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那之后我就不敢去找何也了,面对朋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已经是过去式,他们也都接受这个说法,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但我实在是忘不掉他,一想起来就胸口发闷的生气,气得我一个人在家的地上打滚,对着空空如也的房子大喊。
我不得不承认我有点孤单。
何也和我朋友们不一样,我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喝酒,打牌,搓麻将,聊那些有的没的,但其实说实在的都是大家在互相自说自话,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何也会真的耐下性子听我和他抱怨学校里的学习,听我说摩托车的改装,听我和他分享我小时候和我家人一起去马尔代夫在海里捡到一只海星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在说话的时候他就边笑边听,偶尔穿插几句点评,却总不看我,眼神在水杯和我房子里的摆件里飘乎着。
他怎么会不喜欢我。
眼神骗不了人,他甚至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可是这种事儿我没人能说,憋的我都有点要病了,所以我疯狂地去找事情做,不管是打球,学习还是周末骑车跑去海边拍照,打游戏,我把我除了睡觉的时间全部填满了,但关于何也的回忆还是像无法阻挡的流水一样渗入每一件事情的缝隙中。
在我“发病”的这段时间我见了一次陆时,也还蛮意外的,他正好在我家旁边的公园拍照,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到我上下打量了一下,问我的腿是不是完全好了。
我说好了,就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和我打篮球了。
操,一定是被陆时传染了,我也变得矫情。
所以我把何也的事情告诉他了,我想问问这矫情病怎么治疗,但问了也是白问,他一看比我病的还厉害。
他说治不了,时间长了就好了。
我又问他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前男友,他明明想回日本随时可以。
他反问我何也就在曼哈顿,为什么我不去找。
我俩瞬间陷入了沉默,真是和这呆子话不投机半句多。
但他比我幸运,话里话外听得出来他前男友或许还爱他,或者他们是真心实意地爱过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何也爱不爱我。
他起码拥有过,有矫情的资本,我像个流浪狗,在回忆里找关于何也爱我的蛛丝马迹,了了残羹。
我和陆时的对话短暂,我后面就找借口回了家。
我太生气了,但我又太懦弱,我想掐着何也的脖子逼问他为什么不愿意说喜欢我,但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我知道是时候要回归正常生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完蛋。
纽约那个时候又出乎意料地下了场大雪,比何也从我家离开的那天还要大,我和我朋友们约着雪天来我家吃火锅。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完了火锅,又收拾出桌子开始打牌,然后又开了两瓶酒开始聊天。气氛热络的就像是过年一样,我作为东家坐在他们的中间,却觉得游离在外,窗外的雪总让我想到何也,我几乎是把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像是人生的走马灯似的,然后我觉得我的灵魂回到了身体里面,我又融入了这个桌子上的氛围。
我感觉我又正常了起来。
后面度过了一段相当平静的生活,我和何也互不打扰,或者说我那个时候已经接受了我们形同陌路的结果,就当作是一段短暂的心动去草草处理了,虽然偶尔我还是会想他。
不过那个时候应该是期中考试期间,我在学校图书馆忙得焦头烂额,想他的时间就减少了。虽然我平时成绩不差,但是每次考试我都心里没底,所以一直发狠了学,基本每次都是在和整个图书馆里的人较量谁是最后走的那个。
只要不是有疯子通宵,我基本都能留到最后一个,中国人没有读书不好的道理。
我那天去考最后一门的时候是骑车去的,忘带了护脸,风往我的头盔里猛灌进去,我又不爱放挡风片,感觉脸都被吹僵了,此刻只想迫不及待地快点回到室内,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来庆祝我考试结束。
拐到公寓楼下停车场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缓了速度,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迈巴赫在纽约不少见,但他的那台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能一眼看出来。
我放了脚撑,熄了火,取下头盔看着那台车。车里坐了人,但不是何也,应该是他的司机。我又抬头去看公寓楼对面的那个楼,其实是个办公楼,但是顶层似乎是一个很高档的天际线酒吧,我对喝酒不感兴趣所以从来没去过。
何也来这儿做什么呢?谈生意?见客户?还是,约会?我脑子越想越乱,我想快点走,但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我动也动不了。
我就那样在寒风里站了半个小时,楼底下的保安看到了我,推开门和我打招呼,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抓奸呢。他估计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所以也就笑着又关上了门。
抓谁的奸?我是何也的谁?
论关系,我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我是他朋友,可能如果按正常剧本发展,我是原告他是被告还差不多。
他还算个有良心的,没让我等太久。他今天穿了一身卡其色的大衣,带了一条灰色的围巾,看起来是精心整理过的,笑容优雅又从容地和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白人男性走了出来。那个人衣品和何也是一个风格的,好像算是那个什么老钱风。
两人有说有笑,我站在路对面感觉到妒火中烧。
何也给他打开了车门,等人坐进去后又准备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这个时候他抬头了,看到了仅隔一条小小的马路对面站着的我。
我当时很想冲上去扯着他领子问他是不是就喜欢那一款的,我又有哪里不好。
但我不能这么做,何也会讨厌我的。
所以我又跑了,这应该是我最快一次发动车子了,我知道他在看我,我明明可以正常地开下去那个弯道,但偏偏来了一下膝盖压弯,一瞬间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我把车停好之后深呼吸了两下,然后想着何也应该走了,既然他没有追上来,就一定和那个男的一起走了。
明明来见我的时候都没有带过司机,偏偏见那个人要搞这样的排场。
我还是得承认,回到路面上时何也的那台车不在那儿了,我有点恼火,有点失望,有点难过。
我觉得我不爱他了,我有点恨他。
我恨他无时无刻不在占据我的思维,恨他之前来陪我打发时间,恨他在我住院的第一天陪了我一晚上,恨他给我了承诺还一一兑现,恨他逃避我的态度,恨他阻止我说我爱他。
我恨我自己喜欢他。
当然很快他又罪加一等,他的车开走了,他的人站在我家门口。
四目相对,我能感觉到我胸口要被陡然升起的怒火冲破,而他还像个冰山一样,俨然不动,波澜不惊。
我一步步走过去,走到他的面前,抬头看他。
何也比我高,以前我这样看他的时候总在想如果要亲他我可能要垫脚。
我问他为什么不陪那个男的回去,跑来我这里站着。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问我是不是故意当着他的面那么骑车。
问我是不是把他之前的话当耳旁风。
他之前说什么来着?
他说我要不怕死就和那天一样骑车。
哪天?何也见到我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