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环佩立即点头,这老太太不发威便罢,一厉害起来还真吓人啊!
“环佩,万要记住祖母的话,倘有不测,你一定要着人将追魂送回赵府,否则祖母死也不能瞑目。”赵老太太再次郑重叮嘱道,可她不知道她的话已经伤了赵环佩的心。
赵环佩想抽回被攥疼的手,不成想老太太竟攥着她的手往枪尖上抹,她的轻叫声随着刺痛响起。
赵老太太看着那血液隐入枪尖满意道:“多少年了,还是锋利若此。”
赵环佩忙抽回手,她看着手指上流着血的伤口道:“你这是干什么?!”
赵老太太不答,只道:“大泱王朝的江山社稷,赵家的兴衰荣辱,还有这上下百十余口人的性命皆系于你一身,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这担子未免太重,可对于我赵家的血脉来说未必就挑不起来。去吧!祖母等着你的好消息。”
赵环佩转身就走,她实在有些生气,先前对赵老太太的好感一扫而空,她还以为她多疼赵环佩,想不到孙女还没一把长枪来得重要,宁肯不要孙女的尸骨也要枪?什么人哪这是?!
还把她给弄伤了,疼死她了,现在还在流血呢!就这破玩意儿这么沉,一只手根本拿不动,拿它上阵杀敌恐怕还没等把它举起来就先被人杀了。
赵老太太看着孙女的背影叹气,落了一次水这孩子的心气和体魄都大不如前了,唉,也真是难为了她,她本就是个养在闺阁里的姑娘家。
赵环佩出发的前一天,她还在练习骑马,这实在是一件了不得的苦差事,经过了几天的训练她还是觉得这太难了,要不是她有逃走的打算而马匹是古代唯一的代步工具,她才不会吃这个苦头,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她不顾仆役们的诧异目光,攀着马背继续上,为了逃跑为了活命,什么脸面什么质疑什么危险她都豁出去了。
可当她再一次摔下来差点没丧身于马蹄之下的时候,她终于沮丧的得出一个结论,这马她娘的就不是人骑的!
赵环佩出发的当天,赵家人在门口相送。
赵夫人哭得凄凄惨惨,好像当初力主女儿出征的不是她似的。
赵老夫人也跟着掉眼泪,同时不忘叮咛孙女记住她所嘱咐过的话。
少夫人的手帕几乎就没离开过她的眼,不知她是否觉得多流点泪就能多些救她夫君的把握,以至于赵环佩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她那一双眼一直是红肿的。
娘哭孩子自然也会跟着哭,小小姐赵世媛见大家都在哭哭啼啼,她也就更加扯着嗓子嚎得起劲。
于是这一家子类似于送葬般的举动就更加坚定了赵环佩半途逃走的决心。
赵家军都在禹县驻扎,皇帝并没有再拨给她兵马,却给她派了监军,两辆马车一辆载着她,一辆载着监军大人向禹县前进,前后跟着些骑马护送的士兵。
行出没多远,后面突然传来呼唤声,经乳娘提醒她才意识到那赵二小姐四个字唤的是自己。
马车停下来,她撩开帘子向后望去,只见一蓝衫男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许是因为太过着急,他几乎是跌下马车的,随后连滚带爬跛着脚向她疾行而来。
男子称得上英俊,却是种毫无特色的英俊,倒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灿若星辰。
见心上人诧异地看着自己,他很是不好意思,红着脸道:“他们不让我来,扬言要打断我的腿,可就算真把我腿打断,我爬着也要来的,咱们不仅仅是指腹为婚的情分……这一生我的正妻只有你。”他伸手盖住她攀着车窗的手,“怪只怪我没用,没能早点从家里跑出来,以至于错过了时机不能带你远走高飞……”
她从他的掌心感受到他炽热的温度,却依然感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的不真实。
“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否则你岂不是误了我一生?一辈子不娶妻家父恐怕真的会打断我的腿。“他开着不甚好笑的玩笑,语气也是哽咽的。”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监军的马车上传来催促声,这边车夫一扬马鞭,随着一声脆响,骏马窜出将男子落在丈外,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声音还在不停传来,“赵环佩,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赵环佩,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赵环佩坐在马车里,感到铺天盖地的悲伤,或许这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只可惜不论是哪个赵环佩都无福消受这样一份厚意深情。
骏马奔驰车轮飞转,颠得她七荤八素。乳娘椿的脸色也不好,显是受不得这旅途的奔波。她现在终于明白赵夫人为何极力阻拦赵老太太出征,就马车的这种颠簸法,莫说是个八旬老太,连她都快要被颠得散了架。
赵环佩看着对面脸色煞白的乳娘,觉得赵家人里面也就这个乳娘还好一点,平日里对她关怀备至不说,竟还不畏死的跟了来,亲娘都做不到如此。
可她决定不再滥用她的好感,当初赵老太太表现得多好啊,做出了多么完美的一副祖母姿态,把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可结果怎么样?转眼就教你做人。就好像你仰头信赖得看着对方,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庇护,可人家伸手就给了你一巴掌,这怨得了谁呢?还不是自己蠢?连亲妈都不顾赵环佩的死活,竟还指望赵环佩的奶奶?
