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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虚仪(三)

作者:CC是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是要吻,要爱,还是要在我身边?


    答案显然已经不再重要。


    我知道他瞒着我什么。


    说实话,我最讨厌,别人瞒着我,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苦衷。


    既然要爱,既然要喜欢。


    为什么要盖一层为我好的楼来束缚住?还是说,他也想操控我,以爱为名。


    这不是爱,这是恨。


    酒壶落下后,丹火将师尊的洞府烧得更快了,我静静看着他。


    就仿佛看着十五岁的自己。


    那个赤忱、不顾一切、纯粹爱着师兄的我,傻子。


    可我不是十五岁。


    也看破了师兄的伪装。


    “师妹…师妹……”


    他逐渐又靠近过来,直到,他的头抵住我的头。


    清醒后,记得一切的我,怎么会不懂,那群男人,包括他,想要什么呢。


    今夜我没喝醉。


    我顺水推舟地接住他,他刚好落在我怀里,轻得如一缕烟。


    我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何种程度,他口中说的爱我,是几何深。


    会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吗?


    师兄从未饮酒,或许与他本体有关。


    师兄是什么树?


    他似乎很容易醉。


    他的汁液能让噬魂伴生死亡。


    我的心隐约有了猜测的方向。


    他容易醉到什么程度呢?


    容易醉到——不过闻见几分我唇上酒气,他的面便已迷醉,那双桃花眼睁得圆鼓鼓、无限温柔地看着我。


    未语唇先近。


    师兄、李文玉,我的心中默念他的姓名,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他。


    师兄发现我并未拒绝他的亲吻,便大胆地从一开始的贴,到后来试探性地张开唇,最顶上的舌尖竟然也是绿色的。


    装都不装了。


    这难道才是师兄从前只掩唇笑的真正原因吗?我夺过主动权,师兄的手便攀附在我的脖子上,他一味讨好,根本不懂得换气,什么都不管不顾。


    眼珠子跟着我的表情一抽一抽地紧张,直到我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师兄更慌张了,嘴边流出了透明的津液都不知道,我拿出帕子递给他,无法视物的师兄迷茫地,被我的手搁着丝绸带着,他好容易害羞。


    不过如此。


    他的耳朵便已红透。


    被高高的白玉冠束住的发散了,我扯下他的玉冠,再递到他的手中,发被我扯下一缕。


    依旧是熟悉的草木香。


    从前我以为是草药的味道,一个劲缠着他,说我也要这种草木,也想和师兄一样好闻。


    想来算我调戏了他。


    从小。


    也是从那次后,师兄不让我靠近,总是和我隔着一点距离,再后来,便是十五岁,二十五岁,如今的三十五岁。


    我总是期待他回头看看我。


    十年十年的过去,再回首,那时青涩懵懂的情愫,只是微微回味,便觉得无比苦涩,好不过在秋季熟过头有些腐的野果。


    “师妹……”


    他再次闯入我的怀中。


    温柔的眼里全是渴求。


    唇齿相依,我的思绪穿过春秋冬夏,回味了一道辛的少年时代,在不过一呼一吸,短短几顺,他却已经醉了。


    醉的胡言乱语了。


    醉得彻彻底底。


    “我心悦你……”


    什么都乱说。


    什么都敢说。


    你真的爱我吗,李文玉。


    你其实也和徐纯一样,以爱为名,想要刺穿我的心,让我愧疚,再永远都不能忘记你,对吗?


    师兄直直地望着我。


    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师妹…师妹……你还愿意……”


    我愿意的话,或许今夜之后,他睡醒便是从我的床榻上揉腰了。


    那双温柔的,一直注视着我的桃花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我却不知为什么,会将他和师尊、方皎做比较,我知道自己很恶劣。


    但是。


    “师兄,你醉了。”


    我推开他。


    醉了的人不适合做出承诺。


    醉了的人也不适合对人索取诺言。


    我不是心中只有师兄的许舒君。


    我轻轻推开他。


    师兄似乎没想过我会不继续,也似乎没想过,我会如此拒绝他,他一脸无措,恍然间便被我推开,没有腾空。


    一瞬间变得十分漫长,他的眼里全然是迷茫和求助,而我则如隔岸观火,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即将坠入深渊。


