闲和死里偷生、心有余悸也大差不差。


    接受一个人需要莫大的勇气,这无关愿不愿意付出爱。


    爱是多么简单而泛滥的东西,光是听心跳声和感知细水长流的绵延也能分辨出来。


    而这份勇气是可以排开万难和不计较的全身心而退,杨郴貌似做不到这么大度,也没有这个底气。


    杨郴无数次准备拿出这份勇气,却倒数五四三二一了千万遍也还在紧张着。


    叶茂森宿醉难起,也不知道昨晚的酒里掺杂了多少白的,眼睛睁开时感觉像把脑子也给剖开了一般,搅着神经阵阵刺痛。


    没人和他说喝完酒不准睡觉啊!


    哦,也有可能自己是晕过去的,毕竟不排除他昨晚清醒的……受刺激了。


    他惯常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大多数是起来晨跑和定向锻炼,天台跳健身操的大妈和树荫底下听戏的大爷特别眼熟他,三个人早起互打招呼已然成了必干的事。


    潜意识里听到六点左右各家各户就有早起的热闹声,隔壁的房东要跑菜市场抢鲜肉果蔬,楼下的小学生要赶一天的兴趣班,杨郴嘛,又在整理他那一堆破工作文件。


    也不明白怎么想的,公司只懂得压榨他,不安体恤员工的好心,还有一堆勾心斗角的同事,上市大公司实则背地如泄洪一般的不堪纰漏,那叫一个乌烟瘴气,杨郴居然还那么卖命的干,给的理由极致肤浅:大公司,为口碑,明面光鲜,出手阔绰。


    而叶茂森实则不以为意,上死班的老实人永远只有那么几把钱拿,别的且不说,工作不挑环境吗?


    杨郴有钱就干才是真正震惊他。


    杨郴也同样嗤他不食人间烟火,自己的情况不容他挑三拣四。有些就该你赚的钱不会因为困难而加倍,因此不得不拼命干;有些就该你吃的苦不会因为反抗而撤销,杯水车薪荡不起涟漪只有伤痕累累。


    他都已经够普通了,够难撑了,还要怎么在往下坠呢?


    叶茂森轻轻皱了皱眉。


    “老头儿,你今早见着那个小伙子没?”


    “怎么,你看上啦?要招家里去当女婿?”


    “去去去,家里只有个儿子怎么来的女婿?”


    听戏大爷和健美操大姨两人相隔着一栋楼的高度互相交谈,浑厚和尖锐交织,声音贯穿社区,叶茂森就是这个时候醒的,脑袋被刺激的不轻。


    他缓步走出客厅却没见着杨郴,奇怪。


    叶茂森洗漱速度快,在家里逛了一圈确实不见杨郴人影,他蹲在天台的面前柔声问道:“你杨郴叔上哪儿去了,嗯?知不知道?”


    天台喵喵叫了两声,懒倦撇开头不理人。


    叶茂森愣住,不就喝醉了个酒吗,怎么一早起来,不对,一中午起来家里任谁都不理不睬的。


    叶茂森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做出了背叛家里的事的罪人,没人意愿搭理。


    恰逢楼下那个听戏的大爷开始报幕。只要有人回来大爷就会打招呼,所以比起人,先到家的永远是大爷雷打不动的问候。“小杨买菜回来啦?”


    “嗯。”


    “哦呦,牛肉买成多少?听人说牛肉涨价啦?”


    “还好,不算太贵也就涨了两三块一斤。”


    杨郴回来了。


    叶茂森趴在阳台的窗子往下看,就见杨郴站在楼栋的阴影外,树隙间的碎光流转撒在他的肩头、侧脸、发梢,整个人像是被阳光的人间柔和泡涨了一般,那股慵懒的劲从嗓音里溢出来。


    原来是买菜去了。


    杨郴简单和大爷交流了两句就上楼去,他伸手去包里摸钥匙,叮当两声响,手还没伸出来门就已经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他和叶茂森四目相对上。


