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兴机场出来,一股凛冽的冷空气将程许安包围,他裹了裹身上羽绒服,拉着行李箱,等候在和朋友约定好的地方。不出五分钟,一辆高调显眼的大红色奥迪RS e-tron GT就急速驶来,高配的内燃机声如洪钟引得路人频频注目,程许安无奈笑了笑,谢枳深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调。
“呼吁”一声清亮的口哨声,气音大转弯,听起来就跟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似的不着调。谢枳深跨大步下车倚在车门边,取下顶奢墨镜,露出张雪白漂亮雌雄莫辨的脸,扬着六月骄阳般的笑,丝毫不输电视上的热红男明星。结果一开口就瞬间垮台,许久未见,他给了好友一个热情的拥抱:“许安,我可想死你了。”
程许安轻笑拍了拍他的脊背:“我也很想你,枳深,好久不见。”
“可不是好久不见。”谢枳深松开他,拿过他的行李,打开后备箱:“我们上次见还是在巴黎吧。”
“嗯。”那是他旅行的第一站。
程许安十九岁硕士毕业,在校期间参与了一个国企软件开发,他作为重要成员,在软件内测成功的一周后,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丰厚佣金。他原本是将这笔钱汇到舅舅卡里的,结果被舅舅笑骂了顿,第二天这笔钱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手里。舅舅让他自由支配,最终他决定拿着这笔钱四处走走,走到哪算到哪,旅行的第一站就是巴黎,他在那里生活了一个月。
随后他沿着心里想去的地方做了简单规划,上一站是甘孜康定,原本想着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去阿坝待一个月就回重庆过年。但谢枳深坚持要当回东道主,多次邀请,百般恳求,最后程许安从康定汽车站几经转折到双流机场,乘坐航班来到北京。
奥迪行驶上高速,谢枳深一路叽喳叽喳喜笑颜开,程许安时不时就回答一句,但也不妨碍对方的热情高涨。话说一个淡性子和一个热性子是如何成为好朋友的,这话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年程许安因为项目调研前往纽约就地实测。在华灯初上的热闹街头不小心撞到了正和朋友从酒吧出来的谢枳深,对方见他是华人面孔亲切感一下就上来了,醉醺醺地拉着他要交朋友,那年也是程许安独自一人远赴国外,见到同胞自然也是欣喜,最后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阴差阳错的就成了好朋友。
“许安,今晚你可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我朋友的茶庄玩。”谢枳深笑吟吟道。
“好。”
程许安支着脑袋,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一切景象,彼时他尚且不知,这座富有故事感的城市,住着一位令他心神荡漾的男人。
汇入景恒街,两人在柏悦府下车,谢枳深将车钥匙扔给侍应生,带着程许安走进电梯,住进套房。程许安四下环顾,落地窗边俯瞰向下,才能真正体会北京城的富庶繁华,从东长安街到国贸CBD,这里是北京城最繁华的地带。他不禁暗自惊愕谢枳深的财力,他原以为对方只是普通的富二代,现如今看来倒是他认知短浅了。
谢枳深接了个电话,而后转头对程许安说:“许安,你辗转一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临时有点事就先走了,明天我让司机来接你。”
程许安笑着点点头:“好,明天见。”
“嗯嗯嗯,明天见。”谢枳深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房门落锁,程许安蹲地上打开行李箱,找出换洗的衣物,走进盥洗室快速洗漱完,然后躺床上几乎是倒头就睡,甚至不用酝酿睡意,辗转一天他的确是精疲力尽。
第二天,由于前一晚没吃晚饭他早早便饿醒了,起床叫了早点服务,洗漱完房门正好被敲响。服务生推着餐车等候在外,见门打开,小姑娘还没开口脸就红了。
一大早就美艳暴击,她感觉自己上班都有了动力,小姑娘礼貌道:“您好先生,您订的早餐好了,需要帮忙吗?”
程许安温和微笑:“不用,幸苦了,谢谢。”
小姑娘笑道:“不用客气,应该的,祝你用餐愉快先生。”
“好的,谢谢。”
服务生离开,程许安饱餐一顿,拿着笔记本清理消息,有一封邮件是原国企软件开发部负责人发来的,大致内容是说他真的很欣赏程许安的能力,希望程许安能继续与他共事,这封邮件会一直奏效,直到程许安再临。程许安没有犹豫,敲击键盘,回复对方。
“林老,非常感谢您对我能力的认可,但目前我仍没有继续投身软件开发的念想,若来日我的认知出现改变,贵企仍愿收留,我定将登门拜访。”
邮件发送,程许安支着脑袋出了会神,当时阴差阳错参与那次软件开发原本是奔着学分去的,奈何用力过猛,成了重要参与者。林青颇具赏识人才的眼光,见他一个未毕业的研究生竟比大多从事多年程序员的老员工脑力更灵活时,那眼神简直可用两眼放光形容。
所以在软件内测成功后,程许安退出项目组林青是一百个不愿意,私下里不下数次约谈程许安,甚至有次学校邀请林青来分享从业心得。讲座下坐着数百人,林青就那样明目张胆的笑邀程许安,说泙佰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说实话,程许安是感谢林青的,同时也十分敬佩林青,只不过现在的他是自由的,不愿被束缚的。
关闭笔记本,程许安穿上大衣佩戴围巾,走出酒店沿着建国门外大街漫步,抬头中央电视台总部雄伟壮观,这并不是程许安第一次来到北京,可每次来都感叹万千。这座城集合了岁月感和新程感,是万千北漂分子终其一生奋斗都无法安心立命的城池,这座城割裂感太强,阶级差距太大,有的人纸醉金迷,有的人埋头苦干,有的人迷失在昨天,亦有人困在未来。
十点半,谢枳深打来电话:“许安许安,睡醒没?”
