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魔修实录》 第1章 第 1 章 陶悦在山里晃悠了十七年,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山脚下那个依水而建的小镇——清溪镇。 打从记事起,她就一直在黑云宗的这座山头晃悠。 山并不高,却常年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中,春夏时节满山翠绿,秋冬时则染上一层朦胧的灰褐色。 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就能看到那扇吱呀作响的宗门木门。 黑云宗这名字听着吓人,像是哪个魔修大能开创的派系,实际上穷得连山门前的石阶裂了都不舍得花钱修,只用些山泥胡乱糊弄一下。每逢下雨,雨水就会顺着缝隙渗入地下,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关于这名字的由来,她爹——宗门主陶清旋总爱捋着胡子念叨:“当年我与你娘在青云宗修行,奈何天赋普通,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在那儿拖后腿。我们挑了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下山,谁知走到这山头忽然黑云压顶、狂风大作。你娘说‘此乃天意’,我们便在此定居,取名黑云宗。” 陶悦每回听到这番说辞,一边拔着地里的杂草,一边忍不住腹诽:什么天意,分明是爹娘走累了,懒得再找地方!山风拂过,带来后山田野里泥土和青草的清香。 至于这名字——确实特别过了头,特别到全修仙界都在私下嘀咕,怀疑他们是不是跟那几个顶厉害的魔修宗门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还记得六岁那年跟娘亲下山买肉,那猪肉摊主一听说她们来自黑云宗,吓得手一抖,刀都差点拿不稳,赶紧躬身行礼,恨不得把整扇猪排骨都塞进她们的背篓里。 那是正值集市日,镇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阳光透过屋檐的间隙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你问为什么不是提刀就砍?这还要从修行之道说起。 这世间的修行路数,主要分两大派系:一派是大家最熟悉的常规修仙路子,俗称“修士”——每十个修仙者里头,少说也有九个走的是这条路。他们引天地灵气入体,靠一次次硬扛天雷渡劫来提升境界。虽然进展慢,但胜在踏实稳当,一步一个脚印。 而另一派,则是令人既忌惮又敬畏的“魔修”。 天地间万事万物都讲究个阴阳平衡,有善念就有恶念,这些念头都会化作实实在在的能量。魔修走的就是另一条路子——专门吸纳天地间的负能量来修炼。 不过,这负能量哪是那么容易驾驭的?非得是心志坚如磐石的人,才扛得住它的侵蚀。稍有不慎,就会被其中的戾气反噬,心性大变,堕化成只知杀戮的邪修——那可就是真的万劫不复、再难回头了。 正因为这么凶险,选择这条路来修炼的人少之又少。 陶悦从小到大听说过的、真正靠这个修炼出头的宗门,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门人全部加起来,恐怕都超不过一百个。 因此,黑云宗这个听起来颇有魔道风采的名字,在刚建宗的前几年才让人又敬又畏。 不过这一切都与真实的黑云宗无关。 黑云宗走的是常规修仙路子,但是他们收徒从不看资质——反正也招不到什么天才。门中弟子多是像她爹娘这般,在大门派混不下去的"庸才"。 黑云宗也不兴搞什么副掌门、长老、师父那套复杂的辈分。宗门里堆满了陶悦爹娘年轻时搜罗来的各路法术秘籍,竹简、帛书杂乱却自成一格地堆放在藏书洞里,弟子全凭自己的能力和兴趣修炼。 遇到实在啃不动的难关,就先找宗主陶清旋指点两下;要是他也搞不定,那就寻求外援——现任青云宗掌门林清,那可是陶清旋当年最疼爱的小师弟。 别的宗门弟子都身着统一制式的服饰,看上去整齐划一,颇有气势。而黑云宗却全然没有此项规定,弟子们爱穿什么便自己努力种地或捉妖赚钱去买,所以黑云宗的画风那叫一个五彩斑斓,百花齐放,什么风格都有。 宗门接的活儿也格外接地气:专治各种小妖作乱。比如刚化形的狐狸精偷了村民的鸡,柳树精半夜在官道上吓唬路人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大门派瞧不上这等琐碎差事,慢慢的倒是让黑云宗混出了些名堂——在穷门派里,他们算是穷得比较有名的。 最妙的是他们的"妖才培养计划"。但凡被抓回来的小妖,先上课学习人间规矩,考试合格就放归山林。要是屡教不改......那就留下来种地。 于是黑云宗后山那片平坦的土地成了奇观:黄鼠狼精在菜园子里捉虫,野猪精吭哧吭哧翻地,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藤妖在房檐下织布。 这片土地被经营得井井有条,蔬菜长势喜人,几棵果树上挂满了沉甸甸得果实。 陶悦时常蹲在田埂上托腮发呆。远处,她爹正跟一只刺猬精争论今年的收成,她娘拎着食盒给练剑的弟子们送饭。 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金色的余晖洒在菜田间,那些在名门大派眼里不成器的修士和妖怪,在这方小天地里,竟也活出了别样的热闹。 陶悦一直觉得,全天下的宗门和妖怪,应该都跟黑云宗一样——人和妖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白天你练你的剑、我啃我的果,晚上还能蹲在同一块屋檐下嗑瓜子闲聊的关系。 可是等到她独自下了山,才发现,黑云宗那样的日子,不是这世间的常态。 第2章 第 2 章 这日清晨,黑云宗的山门前来了三个挂着乌青眼袋的庄稼汉。朝阳才刚刚爬过东边的山头,将金光洒在黑云宗那略显褪色的牌匾上,却照不亮三人脸上的憔悴。晨露打湿了他们的草鞋和裤脚,带来山间特有的清寒。 陶悦正蹲在屋檐下嗑瓜子,一身洗的发白的裙衫衬得她身型单薄。乌黑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颊边,随着她嗑瓜子的动作轻轻晃动。一双灵动的眼睛半眯着,享受着清晨难得的宁静,就听见她爹在正厅扯着嗓子喊:“悦儿!来活儿了!” 她拍拍手上的瓜子壳,慢悠悠晃进去,嘴里还嘟囔着:“大清早的,能有什么活儿...” 声音里带着没睡醒的慵懒。 正厅内,陶清旋端坐在主位上,捋着那撮已经有些花白的胡子。三个壮实汉子佝偻着腰,活像被抽了魂似的站在厅中,眼睛下面的乌青浓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晨光从敞开的门照进来,在青石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三人的不安无限放大。 “仙、仙长,我们实在没法子了...”为首的汉子搓着手,声音沙哑,“每夜我们都能听到院子里传来刨地声,可掌灯查看又空无一物…已经连续七八天了,实在是无法入睡啊。”他的手指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开裂,此刻正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 另一个汉子补充道:“白天下地都没精神,庄稼都快荒废了。” 陶悦靠在门框上,继续嗑着手里剩下的瓜子,眼睛却亮了起来。哟,听起来像是个小妖作祟。她心里暗自琢磨着这次会是什么精怪,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几种可能。 “定是刚化形的小妖不懂规矩。”陶清旋捋着胡须打包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悦儿,你带新弟子们去练练手。” 说着,他不容分说地把最贪睡的小师弟和总把符咒画歪的小师妹塞给她。小师弟林小满还揉着惺忪睡眼,嘴角挂着可疑的口水痕迹;小师妹苏芸则紧张地捏着一叠画得歪歪扭扭的符咒,手指上还沾着未干的朱砂。 陶悦叹了口气,认命地拎起两个还在迷糊中的师弟妹:“走吧,带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妖。”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着这次捉妖能换多少零花钱。 暮色四合时,三人蹲在农户的稻草堆后。初夏的晚风带着田野的清香,吹得稻草沙沙作响。远处的山峦渐渐隐入暮色,只留下一道深色的剪影。偶尔传来几声归巢鸟雀的啼鸣。 林小满打着哈欠问:“师姐,这次是兔子精还是松鼠精?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是只偷玉米的野猪精?”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嘘——”陶悦突然绷直了脊背,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院落。 空荡荡的院子里传来了指甲刮挠青石板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爬上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刺耳,让人不寒而栗。 苏芸吓得一把抓住陶悦的衣袖,手指冰凉,被陶悦无声地拍开了手。捉妖最忌慌里慌张,这是黑云宗入门第一课。 一刻钟后,院子里的抓挠声戛然而止。寂静突然降临,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月光下,一团黑影从墙角的破洞缓缓挤出——一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鼠精,却顶着张皱巴巴的人脸,鼠耳在人头上支棱着,身后还拖着条光溜溜的长尾巴。他用老鼠的爪子拍了拍身上的土,人模人样地直起腰来。 “好家伙...”陶悦差点笑出声,“这化形功课是跟村口二傻子学的吧?” 她甩出捆妖索,压低声音对两个师弟妹说:“看好了,这种刚化形的小妖最好对付。只要...” 话没说完,她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绳索刚要出手,却见那鼠精突然转身——月光下那张人脸露出个诡异的笑,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 他热络地凑上来:“你是来找我的吧?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这几块破石头——”说着就要用毛茸茸的爪子来拉陶悦的手。 陶悦一个激灵跳开三尺远,掐诀的手势都摆歪了:“呔!妖、妖怪休得猖狂!看我收了你!”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这精怪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灰影闪过,她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泥土和草屑沾了她一身,鼠精跳上她后背,小爪子叉腰怒骂:“你们这些凡人讲不讲理,我挖自己化形前藏的松子,碍着谁了?”边说边踹她的屁股,“这户人家每晚端着油灯晃悠,灯一亮我就得躲,灯一灭我还得重刨,现在你又要收我…” “师姐!”两个小弟子惊呼着要来扶,却被一阵清越的剑鸣声定在原地。 剑光划破夜幕,两道紫衣身影翩然落下,衣袂飘飘,宛如仙人降临。年长些的修士刚落地就笑弯了腰:“钱师兄快看!这不是黑云宗...” 他的笑声爽朗,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丁黎。”被称为钱师兄的青年淡淡制止,月光描摹着他如画的眉眼。他目光扫过陶悦沾满草屑的衣裙和屁股上鲜明的鼠爪印,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需要帮忙吗?” 陶悦呆住了。这一刻,鼠精的咒骂、师弟妹的惊呼全都远去了。她只看见那人衣袂上的云纹在夜风中轻扬,看见他束发的玉冠流转着月华清辉,看见他腰间玄色玉带钩上悬着的青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脸上不由自主地发烫。 “不、不用!”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突然觉得自己这身衣裙格外寒酸,“我们黑云宗...就擅长处理这种小妖...”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小了,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羞窘。 丁黎还在闷笑:“钱师兄,他们黑云宗捉妖方式都这么...别致吗?”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调侃。 钱喻没有回答。他指尖轻弹,一道金光缚住鼠精:“既无伤人之意,便交由你们处置。”转身时,腰间玄色玉带钩上悬着的青玉佩荡出清越声响。 陶悦怔怔地望着那抹紫色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直到苏芸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师姐,人已经走远了。” 回山路上,鼠精在缚妖袋里骂骂咧咧,小师妹凑过来咬耳朵:“师姐你脸好红...” “胡说什么!”陶悦一把捂住耳朵,声音陡然拔高,“这是...这是方才捉妖运功过甚!”她梗着脖子强调,“我陶悦岂是那等肤浅之人!” 小师妹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我可没说是瞧见钱师兄才...” “闭嘴!”陶悦一把捂住她的嘴,却没注意到自己连脖颈都泛起了薄红。鼠精在袋子里发出“吱吱”的嘲笑声,被她狠狠拍了一巴掌。 那一夜,陶悦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眼前总是浮现出那袭紫衣,和那双清冷的眼睛。 “钱喻...”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这个名字。心里泛起一种陌生的悸动,既让她困惑,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期待。 隔壁房间,被临时关在笼子里的鼠精正翘着二郎腿,啃着不知从哪摸来的松子。透过窗缝看到陶悦房内辗转反侧的身影,他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年轻真好呀,一见钟情什么的,最有趣了。” 第3章 第 3 章 自打从山下回来,钱喻那身紫衣就老在陶悦梦里打转。她天天蹲在宗门石阶上嗑瓜子,嗑着嗑着就忍不住叹气:“唉——”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黑云宗安静的院落里。石阶旁的野草已经长到了脚边,随着山风轻轻摇曳。 这天陶清旋拎着酒葫芦路过,看见自家闺女嗑瓜子嗑得魂不守舍的。他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目光在女儿失神的脸上转了转,突然“嘿嘿”一笑,扭头就朝青云宗的方向去了。 两天后,黑云宗全体弟子被紧急叫到一起。陶宗主捋着胡子宣布:“咱们修为比不上人家,学问可不能输。”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协议,“为师跟青云宗谈妥了,以后两宗一块儿上课。明天就开始——”说完脸色一板,“都滚回去收拾行李吧!” 整个黑云宗顿时炸开了锅。弟子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和青云宗一起上课?那个出了名眼高于顶的青云宗?” “听说他们宗的弟子个个都能御物飞行,最差的也是筑基后期!” “完了完了,咱们这点修为,岂不是去丢人现眼...” 陶悦却眼睛一亮,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青云宗...那不就是钱喻所在的宗门吗?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双清冷的眼睛。 林小满凑过来,忧心忡忡地问:“师姐,咱们真要去青云宗上课啊?我、我连御风诀都使不好呢...” 苏芸更是急得快哭了:“我的符咒画得歪歪扭扭,到时候肯定会被笑话的!” 陶悦一拍胸脯:“怕什么!有师姐在呢!再说了,”她眨眨眼,“修行之路漫长,谁还不是从菜鸟过来的?” 话虽这么说,当晚陶悦却偷偷溜进藏书洞,翻出那本落满灰尘的《基础法诀大全》,就着昏黄的油灯,连夜恶补起来。 陶悦原本以为,世上所有事都像她捉妖一样,只要拼命追总能追到。但是,感情跟捉妖根本不是一回事——不是你布好天罗地网,人家就非得往里跳。 上课第一天,陶悦特意起了个大早,换上新买的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对着水缸照了又照,确保每一根发丝都在该在的位置。 青云宗的讲堂宽敞明亮,白玉为阶,紫檀为桌,与他们黑云宗那朴素的木屋简直是天壤之别。青云宗弟子们一水儿的紫衣,个个神情倨傲,见到黑云宗的人进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陶悦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前排的钱喻。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简,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俊。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过去... 然后就以“完美”的姿势在钱喻面前表演了教科书级别的出糗——她本想用御风决将发带和裙子托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但第一次在室内使用没控制住力度,风直接掀翻了前排的砚台。 墨汁精准泼在钱喻暗紫色的衣袍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痕迹。