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月睡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觉,就是醒来的时候脖子有点疼,可能是落枕了。
昨晚应该下了很大的一场雨,连她屋里的香炉都被狂风掀飞了。燃了一半的安神香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栗月捡起来擦了擦,塞进袖子里。
她一向不习惯浪费。
“这安神香的效果还不错啊。”
栗月惬意地打了个哈欠,下一秒突然想到不远处的山上还有个疑似杀人狂魔的便宜老公,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简单吃了点爹娘给她准备的食物,栗月如丧考妣地收拾起包袱。途中看到妙青给她的心球,本想一口吞了,结果刚拿起又放下。
凭她这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实力,在这个人均会法术的玄幻世界就是标准的食物链底层,弱鸡中的弱鸡。
这样的人,一般是电视剧里的群演、小说里的炮灰,该死的时候自然会死,就算会读心也没用。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她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想找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躺着,安安静静地做条咸鱼。
至于昨天大掌门让老板给她的那枚丹药,栗月越看越觉得诡异,随手一扔,抛到了废殿角落里。
她可以死,但主动服毒还是算了。
栗月垂头丧气地爬石阶,从天亮爬到天黑,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五彩屏障。
跨过去就能见到她的便宜老公了。
栗月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个杀人狂魔释清道尊老成什么样子了?生活还能不能自理呢?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赡养老人啊。
其实栗月并没有多怕死。以她的经验来看,活着比死难多了。何况她早就死过一次,现在这条命完全是白捡的。莫名其妙多活了两天还睡了个好觉,属实是赚了。她已经很满足了。
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栗月唯一的梦想就是当条咸鱼静静苟着。毕竟她活着的时候只是打工,死了却要伺候便宜老公,不仅没有工资,对方还又老又会杀人,怎么看都太命苦了。
没关系,来都来了。
就是有点可惜了昨晚埋在山上的金银财宝。
“算了,留给有缘人吧。就当是捐了。”
栗月两三下开解好了自己。
自从死过一回后,她感觉自己的心态已经彻底放平了。能苟则苟,苟不下去就算了,反正在哪儿都一样。
唯一一点不太好的地方就是,死是会疼的。
依稀记得,被撞飞的时候她真的疼死了。即便已经快记不清当时的具体场景,每次试图回想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连身体都会下意识地痉挛颤抖,只要稍一闭眼,就喘不过气。
由此可见死亡带来的疼痛究竟有多么可怕。
想到死前的那种剧痛,栗月下意识有些抗拒。就冲这一点,要是能有机会苟活,她还是愿意稍微争取一下的。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么想着,栗月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朝着前方的屏障走去。
太华山顶,令狐轩坐在乌鸦背上,静静地注视着石阶上的人。
“想吃吗?”他轻抚着大乌鸦的羽毛,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只要她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她的胳膊拧下来给你当点心。”
大乌鸦浑身一颤。
它偏过脑袋,谨慎地看着令狐轩,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要当点心的话不是直接杀了更省事吗?为什么要拧她的胳膊?
大乌鸦扁扁的脑袋并不能做出多么高深的思考,它理解不了令狐轩的想法,只能在脑子里狂翻参考书套模版。
书里说了,昏君和妖妃是天生一对。令狐轩不杀这个女人,反而费劲吧啦地去扯她的胳膊,跟撒娇似的,怎么看也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想吃吗?
令狐轩为什么这么问它?他以前从来没有问过它任何问题,一向都是直接命令。
大乌鸦瑟瑟发抖。它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十分诡异。
一定是因为这个女人。动物的直觉告诉它,这个女人和先前被送进来的其他人全都不一样。
然而它纯粹是想多了。令狐轩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他体内涌动着暴虐的杀意,昨晚没能得到纾解,今天见到栗月就更加蠢蠢欲动。
不杀她,拧一只胳膊下来玩玩也不错。就选右臂吧,昨晚就是这只手臂把他从蠢鸟背上拉下来,害他摔了个千年难遇的狗啃泥。
令狐轩盯着栗月,只见她抬起脚,却在即将穿过屏障的前一秒猛地顿住。
栗月突然反应过来。
这座山外的结界需要门禁卡才能通过,门禁卡是她和释清道尊的结婚证,结婚证只有她有,那不就意味着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能进来吗?
道尊住在深山老林里,她爬了一天一夜才爬到他家门口。从门禁到屏障,这么一大段距离不就相当于一条天然的隔离缓冲带吗?
作为新娘子,她本来早就该到山上,昨晚却在废弃的屋子里睡了一夜。这一夜风平浪静,可想而知便宜老公根本没来找过她,估计是一点也没把她这只小虾米放在心上。
与其现在赶过去主动送死,不如龟缩回去被动等待。能苟一日是一日,说不定到最后两边的人都把她忘了呢?