    叶茂森还是那副单纯的少年模样,一双明亮黏腻的眼睛一瞬不眨地望向杨郴,没有杂念的纯粹的直视。


    杨郴也还是那样喜怒不浮现于脸色上,看他的眼神有些错愕,许是没想到他已然醒了。


    但这交汇纠缠的视线里貌似有的东西变了质。


    如果放在昨晚之前,杨郴可能会损他是狗耳朵,就会机灵的等主人回来,然后摇尾巴求欢,偏偏今天气氛不合适,小心死于话多。


    杨郴简单和他点头然后进门换鞋,叶茂森也略显生疏地从他手里接过一堆塑料口袋往厨房走。


    两人一朝回到解放前。简直比刚刚同居上时还陌生,像是谁去谁家做客的一样,明摆着客气一下。


    “别放冰箱,有些我等会儿就要弄,马上要十一点了。”


    “哦,好。”杨郴讪讪收手,跟不熟悉厨房一样不知道放在哪里。


    “厨房阳台上。”


    “哦。”


    对话沉默又干涩,杨郴面不改色地请他出去,“厨房烟子大,呛。”


    放在往常叶茂森早就跑没影了,今天却执意要留下来帮厨。


    这下好了,叶茂森更像是来不熟的朋友家做客的,在一堆客气声中找事做:你去休息就好啦、没事我来帮帮你、哎哟你来我家耍还这么勤快的、哪里哪里没有你们勤快嘛,说出去吃的还自己弄……


    不开玩笑,叶茂森小时候真见过这种场景。


    杨郴没拒绝他,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随了他去,反正叶茂森也就只能干些繁琐的小事,比如洗菜递东西啦,叫他切菜下厨还不知道厨房会变成什么惨不忍睹的案发现场:血溅三尺,黑烟弥漫,家徒四壁。


    “我昨天晚上出来的很晚吗?”


    “还好。”


    “没有麻烦你吧?”


    杨郴终于从手中的案板和刀上分出个空隙去看他:这什么废话?


    叶茂森也意识到自己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他连忙找补道:“不是不是,知道一个醉鬼不好收拾,就是没有冒犯你啥的吧?”


    “没有。”杨郴冷冷地答。


    这回换叶茂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洗菜的手都停了下来,似是用尽全身的精力去思考杨郴说话的逻辑。


    可是又怎么也想不通,杨郴……不觉得冒犯?为什么呢?


    叶茂森哪儿能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没完全喝醉,只是酒精上头昏睡过去罢了。


    但是今天提起杨郴又是什么意思,他不介意?他不意外?他不难以理解?


    叶茂森自己都是憋了好久想不清楚胡乱来的人,杨郴居然想得明白,这……太不可思议。


    “什么意思?”


    叶茂森这一次说话不过脑子,把本来该自问自答的话脱口而出。


    亲吻一个人有很多重意思,叶茂森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杨郴就这么清醒和聪明。


    杨郴也放下手中的事情和他一起沉默对峙,两人陷入无声的风暴中谁也不曾走出来。


    杨郴也想不明白叶茂森是在装傻还是什么,他作为先发起进攻的一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不扯么,杨郴轻嗤。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事叶茂森干得出来,那揣着糊涂自以为是杨郴也干得出来。


    杨郴轻描淡写道:“嗯,没什么意思。”


    “亲了你不,奇怪?”叶茂森急眼了,顺着杨郴的陷阱一点不思考地跳进去。


    “亲了又怎样?”


    “啊?”


    杨郴的回答实在理直气壮,叶茂森这下是真完全丧失了主导权被他的思维绊倒。


    “……唔。”


    杨郴的手抚上叶茂森的下巴,指节一用力,搬过他的脸紧紧扣住,在他唇角又落下一枚痕迹。


    “看你不服气,还你的。”


    两人的呼吸交缠,泄了力一般轻颤、抖动,杨郴的嗓音瞬间就暗哑下来,像是傍晚的潮水泛着暗夜的星光裹上海岸细沙,一呼一吸卷进叶茂森的耳朵里,那细沙剐蹭着耳蜗,极富颗粒质感,痒的心颤。


    杨郴归还了叶茂森昨晚的胡闹,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撇开关系不领情,更像是那就别走了的挑逗、引诱。


    “故意勾我呢?”叶茂森蹭着他的耳廓低低的说,气息不稳。


    “那我这么坏你还愿意主动。”杨郴回敬他。


    叶茂森抬眼就撞进他从死寂增添生机的眼睛,不好具体形容,叶茂森就觉得那漆黑的瞳仁似春天的死潭,渐渐多了绿意,朝自己抛出柳枝邀他共赏春色。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杨郴这么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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