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敞破罐破摔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吴哥,我必须走,你就算把我绑在这儿,我心也静不下来。”
吴逸稍微有些动摇:“那……你先说说,打算干嘛啊。”
高敞掰着手指头:“问佟焰现在什么情况、派尚光的人去铺红稿、看看魏科能不能帮上忙。”
吴逸无语:“姑奶奶,人家彤云有法务,有宣传,那么大的企业,比尚光大多了,咱们能帮上什么忙呢?”
“术业有专攻啊,”高敞一脸理所当然,“咱们下场和他们公事公办,你觉得哪个效率高?”
吴逸不说话。
毕竟彤云继承了佟焰和宋照云的实干派,在宣传上确实比那些绣花枕头吃亏。
高敞艰难起身:“这事得当面聊,我已经派小方过去了,我也得过去——”
她刚走两步,就腿一软歪到墙上。
然后在吴逸反应过来之前,借力把自己又栽回床上:“对,我还没吃饭……”
“饭,好,饭,我这就给你弄,你呆在这儿,千万别跑啊,要干嘛也得等吃完再说。”吴逸千叮咛万嘱咐,一步三回头,终于离开了病房。
高敞头晕目眩,这才感到饥肠辘辘,往床上一躺,就迷迷糊糊拨通了第一任男朋友——魏科的电话。
嘟声响了三次。
“喂?”
“喂,好久不见。”高敞仰看天花板,有气无力。
对面冷静一笑:“虽说这也算不上见面。说吧,是不是彤云的事?”
“呦,这么关心我呢,连这都知道?”高敞闭目养神,说得有气无力。
“你的事铺天盖地,想不知道都难。”
“得了吧,你会关心这个?肯定是你身边人说的。”
魏科轻笑一声,作为默认。
虽然俩人老早就分手了,但双方都是体面人。开始的时候没有多少爱,结束后又有不少利用价值,所以再联系也没有多少尴尬。
魏科直奔主题:“不过这事也不该是你来问吧,彤云的人怎么说?”
“没怎么说,我约了他们的人,今天见,看看我这边能帮上什么忙。”
魏科沉默片刻,说:“想不到你也是能抗事的人了,以前别人的事你可从来不过问。”
魏科当年遇到难处,高敞从来都不在乎,只管他能不能陪她、让她高兴。偶尔听到他说一些工作上的烦恼,她也从来不走心。
现在可好,彤云这个连国家都密切关注其科研成果的企业,出现了舆情问题,一个法理上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公司老板要来帮忙。
实在有些可笑。
魏科想了想,开口道:“这事不该由你牵线搭桥。彤云那边如果有什么隐情,尚光就算铺稿帮忙公关,也不会全告诉你。”
“这我知道,”高敞把手腕搭在眼睛上,“我就是想提前通知一下,让你别接威廉的委托。”
“看情况,”魏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会做出最有利于公司的选择。”
高敞哼笑道:“你果然还是老样子,眼里除了钱还是钱。”
“没办法,这是我的工作,在什么位置就要办什么样的事。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回头再说。”
“进。”魏科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
“魏律,”柳洋面色如常,“彤云的人想委托咱们,处理和威廉公司的纠纷。”
魏科难掩惊色:“哦?我知道了,让小赵帮我安排。”
“好的魏律。”
办公室安静下来,魏科盯着手机推送的彤云新闻,无奈摇了摇头。
电话已挂,高敞却还是把手机耷拉在耳边,动一下手指都十分费力。
法律圈子很小,金字塔尖就那么些人,她有些担心威廉比彤云更早找到魏科,但脑子就像生了锈的齿轮,动一下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她狠狠闭目,企图盖上耳鸣的声音。
有气无力吃完饭,高敞终于出发去彤云。
刚一进门,负责人就出来迎接。
高敞左顾右盼,问:“佟焰呢?”
负责人音量适中,说话精简干练:“佟总和宋总有事,一会儿过来。”
高敞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事,这俩老总再闷头就不合适了。
高敞方面拿着彤云打印的文件,先自行了解了一番。
不多会儿,门外传来动静,紧接着会议室门被推开,闯进几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呦,来了?”宋照云看到高敞,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而佟焰也只是冲她点头示意,发青的眼圈暴露了他累日劳顿的事实。
高敞视线紧紧粘着佟焰,看着她坐到了自己对面。她余光瞥了眼身旁空闲的椅子,不着痕迹撇了下嘴。
也罢,反正这种场合,还是两方面对面最合适。
负责人打开屏幕,向在座各位交代目前彤云的情况。
高敞翻着手头的文件,心不在焉。
突然,佟焰一个抬手,露出了他手臂上一条已经结痂的红痕。
高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受伤了?什么时候?只伤了这一处?