    我们身后便是烧着大火的洞府。


    还差一点点便落下去,师兄像是醉得连痛也不清了,他无措地向后退。


    坠落得更快了。


    会受伤啊。


    下面是丹火,师兄是树。


    会很疼啊。


    那便,去死吧。


    他明明可以反应过来。


    我不清楚师兄是否是故意仗着我不忍心,没有做任何动作,倒下去前什么姿势,倒下去跌落也是什么姿势。


    但最终,在他的衣角即将被火舌/舔舐前,我还是拉住了他。


    仍旧。


    他掉进我的怀中。


    我落在树的下方。


    散发的头搁在我的肩膀上,他不知在做什么,不停耸动,我只能听见风穿过被蛀空的松树的沙沙声。


    背对着,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是在方皎那年后,我便很少醉过了。


    师兄醉了。


    我吃过醉酒的亏。


    知道醉酒的人最不可信。


    我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实在难以承受他的告白。


    “舒君……”


    “师兄,你受伤了。”


    “我带你去找姚长老。”


    我打断了他。


    师兄听懂了我的拒绝。


    为什么,不能接受他?


    难道,师妹知道吗?李文玉不敢想为什么此刻气氛如此凝重,按照他的计划。


    师妹那么爱他,应该接受啊。


    即使她也喜欢过方皎和师尊,但她一定不是真的爱上他们,她应该只爱自己才对,师妹的心应该只装他啊。


    他靠在我的肩上,藤木攀爬上我的手,沉默几瞬后,他说。


    “……好。”


    但是直到我将他带到姚卿长老在的杏林堂,我也无法离去,因为那根细小的藤死死缠着我,我生怕将它扯断。


    我害怕师兄再次因我受伤。


    因为麻烦,他会讨要代价,以情织网,所以,这点他又很聪明。


    姚长老冷嘲热讽了几句扶着他来看病的我后便用牵丝引为他疗伤。


    师兄一声不吭。


    即使我早已心知肚明。


    师兄并非我以为的那般柔弱。


    可如今他境界不稳,明明他即将破镜,在藤条上的嫩叶被碾碎出绿汁,喂我喝下后,我的境界从十年内一成不变的金丹中,变为后期,他却跌了,从元婴后,成了元婴中期。


    可我不能问他,为何。


    实际上,李文玉是从分神后期,跌到了分神中期,但我不应该表现出知道。


    而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我们两人早已知晓,这也成了我们两人共同的秘密。


    姚卿长老早就离开了,此刻的杏林堂只剩他和我两人。


    穿堂的风吹动了垂着的白色流苏和青绿纱幔,轻巧的药罐摇动后叮咚作响。


    “师兄。”我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姓名。


    他躺在床上,乖巧地闭上眼睛,十分安分,可是缠着我的藤却已经蔓延到了我的手腕,他不要我走。


    眼角缓缓地淌下一滴沉默的泪。


    旧把戏。


    真会装啊,李文玉。


    拒绝他,并非师尊。


    我无意为方皎或师尊任何一人而守贞,这很无聊。


    终身不再开始和其他人交往,对我而言,更是不太可能。


    可师兄。


    我始终不懂,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若是十五岁,那便简单多了。


    我大可直接接受他,或者……拒绝。


    毕竟,那时的我想的没有那么多,师兄做不了爱人,再做家人,我也完全能接受,我的生活也只有他们。


    简简单单,幸幸福福,平平安安。


    但如今我已经三十五岁,物是人非。


    我可能有些恨师兄吧。


    他流着泪水,像一条离岸快要溺死的鱼,我却难以怜悯。


    或者一条失去主人怜爱的看门狗。


    我还爱师兄吗?


    我没告诉任何人,我还爱他。


    我也恨他。


    恨他。


    比爱更多的恨,让我讨厌他。


    我们隔着许多人,但根本上,又从来不是许多人的问题,而是我和他。


    与方皎交往前,特意做给他的戏,师尊彻底捅破我们之间暧昧的纱窗前,我也期盼过师兄真的能回来。


    我给过他太多期待。


    若说师尊是骗子,师兄则是自信过了头,太无趣,太讨厌。


    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到谁。


    他总是如此。


    他太温柔,也太胆怯。


    真想将自己活成一个君子,但是在我这里,师兄是伪君子。


    若是十五岁的我,定会答应他。


    可他偏偏在师尊离开后的十年今夜,认为我走出来了,于是诉衷肠。


    这份迟来的勇敢,赤忱,太危险,太难以形容,步步紧逼到我难以喘息。


    师兄他…


    我用指尖摸了摸掌心,他对我有大恩,在心中,无论未来如何,他都和师尊一样,永远是我的家人。


    我希望我们只是家人。


    至少,在梦醒前,我希望是。


    家人是最稳固的关系,意味着我不会失去他。


    床榻上的师兄就像是死了一样。


    他一句话都不说。


    只是默默流着泪,浸入发间。


    可藤条仍紧紧缠住我的手,甚至还蔓延出一条试探性地跳上我的衣角,我捏起装死的树枝,他不让我走。


    从我扶着他到杏林堂的一路上,他便如此了,一直不许我走。


    师兄想留下我。


    可十五年前那夜,师兄一言不发。


    我如今也想一言不发地离开。


    可是,我拽了这两根藤条。


    “师兄。”


