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5章 人在屋檐下

作者:洛川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许照睁开眼睛的时候,林渡正远远地瞧着她。


    “你……你你!”


    许照杏眼瞪圆,捂着胸口,“你”了半天。


    回头却发现自己胸膛也不疼了,头也不难受了,就连身上都暖洋洋了。


    她摩擦着自己身上的齐胸襦裙,惊道:“谁把我衣服换了?”


    林渡瞥了她两眼,“你觉得呢?”


    除了林渡这个脑回路和寻常人不同的变态,谁会闲得给鬼换衣服?!


    许照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好人,这么贴心。”


    猛地被发“好人卡”的林渡,面上并无反应。反而嗤之以鼻:“贴心倒不至于,依朕看,此人定是闲得发慌,有这时间不如多批两道折子。”


    许照:“......”


    “愣着做什么!难不成,你还在等着朕请你起来吗?”


    林渡一副嫌弃的模样,“还是个没脑子的呆鬼,就这智商还能帮朕?”


    许照默默攥紧拳头。


    人在屋檐下,人在屋檐下......


    寿春宫。


    “皇帝,最近忙什么呢。就连和哀家用膳都耽搁了?”


    太后保养得当的指甲染着蔻丹,微捏起茶盏时,指尖白嫩比青瓷还温润几分。


    坐在一旁的林渡端着茶,从容饮了一口,“比不得母后辛劳。”


    “儿臣的头风症每到阴雨天气就疼得厉害。没来得及和母后用膳,实在是不该!”


    林渡一脸痛心疾首。


    看起来好像有多后悔似的,那模样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简直是个影帝。


    “哦?”


    太后关切地放下茶盏,“太医看过了吗?”


    “都是些老毛病,不必劳烦太医。”


    “还是不能大意,皇帝你还年轻。”


    太后一副语重心长,“等你到哀家这个年纪了,年轻时候感觉不到的毛病,老了都会冒出来。”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腿上的护膝,“这不,还不到冬天,这膝盖骨疼得紧,遭老罪了。”


    “母后哪里老了?”林渡说:“母后瞧上去和儿臣刚见到母后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太后笑呵呵地摆手,“那时候你才六岁,现在都快二十岁了,哪能一样?”


    “母后在朕心里永远都是初见时的模样,雍容华贵。”


    林渡早已习惯,奉承的话一套连着一套,完全没有一点瓶颈。


    “你这孩子,嘴像抹了蜜。”


    太后看起来非常吃这一套,也无怪乎林渡如此熟练。


    许照坐在榻几旁,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挂着假面,演得好一出母慈子孝。


    这就是没两把瓜子,要不然她更乐呵。


    她本以为这次会面就到此为止的时候,没想到太后又道:“听闻皇帝从宫外找了个道士?”


    啊哈。


    许照感慨了一声,这才意识到太后前面那些话,都是铺垫。


    “没想到母后竟然知道了?”


    林渡此话一出,太后面色猛地一沉。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面色不虞道:“哀家是不能知道吗?”


    许照看着他俩人,一脸激动。


    打起来,打起来。


    就在许照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时,林渡警告般的目光,如刀子般向她递来。


    他唇角挂着淡漠的笑,“母后误会了。”


    林渡说:“儿臣想着母后寿诞在即,特地让国师找了个隐世道士为母后祈福。”


    “这样呀,”太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皇帝病弱,还想着哀家的寿辰,倒是哀家冤枉了皇帝。”


    “只是……”


    还未等林渡彻底放松下来,太后又从衣袖里捏出一张黄纸。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说:“给哀家祈福,难道还用得到驱鬼符吗?”


    她随手一撇,那张驱鬼符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儿,落到了林渡面前。


    “皇帝可还记得,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鬼怪之说。”


    许照心道不好,两步并作三步跑,迅速与地上那张驱鬼符拉开了距离。


    林渡却假装不知,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那张驱鬼符。


    从容行礼道:“儿臣不敢。或许是那道士不小心遗落的,母后是从何处得来的?”


    太后没有说话。


    林渡随手将那张纸符团作一团,道:“这种腌臢东西还是不要出现在母后面前,母后本来就心悸难眠,徒惹母后烦心。”


    “那给母后符纸之人,着实可恶!”


    林渡将团成一团的符纸用力一扔,那符纸就像是瞄准好了许照般。


    滚了滚,落到了她脚下。


    许照吓得上蹿下跳,生怕折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鬼命。


    “哀家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以后还得多指望皇帝。”


    太后揉了揉额角,对着林渡又打起来了感情牌。


    “天渐寒,皇帝须得注意身体。”


    “来人!把哀家给皇帝准备好的药端过来。”


    太后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许照看着那碗黑黢黢的药汁。


    难道这就是那老太婆用来控制皇帝的毒汤?