她从昏迷醒来才几个小时,本来脑子就嗡嗡的,看到他受伤,更是加剧了满头针扎般的疼痛。
咚咚。
“佟总宋总,魏律来了。”
魏律?
高敞不了解彤云的法务团队,下意识以为是彤云自己的律师。
直到宋照云和佟焰双双起身,她才让另一个可能慢慢浮出脑海。
“宋总,佟总,不好意思,我们没来晚吧?”魏科和他们一通热火朝天的商业互吹后,再介绍完他团队的其他人,终于把视线挪向了全屋唯一始终坐在座位上的高敞,“高总,咱们总算能合作了。”
高敞抱臂盯着他:“多年不见,你也学会耍花招了?”
“冤枉啊,”魏科饶有兴趣看了眼冷着脸的佟焰,“挂了你的电话,彤云就来联系我了。”
“那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一声呢?毕竟是我先咨询的呢。”高敞拔掉一根手指上的毛刺,这才抬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佟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魏科好整以暇,拉开了高敞旁边的座位:“行了,那咱们废话少说,先看看什么情况。”
负责人十分有眼力见,这就开始交代重点:“我们技术部检查了那三辆出事的彤云,均未发现系统失控的迹象,加上三辆车均未安装车载记录仪,且未造成人员伤亡,我们推测他们是被威廉收买……”
这些信息,高敞刚才翻看文件时已简要了解。
与她推断的大差不差。威廉出了严重的系统漏洞事故,所以设计拉彤云下水,毕竟彤云是威廉在国际上最有威胁力的对手。
“彤云被陷害这一点,尚光可以在相关话题和评论转发区铺稿,提出疑点。”高敞迅速拿出对策,“然后等彤云的安全报告出来,再大肆宣传一波反转,顺势公布你们在大货智驾安全上的最新进展,事半功倍。”
凡事都有好坏,放在舆论场上,这一点就更加明显。
她把文件放到桌上:“尚光这边随时都能配合,全看大家的进展。”
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
简单交流完,会议室就自动分成了两拨。
佟焰带着网络安全和知识产权律师,详细说明检测的情况。而宋照云和魏科他们商量民事赔偿的问题。
高敞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金黄的郁郁葱葱,一时有些恍惚。
他盯着佟焰的袖口,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但还是忍不住趁机插上一嘴:“你手怎么了?”
佟焰顺着她视线望去,若无其事道:“划了一下,问题不大。”然后继续跟律师交谈。
我能看不出来划了一下吗?我能不知道问题不大吗?
高敞腹诽。暗骂佟焰是个榆木疙瘩,不服气地轻踹了一下桌腿,然后枕着没有头枕的椅背,仰面躺下。
这一幕没逃过魏科的眼睛,眨巴着在金丝眼镜背后闪出精光。
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高敞的椅子扶手:“你也不怕落枕,坐没坐相的。”
高敞正在生闷气,魏科这下直接让她回忆起当初被管这管那的日子,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椅背:“关你什么事。好好工作。”
她可指望魏科为彤云抛头颅洒热血呢,看他开小差就来气。
“我这是为你好,”魏科又来,“老高总要是看你这样,又得吹胡子瞪眼。”
魏科的爷爷和高怀安的爷爷是故交,两家虽说比不上和宋家那么近,但也算得上特殊关系。
高敞气得直接直起身子:“你管他干嘛,我管他干嘛,能不能别瞎管了,真烦人。”
她扭到另一侧,宁可看不到佟焰,也不想跟魏科再聊下去。
魏科摇摇头,笑对佟焰:“她从小就这样,没办法。”然后若无其事继续为彤云拆解当中利弊。
案子的各种情况越来越明了,佟焰的眉眼却愈发凌厉。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次三方会谈落下帷幕,大家对这次合作都比较满意。
“吴哥,你和小方他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吴逸压着声音惊讶道:“姑奶奶,你才好了多久——”
“那你去茶水间等我?”
吴逸瞬间熄火:“……行。”
熙熙攘攘,会议室一时充斥着招呼声和桌椅挪动的声音。
宋照云临走前看了佟焰一眼:“哎你……”再看到黏在椅子上的高敞后,知趣走开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二人。
高敞赌着气,双目无神地发着呆。
佟焰却一直盯着她,等没人了才开口:“你跑去找魏科了?”
他自然知道魏科曾经和高敞的关系。
高敞等了半天,等来他一句质问,简直是往她心火里加了一把柴。
她头痛欲裂,干脆把小腿架在魏科刚离开的椅子上,换了个半躺的姿势:“对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