整个讲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抱歉抱歉!”陶悦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结果把墨迹晕染成了更大的乌云,“我们黑云宗的特色就是...呃...热情好客?” 钱喻当时的表情就像生吞了只刺猬精。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但那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离我远点”。 陶悦灰溜溜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感觉整个讲堂的人都在偷偷笑话她。只有丁黎——那个总跟在钱喻身边的修士——冲她友善地笑了笑。 往后两年,陶悦把话本子里追人的套路试了个遍—— 天不亮就蹲在钱喻练剑的竹林里“恰好路过”,尽管黑云宗弟子向来奉行“日出三竿才起床”的宗旨。结果每次都是她蹲在竹林里打瞌睡,被早起的鸟儿吵醒时,钱喻早已练完剑离开了。 往钱喻书案上塞自己烤的“炭烧桂花糕”。后来她才发现,那些糕点都被喂了青云宗后山的灵鹤,导致那些鹤见到她就扑棱着翅膀追着要吃的。 在他佩剑上系了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结果被青云宗弟子嘲笑“像麻绳捆咸鱼”。那天钱喻面无表情地解下同心结,随手扔进了草丛里。 “师姐,”林小满实在看不下去,“要不算了吧,你跟钱师兄应该没仇吧。” 青云宗的弟子们更是嘴毒—— “听说黑云宗专收废物?看来连追人都这么没天赋。” “钱师兄将来是要飞升的,修为起码要能跟师兄不相上下吧?” “有些人啊,修为不行,脸皮倒是修炼得登峰造极~” 陶悦蹲在假山后啃着果干,听到这些嘲讽只是撇撇嘴:“哼,他们懂什么?钱喻又没亲口拒绝我,说明我还有机会!” 直到这天放课后,她猫在回廊拐角,听见凉亭里的对话—— “那丫头追你两年了,”丁黎的声音带着促狭,“别说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其实宗里不少师兄弟都觉得她挺可爱...” 沉默片刻,钱喻清冷的声音响起:“别提她,烦。”说着他蹙起眉头,“明明有修炼天赋,却不用在正道上,整日追着人跑,不觉得会给别人添麻烦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她?"丁黎明显愣住了。 "拒绝?"钱喻的声音比冬日的溪水还冷,"你以为我们为何要与黑云宗一同上课?如果不是因为她是黑云宗宗主的女儿…" 陶悦转身跑开了,“偷听是不对的,不对的…” 奇怪的是,先前听到那些嘲讽都没这么难受。她一路跑到后山桃树下,终于忍不住蹲下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树后传来。那只灰毛鼠精揣着爪子,歪头看她:"怎么躲在这儿掉眼泪呢?" "要你管!"陶悦胡乱抹了把脸,转身作势要揪他的胡子,"再不好好修炼化形,信不信我让你在后山种一辈子地!" 鼠精撇了撇胡子,小爪子一摊:"啧啧,在我这儿逞什么能?方才哭得跟个鬼似的。"他灵活地跳到石头上,"你说你长得也挺好看的,何必为了一个男的哭成这样?" "要我说啊,"鼠精眼睛滴溜溜转,声音突然压低,"就是你见识的郎君太少,见着个皮相尚可的就迷了心窍。"他凑近几步,尾巴尖讨好地晃了晃,"不如带我下山,鼠爷带你开开眼?" 陶悦"哗啦"抖开储物袋,将珍藏的话本子一本本撕得粉碎。"少来这套!"纸屑纷飞中她瞪圆眼睛,"分明是你自己想溜下山!化形考核不过关,哪儿都别想去!" 鼠精被戳穿心思,骂骂咧咧钻回草丛。可那些话语却像种子,悄悄在陶悦心里扎了根。 那天晚上,陶悦做了一个决定。 第4章 第 4 章 晚饭的时候,黑云宗的饭堂总是最热闹的。与青云宗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同,这里充满了碗筷碰撞声、说笑声和偶尔为了抢最后一块红烧肉而起的嬉闹声。那些讲究“清心寡欲”的青云宗弟子大概永远想不明白,为什么并堂上课两年了,黑云宗这些人还是一下课就跑得比御物飞行还快。 就在这喧闹声中,“哐当”一声脆响突然打破了热闹——陶悦突然把空碗往桌上一撂,一脚踩上条凳站起来:“我决定了!明天就下山历练!” 正啃着酱猪蹄的小师弟吓得一哆嗦,肉骨头“咕噜噜”滚到了地上,沾了一层灰。满屋子的弟子齐刷刷抬头,只见油灯映着少女亮得发光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某种坚定而又不安的光芒。 陶宗主头也不抬地敲了敲桌子:“先把你这堆碗碟刷干净,刷完再来找我。”他顿了顿,瞥了眼陶悦踩在条凳上的脚,没好气地补了一句:“还有,脚给我放下来——宣布就宣布,没个正形,别带坏师弟师妹。” 晚饭后,陶悦抱着枕头溜进爹娘房间。油灯将房间照得温馨朦胧,她发现两人正凑在一块儿研究一个镶满玉石的手镯。 “爹,娘…”陶悦看他们看的入迷,忍不住出声,“你们在看什么宝贝呢?” “闺女来得正好!”陶母柏水眼睛一亮,举起那个五颜六色的宝石手镯,“这可是爹娘当年闯江湖攒下的‘救命法宝’!”她得意地转着手镯:“瞧见没,每颗宝石都连着一位老朋友,注入灵力就能通话。不过嘛……” 陶母的话突然卡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陶悦好奇地凑近:“不过什么?“ “呃…除了这颗黑宝石连咱们黑云宗,其他几个……时间隔得也有点久,娘也记不清谁是谁啦。”她把镯子塞进陶悦手里,“反正遇到危险你就挨个试!总有一个能接通——”说着又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就是不知道这些老家伙还活没活着……” 陶父在旁边猛咳嗽:“说什么呢!沈万三那个老抠门肯定活得好好的——祸害遗千年!” 陶悦摸着手里冰凉的手镯,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来:“爹,娘……你们……真的不拦着我啊?” 陶母利落地将镯子戴到陶悦的手腕上,拉过女儿的手:“拦你做什么?”她目光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世界那么大,爹娘在你这个年纪,早就跟着师兄师姐下山历练了。可你呢,从小到大都陪着我们窝在这小山头。” 她轻轻抚过陶悦的脸颊,语气柔软下来:“建立黑云宗,收留这些‘能力普通’的人和妖,是你爹和我走过世间之后自己选的路。可这条路不该是你的全部啊,悦儿。你总得……亲自去看看这世间究竟是什么样的。” 陶悦眼眶微微发热,低头摩挲着镯子上冰凉的宝石,小声嘟囔:“可我……我还没想好要选什么路呢……” “没想好就对了!”一旁的陶父忽然插话,笑呵呵地伸手,利落地解开了她腕间那根看似普通的红绳。 绳索落下的瞬间,一股压抑已久的力量倏地从陶悦灵台涌出,桌角的烛火“噗”地一声窜起老高,映得她整张脸明明灭灭,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以她为中心荡开,吹得桌上的纸张哗哗作响。 陶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收敛气息,却发现自己久违的灵力正欢快地奔涌在经脉之中。她茫然地抬头:“爹?您不是一直让我藏着吗?怎么突然……” “嗐!以前是以前!”陶父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一来,爹娘这点本事,实在教不了你什么高深的魔修功法;二来嘛,也怕你年纪小把握不住,惹来麻烦。” 他拍拍女儿的肩,眼神欣慰又有些感慨:“可现在你要下山了,总不能还捆着你的手脚吧?往后这力量是藏是露,什么时候该怂、什么时候该嚣张——你自己判断!” 他冲陶悦眨眨眼,笑得颇有几分得意:“说不定闯着闯着,就撞上属于你的大机缘了呢?” 陶悦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蓬勃欲出的力量,又低头看看腕间闪闪发光的镯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那点不安被冲散了不少:“知道啦!该怂的时候我肯定猫起来,该支棱的时候……也绝不给我们黑云宗丢脸!” 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反正……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嘛!” 第二天一早,陶悦挎着包袱站在褪色的山门前。几乎所有弟子都来送行了,连后山的几个小妖都偷偷躲在树后张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离别愁绪和草木清香。 贪睡的小师弟揉着眼睛扑过来:"师姐早点回...咦?"他突然一个激灵,"你法力怎么..." "没睡醒眼花了吧?"陶悦一把捂住他的嘴,袖中泄出的法力却震落了三丈外的桃花。她赶紧塞给他一包松子糖:"乖,等师姐给你带江南的龙须酥!" 苏芸红着眼睛递过来一叠符咒:“师姐,这是我画的护身符,虽然、虽然可能不太灵验...” 陶悦接过符咒,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师姐会平安回来的。” 等陶悦与宗门众人告别完,晃到山脚已经晌午。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一头扎进路边“仙客来“饭馆——招牌上的”仙“字还少了一撇,一看就是黑云宗毕业的小妖开的。 店里生意冷清,只有两三桌客人。 陶悦点了几个招牌菜,一边吃一边听着隔壁桌的谈话。 隔壁桌几个穿着靛蓝袍子的修士正说的眉飞色舞:"北边苍梧镇出了个缺德妖怪,专搞恶作剧!昨儿把刘财主的假发变成了会唱歌的蒲公英,之前还把把醉仙楼的招牌菜全变成了鞋子味!" "噗——"陶悦一口茶喷出来,"这妖怪是个人才啊!" "这位道友有所不知,"一个娃娃脸修士闻声转头道,"听说这个妖怪最喜欢的就是捉弄修士,玉剑门大师兄的本命法器现在还在糖葫芦棍上插着呢!“他整了整衣襟,突然挺直腰板,义正言辞道:“我玄虚门此次奉师命下山历练,这种祸乱人间的事肯定要管上一管!“说着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这正是我玄虚门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小二,结账!“ 陶悦听的嘴角直抽抽,心想这玄虚门的人怕不是戏文看多了。 她慢条斯理地扒完碗里最后一粒米,托着腮帮子望着门外四通八达的土路发呆。阳光下的土路泛着白光,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和漂浮的云朵,未来就像这道路一样,充满未知却也引人向往。 “得,”她摸出几枚铜钱往桌上一扣,“反正也不知道去哪,不如去北边看个热闹。” 第5章 第 5 章 走了一段,陶悦忽然停下脚步。四周荒草萋萋,远处传来几声归巢鸟雀的啼鸣。她像是想起什么,从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储物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本边角都卷了起来的《江湖指南》。这是她临行前,顺手从爹爹书房桌上摸来的。 “苍梧镇...”她翻到对应章节,轻声读出来,“以盛产苍梧木闻名,此木质地坚硬,蕴有灵性,是制作法杖、法器的上佳材料...近半年来常有修士失踪事件发生...” 陶悦皱起眉头。修士失踪?刚才那几个玄虚门的人可没提到这个。 她合上书,抬头望向北方。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层薄雾中,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看来这次下山不会太无聊了。”陶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加快了脚步。 天色彻底暗透之前,陶悦终于在路边发现了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庙门歪斜,蛛网遍布,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久无人烟的荒凉气息。 殿内供奉的神像泥塑斑驳,五官都已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空洞的眼睛默然凝视着下方。香炉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枯叶。 她简单清扫出一块角落,拾了些干柴,指尖一弹,一簇火苗跃然而出,点燃了篝火。橘红色的火焰噼啪作响,驱散了四周的黑暗和寒意。 陶悦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取出干粮小口吃着,目光却落在手腕那串宝石镯子上。 “红色…蓝色…绿色…”她指尖一一抚过,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忍不住猜想每一颗宝石背后连着怎样一位前辈,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突然,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陶悦立刻警觉起来,她握紧了随身携带的短刃。 “谁在那里?”她低声喝道。 没有回应,但那声响却越来越近。陶悦慢慢向庙门挪去。 就在她准备冲出去的瞬间,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吱吱!吓死鼠爷了!你这丫头怎么选这么个破地方过夜?” 陶悦松了一口气:“怎么是你?你偷偷跟我下山了?” 鼠精灵活地钻进来,夸张地拍打着皮毛上的灰尘:“哼!鼠爷还不是怕你个小丫头片子人生地不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我可是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老前辈了!” 他三两下跳到陶悦对面,凑近火堆,小眼睛被火光映得亮晶晶的:“说真的,你真要去那苍梧镇?鼠爷我可听说了,那地方邪门得很,最近不止修士,连好几个厉害的大妖都悄没声地不见了踪影!我看啊,这潭水深着呢!” 陶悦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鼠精愣了一下,随即扭捏起来:“这个...那个...主要是想好好表现,早点通过化形考核...” 陶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实话。” “好吧好吧!”鼠精泄气地垂下脑袋,“说实话…就是…就是上次我偷吃宗门供奉的灵果被抓个正着,要不是你替我求情,宗主早就把我关起来打一顿了…” 他抬起头,小眼睛里闪着真诚的光:“我们鼠精虽然名声不好,但最讲恩怨分明。你对我有恩,我自然要报答。” 陶悦微微一笑,递给他一块干粮:“那就多谢了。不过既然跟来了,就得听我的指挥。“她眨了眨眼,又补了一句,”再说了,你总得有个正经的名字吧?整天鼠精鼠精的叫着,总归不太好。” 鼠精一把接过干粮,啃得两腮鼓鼓,含糊不清地嚷道:"成!叫爷六六!爷在家排行老六,上头还有五个姐姐!"他得意地翘起胡子,小爪子还比划了个六的手势。 陶悦噗嗤笑出声来:"六六?这名字倒是好记。以后就叫你六六了。"她伸手戳了戳鼠精圆滚滚的肚皮。 鼠精——现在该叫六六了——三下两下把干粮塞进嘴里,郑重其事地伸出爪子,“成交!” 陶悦忍着笑,伸出小指勾住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冰冷的夜色里,篝火旁这一人一鼠的联盟,就此达成。 夜深了,陶悦靠着斑驳的墙壁闭目养神,六六则蜷成一个小小的毛团,在她脚边打起了呼噜。庙外山风呼啸,偶尔夹杂着几声悠远而凄凉的狼嚎,更衬得这荒山野庙孤寂清冷。 陶悦摩挲着手腕上的宝石镯子,心里默默想着:这趟下山历练,恐怕不会像话本子中说的那么简单。还得想想怎么赚钱,从黑云宗带出来的钱可不够到苍梧镇的。 就在她思绪飘远之际,腕间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感。她讶然低头,发现那颗蓝色的宝石正从内部散发出柔和朦胧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这是...”她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宝石。 宝石的光芒突然大盛,投射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似乎正在睡觉,被打扰后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谁啊?大半夜的...”一个慵懒的男声从宝石中传出。 陶悦吓了一跳,差点把镯子扔出去。她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是?” 那人影突然坐起身,似乎很惊讶:“咦?这波动…陶清旋那老小子的镯子?你是他什么人?” 陶悦点头:“家父正是陶清旋。” “哈哈哈!”那人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洪亮的大笑,“那老小子居然都有这么大的闺女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笑了一会儿,他突然正经起来:“小丫头,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陶悦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不小心触发了宝石...” “哦,这样啊。”那人似乎有些失望,“那行,有事随时找我。记住了,我叫沈万三,跟你爹娘都是过命的交情。” 说完,人影和声音都消失了,宝石也恢复了原状。 陶悦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沈万三?不就是爹爹说的那个“富得流油、抠门到家”的沈叔叔吗? 