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的梆子声慢悠悠地飘过客栈屋檐,整座客栈都沉浸在睡梦中。
陶悦的房间里,六六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铺正中央,小爪子摊开,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睡得正香。
已经换好夜行衣的陶悦看着这小家伙的睡相,忍不住弯起嘴角。
她轻手轻脚地扯过薄被,仔细盖住它露在外面的小肚子,免得着凉。
"这家伙,睡得可真沉…"她小声念叨着,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造型奇特的面具。
这面具乍看像只顽皮的猿猴,细看又带着几分野猪的憨态,眼睛部位用的是一种特制的镜面材质,既能完美遮挡面容,又不会影响视线。
戴上面具的瞬间,陶悦感觉整个人都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她回头看了眼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小毛球,指尖轻弹,布下一道简单的防护结界。淡金色的光晕在六六周围一闪而过,又隐入夜色中。
"就去探个究竟..."她对自己说,声音在面具里显得有些闷,"沈叔叔的叮嘱我都记着呢,就远远地看一眼,搞清楚那书房的古怪就行。"
推开窗棂,皎洁的月光立刻洒了满身。晚风轻拂,带着秋天特有的微凉的草木气息。
陶悦像片羽毛般轻盈地翻出窗外,脚尖在窗台轻轻一点,整个人便悄无声息地落在街面的青石板上。
她回头望了眼客栈二楼那个亮着结界的窗口,深吸一口气,转身融入沉沉的夜色中。
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就熄了灯,整条街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有打更人渐行渐远的梆子声,在夜空里不紧不慢地敲着,像在为这个不眠夜打着拍子。
整个刘府也陷入了沉睡。陶悦像只猫儿般轻巧地趴在书房屋顶上,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刘财主还真是个“实在人”,把所有窗户都大开着,却什么都看不见——这不就是典型的掩耳盗铃嘛!
她绕着书房转了一圈,果然如六六所说,从哪个角度都窥不见室内分毫。本以为从屋顶能发现什么破绽,结果上来后还是白费功夫——书房里就像被一团浓雾笼罩着,什么都看不清。
“这就有点意思了。”她摸着下巴琢磨。这种情况在她读过的所有典籍里都没有记载,看来是碰上新鲜玩意儿了。
一般来说,施法者灵力不高的话,结界或者阵法都需要定期补充灵力。白天刘财主说灵心宗的人最近一次来是三四个月前,如果真是结界,这么长时间过去肯定该有漏洞了。可现在依然完好无损……。
“如果是法器呢?”她眼睛一亮。法器确实不需要定期供给灵力,可它总要有个能量来源吧?
忽然,她想起曾经在《江湖指南》里看到的一句话:“这世界一花一草,一石一沙均有能量,天赋异禀之人则是善于协调这万事万物的能量。”如果……这个法器只需要极其微弱的灵力就能运转呢?
这个想法让她心头一跳。她轻盈地跃下房顶,在书房四角布设隔灵阵。这个阵法虽然耗时,但最不容易打草惊蛇。她小心翼翼地将阵法范围控制在书房四周,确保能切断法器与地脉和外界灵气的联系。
陶悦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一边估算着,照这个速度,最晚明晚这个时候,书房周围的灵气就会被暂时切断。到时候,无论里面藏着什么倚赖外界灵气运转的法器,都得出点"小状况"。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正准备功成身退,溜回客栈睡个回笼觉。可刚翻出刘府,一股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便如影随形般从身后袭来!
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黑衣人!
得益于最近的境界提升,陶悦的灵觉敏锐了不少,此刻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气息中毫不掩饰的压迫感。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当机立断,转身就溜!
夜色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在空旷的街巷中穿梭,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这次能甩掉呢?”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答案。不过两条街的功夫,那道黑影便如鬼魅般轻易追至她身前,恰到好处地封住了她的去路。“前天晚上刚提醒你,今晚就又见面了,你还真是不听话啊。”
“完了完了,这速度差距也太打击人了……”陶悦心里咯噔一下,迅速评估着局势,“真动起手来,我怕是只有挨打的份儿啊!”
打不过就怂,这是她爹教给她行走江湖的宝贵智慧。
她立刻收起面具,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纯良、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好巧啊大哥!这么晚了,您也睡不着……出来散散步?”
黑衣人抱臂而立,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睡不着?可我分明看见你是从别人家的围墙里翻出来的。怎么,你们黑云宗如今连溜门撬锁的业务都拓展了?”
“喂!说我可以,诋毁我们黑云宗不行!”陶悦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那点谄媚瞬间被义正辞严取代,“我这个人偶尔是不太靠谱,但我们宗门的风评——可不能在我这儿掉价!”
黑衣人似乎被她这反应逗乐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呵,有意思。我上次似乎警告过你,在这个镇子里不要轻举妄动。你为什么非要去自寻死路?你……”
“等等!”陶悦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立刻打断了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自寻死路’?听你这意思……你早知道刘府有问题?”
黑衣人轻笑一声,夜风拂过他微动的衣袖:“知道又如何?有些浑水,蹚不得。趁早收手离开,否则现在的你,处境会很危险。”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的我’?”陶悦追问,心里嘀咕:这人说话怎么还带划重点的?
“呵,你真想知道?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我当然想知道!”陶悦挺直背脊,一脸认真,“不管我是不是猫,总得先明白风险在哪儿,才能判断值不值得冒险吧?”
“好。”黑衣人语气沉了下来,“你可知来到苍梧镇的修士并非全部失踪,有相当一部分人平安返回了宗门——而这些失踪的修士都有一个共同点:修为皆在元婴期上下,至少也是半步元婴。”
“元婴期?”陶悦蹙眉,“这修为已经不算低了。这刘财主一个毫无灵力的人,怎么做到的?”
“他自然做不到。”黑衣人声音压低,“我的调查显示,他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这件事对修士的修为要求很高。所有被他选中的修士,都曾像你一样,接受过他的宴请。他背后一定有人,只是我至今未能查出那人身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陶悦:“同境界下,魔修实力往往强于普通修士。而你现在的修为……”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看起来既不显眼,又刚好处于‘好用’的阶段——正是他们最方便下手的对象。”
陶悦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原来如此……那这可就有意思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这一切如此清楚?”
黑衣人沉默片刻,终于轻叹一声:“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来自兔族,失踪的狐族长老于我有恩。你在酒楼发现的那搓毛发,是我的。我在那儿留下了印记,一旦有修士踏入,我就能感知,并设法将他们劝离。”
他抬头望向朦胧的月色,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不愿再看到更多人,成为这场阴谋之下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