“嗯,早醒了。”
“太好了,我刚上东单三条,现在过来接你啦,马上到。”
“好,路上注意安全。”
谢枳深自信满满道:“放心吧,我车技满分。”
程许安就笑笑,挂断电话,不出十分钟谢枳深就到了,两人坐上车谢枳深一路飞驰奔向目的地,茶庄门口,两人下车侍应生上前接过谢枳深的车钥匙,另一位身段较好的女人带着两人进到茶庄。鹅暖石铺成的小路,一旁的长廊上挂着曼陀罗风铃,五颜六色,绚丽多彩,这时一阵清风拂过,漩涡式的流转自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程许安笑笑,算是理解了书中那句美得不可方物。
走过长廊,踏过木梁,圆形门框外,一眼望去是结冰的湖水。
北京下雪了。
“**哥。”一声清脆声拉回程许安的思绪。
他回过神,就见谢枳深小跑上前抱住了一个风流倜谠的男人,那人冷不防地被他撞得后退踉跄几步后才稳稳接住他。谢枳深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下巴抵着他的胸膛,仰头顶着张妖精似的脸蛋,冲他撒娇:“你怎么不出来接我呀?”
程许安淡笑不语。
苏**轻笑,抬手食指弯曲刮了刮他高挺的鼻梁,散漫道:“这不是有客人在。”
此话一出,谢枳深才悻悻松开对方的腰,探出半个身子,乖巧的同那位“客人”打招呼:“锦弈哥好。”
程许安寻着声线看过去,募地一愣,只见那人,绅士地点点头,礼貌道:“好啊,小朋友。”
“身后那位是新来的朋友?”“客人”发话了。
谢枳深笑着介绍道:“对对对,这位是我的好朋友,高知天才,名叫程许安。”
闻言,苏**笑着侧身,说:“你好啊小帅哥,我叫苏**。”他狡黠一笑:“**一刻值千金的**,你可以同他一样唤我一句哥。”
闻言,程许安点头微笑,礼貌客气道:“**哥好,我叫程许安,章程的程,许诺的许,平安的安。”
他多看了对方一眼,实在是因为对方穿的过于单薄,白皙纤长的脖颈就这样干干净净的袒露在外,丝毫不觉得寒冷,要知道今天北京零下八度,是放杯水在室外都会结冰的程度。察觉到他直白的视线,苏**孔雀开屏般朝他抛媚眼,微微一笑:“坐吧。”
“好。”
四人各端坐一方,谢枳深口渴:“谁会烹茶?”
“......”徐锦弈刚想动作,对方程许安就开口:“我会,我来吧。”
“好耶,许安你怎么什么都会?简直就是天才。”
闻言,程许安就摇头笑笑。
程许安端坐在蒲团上,温器,置茶,洗茶,冲泡,分茶标准的中式烹茶,动作行云流水,上好的羊脂玉瓷茶杯里,汤色褐红浓厚,油亮通透无浑浊。徐锦弈轻抿一口,有礼道:“手艺不错。”
程许安温和一笑:“谢谢。”
半刻钟前,谢枳深说饿了拉着苏**离开后,便再没回来。
茶香萦绕,银装素裹,徐锦弈支着下颚,垂眸睨着正襟危坐地人儿,问:“哪儿的人?”
程许安语气里没有京腔。
“重庆人。”
“学生?”程许安看上去年纪不大。
“不是,毕业了。”
徐锦弈挑眉,失笑:“你看去年纪不大。”
“二十一岁。”
徐锦弈抿茶,勾唇一笑:“挺小,按年龄你该唤我一声哥。”他这声笑里,没有轻佻,没有不礼貌,有的只是沉沉的声线,无故让人听得很舒心。
闻言,徐锦弈微微一笑,礼貌道:“锦弈哥。”
徐锦弈失笑,端起茶杯品茗,其实程许安的茶艺也就一般,毕竟只学过两年。对付谢枳深那种不懂茶的少爷尚可,但对于常年喝茶,味蕾挑剔的徐大公子来说,就只能算勉强入口。之所以主动开口和程许安说话,也只是因为他有个不知名的手控小癖好,而恰恰对方有双骨节分明极好看的手。
2016年12月20号,是程许安和徐锦弈的初遇,也是一段露水情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