她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冰凉再次包裹了她的手腕,但心里却莫名安定了不少,甚至对前方的旅程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庙外,月亮已经升到中天,清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入庙内,在地面铺开一片冷霜。陶悦望向苍梧镇所在的方向,群山在夜色中只剩下黝黑起伏的轮廓,像一头匍匐沉睡的巨兽。 明天,将会是新的开始。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6章 第 6 章 陶悦拖着酸痛的双腿,一瘸一拐地走进苍梧镇时,夕阳正将镇口的牌坊拉出长长的影子。已经是离开黑云宗的第十天了,她觉得这双腿简直不是自己的了。 前五天,她完全是靠着两条腿走路——御风诀虽能省力,但耗费灵力,她不敢多用。 后五天,她总算勉强学会了御物飞行。因为没有本命法器,她只能在路边随手捡了根还算结实的树枝当作飞行工具。 飞行术尚且生疏,她飞得歪歪扭扭,速度也只比马车快上那么一点。好几次差点从半空中栽下来,幸好及时稳住,才没摔个鼻青脸肿。 为什么不雇辆马车?很简单——穷。 这一路上,她能住破庙就不住店,能在野外自己解决饭食就绝不进餐馆。从黑云宗带出来的盘缠本就不多,得省着点花。 相比之下,六六可就潇洒多了。这家伙机灵得很,早早把自己变小,舒舒服服地趴在陶悦肩膀上,一点苦也没受。 进入苍梧镇时,他神采奕奕,东张西望,只有那双小眼睛里写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陶悦,咱们能不能吃点好的?”六六扯着陶悦的耳垂抱怨,“这十天不是干粮就是野果,鼠爷的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 陶悦无奈地点头:“行,找个便宜的地方打打牙祭。” 她也想找个能顺便住店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晚。连着十天风餐露宿,她浑身酸痛,只想有张床能躺一躺。 一人一鼠沿着街道慢慢走,一路观察两旁的店铺。苍梧镇比陶悦想象的要繁华些,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但奇怪的是,几乎每家店铺门口都挂着各种驱邪避妖的符咒,有些甚至还贴着捉拿“恶作剧妖怪”的悬赏令。 “看来那妖怪把这里折腾得不轻啊。”陶悦小声嘀咕。 他们一直走到街的最南边,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不贵、实际上也确实很便宜的客栈——“如意居”。客栈门面不大,木质招牌被岁月侵蚀得有些发白,但收拾得还算干净。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在渐暗的天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 就在陶悦准备走进客栈时,对面酒楼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着靛蓝色袍子的修士被人从里面扔了出来,狼狈地摔在大街上,扬起一片尘土。 陶悦定睛一看,哟,这不就是十天前在“仙客来”遇到的那几个玄虚门弟子吗?那个娃娃脸修士正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朝酒楼里骂骂咧咧。 “几位道兄,这是怎么了?”陶悦上前打招呼,努力忍住笑意。她注意到这几个修士袍子上沾满了灰尘,发冠也有些歪斜,显得十分狼狈。 娃娃脸修士一看是陶悦,顿时脸红到了耳根:“欸?是…是你啊。我们、我们这是……”他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眼神躲闪,显然觉得很丢人。。 旁边一个稍年长的修士接话:“不瞒道友,我们进来苍梧镇已经三天了。本想找之前来捉妖的道友打听情况,可奇怪的是,镇上都是刚来的,之前那几批修士都不知道去了哪儿。” “就连玉剑门大师兄的本命法器都还插在糖葫芦棍上没取走呢!”娃娃脸修士补充道,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糖葫芦摊——果然,一柄精致的小剑正插在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旁边,显得格外突兀。 “有人猜可能是没捉到妖还被捉弄,羞愧回各自宗门了。”年长修士叹了口气,“我们找不到人,就借助罗盘指引妖气。罗盘显示妖怪就在这个酒楼中,可我们刚进去还没看到什么,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扔出来了。” 陶悦皱起眉头。这说不通啊。就算再羞愧,修士也不可能不要自己的本命法器。那可是与性命交修的东西,丢了本命法器等于自毁修为。想到这里,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与玄虚门弟子道别后,带着满腹疑问走进如意居,决定先住下再说。客栈里飘着淡淡的霉味和饭菜香,反而让人感到一丝安心。 客栈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大叔,见陶悦进来,笑眯眯地招呼:“小姑娘,住店还是吃饭啊?” “都要,最便宜的房间,最实惠的饭菜。”陶悦言简意赅。她摸了摸钱袋,心里盘算着这些钱能撑多久。 大叔会意地点头,很快安排好房间,让伙计端来一荤一素两碗米饭。虽然简单,但对啃了十天干粮的一人一鼠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六六直接扑到饭碗里,吃得那叫一个欢实。 晚上,陶悦猫在客房里,第一件事就是掏出她那宝贝宝石手镯,先给爹娘报个平安。 “爹,娘,我到苍梧镇啦!这儿挺热闹,就是有点怪怪的……”她把镇上的见闻吧啦吧啦说了一通,什么修士失踪啦,本命法器没人要啦,还有玄虚门弟子被扔出酒楼的光荣事迹。她说得尽量轻松,不想让爹娘担心。 那头爹娘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暂时也没什么头绪,只嘱咐她千万小心,别惹事生非。陶悦嘴上应着“知道啦知道啦”,心里却早就打起了小算盘。 断了通话后,她又试着往手镯上那颗蓝色的宝石注入灵力。首先响起的是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知道是在打麻将还是推牌九。 “沈叔叔!是我呀,陶悦!”她压低声音,把白天打听到的怪事又说了一遍。 沈万三那边的牌声突然停了:“等等,你说那些修士连本命法器都没带走?这可不寻常……你把知道的修士名单跟我说说,我去他们宗门打听打听。” 陶悦赶紧把记得的名字都报了过去,什么玉剑门大师兄啊,青云宗的几个弟子啊,还有几个她也没听说过的宗门。 “丫头,这事儿透着古怪,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客栈待着,千万别轻举妄动!”沈万三的语气难得严肃,“等我消息再说,听见没?” “知道啦知道啦,沈叔叔最好了!”陶悦嘴上答应得乖巧,眼睛却滴溜溜地转。 通话一断,她就坐不住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她摸着下巴嘀咕,“修士怎么可能连本命法器都不要?这说不通啊!” 蹲在桌上的六六一边啃着偷藏的花生,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要我说啊,既然那位沈叔叔都让你等着了,咱们就等着呗。鼠爷我活了这么多年,最大的心得就是:好奇心不光能害死猫,还能害死鼠。” 陶悦撇撇嘴:“等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那些修士正处在危险中呢?咱们等得起,他们可等不起!” 六六把花生壳往桌上一扔,小爪子一摊,摆出一副“鼠爷很无奈”的架势:“那你想干嘛?你的修为…咳,也就那样吧!我就是个没啥大本事的老鼠精,咱们现在人生地不熟的,去哪救他们?” 油灯的光晕在房间里轻轻晃动,将六六毛茸茸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陶悦盘腿坐在床上,托着下巴,眼睛滴溜溜地转:“嗯…对面那间把玄虚门弟子扔出来的酒楼,怎么想都有点古怪。明明里面还有人在吃饭喝酒,怎么他们一进去就被扔出来了?”她歪着头,一副“我发现了问题”的表情。 “行啊,”六六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啃着最后一颗花生,“明天天亮了再去看看呗,鼠爷我正好也尝尝他们家的花生米味道怎么样。” 陶悦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六六,眼睛弯成了月牙。那笑容看得六六心里直发毛,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等、等等…”六六的小胡子抖了抖,“你不会想现在去吧?我可跟你说,我不去啊!大晚上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良辰吉时!” 陶悦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神秘兮兮:“哎呀,六六你不知道吗?我刚才听店小二说…”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六六紧张地竖起耳朵,才继续道:“这苍梧镇啊,最近晚上可不太平。听说夜半时分,常有‘东西’在街上游荡,专门找那些落单的、修为不高的小动物…” 六六的毛微微炸起,强作镇定:“哼,鼠爷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哦?”陶悦眨眨眼,继续添油加醋,“我还听说啊,那东西最喜欢逮着小老鼠,带到没人的地方扒皮抽骨…听说他们会先把胡子拔下来留作战利品!”她伸出手指,作势要揪六六的胡子。 六六“嗖”地一下捂住自己的宝贝胡子,惊恐地后退两步。 他气鼓鼓地跳到陶悦肩膀上,小爪子揪住她一缕头发:“我去!我去行了吧!但是你得答应我!”他竖起一根小指头,严肃地说,“要是遇到危险,你得第一时间把我揣兜里跑路!而且你得保护我的胡子!” “放心放心,真要有危险,我保证护你安全!”陶悦笑嘻嘻地说。 于是,二更时分,等整个客栈都静下来后,陶悦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 夜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她利落地翻出窗户,落地时差点崴了脚——唉,这御物飞行还没练熟,轻功也不怎么样。 六六趴在她肩上,小声道:“我说丫头,咱们真要这个时候去啊?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闭嘴吧你!”陶悦戳了戳他的小脑袋,“再嚷嚷就把你扔回去。”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符咒——都是小师妹苏芸画的,虽然歪歪扭扭,但总比没有强。 “走,咱们去看看那个把玄虚门扔出来的酒楼,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7章 第 7 章 月黑风高夜,浓厚的云层将月光遮得严严实实,正是...呃,翻墙好时机? 陶悦手脚并用地扒着酒楼的窗沿,试图做出一个漂亮的翻身动作——结果裙摆被窗钩挂住,差点表演了个"倒挂金钟"。 "哎哟喂!"她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小声嘀咕:"这酒楼老板一定是个小气鬼,连窗钩都要暗算人!" 六六在她肩膀上翻了个白眼:"大姐,咱们是来夜探的,不是来演杂耍的。您这动静,怕是三条街外的野狗都要被吵醒了。" 陶悦讪讪地笑了笑,终于成功翻进酒楼。落地时还是没忍住"咚"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一人一鼠屏住呼吸等了半晌,却发现酒楼里静悄悄的,连个出来查看的人都没有。 "奇怪,"陶悦挠挠头,"这酒楼伙计的警惕性也太差了吧?我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居然没人出来看看?"她环顾四周,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桌椅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和木头气味。 六六的小鼻子在空中使劲嗅了嗅:"更奇怪的是,我居然一点妖气都没闻到。" 陶悦闭上眼睛,凝神感应四周,半晌后困惑地睁开眼:"真的什么都没有。要么这妖怪的法力远在我之上,要么就是早就溜号了。" "溜号的可能性比较大。"六六从她肩膀上跳下来,灵活地在地上转了一圈,"不过这酒楼也太干净了吧?连点灰尘都没有。" 他说着就开始在酒楼里四处探查,小小的身影在桌椅间穿梭。陶悦则小心翼翼地在一楼转悠,时不时伸手摸摸桌椅,试图找到什么线索。 过了一会儿,六六"嗖"地一声窜回来,嘴里叼着一撮灰色的毛发:"有发现!" 陶悦接过那撮毛,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端详:"这不就是老鼠毛嘛?看把你激动的。" "什么老鼠毛!"六六立刻炸毛,小爪子气愤地挥舞着,"我们老鼠的毛才没有这么软!而且你摸摸,这手感,这光泽,一看这毛的主人就经常梳洗打扮!" 陶悦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说不定是只特别讲究的老鼠呢?你看这酒楼打扫得这么干净,说不定连老鼠都被传染得爱干净了。" 六六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要是有这么讲究的老鼠,我怎么会感应不到同类的气息?要我说啊,这毛的主人肯定不是我们老鼠!”说着他用小爪子叉着腰,一脸严肃,“我到处都没有看到有我们老鼠存在的痕迹,这不正常。” 陶悦戳了戳他圆滚滚的肚皮,笑道:“有可能是这酒楼的老鼠被老板赶走了,哪只老鼠精半夜回来报复老板,不小心掉了几根毛。” “不可能!”六六跳脚,“我们鼠精才不屑于干这种事!” 就在他们为了一撮毛争论不休的时候,两条街外,两条街外的一处宅邸内,一双通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咦?有客人来了?"红眼睛的主人饶有兴趣地坐起身来。他布在酒楼的阵法被触发了,这说明有修仙者进入了酒楼。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阵法感应到的灵力波动十分奇特——充沛却杂乱,不像寻常修士那样纯净有序,竟然是个魔修吗?看起来才刚到“凝核”期。 更让他感兴趣的是,通过阵法传来的影像,他看到的居然是一个小姑娘和一只...老鼠精? "这组合倒是新鲜。"他摸着下巴,红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修士向来不屑与妖怪为伍,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他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有趣的小姑娘。 这边,陶悦和六六还在为那撮毛争论不休。 "好吧好吧,"陶悦最终妥协了,"就算这毛不是老鼠的,那又能说明什么呢?明天去镇上问问还有哪些地方被捉弄过,说不定能找出点规律..."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那气息强大而诡异,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六六也警觉地竖起耳朵:"陶悦,好像有什么东西朝咱们这边来了!" 陶悦顿时紧张起来,一把将六六揣进怀里:"完蛋,该不会是酒楼老板来抓小偷了吧?快溜!" 她手忙脚乱地就要翻窗逃走,却在跳窗的瞬间与一个黑影撞了个正着。 "哎哟!" 陶悦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发痛的额头抬头望去。月光下,一个全身罩在黑袍中的人站在窗前,唯一醒目的是黑袍下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陶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完蛋,被逮个正着! 她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势,却发现对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那双红眸打量着她,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行动。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只有夜风吹过窗棂的细微声响。 陶悦脑子飞快转动: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跑估计也跑不掉,那就只能...忽悠了! 她突然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位道友晚上好啊!月色真美,您也是来赏月的吗?" 红眸男子似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黑袍下传来一声低笑:"道友?你看我像道友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夜闯他人酒楼,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陶悦赶紧解释:"误会误会!我是来找人的,走错地方了,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就要溜,却被男子轻轻拦住了。 "不必紧张。"红眸微闪,"我只是好奇,一个身上带着如此充沛灵力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和一只老鼠精混在一起,还半夜翻进别人的酒楼?" 