    他明明听见了。


    他听见了。


    床上的人还是沉默不语,我的心中生出一阵激动的怒火。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他总是如此。


    温柔的让我喜欢上他,又温柔的拒绝,再温柔地想要挽回我。


    凭什么,他要拽着我下恨海?凭什么这般不轻不重的引诱,我便要如他所愿爱上他?代价应当他来清偿。


    我问:


    “师兄,你到底还要玩这种幼稚的把戏到多久?”


    “有意思吗?”


    到情深不寿,临苦海不渡。


    李文玉咽下这句话,他还是松开了。


    “师妹,你走吧。”


    他应该意乱心烦。


    同心契在他的藤爬上我的手腕时,绑在了我和他之间,真可笑。


    我的火气上来了。


    什么喜欢,什么挽留,真可笑。


    尤其是从一个无数次拒绝我的人口里故作深情地说出来时。


    “李文玉,你这个胆小鬼。”


    我掐住他的脖子,我应当小心他的伤口,小心不让他难受,可我什么都不想管,我只想让他体验一遍我的感受。


    他要比我还痛苦,才有资格让我重新喜欢他,我不要别人认为他多深情,因为那只有关别人,无关我。


    我要他痛苦。


    要他在恨海里苦苦挣扎,不得上岸。


    “你这个蠢货。”


    “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不懂我的真心,你当年连句解释都没有,喜欢我却装出一副恨我的样子,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我最恨你。”


    我将储物戒中的千年醉拿出来。


    不是不能喝酒,不是想醉吗?


    “咳咳……咳咳咳……不要……舒君,我不能……不能喝酒………咳咳咳………”


    “舒君……咳!对不起……师妹,我没想让你那么…那么…伤心………咳咳咳………”


    我就是要让你喝醉。


    不想让我那么伤心?但你还是做了。


    李文玉,你就是个胆小鬼。


    懦弱、烂好人、不懂争取。


    凭什么,你以为一两句道歉,一次两次三次挽回我就一定会原谅你?


    我要你比我更痛苦。


    我冷眼看着他,手里的千年醉,酒壶对着他的嘴,唯一还显得我善良的,或许就是我把他的衣袖拎着,让他不至于被呛死吧。


    “喝酒很难受吗?难受就对了,师兄,我当年可比你现在难受多了,我爱你也比你以为的多了好多。”


    我一字一句,盯着他噙泪的眼睛,手指捻着他的嘴唇,我快气疯了。


    我知道或许此刻我很吓人,但是我只是想要让李文玉不要再来招惹我了,我不想要他的爱。


    我的愤怒来源于师兄的不合时宜。


    “不就是想要上/我的榻吗?”


    你爱我?


    真是个笑话。


    李文玉,你配说这句话吗?


    “明夜午时,来我洞府。”


    师兄快要显出原型,大小不一的藤叶疯狂地朝我的方向,从他的脚下长出。


    就像是要一直缠着我,直到我永远无法逃脱,李文玉,你真好笑。


    “安分点。”


    我狠狠地拍了他、或者说是扇了他的脸一巴掌更恰当,再踩了那些枝。


    “你要是敢让别人先知道你是什么树,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看你半眼。”


    “李文玉,你听不听得懂?”


    “嗯。”


    师兄很白,脸上的巴掌印红得吓人。


    “嗯是什么意思?说清楚,李文玉,你懂不懂?”


    我轻轻摸着他被扇的一边脸,他颤抖着不躲开,甚至朝我的方向凑近了些。


    “我懂,师妹,我会来的。”


    “那是你的答案,我不关心。”


    我抽开手,朝着逐玉峰,一走了之。


    上章是为了疗伤救命,这章纯粹师兄耍流氓了……


    喝醉酒后,他真的很傻了。


    上章是骨血,这章…师兄是草木,而花…嗯。


    舒君:(打人)


    其实这章才是舒君的本性,一点点(真的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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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虚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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