    林渡明明知道这是毒汤,又为何一直不拒绝?


    而且,又何必带着她来看这一出呢?


    据许照所知,林渡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尤其是做了皇帝。


    不说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那刀抹在脖颈上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活脱脱的一头倔驴。


    就在许照出神之际,林渡端过药碗。


    眼睛都没眨,一碗汤药就见了底。


    “多谢母后关心。”


    林渡低垂着眸,眼底落着碎光,他将药碗放回托盘后,行了一礼。


    不知是不是许照的错觉,林渡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太后见林渡听话地喝了药,也没再为难,挥了挥帕子,说:“哀家乏了,皇帝自便吧。”


    老太婆给人喂了毒汤,就赶人走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自古薄情帝王家。


    出了寿春宫,林渡喉头一哽,腥气自他舌尖涌了上来。


    他顿了脚步,取了块帕子。


    血气在他指间氤氲开,林渡原本惨白的脸映着黑漆漆的瞳孔,平添了几分阴森。


    “你没事吧?”


    许照见侍从远远跟在后面不敢上前,便开口关心了林渡一句。


    “还好,死不了。”


    林渡叠了帕子,随意擦了擦自己唇上的血珠,低声问许照:“刚才那寿春宫的主殿,你还记得吗?”


    许照点点头说:“记得。”


    “你去那主殿后头的佛龛里,帮朕取个东西。”


    “什么东西?”


    许照瞧着他瘦弱的肩背,随着他的呼吸一颤颤,若是她使劲一挥拳,就能把林渡直接揍趴下。


    同时,她又心底了然。


    怪不得林渡要带她来这寿春宫,原来是让她来取东西。


    “玉牌。”林渡说:“是块往生牌。”


    说完,林渡将帕子叠了叠,塞进自己衣袖里,提步就走,“朕在未央宫等你。”


    “别啊……”


    许照的呼喊被淹没在风声里。


    不是说,不能离开林渡一丈的距离吗?


    许照看着林渡越走越远的身影。


    没再犹豫。


    一头扎进了寿春宫。


    许照还未走进正殿,就听见太后的声音遥遥传来。


    “都安排妥当了吗?”


    站在太后身边的那个女官说:“娘娘放心,都已备好。”


    太后拿着剪子,修剪着茂盛的球菊,哪有半点困乏的模样!


    她剪掉一旁开得正茂盛的花朵,轻笑着说:“皇帝大了,不愿意听哀家的话也正常,哀家也并不想强求他。”


    许照听了,心里一阵无言。


    隔三差五地喂毒汤,还不算强求?


    非得一刀砍死吗?!


    许照看着她秀丽的模样,说是人比花娇都不为过。


    可惜啊,是朵霸王花。


    沾到身上就要命!


    许照边想着,这太后说的安排好的事是指的什么,一边匆匆去了殿后。


    风自她耳边掠过,她挑起纱幔,闻到了淡淡的……


    腥臭味?


    只是瞬间,那丝缕的腥臭就消匿于无形。


    昏暗中,线香缓缓燃着,带着悠然的香。


    许照狠狠吸了两口,呛咳出声。


    她看着供奉着神面狐身的佛龛。


    那神面上带笑,低眉敛目。


    许照若无其事地伸出了手。


    刚触碰到佛龛的边缘,许照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忽然,似是老媪的尖利声音呼道:“怪物啊——”


    “谁?”


    婴儿恸哭声不止,令许照心惊肉跳。


    她回头看去,后殿内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那老媪的呼喊声还在继续,“天降噩兆,天降噩兆啊!这孩子生在七月七,是个异瞳!”


    “不许胡说!来人拖下去。”


    “天降噩兆啊——”


    许照捂住耳朵。


    直至取下佛龛后的玉牌,那哭喊声才停。


    她打量着那块沾着厚厚灰尘的玉牌,上面镌刻的“阳”字占据了整面。


    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个令牌。


    难道说,这哭喊声与这玉牌有关?


    许照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作者,但也曾读过“万卷书”。


    积攒的经验和直觉告诉她,这个往生牌的主人并不简单。


    况且,这玉牌被供奉在这寿春宫的后殿,必定与太后有关。


    难道是太后那夭亡的孩子?


    但……


    她并不记得那个孩子是个异瞳。


    许照没来得及多想,就听着脚步声渐近。


    说实话,许照没有什么躲藏的必要,但她并没有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只鬼。


    躲在柱子后,许照看着来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殿内和太后说话的那个女官。


    只见那女官从袖中掏出瓶子,拔开塞子,取了一些香灰,洒在瓶中。


    又从供桌上拿起杨柳枝,轻轻沾了沾,放在神像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许照的错觉。


    那佛龛里的神像,面上笑容逐渐加深。


    诡异的气息逐渐蔓延。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