他的目光落在陶悦袖口隐约露出的那撮灰色毛发上,红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陶悦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捂住了袖子。六六在她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小声嘀咕:"看吧看吧,我就说那毛不简单!" 红眸男子似乎听到了六六的话,轻笑一声:"这鼠精倒是有几分聪明。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那撮毛可不是随便就能碰的哦。" 陶悦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些恶作剧都是你做的?" 黑袍男子坦然承认:"没错,都是我做的。不过..."他的红眸中闪过一丝严肃,"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那些人。" "保护?"陶悦不解地皱眉,"把修士的法器变小插入糖葫芦串中,把财主的假发变成会唱歌的蒲公英,这叫保护?" "至少比丢掉性命强。"男子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苍梧镇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我的恶作剧只是在警告他们离开。" 他向前迈了一步,红眸紧盯着陶悦:"至于那些离开苍梧镇的修士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回了宗门,或许去了别处。" 陶悦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漏洞:"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些修士离开镇子后失踪了?" 黑袍男子沉默片刻,缓缓道:"小姑娘,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我劝你也尽早离开苍梧镇,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看在你还带着只小妖怪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明天一早就离开,忘记这里的一切。" 说完,不等陶悦回应,他转身融入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中的警告: "记住,有些好奇心,会要了你的命。" 陶悦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六六从她怀里探出头,小眼睛滴溜溜地转:"陶悦,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那红眼睛的家伙明明很强,却好像...在害怕什么?" 陶悦摸着袖中的那撮灰色毛发,若有所思:"看来,苍梧镇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啊..." 她望向黑袍男子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过,越是让我走,我越要留下看个究竟!"她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之前的恐惧反而消散了不少。 六六无奈地捂住眼睛:"完了完了,这丫头的好奇心又要害死鼠了!" 而此时,远处的黑暗中,那双红眸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希望那姑娘能听劝吧..."黑袍男子轻声自语,"否则,就连我也保护不了她了..."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苍梧镇的夜晚,似乎隐藏着比想象中还要多的秘密。 而我们的陶悦,显然已经决定要一头扎进这个谜团中了。六六在她肩上唉声叹气,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写遗书了。 "放心吧!"陶悦信心满满地拍拍胸脯,"有我在,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六六看着陶悦不知从哪来的自信,只能默默地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跟着她下山,是福还是祸! 第8章 第 8 章 陶悦是被饿醒的——这感觉对她来说简直比遇到大妖还要命。在黑云宗长大的经历让她深信,吃饭是人生头等大事,比修炼更重要,比飞升更迫切。毕竟,就算救人,饿着肚子怎么去救?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六□□仰八叉地睡在枕边,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一副“天塌下来也别吵我睡觉”的架势。 “起床了,”陶悦戳了戳那圆滚滚的肚皮,“再睡下去,我们可以直接连晚饭一起吃了。” 六六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用尾巴盖住脑袋:“别闹……正梦到偷吃灵丹呢……” 最终,饥饿感战胜了一切。陶悦下楼找小二要了一桌简单的饭菜送到房间。说是“简单”,但分量十足:一大碗米饭,一碟酱牛肉,一盘清炒时蔬,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豆腐汤。 正当一人一鼠对着饭菜大快朵颐时,陶悦手腕上的镯子突然泛起了柔和的蓝色光晕。 “哟,沈叔叔来消息了。”陶悦嘴里还含着饭,含糊不清地说。 镯子上方浮现出沈万三的影像,这位一向从容的商人此刻面色凝重。 “小悦啊,”他开门见山,“你给我的名单,我派人去查了。各个宗门都联系过了,这些人下山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陶悦和六六同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筷子悬在半空。房间里只剩下汤碗里冒出的热气还在袅袅上升。 “通过魂灯可以确定他们都还活着,”沈万三继续说,“就是联系不上,也无法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 房间里顿时安静得能听见六六咽口水的声音,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集叫卖声。 陶悦把昨晚的探查情况告诉了沈万三,果然招来一顿训斥。 “说了让你们别多管闲事!”影像中的沈万三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这浑水是你们能蹚的吗?”他的影像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晃动。 陶悦撇撇嘴:“没遇到就算了,既然遇到了,总不能装作不知道吧?”她心里明白沈万三是担心她,但那种明明知道有问题却视而不见的做法,实在不符合她的性子。 沈万三长叹一口气,这丫头的脾气和他娘一样倔,自己拦不住:“我会派个人过去帮你们,至少能护你们周全。在那之前,千万别轻举妄动!” 通讯结束后,陶悦和六六面面相觑。 “所以,”六六先开口,“一群修为不低的修士,全都活着但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在哪儿?这是什么情况?” 陶悦戳着碗里的米饭:“我也想知道啊。还有昨晚那双红眼睛,到底是人是妖?苍梧镇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失踪的人都去哪了?那到底是什么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多得能堆满整个房间。 但光坐着想也不是办法。于是吃完饭,一人一鼠决定去镇上逛逛,顺便打听恶作剧发生的地点。 两个时辰逛下来,天都快黑了。夕阳的余晖温柔地笼罩着苍梧镇,给青瓦灰墙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镇子上炊烟袅袅,饭香四溢,孩童们在巷口追逐嬉戏,看起来与寻常小镇并无二致。但若细看,便能察觉出几分不同——家家户户的门窗上或多或少都贴着各式符纸,有的崭新,有的已经泛黄卷边,显是贴了有些时日。 街坊邻居照常寒暄往来,但一提到"恶作剧"三个字,笑容便淡了几分。卖炊饼的大婶一边麻利地包着饼子,一边摇头:"哎哟,可别提那闹心事儿了!三个月前我家的灶台突然冒泡泡,吓得我呀…不过好在没伤着人。“她压低了声音,”听说东街王掌柜家更离谱,好好的算盘珠子全变成了糖球儿!现在还没变回来呢!“但再问细节,她便摆摆手,忙着招呼下一个客人去了。 就这样一家家问下来,陶悦和六六像是拼图一般,从街坊们零星的抱怨和玩笑中,一点点拼凑出几个恶作剧发生的地点。每个人都知道些片段,但没人知道全貌,更没人把这些当作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横竖没人受伤,日子总还得过不是? 六六跳上陶悦的肩膀,小声道:“这镇子太怪了,我居然找不到一只老鼠!这怎么可能?” 陶悦皱眉:“连老鼠都没有?” “可不是嘛!”六六的胡须抖了抖,“按理说这么大个镇子,总该有几只老鼠吧?可我试着联系了一下,完全没回应!就像...就像所有老鼠都凭空消失了!” 这个发现让陶悦心里警铃大作。一个没有老鼠的镇子,比一个全是老鼠的镇子还要可怕。 又累又饿的一人一鼠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客栈。陶悦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快要和她抗议分家了,而□□四仰八叉地趴在她肩上,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活像一条鼠形围脖。 陶悦跟小二要了饭菜后就回了房间。不一会儿,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就摆了上来:一大盆米饭,两荤两素,还有一锅香气扑鼻的菌菇汤。陶悦和六六立刻扑了上去,那架势活像饿了三天似的。 "啊~活过来了~"陶悦扒拉完第二碗米饭,终于满足地叹了口气,"果然吃饭才是人生头等大事,饿着肚子连脑子都不转了!" 六六抱着一颗比自己脑袋还大的肉丸子啃得正香,含糊不清地附和:"吱吱!(就是就是!)" 吃饱喝足,一人一鼠终于有精力讨论今天的收获了。然而仔细一盘算,两人面面相觑——忙活了大半天,除了知道几个恶作剧的地点,加上镇上没有老鼠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所以咱们折腾这一下午,什么结果都没有?“六六舔着爪子,小胡子一抖一抖的。 陶悦无奈地摊手:“至少我们知道了恶作剧的地点,明天我们去镇民们提到的这些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六六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别了吧!这里太古怪了,我总觉得前面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咱们。就你这点修为,可能还没查到幕后黑手呢,小命就先没了!"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陶悦不得不承认六六说得有道理。虽说魔修通常比同级修士战力要高一些,但谁知道幕后黑手是什么修为?万一是个修炼了几百年的老怪物,那她这点本事还真不够看。 "你说得对,"陶悦难得地没有反驳,"我也觉得是时候提升下修为了。" 说起来,陶悦的修为已经卡在"凝核"期有段时间了。之前为了不惹人注目,她一直刻意压制着修为。如今既然决定要调查下去,提升实力就成了当务之急。 魔修晋级与普通修士虽然有些不同,但常规的修炼方法大同小异,都是吸收天地之间的能量。只不过普通修士吸收的是纯净的天地灵气,而魔修吸收的是负能量或者凶煞、暴戾之气。 陶悦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引导周围的能量。由于苍梧镇近期发生的种种怪事,空气中的负能量格外浓郁,这倒省了她不少事。 六六则蹲在枕头上,一边啃着偷藏的瓜子,一边替她护法——虽然所谓的"护法"就是时不时抬头嗅嗅空气中有没有危险气息,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嗑瓜子。 修炼的过程并不轻松。负能量本就狂暴难驯,再加上陶悦之前压抑太久,此刻能量涌入时更是横冲直撞,震得她经脉发疼。有好几次,能量几乎要失控暴走,都被她咬牙压了下去。 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显得有些狼狈。但她始终没有放弃,而是耐心地引导着那些不听话的能量,让他们顺着经脉运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逐渐由深转浅。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时,陶悦周身突然能量大涨,一股强大的气息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嗡嗡作响。 六六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瓜子都忘了嗑:"成、成功了?" 陶悦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赤红的光芒,随即恢复正常。她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嘴角忍不住上扬:"嗯!炼狱期!" 她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噼啪的轻响,整个人感觉焕然一新。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充沛的精力和强大的自信。 "恭喜恭喜!"六六嘴上说着祝贺的话,小爪子却悄悄把最后几颗瓜子藏了起来,"所以现在你有信心去查案了?" 陶悦跳下床,活动了下手脚,感受着晋级带来的变化:"至少现在遇到危险,跑路的速度能快上不少!"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照亮了空气中的尘埃。陶悦望着窗外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心中充满了期待。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的调查,也该继续了! 第9章 第 9 章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苍梧镇,微凉的空气从窗缝悄悄渗入房间,带着清晨特有的湿润气息。陶悦房内的小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包子米粥,几碟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刚拿起筷子,房门就被一阵轻快的敲响打断了用餐。 开门一瞧,玄虚门的那几个弟子正站在门外,衣角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发梢也被雾气打湿了几分。为首的娃娃脸修士文轩笑着拱了拱手,晨光朦胧地照在他脸上,衬得他整个人都带着朝气。 "道友早,在下玄虚门文轩,昨天在街上就看到你在打听镇上的恶作剧。"他的声音清朗悦耳,"看道友一个人查案,要不要跟我们组队合作?" 陶悦咬着筷子尖,眨眨眼,嘴角扬起一抹好奇的弧度。"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信息共享,行动互助!"文轩爽快地说道,眼睛亮晶晶的,"我们来了6天了,总比道友一个人掌握的信息多些。要是有什么线索,咱们可以互相通通气;遇到麻烦,咱们还可以互相照应!" 陶悦歪了歪头,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意。"哎,等等——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合作?这镇上来的修士,又不止我一个。" 文轩被她问得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耳根微微发红。"这个嘛……不瞒你说,我们看得出来你是位魔修,修为恐怕远在我们几人之上。"他语气诚恳,甚至带了点不好意思,"虽说眼下只是些恶作剧,可根据我们的线索显示,这背后肯定有些蹊跷。我们玄虚门是小门派,想借此机会崭露头角不假……但也不能硬逞强,总得找个靠谱的搭档不是?" 陶悦见他语气诚恳,又想想自己人生地不熟,多个伙伴多条路,便侧身让开门。"成啊,进来边吃边说?正好早饭刚送来,一起用些吧。" 几人走进房间,略显拥挤地围坐在小桌旁。互报姓名后,一听陶悦出自黑云宗,玄虚门弟子脸上顿时闪过掩饰不住的惊讶。"黑云宗?!就是那个…呃…"后面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 陶悦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对,就是那个''废物收容所''黑云宗。怎么,要不要验验货?"她指间微动,一缕精纯灵力稍闪即逝,惊得对方连忙摆手。 "不敢不敢!陶姑娘修为精湛,是在下失言了!"文轩连忙道歉,其他几个弟子也露出歉意的表情,“怪不得你会跟这鼠精同行。” "行了行了,"陶悦夹了一筷子小菜,语气轻松,"说正事。你们查到了什么?" 几个修士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文轩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说来有趣,我们探查到最早出事的地方根本不是镇子里,而是镇外狐妖一族!