眼前这个妇人……搞不好是赵家派来监视她的,谁说得准呢?这令人沮丧绝望恐惧的古代。
车夫把马车赶得飞快,好像赶着去死一样的,可不就是赶着送她去死呗?她一不会武功,二不会带兵,三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她去边关不是去送死是干什么?
马车跑得太快了,眼看着越来越荒凉她不由得焦急起来。古有八百里加急之说,那都是用马跑出来的,这拉车的马虽然跑得不如八百里加急快,可按照现在的行程,一天跑个三五百里总有的,要是越跑越荒凉,她就是逃了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指着两条腿走路保不准会饿死在路上。
于是晚上在驿站休息的时候她就计划着逃跑。
乳娘累了睡得很熟打着轻微的呼噜,随行的监军八成是个贪官,一副酒囊饭袋相,如此这般赶路早就令他叫苦不迭,到了驿站连那些护送的士兵们也都跟着早早就寝了。
逃走是没有难度的,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半路逃跑,毕竟赵家是主动请缨将功赎罪,赵家人就更不用说了,在他们眼里二小姐是女流之辈不假,可二小姐有担当也是有目共睹的,他们都指望着二小姐呢!只可惜她从落水醒来后就不再是他们的二小姐了。
她悄悄拿出临行前准备好的包袱,里面有不少金银首饰与银两,还有几件换洗衣物和干粮,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又蹑手蹑脚的回来,她打算带走长枪。
护国将军府祖传之物,一定是很值钱的,依赵老太太对它的重视程度,这东西八成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价值连城也说不定,不带走不傻吗?要是回不了现代,她在古代想过上好日子说不定还得指望它呢!价值连城?富甲一方?光是这些设想都让她兴奋到发抖了。
于是她扛起了长枪,带枪跑了。
可是后来事实证明这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因为这玩意太他妈重了。俗话说远途无轻载,她扛着抱着拖着个几十斤重的东西根本跑不快,别说跑了,她后来累得走都要走不动。她连拖带抱带着长枪走了大半宿,终于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唉,她放弃了,她决定不带着它了,再不快跑驿站里的人都要醒了。
可把它扔了到底不甘心,正巧附近有颗歪脖树,颇具特色较好辨认,于是她在歪脖树下挖了个深长的坑,把枪放了进去,可当她填土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长枪从坑里飞了出来,躺在了她的脚边。
她吓了一跳,一脚将枪踢进坑里,长枪又从坑里飞了出来,这回立在了她身旁。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这枪有古怪!深更半夜的碰到这种事,简直没把她的魂儿吓出来,是她撞了鬼还是这枪成了精?
她第一反应就是跑,可是长枪也追了过来,立在她身前挡住她去路,她换了个方向没跑两步,长枪又立在她跟前挡住她去路。她接连换了几个方向,长枪都立在她跟前挡住她去路。
她吓得几乎尿了裤子,“你是鬼还是怪?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长枪就倒在了地上。
她不明白它的意图,看着四野空空,月光清冷,一棵歪脖子树在月光下弯出诡异的弧度。
她声音颤抖,“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长枪在地上抖了一抖,见她还是不能明白,它干脆向前窜了一窜,她这才恍然大悟,长枪指向的是她来时的路。
“你想让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