眼前这座山气候适宜、草木葱茏,空气清新程度堪比AAAAA级景区。昨晚住的地方收拾一下也能住。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栗月一拍脑袋,迅速收回脚,转身沿着石阶下山,迫不及待地跑开八丈远。
真好,她又可以继续苟活了。
五色屏障内,令狐轩看着那道越跑越远的身影,表情变幻莫测。
“无聊。”
他手指用力,啪的一声,从大乌鸦背上拔下一根羽毛,随手一扔,嫌弃道:“果然是个废物。”
大乌鸦发出一声委屈的嘤咛。
令狐轩是在骂它吗?它又又又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大乌鸦看一眼屏障外朝着山下狂奔的女人,忽然顿悟。
妖妃跑了,令狐轩这个昏君生气了。
他一生气,遭殃的就是它。
被误伤的大乌鸦很委屈。它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番栗月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
下一秒——
“啪!”
它又失去一根羽毛。
那个女人跑了,令狐轩只能拿它撒气,这么拔下去,它不会被他拔秃吧?
它不要变成一只秃鸟啊啊啊!
大乌鸦原本是一只很怂的鸟,但此刻,对变秃的恐惧战胜了主人的淫威。
它要把那个逃跑的女人抓回来!
令狐轩把大乌鸦的羽毛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纯粹是因为无聊。他知道栗月再怎么跑也跑不出结界,所以根本没把她的临阵脱逃放在心上。
他只是有点烦躁,因为她再一次脱离了他的预判。
有点烦躁,也有点被挑起兴趣。
令狐轩本以为她是怕了,但转念一想,那些人不会派个傻子上太华山。这个女人的修为全废,一定是为了在最大的程度上降低他的防备,好伺机施展阴谋诡计。
换句话说,她一定很聪明。啊不,是心机深沉。
令狐轩心想,多新鲜啊,过了一千年,他们终于舍得换个招数了。既然如此,他不介意陪她玩一玩。
身下的乌鸦突然动了一下,令狐轩还沉浸在自己的天衣无缝的推理中,指尖微动,又拔下一根油光水滑的鸟羽。
哇啊啊啊!
大乌鸦感觉背上凉凉的,仿佛秃顶之神正在不远处向它微笑招手。
不要啊啊啊啊!
它再也按捺不住,载着令狐轩不由分说地朝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狂奔。
死女人你给我回来啊啊啊啊!
栗月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原本好好的,直到某个时刻,她感觉四周突然变暗了,后脖颈一凉,紧跟着,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开始飞速下陷。
她伸出手,摸到紧紧揪住自己后领口的冰冷鸟喙,下一瞬整个人被用力一提,猛地抛向空中。
原来不是山在下陷,是她在飞天。
一片混乱中,栗月只看见一只硕大无比的明黄色眼睛,犹如恐怖游戏走进现实。她吓得要死,心脏砰砰直跳,速度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
好痛。要猝死的感觉又来了。
栗月紧紧捂住胸口,疼得神智不清,感觉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结果大乌鸦叼起她用力一甩,直接给她甩清醒了,程度堪比回光返照。
栗月本人用身体在空中画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然后精准无误地砸进了令狐轩的怀里。
这一刻,世界上一共有两个人觉得不知所措。
做完一切的大乌鸦转头瞥一眼美人在怀的令狐轩,露出一个“还不快夸我”的表情。轻哼一声,从容落地。
这下无良主人总不会再拔它的毛了吧。
掉进令狐轩怀里的那瞬间,栗月的心脏突然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烈刺痛,喉咙里跟着涌上一股热流。
她捂住嘴,挣扎着从令狐轩身上下来:
“不好意思,我要吐——”
话还没说完,她身子前倾,哇地呕出一大口血。
滚烫的鲜血漫过指缝,落了令狐轩一身,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了他像雪一样白皙的侧脸上。
栗月双腿一软,栽倒下去。就在她即将从大乌鸦背上滚下去的瞬间,令狐轩下意识伸出手,拦腰抱住她,像捞死鱼一样把她捞了回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栗月看见,眼前这位不知名帅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可怖,一副恨不能把她当场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死定了。各种意义上的。
与此同时,太华山下,昆仑境主殿内,金道玄看着面前疯狂摇晃的命灯,大喝一声:“不好!”
“难道令狐轩终于还是对她下手了?”
他伸手往前一探,神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怎么回事?难道她没吃那天的解药!?”
大乌鸦: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鸟,大家觉得我做得对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