失踪的是他们族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小妖们找了好久,实在没辙,这才不得已求助人类宗门。" 此时六六正抱着一个肉包子猛啃,闻言动作一顿,耳朵竖了起来,连嘴边的包子馅都忘了舔。它的小鼻子抽动了几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文轩掰着指头数了数,神色认真:"没想到这只是开始,后来半年里,接连又有四个大妖失踪,都是修为不低的主儿。更奇怪的是,这些失踪的大妖来自不同的妖族,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巧的是,就是从那时起,镇上开始出现恶作剧了。起初只是些小打小闹,后来就越来越频繁。" 陶悦一边小口啜着微温的米粥,一边认真听着。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听到这里,她微微前倾身子,粥碗中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她若有所思的面容。 另一个弟子文哲插话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第一起恶作剧就发生在刘财主家。后来这事儿越来越频繁,大家都猜是妖族因为丢了长老,在拿人类撒气呢!可是仔细想想又说不通,若是妖族报复,为何只做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文轩接过话头,语气轻松了些:"虽说没伤人,但确实挺烦人。镇民们就自发悬赏,修士们闻讯赶来。说来也怪,自打修士来了之后,恶作剧的对象就从普通人变成了修士,普通百姓反而安全了。" 陶悦一边嚼着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那现在还有普通人中招吗?" 文轩伸手拿了最后一个煎饺,边吃边回答:"基本没有了,只有刘财主偶尔还会中招。说来也怪,其他百姓都不再受影响,唯独他还时不时被捉弄。" 六六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急吼吼地插话道:"陶悦,这人肯定有问题!哪有恶作剧还挑人的?" 文轩连忙摆手,顺手又拿了个肉包,"不会的,刘财主只是个普通人。不过据说这刘财主跟灵心宗的宗门主乔禾山是远亲,最早被捉弄的时候,他就去求助过灵心宗。" 他咬了口包子,继续道:"灵心宗的人确实来了,怪事也消停了。可等人一走,恶作剧又照旧。这样来回折腾了两三次,灵心宗见也没出什么大事,索性就不管了。" 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他含糊地补充:"现在刘财主应该是习惯了,被捉弄后反而还能去安慰其他受害者。要我说啊,这位可是个大善人!自己也是受害者,还经常资助那些被恶作剧的镇民!" 这时陶悦和六六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六六的小胡子抖了抖,似乎在忍着什么话,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这么完美的人设…鼠爷我怎么觉得更可疑了呢…" 陶悦轻轻叩着桌面,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灵心宗的人一来,恶作剧就停了?" 文轩愣了一下,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个…或许是给灵心宗面子?" "那为什么不干脆一直停下去?"陶悦追问道,"既然能给面子停一次,为什么不能永远停下去?这样来回反复,不觉得太刻意了吗?" 文哲犹豫着开口:"这么说来,确实有些奇怪。而且为什么恶作剧的对象会从普通人转向修士?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我们还没发现的规律。"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渐渐响起的市井声。晨雾正在散去,阳光开始变得明亮,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第10章 第 10 章 陶悦喝完最后一口粥,轻轻将那只印着青花的瓷碗放下。碗底与木桌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她抬起眼,眸中带着几分凝重,又藏着几分探险归来的兴奋。 “那我说说我们的发现吧。”她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前天晚上,我和六六去了对面那家酒楼…” 文轩原本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闻言顿时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了起来:“就是那家把我们扔出来的酒楼?你们进去没被扔出来?”他的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上次他们试图进去调查,却被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扔了出来,那场面着实有些难堪。 “不仅没有,还在里面转了几圈。”陶悦眨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说来也怪,整个酒楼安静得离谱,我们在里面闹出不小的动静,都没有伙计出来。” 六六原本瘫在桌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时突然跳了起来,小爪子激动地比划着:“何止是伙计!鼠爷我转遍了整个酒楼,连只蟑螂都没找到!这正常吗?这不正常!”它的胡须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一个酒楼,厨房里连一只虫子都没有,你们说诡异不诡异?” 陶悦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动作小心地展开,露出里面几根灰色的毛发。“这是六六在酒楼厨房的角落里找到的,它说这不是老鼠的毛。” 文轩凑近仔细察看,眉头越皱越紧。“一个开门做生意的酒楼,怎么可能连只虫子都没有?这太反常了。”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这毛我也看不出来,待会找镇民问问吧,说不定他们能知道。” 陶悦点点头,仔细地将纸包重新折好,收进袖中。“我们还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她压低声音,“一个穿着黑袍,眼睛会发红光的男人。他说那些恶作剧是为了保护人们,还警告我们尽快离开苍梧镇。” 文轩觉得哪里不对劲:“红眼睛?还会发光?这听起来可不像是普通人啊!而且这恶作剧明显吸引了更多的修士前来啊,这算什么保护?” “更奇怪的是,”陶悦继续说道,声音更轻了,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去,“我托人打听过了,之前来调查的修士们根本就没回各自宗门。虽然魂灯显示他们都还活着,但完全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这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文轩脸上的轻松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担忧。“你的意思是...那些修士可能都遭遇不测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倒不一定,”陶悦故意拉长语调,留下意味深长的空白,“至少魂灯还没灭,说明他们还活着,但剩下的…”她没有说完,但眼中的忧虑说明了一切。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消化这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原本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窗外传来的市井喧嚣此刻显得格外遥远,仿佛他们所处的这个小饭馆已经与世隔绝。 陶悦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该从哪里开始调查?” 文轩苦恼地揉着额角:“确实一筹莫展啊...线索太乱了。诡异的酒楼,红眼睛的黑衣人,失踪的修士,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恶作剧...” “我倒有个想法。”陶悦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刘财主是现在唯一还会被恶作剧困扰的普通人,而且他和灵心宗还有那层关系,我们不如先去会会这位''大善人''?” 文轩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可是我们以什么理由去拜访呢?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和恶作剧有关''吧?” “这还不简单?”陶悦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我们就说是来帮忙解决恶作剧的热心修士,特地来了解情况的。再说了,他不是经常资助受害者吗?我们正好可以请教请教他是如何保持这般好心态的。” 六六在一旁小声嘀咕:“顺便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么完美无缺...鼠爷我才不信这世上有毫无缺点的人呢。” 文轩思考片刻,终于点头:“也好,总比在这里干着急强。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择日不如撞日,”陶悦利落地站起身,顺手理了理衣摆,“咱们现在就去找刘财主聊聊如何?” 文轩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现在就去?这、这不太合适吧?要不要从长计议...”他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好,确实是个拜访的好时机,但如此仓促的决定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等什么等,”陶悦挑眉,“那些失踪的修士可等不了。再说了,趁热打铁才是正理。”她的语气坚决,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文轩犹豫片刻,看了看身后的师兄弟们。灵心宗的弟子们个个神情严肃,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行是行,但咱们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怕是会吓到人家。要不让其他师弟先回客栈等着,我和文哲跟你去?” “成啊,”陶悦爽快点头,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去之前还有件特别重要的事,差点给忘了。” 文轩顿时紧张起来,身体前倾:“什么事?莫非还有什么重要线索?” 陶悦伸出食指,笑眯眯地说:“刚才你们吃了我半碟饺子、一笼包子,还喝了我两碗粥——麻烦把饭钱结一下。”她的语气轻松愉快,与刚才讨论严肃话题时的凝重判若两人。 “什么?!”文轩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现在不是合作伙伴吗?这点钱你还要跟我们算?”他身后的文哲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当然要算!”陶悦理直气壮地叉腰,“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再说了,我们黑云宗可是穷得叮当响,这些可都是我的私房钱!”她说着,故意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你们不知道,这些钱可是我攒了好久的呢。” 六六在陶悦肩上连连点头,小爪子比划着:“就是就是!那笼包子我才吃了一个,剩下的可都被你们抢光了!鼠爷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它的小肚子很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咕噜,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文轩和文哲面面相觑,最后无奈地掏出钱袋。文轩一边数铜板一边嘟囔:“这哪是合作伙伴...”他将几枚铜板放在桌上,推给陶悦,“喏,够了吧?” 陶悦开心地收下钱,眼睛弯成了月牙:“现在我们可以出发啦!记住啊,待会儿见到刘财主,你们可得配合我演戏。”她将钱仔细地收好,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衣袖,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三人一鼠身上,为这场即将开始的调查增添了几分轻松的气氛。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明白,前方等待他们的,可能远不止一场简单的拜访那么简单。苍梧镇的谜团,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地向他们展开。 第11章 第 11 章 阳光正好,三人一鼠走在苍梧镇的青石板路上,晨光洒在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上,早点摊飘出阵阵香气,引得六六在陶悦肩头蠢蠢欲动。 “刘老爷家就在前头,”文轩一边带路一边介绍,“说起来,这位老爷可真是很厉害。祖上就是镇上的富户,偏偏他年轻时不爱打理家业,就喜欢背着行囊到处游山玩水。这几年年纪大了,才回镇上定居。” 陶悦饶有兴趣地听着,顺手把想要蹦去包子铺的六六按回肩上。 “最难得的是,”文哲接话道,“刘老爷虽然家财万贯,却从不仗势欺人。镇上的路啊桥啊,多半都是他出钱修的。因着家族出了乔禾山宗主,他对修真之人特别客气。我们才来第二天,就被请去府上做客了。” 陶悦眨眨眼,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这么好?我看了那么多话本,通常这种好到挑不出毛病的人,最后多半都有问题呢。” 谈话间,一座气派的宅院出现在眼前。朱红大门擦得锃亮,门上鎏金铜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口两尊白玉雕成的灵鹿栩栩如生,鹿角舒展,姿态优雅,一看就是请了能工巧匠。院墙高耸,青瓦飞檐,处处透着不凡的气度。 文轩上前轻叩门环,铜环与木门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整洁的青衣小厮探出身来。见到文轩和文哲身上的道袍,小厮的眼睛一亮,立即堆起热情的笑容,侧身让开通路。 “几位仙长大驾光临,快请进!”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院内招了招手,一个身着淡绿衣裙的小丫鬟应声跑来。“快去禀报老爷,就说有贵客到访。”小厮低声嘱咐道,婢女点点头,提着裙摆快步往内院去了。 陶悦忍不住好奇:“你们对每个修士都这么客气?” 小厮一边引路一边回答:“老爷特别敬重修真之人,特意交代过,不管什么时候来,都要以礼相待。“说着带着他们穿过照壁,来到布置雅致的正厅。 厅内陈设讲究却不浮夸,花梨木桌椅擦得发亮,多宝阁上陈列着几件雅致的瓷器。墙上挂着一幅寿星图,图中慈眉善目的老寿星拄着蟠龙杖,笑呵呵地捧着一颗硕大的仙桃,身旁还跟着一只俏皮的白鹿。 丫鬟很快奉上茶水和点心,茶汤清亮,点心做得小巧精致。 “老爷方才在后院练拳,更衣后就来,三位贵客请稍坐片刻。“丫鬟声音轻柔,举止得体。 约莫一炷香时间,只听一阵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爽朗的笑声:“文轩小友,文哲小友,今日怎么得空来访?” 陶悦闻声抬头,只见一位身着深蓝色家常袍子的老者迈步进来。说来也怪,文轩先前说刘财主才五十出头,眼前这人两鬓斑白,眼角的皱纹也深,看着倒像是年过花甲的模样。 刘财主笑呵呵地走近,陶悦这才看清他这身行头的讲究之处。那身深蓝袍子用的竟是上好的云锦料子,走动时光线一照,暗纹若隐若现,跟会流动似的。最妙的是袖口处用银线绣着精致的云纹,阳光底下还会泛着淡淡银光。这一身看着朴素,实则处处都写着“有钱”两个字。 最让陶悦惊讶的是他的嗓音,洪亮有力,中气十足,与那略显苍老的外表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文轩等人连忙起身行礼。刘财主走到近前,目光落在陶悦身上,含笑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黑云宗的陶悦道友,“文轩连忙介绍,“前两日刚到苍梧镇,接下来要与我们一起游历。” 刘财主朝陶悦施了个修行者间的见面礼,笑吟吟道:"陶姑娘年纪轻轻就独自游历,真是后生可畏啊!今日能得见黑云宗高徒,实在是缘分。" 陶悦一边还礼,一边暗自思忖:这人看起来倒是和文轩他们说的一样和气。 众人重新落座后,刘财主端起茶杯,语气温和地说:"前几日听说几位在酒楼遇了些小波折,本想着这几日去探望,没想到你们倒先来了。" 文轩闻言,耳根微微发红,显得有些窘迫。 陶悦适时接过话头,笑盈盈地说:"刘老爷太客气啦。我们今日登门,正是想向您请教镇上这些怪事。听说您也常被捉弄?" 刘财主放下茶杯,无奈地摇摇头:"可不是嘛!说来惭愧,老夫这般年纪,还要被这些顽皮把戏折腾。" "那您觉得,会是什么人在捣鬼呢?"陶悦歪着头追问,"为什么专挑您过不去呀?" "这可就难倒老夫了,"刘财主捋了捋胡须,"许是因为我比较显眼?毕竟这镇上就数老夫最有闲钱。" 陶悦眼珠一转,又问道:"听说您之前请人来查过这件事,当时就没发现什么线索吗?" "确实,一开始我请了家里亲戚所在的宗门来帮忙。说来也怪,那段时间恶作剧还真消停了,可就是没逮着人。我们还以为那捣蛋鬼溜走了呢,谁承想人家修士前脚刚走,后脚那些小把戏就又回来了!" 刘财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么来回折腾了几次,我都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了。总不能老是让人家白跑腿不是?" 陶悦歪着头追问:"那您就甘心一直被这么捉弄呀?不想把那人揪出来?" "哎哟,"刘财主乐呵呵地说,"虽说老是被人捉弄,可仔细想想,既没丢银子也没伤着人,反倒给这平淡日子添了不少乐子。我这把年纪了,有点热闹瞧着也挺好!" 陶悦闻言捧着茶杯小口啜饮,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文轩见状,接过话头:“听说您与灵心宗的乔宗主是亲戚?那先前请来帮忙的,莫非就是灵心宗的道友?” “哈哈,不错不错,正是他们。”刘财主抚须笑道,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乔禾山算起来也是我的表侄孙,灵心宗上下对我们刘家向来照顾有家。” 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继续说道:“只是这恶作剧之人实在狡猾,每次灵心宗的道友一来就销声匿迹,等人走了又故态复萌。反复几次,连我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陶悦忽然放下茶杯,眨着眼睛问道:“那最近一次请灵心宗来帮忙是什么时候呀?” 刘财主沉吟片刻:“约莫是三个月前了。说来也怪,自那以后,这恶作剧倒是收敛不少,以前几乎每天都会经历一次,现在三四天才来一次恶作剧。”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青灰色长衫、面容精干的中年管家快步走进厅来。他先是朝众人礼貌地欠身致意,而后俯身在刘财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刘财主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展颜笑道:"诸位道友若是不嫌弃,不如中午就在寒舍用个便饭?正好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他说着站起身,朝管家吩咐道:"老林,让厨房好生准备几道拿手菜。" 管家老林恭敬应下,却又压低声音提醒:"老爷,那件事......" "无妨,"刘财主摆摆手,"我去去就来。"说罢朝众人拱拱手,便随着管家匆匆往内院去了。 第12章 第 12 章 管家前脚刚离开,正厅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文轩凑近陶悦,压低声音:"咱们真要在刘府用饭?" "当然要留下!"陶悦眼睛亮晶晶的,"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再说了..."她狡黠一笑,"咱们还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呢。" 一直躲在陶悦袖子里的六六终于按捺不住,灵巧地钻了出来,小爪子搭在茶杯沿上:"鼠爷我觉得那刘财主和管家神神秘秘的,不如让我去探探路?" "小心些,"陶悦叮嘱道,"别让人发现了。" 六六得意地甩了甩尾巴:"放心,我可是专业的!"说罢一个轻盈的跳跃,悄无声息地攀上房梁,转眼就消失在雕花梁柱之间。 这时,前面去通报的小丫鬟端着茶壶走进来,笑吟吟地给众人续茶:"几位贵客稍坐,厨房已经在准备午膳了。老爷特意吩咐,若是几位想在院子里逛逛也请自便。"她将茶壶轻轻放下,"待会儿用膳时,奴婢再来引各位去饭厅。"说着便退了出去。 "走,咱们出去透透气!"陶悦说着就利落地站起身,还顺手理了理衣襟。 文轩却显得有些犹豫:"这...不太合适吧?毕竟是在别人府上..." "刘老爷不是都说了可以随便逛逛嘛!"陶悦眨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再说了,咱们这趟来可不光是喝茶聊天的,总得找找线索不是?"她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放心,我保证不去不该去的地方!" 还没等文轩回应,她已经轻快地迈出了正厅。文轩和文哲对视一眼,只得无奈跟上。 这一出来,三人才发现刘府比想象中还要气派。正厅外是一座精致的庭院,青石板路蜿蜒曲折,路旁种着几株造型别致的罗汉松。最引人注目的是东南角那棵老梅树,枝干虬结如龙,虽然花期已尽,仍能想象冬日里暗香浮动的盛景。 "这宅子倒是雅致,"陶悦一边走一边打量,"不过你们发现没有,这么大的院子,伺候的人却少得可怜。" 被她这么一提醒,文轩也察觉出几分不寻常。偌大的府邸里,偶尔才能瞥见几个匆匆走过的仆役和丫鬟。 三人沿着回廊转了一圈,陶悦眼尖地发现一条通往后方的小径。她正要迈步往里走,忽然从旁边闪出一个身着劲装的护卫。 "这位小姐请留步,"护卫客气却坚定地拦住去路,"内院是主人家起居之处,不便待客。" 陶悦眨巴着眼睛,装作天真地问道:"我就看一眼都不行吗?" 护卫微微一笑,态度依然恭敬:"还请小姐体谅,这是府上的规矩。" "好吧~"陶悦乖巧地点点头,转身时却悄悄对文轩使了个眼色。 回到正厅的路上,她压低声音说:"看到了吧?这么严防死守,内院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文轩和文哲对视一眼,脸上都写着"这很正常啊"。 "主人家起居的地方,不想被外人打扰不是很合理嘛。"文轩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文哲也点头附和:"就是,谁愿意自己的卧房被陌生人随便参观啊。" 陶悦却歪着头,露出一个"你们太天真"的表情:"不想被打扰当然正常,但你们仔细想想——"她压低声音,"谁会特意派个练家子守在内院入口?那护卫站姿沉稳,呼吸绵长,一看就是有点修为的。" 她掰着手指分析:"要是库房重地也就罢了,可那后面明明就是住人的地方。除非..."她故意拖长语调,"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文轩被她这么一说,也摸着下巴沉思起来:"听你这么讲,好像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 "对吧?"陶悦得意地眨眨眼,"这就好比在卧室门口安排个带刀侍卫,你说奇不奇怪?" 三人刚在正厅坐定,六六就哧溜一下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小爪子拍着胸脯直喘气。 "这刘府也太大了!"它一边用爪子梳理弄乱的毛发,一边抱怨,"鼠爷我转得晕头转向,差点找不回来路。" 陶悦赶紧把它捧到手心,小声问:"可有什么发现?" "有!"六六立刻来了精神,"我溜到内院,找到一间书房。正巧看见林管家从里面出来,那表情可精彩了——"它学着管家的样子,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怪脸,"就像是想哭却硬要笑,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 "然后呢?" "我等管家走远,就想看看书房里有什么。"六六摊了摊爪子,"可邪门的是,明明窗户开着挺大的缝,我凑过去一看——"它夸张地比划着,"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就像对着镜子似的,只能看到对面窗外的景色。我换了好几个角度,就是看不到书房里面的情形。" 文哲闻言皱起眉头:"莫非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可不是嘛!"六六跳上陶悦肩头,"这书房真的很古怪。" 陶悦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障眼法?这可不像是普通富贵人家该有的东西。"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看来咱们这位''大善人'',藏着不少秘密呢。" 文轩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许是用了什么特殊的琉璃?我听说海外有种琉璃,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得了吧!"六六急得直甩尾巴,"鼠爷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琉璃没见过?这就是法术!而且..."它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还在那书房外头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很淡,但绝对错不了。" 这话让三人都沉默了。文轩和文哲对视一眼,脸色都凝重起来。若说障眼法还能用奇珍异宝来解释,这血腥味可就实在说不通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六六机灵地钻回陶悦袖中,三人立即正襟危坐,装作在悠闲品茶的样子。 方才那个绿衣丫鬟笑吟吟地走进来:"几位贵客,午膳已经备好了,请随奴婢来。" 陶悦起身时,悄悄捏了捏袖中的六六。看来这顿午饭,怕是没那么简单了。她倒要看看,这位刘财主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第13章 第 13 章 三人随着丫鬟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一间雅致的饭厅。 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八道精致的菜肴:翡翠虾仁晶莹剔透,红烧狮子头在青花瓷碗里冒着诱人的热气,清蒸鲈鱼身上铺着细如发丝的葱丝,旁边配着几碟碧绿的时令鲜蔬。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那盅炖汤,汤色清亮见底,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药草香。 "这是老爷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丫鬟笑吟吟地布菜,"用的是今早刚送来的新鲜山珍,文火慢炖了两个时辰呢。" 正说着,刘财主迈步进来。他换了身纯黑色的绸缎长衫,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气,身上飘着淡淡的皂角清香。虽然依旧面带笑容,但陶悦敏锐地注意到,他眉宇间比先前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 "刘老爷这是..."陶悦装作好奇地问,"刚才不是还穿着蓝袍子吗?" "唉,别提了。"刘财主无奈地摆手,"刚才去库房清点货物,不知从哪窜出来只野狗,把衣裳抓破了。我这人爱干净,索性沐浴更衣再来见客。" 陶悦点点头,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刘财主的手背——那里确实有几道浅浅的红痕。 众人落座后,文轩环顾四周,好奇地问:"来了府上两次,怎么都没见到府上的公子小姐?" 刘财主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孩子们都在城东的私塾念书,中午都在那儿用膳。至于内人..."他语气稍顿,轻叹一声,"早些年染病去世了,这些年来我也没动过续弦的念头。" 这时,丫鬟端上一盘金黄酥脆的炸春卷。刘财主热情地招呼:"来,尝尝这个,这是厨娘的拿手菜。" 陶悦咬了一口金黄酥脆的春卷,外皮应声裂开,露出里面鲜嫩多汁的馅料。这味道实在太过美味,让她忍不住又夹了一个。虽然心里还在琢磨着六六说的血腥味和刘财主手上伤痕的巧合,可面对这一桌佳肴,她实在腾不出嘴来发问。 文轩和文哲看着陶悦埋头苦吃的模样,不由得相视苦笑。看来套话的任务只能落在他们肩上了。 文轩轻咳一声,找了个话头:"刘老爷,听说您年轻时游历过不少地方?想必见识过不少奇景吧?” "可不是嘛!"刘财主顿时来了兴致,眼睛都亮了几分,"最远到过西域,在戈壁滩上见过会跳舞的金蛇,月光下鳞片闪闪发亮。还在雪山脚下见过一种会预报天气的灵石,要下雨前就会渗出细密的水珠。"他说得兴起,连比带划,袖口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文轩顺势追问:"那您当年就没想过踏上修行之路?以您的见识,若是修行定能有所成就。" 刘财主执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叹一声,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实不相瞒,小的时候确实有这个念头。"他目光望向窗外,仿佛陷入回忆,"那时我还和乔禾山——就是现在的灵心宗掌门,一同在个小门派修行过。可惜啊..." 他苦笑着摇头:"我这人实在没那个天赋,连最基础的法诀都要学上大半年。后来想想,与其勉强自己,不如换个活法。不过那几年的修行经历倒让我开了眼界,这才起了游历四方的念头。" 这时,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刘财主的目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待看清是只飞鸟后,才又放松下来,笑着给众人布菜:"说来那几年的游历经历,倒是让我收集了不少有趣的物件,改日带诸位瞧瞧。" 六六在陶悦袖子里急得直跳脚,最后实在忍不住,伸出小爪子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哎哟!"陶悦一个激灵,总算舍得放下筷子。 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赶紧加入谈话:"那个...刘老爷,听您说了这些游历的故事,想必您一定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吧?那后来怎么又回来继承家业了呢?" 刘财主举着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无奈:"这人啊,上了年纪就经不起折腾了。那年跟着商船出海,半路上突然就病倒了,差点就把这把老骨头交代在海上咯。" 他转头望向窗外,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当时躺在船舱里,浑身上下就眼珠子还能动弹。我望着窗外的月亮,心里头突然就特别想家...那时候就想着,要是能捡回这条命,说什么也要回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说着,他收回目光,朝众人笑了笑:"好在老天爷还算眷顾,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后来我就收拾行李,回到苍梧镇定居了。" 陶悦眨眨眼,突然话锋一转:"刘老爷,恕我冒昧——文轩他们说您才五十出头,可我看您这模样..."她故意拖长语调,目光在刘财主花白的鬓角上打了个转,"该不会是他们记错了吧?" 文轩和文哲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文哲在桌下轻轻踢了陶悦一脚,却被她灵巧地躲开了。 刘财主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陶小友果然快人快语!这些年来,你还是头一个这么直白问出这个问题的。" 他放下筷子,神色坦然,"实不相瞒,这些年先后送走双亲和内子,对我的打击不小。这头发,就是那几年渐渐变白的。" 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继续道:"加上之前那场大病落下病根,这些年一直用药调理着,容貌确实比同龄人显老些。"说着,他朝文轩二人笑了笑,"两位小友没说错,老夫今年确实五十有三。" 文轩和文哲听了刘财主这番话,都不由得露出唏嘘之色。再加上刚才陶悦那个直白的问题,两人更是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什么,只得陪着刘财主聊些风土人情、时令节气之类的闲话。 席间气氛倒是其乐融融,只是陶悦总觉得刘财主那双带笑的眼睛背后,似乎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待众人吃得差不多了,丫鬟端着一盘新鲜欲滴的水果进来。刘财主热情地招呼大家:"来来来,尝尝今早刚送来的荔枝,甜得很。" 又坐着闲聊了片刻,刘财主脸上渐渐露出倦容,时不时还掩口轻咳两声。三人见状便识趣地起身告辞。刘财主执意要将他们送到府门口,临别时还热情地邀请:"几位小友若是得空,常来府上坐坐。" 刚踏出刘府大门,文轩就长舒一口气,转头对陶悦说:"你刚才可真是..."话还没说完,只见陶悦袖口一动,六六灵巧地钻了出来,小鼻子不停地嗅来嗅去。 "可馋死我啦!"六六委屈地扒着陶悦的衣襟,"闻着满桌佳肴的香味,却一口都尝不到,简直是对鼠生最大的折磨!" 陶悦得意地晃了晃腰间鼓鼓囊囊的布袋:"早就给你准备好啦!我偷偷包了些点心,走,咱们回客栈边吃边说。" 文轩和文哲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看着前面默契的一人一鼠,两人也只好迈步跟上。 文轩望着陶悦轻快的背影,忍不住凑到文哲耳边低声笑道:"咱们这位陶道友,不仅修为过人,这''顺手牵羊''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啊。" 文哲会意地抿嘴一笑,朝陶悦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瞥了一眼:"可不是嘛,这打包的手法如此行云流水,怕是没少练习。" 第14章 第 14 章 回到客栈时已是申时,斜阳透过支摘窗,在青砖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影。三人围坐在临窗的木桌前,窗外偶尔传来小贩悠长的叫卖声,更显得屋内格外安静。 陶悦和六六正埋头对付着从刘府带回来的点心。桂花糕的碎屑洒了满桌,杏仁酥的香气在午后的暖阳中飘散,一人一鼠吃得头都不抬。 文哲看着陶悦又拿起一块芙蓉糕,忍不住挑眉:"方才在刘府宴席上,我明明看你吃了两碗饭。" "嗐,这你就不懂了。"陶悦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着,顺手又给六六递了块核桃酥,"能吃是福,谁知道下一顿在哪儿呢!" 六六忙不迭地接过,小爪子抱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糕点,啃得满脸都是碎屑。 文哲无奈摇头,指尖轻叩桌面,决定换个话题:"说正事,今日这趟刘府之行,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陶悦咽下嘴里的点心,用手肘碰了碰还在埋头苦吃的六六:"别光顾着吃,说说你的看法。" 六六不情愿地抬起头,小胡子上还沾着糕饼屑:"鼠爷我还是觉得那刘财主有问题。" "就因为那个看不见里面的书房?"文轩往前倾了倾身子。 "不止呢!"六六跳上桌子,小爪子比划着,"你们没发现吗?刘府里到处都是长寿的象征:门口的白鹿雕像是长寿祥瑞,正厅挂着寿星图,多宝阁上摆着玉如意,连院墙上都刻着龟鹤纹样。后花园更是夸张,清一色全种着松树!" 文轩不以为意地往后一靠:"这也没什么吧?有钱人注重养生,盼着长命百岁不是很正常?" 六六舔了舔爪子,煞有介事地说:"鼠爷我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富贵人家。那些府上都是既摆长寿松鹤,也供招财金蟾,既要福寿双全,也要财源广进。可这刘府倒好,满院子只见长寿不见财,你们说怪不怪?" 它跳到茶壶盖上,小爪子一摊:"就好比去酒楼只点素菜不点肉,这哪像生意人的做派?" 文轩闻言一怔,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反常。刘家世代经商,按理说最该看重财运才是。" "除非..."陶悦突然插话,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他不仅仅是想长生,而是真的在寻求长生不老之法呢?"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半块糕点,指尖在桌面上画着圈:"你们想,一个经历过生死关头的人,对长寿的执念会比常人更深。再加上他手上那些来历不明的伤痕,还有那个用障眼法遮掩的书房..." 六六突然打了个饱嗝,小声补充:"而且你们注意到没,他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摸右手手腕,那底下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文轩哀嚎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里,闷声抱怨:"本以为这趟去刘府能解开几个谜团,结果倒好,谜团没解开,反而又多了一堆!" 他抬起头,生无可恋地抓了抓头发:"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看不见的书房、只有长寿摆设的宅子、来历不明的伤痕...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说着他委屈地看向陶悦:"我看话本子最讨厌悬疑情节了,每次都要猜来猜去。现在可好,现实比话本子还折磨人!" 文哲忍俊不禁,给他倒了杯茶:"消消气,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刘府确实藏着秘密,这不就是进展吗?" 六六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吱吱笑,被陶悦轻轻捏了下尾巴才老实。窗外天色渐暗,远处传来暮鼓声,客栈里陆续亮起灯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送走文轩和文哲后,陶悦麻利地关好房门,掏出那只宝贝镯子。她对着蓝色宝石轻轻一戳,宝石立刻亮了起来,沈万三着急的声音立马传了出来: "丫头啊,怎么这么晚才联系?没出什么事吧?" 陶悦被这连珠炮似的关心问得心里一暖,赶紧把今天在刘府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当说到刘财主对长寿特别执着的时候,镯子那头突然没声了。 "沈叔叔?"陶悦对着镯子喊了两声,"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陶悦,"沈万三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你手上那个镯子,是不是有颗紫色的宝石?" 陶悦低头瞅了瞅:"是有颗紫色的。" "你现在往那颗紫宝石里输点灵力试试。" 陶悦照做了,可紫宝石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把情况告诉沈万三后,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个刘财主在搞长生不老..."沈万三语气沉重,"我猜那些失踪的修士和大妖,八成跟他有关系。" 陶悦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年轻时,我跟你爹娘认识一个炼器天才。你这镯子就是他做的。"沈万三顿了顿,"那人炼器是一把好手,可脑子一根筋,分不清好坏,整天就知道研究炼器。他曾经说想要造个能帮助普通人延长寿命的法器,我们怕这东西惹出乱子,就劝他放弃了。" 窗外月亮渐渐升高,陶悦不自觉地捏紧了镯子。 "现在看来..."沈万三的声音带着担忧,"那东西恐怕真被他造出来了。要真是这样,可就麻烦大了。" 陶悦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镯子,居然牵扯出这么一桩往事。 "陶悦,这事比我想的还要危险。"沈万三语气特别认真,"这两天你可千万别乱来,等我派的人到了再说。" 感受到沈万三真切的关心,陶悦心里暖暖的,连忙答应。断开联系后,她望着窗外的月亮,轻轻摸着镯子上的紫宝石,对着六六嘀咕起来:“你说,我们是先找那位炼器天才,还是先去刘府呢?“ 六六的毛瞬间炸成一个球:"你可别乱来!刚才沈老板怎么嘱咐的?" "知道啦知道啦~"陶悦笑嘻嘻地把炸毛的小家伙拎到肩上,"我就随口一说嘛。今天累了一天,先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她吹熄油灯,钻进被窝,把六六搂在怀里。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六六在她怀里拱了拱,小声嘟囔:"你可要说话算话..." "放心啦,"陶悦闭着眼睛含糊应道,"我保证..."话还没说完,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 六六抬头看了看她熟睡的侧脸,又不安地望了望窗外。夜色中的刘府方向,似乎隐约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它往陶悦怀里缩了缩,也渐渐合上了眼睛。 第15章 第 15 章 二更的梆子声慢悠悠地飘过客栈屋檐,整座客栈都沉浸在睡梦中。 陶悦的房间里,六六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铺正中央,小爪子摊开,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睡得正香。 已经换好夜行衣的陶悦看着这小家伙的睡相,忍不住弯起嘴角。 她轻手轻脚地扯过薄被,仔细盖住它露在外面的小肚子,免得着凉。 "这家伙,睡得可真沉…"她小声念叨着,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造型奇特的面具。 这面具乍看像只顽皮的猿猴,细看又带着几分野猪的憨态,眼睛部位用的是一种特制的镜面材质,既能完美遮挡面容,又不会影响视线。 戴上面具的瞬间,陶悦感觉整个人都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她回头看了眼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小毛球,指尖轻弹,布下一道简单的防护结界。淡金色的光晕在六六周围一闪而过,又隐入夜色中。 "就去探个究竟..."她对自己说,声音在面具里显得有些闷,"沈叔叔的叮嘱我都记着呢,就远远地看一眼,搞清楚那书房的古怪就行。" 推开窗棂,皎洁的月光立刻洒了满身。晚风轻拂,带着秋天特有的微凉的草木气息。 陶悦像片羽毛般轻盈地翻出窗外,脚尖在窗台轻轻一点,整个人便悄无声息地落在街面的青石板上。 她回头望了眼客栈二楼那个亮着结界的窗口,深吸一口气,转身融入沉沉的夜色中。 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就熄了灯,整条街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有打更人渐行渐远的梆子声,在夜空里不紧不慢地敲着,像在为这个不眠夜打着拍子。 整个刘府也陷入了沉睡。陶悦像只猫儿般轻巧地趴在书房屋顶上,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刘财主还真是个“实在人”,把所有窗户都大开着,却什么都看不见——这不就是典型的掩耳盗铃嘛! 她绕着书房转了一圈,果然如六六所说,从哪个角度都窥不见室内分毫。本以为从屋顶能发现什么破绽,结果上来后还是白费功夫——书房里就像被一团浓雾笼罩着,什么都看不清。 “这就有点意思了。”她摸着下巴琢磨。这种情况在她读过的所有典籍里都没有记载,看来是碰上新鲜玩意儿了。 一般来说,施法者灵力不高的话,结界或者阵法都需要定期补充灵力。白天刘财主说灵心宗的人最近一次来是三四个月前,如果真是结界,这么长时间过去肯定该有漏洞了。可现在依然完好无损……。 “如果是法器呢?”她眼睛一亮。法器确实不需要定期供给灵力,可它总要有个能量来源吧? 忽然,她想起曾经在《江湖指南》里看到的一句话:“这世界一花一草,一石一沙均有能量,天赋异禀之人则是善于协调这万事万物的能量。”如果……这个法器只需要极其微弱的灵力就能运转呢? 这个想法让她心头一跳。她轻盈地跃下房顶,在书房四角布设隔灵阵。这个阵法虽然耗时,但最不容易打草惊蛇。她小心翼翼地将阵法范围控制在书房四周,确保能切断法器与地脉和外界灵气的联系。 陶悦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一边估算着,照这个速度,最晚明晚这个时候,书房周围的灵气就会被暂时切断。到时候,无论里面藏着什么倚赖外界灵气运转的法器,都得出点"小状况"。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正准备功成身退,溜回客栈睡个回笼觉。可刚翻出刘府,一股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便如影随形般从身后袭来! 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黑衣人! 得益于最近的境界提升,陶悦的灵觉敏锐了不少,此刻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气息中毫不掩饰的压迫感。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当机立断,转身就溜! 夜色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在空旷的街巷中穿梭,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这次能甩掉呢?”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答案。不过两条街的功夫,那道黑影便如鬼魅般轻易追至她身前,恰到好处地封住了她的去路。“前天晚上刚提醒你,今晚就又见面了,你还真是不听话啊。” “完了完了,这速度差距也太打击人了……”陶悦心里咯噔一下,迅速评估着局势,“真动起手来,我怕是只有挨打的份儿啊!” 打不过就怂,这是她爹教给她行走江湖的宝贵智慧。 她立刻收起面具,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纯良、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好巧啊大哥!这么晚了,您也睡不着……出来散散步?” 黑衣人抱臂而立,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睡不着?可我分明看见你是从别人家的围墙里翻出来的。怎么,你们黑云宗如今连溜门撬锁的业务都拓展了?” “喂!说我可以,诋毁我们黑云宗不行!”陶悦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那点谄媚瞬间被义正辞严取代,“我这个人偶尔是不太靠谱,但我们宗门的风评——可不能在我这儿掉价!” 黑衣人似乎被她这反应逗乐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呵,有意思。我上次似乎警告过你,在这个镇子里不要轻举妄动。你为什么非要去自寻死路?你……” “等等!”陶悦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立刻打断了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自寻死路’?听你这意思……你早知道刘府有问题?” 黑衣人轻笑一声,夜风拂过他微动的衣袖:“知道又如何?有些浑水,蹚不得。趁早收手离开,否则现在的你,处境会很危险。”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的我’?”陶悦追问,心里嘀咕:这人说话怎么还带划重点的? “呵,你真想知道?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我当然想知道!”陶悦挺直背脊,一脸认真,“不管我是不是猫,总得先明白风险在哪儿,才能判断值不值得冒险吧?” “好。”黑衣人语气沉了下来,“你可知来到苍梧镇的修士并非全部失踪,有相当一部分人平安返回了宗门——而这些失踪的修士都有一个共同点:修为皆在元婴期上下,至少也是半步元婴。” “元婴期?”陶悦蹙眉,“这修为已经不算低了。这刘财主一个毫无灵力的人,怎么做到的?” “他自然做不到。”黑衣人声音压低,“我的调查显示,他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这件事对修士的修为要求很高。所有被他选中的修士,都曾像你一样,接受过他的宴请。他背后一定有人,只是我至今未能查出那人身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陶悦:“同境界下,魔修实力往往强于普通修士。而你现在的修为……”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看起来既不显眼,又刚好处于‘好用’的阶段——正是他们最方便下手的对象。” 陶悦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原来如此……那这可就有意思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这一切如此清楚?” 黑衣人沉默片刻,终于轻叹一声:“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来自兔族,失踪的狐族长老于我有恩。你在酒楼发现的那搓毛发,是我的。我在那儿留下了印记,一旦有修士踏入,我就能感知,并设法将他们劝离。” 他抬头望向朦胧的月色,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不愿再看到更多人,成为这场阴谋之下的牺牲品。” 第16章 第 16 章 回到客栈时,天边刚泛起朦胧的亮光。 陶悦手脚发软地换下夜行衣,一把将睡得暖烘烘的六六捞进怀里,脑袋刚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说来也怪,别的修士到这个境界早就能餐风饮露了,偏偏她每天雷打不动要睡足四个时辰,否则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 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六六不仅自力更生解决了早饭,还溜达完一圈回来了,正蹲在床头用爪子拍她的脸:“醒醒!太阳晒尾巴了!” 等陶悦顶着一头乱毛洗漱完毕,店小二正好端着食盘进来。她一边扒拉炒青菜,一边含糊不清地讲述昨夜奇遇。 “不过说真的,”她咽下最后一口饭,若有所思地戳着空碗,“这客栈的厨艺比起刘府可差远了。昨儿那桌宴席,光是那道翡翠虾仁就鲜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六六正舔着爪子,闻言抬起头,胡须上还沾着饭粒:“你还有心思想这个?说不定那桌菜就是断头饭呢!” 陶悦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断头饭更得仔细品嘛!再说了——”她突然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等今晚查清楚书房里的秘密,说不定咱们还能顺藤摸瓜,找到刘府那个厨子挖角呢?” 闻言,它忧心忡忡地放下筷子:“陶悦,我早上溜达时,也发现了件怪事......” “嗯?你说。” “我本来想找找附近的同类,结果逛到城边时......”六六的胡须抖了抖,“我在一个土洞里发现了成堆的老鼠尸体,整整一窝,没半个活的。” 陶悦端茶杯的手顿住了:“都是镇上的老鼠?” “应该是。“ “镇里人除四害这么狠吗?”陶悦喝了口茶水,不以为意的问道。 “绝对不是普通除害。”六六的胡须抖了抖,“洞里堆着的尸体我都看了,每只天灵盖上都有一个针眼大的洞,血被抽的一滴不剩。” “附近的鼠辈说,几个月前有十几只镇里的老鼠疯了一样逃出来,说是镇里待不下去了。结果一周后,就有人推着车把老鼠的尸体倒在了那个洞里。”六六压低声音,“逃出来的那些早就跑远了,也不知道具体遭遇了什么。倒是镇外的鼠群没受影响。” “这就怪了......”陶悦放下碗,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若是被取了血,普通鼠血能做什么用?而且偏偏是十天之后......”她突然抬头,“狐族长老就是在那之后失踪的?” 六六沉重地点点头。 阳光透过窗棂,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陶悦忽然站起身:“看来,刘府书房非去不可了。” “可是......”六六的尾巴不安地扫来扫去,“我们鼠类虽然名声不好,但对危险的预感最是灵敏。能让十几只老鼠宁可背井离乡也要逃命的,绝对不是小事。我.....” 陶悦一把捞起纠结的六六,顺手往它嘴里塞了块桂花糕:“正因为危险,才更不能放任不管。若是真有什么祸害,今日害鼠,明日害人,迟早要殃及更多无辜。” “可是就凭咱们俩,真有危险,可能打不过啊。“ “放心吧,单打独斗可不是我的风格。”她对六六眨眨眼,“你忘了玄虚门那群人了了?我们可是伙伴啊。而且文轩师兄他们下山历练的次数比我爹去青云宗都要多,他们比咱们会打架。我爹告诉我,该摇人的时候千万别客气。走,拉人去。” 找到文轩一行人时,他们正围着路边馄饨摊吃得热火朝天。陶悦毫不客气地坐下,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 玄虚门弟子们举着勺子面面相觑,文轩率先放下碗,眉头拧成了结:“如果真的按照你所说,那些失踪的修士和妖族恐怕凶多吉少。” “但我托人查过他们的魂灯,都还亮着。”陶悦指尖轻敲桌面,“具体什么情况,得进刘府书房才能弄明白。” “陶道友,你说那个兔妖...”文哲压低声线,“能看出道行深浅吗?若是与我们同一路自然好,万一...” 这话让众人动作一顿,馄饨汤的热气都凝滞了几分。 “看不透。”陶悦摇头,“但真要动手,我估计撑不过十招。” 文轩闻言反而笑了:“没事,有事咱们一起上。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那今晚就劳烦文轩、文哲随我进去,其他师兄师姐在外接应。”陶悦抱拳,“辛苦各位了。” 二更时分,月色被浓云吞没。五名玄虚门弟子如夜枭般隐在刘府周边的屋脊后。 “给,装备。”陶悦掏出三张面具。 文轩盯着手里咧着嘴的娃娃面具,文哲看着那张青面獠牙的鬼怪面罩,两人同时沉默。六六站在陶悦肩上笑得直抖。 “这面具…我们可以不戴吗?”文轩问到。 “时间紧,将就着用吧。”陶悦利落地戴好她的玄鬼面具,遮住整张脸。 “为什么你的那么帅气,我们的就这么...”文轩捏着笑脸面具的系带,表情复杂。 “谁让你们下山准备不充足了。”陶悦眼尾弯起,“再磨蹭天该亮了。” 两人认命地扣上面具。三人借着夜色潜至书房外,陶悦检查完隔灵阵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正当他们在结界外徘徊时,六六突然轻吱一声。顺着它指的方向,众人透过窗棂缝隙瞥见房梁下悬着颗莹白珠子,正散发着朦胧微光。 文轩指诀一引,珠子落入储物袋的瞬间,周遭景物如水纹般晃动,结界悄然消散。 “这法器有点意思。”文哲率先翻进书房。 屋内看似寻常,满架书卷泛着墨香,唯独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各种《松鹤延年图》《蟠桃献寿图》。 “六六,看你的了。”陶悦轻声道。 小白鼠翕动着鼻尖,最终停在一幅《百寿图》前,尾巴紧张地绷直——若有似无的血气正从画后渗出。 第17章 第 17 章 陶悦掀开那幅《百寿图》,后面果然藏着一扇暗门。这门板光溜溜的,连个把手都没有,就嵌着个脸盆大的玉盘,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凹坑,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要怎么开?"文轩伸手摸了摸那些凹坑,"难不成要按顺序点亮?" "等等!"陶悦眼尖地发现玉盘边缘刻着几行小字:"以血为引,以念为路,七星连珠,门自开启"。她咬破指尖,把血滴在玉盘正中央。血珠居然像活了一样,自己朝着七个特定的凹坑滚去,精准地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图案。 "咔嚓"一声轻响,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我打头阵!"陶悦兴奋地就要往里钻,被文轩一把拉住。 "小心点!"文轩压低声音,"我在前面,你跟着。" 文轩说着,第一个侧身钻进了门后。陶悦紧随其后,文哲则一边留意身后的动静,一边也跟了进去。 就在文哲的脚后跟刚踏进门后的顺瞬间—— “咔哒。” 那扇门竟自动合拢,严丝合缝地重新融入了石壁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往前走,地道修得那叫一个敷衍,不仅弯弯曲曲像蛇爬,头顶还忽高忽低。文哲一个没留神,"咚"地撞在了石壁上,疼得直咧嘴。 说也奇怪,他们往前走,两边的墙壁就跟着亮起来。一颗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嵌在墙里,发出柔和的光,把通道照得清清楚楚。 "好家伙!是''随影珠''!"文轩眼睛都直了,"这刘财主可真舍得下本钱!" "很贵吗?"陶悦从没见过这种玩意儿,她凑近看了看,珠子在她靠近时变得更亮了。 “单是炼制所需的‘月华凝晶’就要千金之数。”文轩痛心疾首,“寻常大宗门顶多攒两三颗放在藏经阁,这里倒好,随手就嵌了十几颗...” 陶悦顿时两眼放光:“我有个发财的...” “想都别想!” 六六一爪子拍在她手上,“正事要紧!” 陶悦揉着被打的手背嘀咕:“我就说说嘛...”脚下却加快步伐。 大概刘财主对自家隐蔽措施太过自信,这一路竟半道机关都没有。 可越往深处走,那股甜腻的血腥气就越是浓重。起初只有六六能嗅到,现在连文哲都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鼻。 在转过第四个弯时,前方赫然出现一堵石墙。墙上既无雕饰也无机关,只刻着三行狂草:心血染墨 神魂为笔 画门自开 陶悦与文轩对视一眼,同时将手掌按上墙面。灵力流转间,石壁竟如水面般泛起涟漪,一道雕花木门在波纹中缓缓浮现。 “果然如此。”陶悦轻轻推开木门,“这刘财主,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自信,这门开启方法竟然这么简单。” 进入后,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还夹杂着一种类似铁锈的腥气,以及……微弱的呼吸声。 这是一个巨大的、被掏空的地下空间。四周的墙壁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由某种凝固的血液与金属熔铸而成,表面还隐隐流动着晦涩的符文,正是这些符文隔绝了内外灵力的流通。 最触目惊心的,是空间中央那座庞大而诡异的法器。 这尊鼎约三人高,非金非木,鼎身呈暗紫色,上面雕刻着无数扭曲挣扎的生灵图案,有修士,有妖族,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破鼎而出。鼎有三足,分别被铸成一只贪婪的恶鬼头颅,正不断从嵌入地面的管道中,汲取着丝丝缕缕淡红色的气息——那是从被困者身上缓慢抽取的生命精气。 从鼎口延伸出数十根半透明的、如同活物血管般的软管,这些软管的另一端,连接着靠墙而坐的数十名修士。他们个个面色蜡黄,眼眶深陷,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他们手腕或脖颈处都被软管刺入,周身灵力被彻底封锁,连抬起手指都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精元被那尊邪鼎一点点抽走。 陶悦等人的闯入,让一些尚保持清醒的修士艰难地抬起了头。他们的眼神先是惊恐,待看清来者并非刘府之人后,才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救……救命……”一个距离他们最近的修士,用尽力气发出沙哑的声音,“那……那刘富……他想……换血……得到修炼根基……求长生……” 文轩立刻蹲下身,压低声音:“别急,慢慢说。这里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那修士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地道:“他……他背后有个很厉害的黑袍修士……我们……都被封了灵力……每周……那鼎会发动一次……进行……换血……墙壁……隔绝一切……我们……逃不掉……”他艰难地指向密室一侧,那里有一扇紧闭的、布满了符文的铁门,“身体撑不住的……就被关进那里面的笼子……自生自灭……” “那妖族呢?”陶悦急忙追问,“刘财主想修炼,抓妖族做什么?” 修士脸上也露出了困惑与恐惧:“不……不知道……妖族……被关在另一边……”他示意了另一个方向,那里也有一扇类似的铁门,“每次换血……也会从那边……抽取东西……很……很痛苦的感觉……” 就在这时,那尊鼎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鼎身的符文微微亮了一下,一股更加强大的吸力传来,连接的修士们顿时发出一片痛苦的闷哼,生命精气流逝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几分。鼎身中央,一团浑浊的、蕴含着驳杂灵力与未知能量的暗红色液体正在缓缓旋转、提纯,散发出不祥的光芒。 六六焦躁地用爪子刨着地面,它的目光死死盯着关押妖族的那扇铁门,它能感觉到门后传来一种同源却极度痛苦、仿佛本源正在被撕裂扭曲的气息。 文轩面色凝重至极:“这鼎不仅在抽取生命精元,似乎还在强行融合某种特质……刘财主一个凡人,就算换血得了灵根,又如何承受得住这斑驳庞大的能量?他背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 陶悦看着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场景,看着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修士,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不只是对长生的贪婪,背后似乎隐藏着更疯狂、更黑暗的目的。 第18章 第 18 章 “得先切断这鼎的运转!”陶悦当机立断,目光扫过那些连接在修士身上的透明软管。 “等等!”文哲急忙拦住她,“这些软管与他们的气脉相连,贸然切断,恐怕会直接毁了他们的修行根基!” 正当几人僵持之际,那尊鼎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鼎身表面的符文依次亮起,中央那团暗红色的液体开始加速旋转。 “不好,它要开始新一轮的换血了!”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那是个年长的修士,他强撑着说道:“每次鼎身发出紫光,就意味着...意味着...” 他的话还没说完,连接在修士身上的软管突然鼓起,肉眼可见的血色流光加速涌向鼎内。被连接的修士们顿时剧烈颤抖起来,脸上浮现出极度痛苦的神色。 “得想办法打断它!”陶悦急得直跺脚。 六六突然窜到鼎足旁,对着那些从地面汲取能量的管道龇牙咧嘴。文哲眼尖地发现,其中一根管道的光芒明显比其他两根黯淡。 “你们看这个!”文哲指着那根管道,“它连接的方向...是关押妖族的那个房间!” 文轩猛地瞪大眼睛,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我明白了!这鼎需要三种能量——修士的生命精元、妖族的本源之力,还有地脉灵气!三足鼎立,缺一不可!” 他指着那根黯淡的管道,语速越来越快:“你们看,连接妖族的管道最弱,说明妖族的力量最难炼化。但这邪物竟能同时转化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 这到底是什么邪物?” 就在这时,关押妖族的那扇铁门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六六浑身毛发倒竖,焦急地在门前打转。 “必须先救妖族!”陶悦果断道,“断了这一足,或许能暂时阻止这邪鼎的运转!” 文轩迅速结印,一道金光打在铁门的符文上。符文剧烈闪烁,却丝毫没有开启的迹象。 “这门上的禁制太强,强行破开会惊动施法者!”文轩额头渗出细汗。 六六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跳到陶悦身上,从她腰间的储物袋里扒拉出一枚玉佩。 “瞧我这记性!”它举起小爪子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昨天在书房外边溜达时捡到的,本来想给你们,结果刘财主回来得太快,我手忙脚乱就塞进储物袋了。” 它把玉佩举起来,细细的的尾巴不安分地甩动着:“你们快看看,这玩意儿会不会是什么关键线索?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文轩接过玉佩,在手里掂了掂:“在这儿猜来猜去多费脑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随手将灵力注入玉佩,往铁门上一拍。谁知玉佩触到门的瞬间,竟像冰块遇上热锅般“滋溜”一声融了进去。 “咔嚓——” 铁门内部传来一连串机括转动的轻响,随即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门后的景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这玉佩本就是开门的钥匙。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狭小的石室内,失踪的五个妖族长老被特制的锁链禁锢在墙上。这些锁链上刻满了压制妖力的符文,其中最显眼的正是那位狐族长老。他雪白的皮毛上布满暗红色的纹路,一道诡异的红光正从他心口被抽出,通过墙壁内的管道流向中央的邪鼎。 更令人心惊的是,每个妖族身旁都摆放着一个陶罐,罐口散发着刺鼻的药味。 "他们在用药物激发妖族本源!"文轩失声惊呼,"看他们的状态,再强行抽取,不出一个月就会妖元枯竭而亡!" 六六冲到最近的黄鼠狼妖身边,小爪子焦急地拍打着锁链:"醒醒!快醒醒!" 黄鼠狼妖虚弱地抬起头,眼神先是茫然,待看清是来人是同为妖族的六六后突然变得急切:"快走…这是个陷阱!那鼎..." 话音未落,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墙壁上的符文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笼。 "果然中计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刘财主站在门外,身旁立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那黑袍人手中托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直指着中央的邪鼎。 刘财主抚掌大笑,原本还算和善的面容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妙啊!本来这鼎还需温养数日,没想到陶姑娘竟是魔修——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陶悦,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魔修功法最擅引动天地浊气,有你在场,这融灵溯生鼎至少能提前十天完成淬炼。” 黑袍人缓缓抬头,兜帽下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两个金丹期修士,一个炼狱期魔修,再加一个化形期灵兽...刘富,看来效果会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鼎身,原本暗沉的鼎器突然泛起诡异的红光:"这份意外之喜,倒是省去了我们不少功夫。" 文轩立即掐诀布下防御结界,文哲则护在虚弱的修士们身前。陶悦暗暗握紧了袖中的符箓,六六也弓起身子,露出尖牙。 "小心那个罗盘。"狐族长老用尽最后力气提醒,"它能操控这里的阵法..." 黑袍人手中的罗盘突然加速旋转,墙壁上的红光化作无数利刃,朝着众人袭来。文轩的结界在攻击下剧烈晃动,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必须破坏那个罗盘!"陶悦喊道,同时甩出数张爆破符。 符箓在黑袍人身前炸开,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刘财主大笑:"没用的,在这阵法中,主人就是神明!" 六六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周身泛起银光。它猛地扑向黑袍人,利爪直取对方手中的罗盘。 "不自量力。"黑袍人冷哼一声,随手一挥。 一道黑气击中六六,将它狠狠砸在墙上。但就在这一瞬间,文哲抓住了机会: "就是现在!" 他双手结印,一道金光直射穹顶。原来他早在进入时就悄悄在屋顶布下了破阵符,此刻终于激活。 金光与红光激烈碰撞,整个密室都在颤抖。趁着阵法暂时失效的间隙,陶悦迅速冲到六六身边。 "你没事吧?" 六六挣扎着站起来,突然瞪大眼睛:"小心后面!" 陶悦回头,只见那尊融灵溯生鼎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密室中央,鼎口正对着他们,里面那团暗红色的液体正在疯狂旋转。 "既然你们不愿意帮我们这个忙,"黑袍人冰冷的声音响起,"那就成为这神鼎的一部分吧。" 鼎口突然爆发出恐怖的吸力,距离最近的几个修士立刻被拉向鼎内。文哲死死拉住一个年轻修士,却被一起拖着向前。 "坚持住!"文轩全力维持着结界,但嘴角已经渗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