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记得飞凰将军长什么样子……是你选择性失忆了?”阿无倒是有些惊讶这世上还有这么奇怪的病症。
尉迟安点了点头。
“怪不得……”这次换了阿无拍了拍尉迟安肩头,“你别老沉浸在这种没必要的悲伤中行么?屁用没有!别整天死不死的,这都过去多久了,飞凰将军马上又是一条好汉了。”
当年她就觉得那阿衡长得粉雕玉琢的样儿一点儿也不像当地人,偏的李有典硬要跟她犟,说什么每个人的种不一样,生出来的自然不一样。
阿无咬牙暗道:我现在真想砍死另外一个搅事儿的。
而经尉迟安这么一说,阿无又想起来当年自己的异样,结合她在聚云楼偷听到的……阿无只觉得这事儿跟宇文殊脱不了干系。
“你说你的身份除了父亲母亲和五皇子外,无人知晓。”阿无有些疑惑地看着尉迟安,“这你都不怀疑下宇文殊?”
“怀疑过的,但祖母不信,于是亲自在府中大查,后面果然发现是我身边嬷嬷出了问题。她是宇文隽的人,太子回京那段日子,她总趁我熟睡后点着迷香,在我耳旁不停的说些关于父亲母亲的噩耗,让我做噩梦。”
阿无微微点头,看来此事每人都掺了一脚进来。
“后来呢?后来我……”阿无顿了会儿道:“后来她死了,可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儿?”
“她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令蛮夷元气大伤,边境也安稳至今,五皇子因此当上了太子,”尉迟安用指关节一下一下叩击着瓦片,像是在敲击一段结痂的旧伤,“她惠及众人,却无一人能救得了她的命。”
“这个死白眼狼。”阿无低声喃语。
“尉迟安,”阿无突然叫道,“别太信身边人。”
“好!就听你一回。”尉迟安看似是在说笑,可语气十分笃定。
“父亲就快回来了,信上说应该会在月底前到达京郊。”尉迟安道:“你既然同花昭是好友,记得告诉她一声。”
“好。”
故人此时归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计划赶不上变换,之前阿无恨不得立马找到吴垣,揍他一顿,可现在比起暴揍吴垣,她更要问问当年之事。
其实她并不怎么信吴垣会害毕怀言,可他竟然是作为毕家谋逆案中最为关键的人证,这阿无倒是打死都没想到。
他是怎么看见毕怀言密会乌达尔的?难不成是有人设计毕怀言去见了乌达尔?又设计吴垣碰巧看见?
“吴垣他……他当年怎么指证毕家的?”
尉迟安微微摇头,“父亲母亲也觉得疑惑,因为吴都统并不是那样的人,何况他当时已与毕家结了亲。”
就是因为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吴垣的证词就显得更为真实可靠。阿无问道:“就没人当面问过他?”
“问了,我们都问过无数次,”尉迟安叹了口气,“次次都是一样的答案,他说他亲眼所见,他不清楚毕家有没有谋反,只知道自己看见了那令人痛心的一幕。”
尉迟安仿着吴垣那日告诉众人的话:“浓浓月色下,毕怀言穿着他那身银色铠甲,与乌达尔勾肩搭背,活像兄弟般。”
“他有病么!”阿无脱口而出,尉迟安一时拿不准这话是在骂毕怀言还是吴垣。
“除去吴垣这个关键人证,还有俞可平,他曾身为毕怀言座下一员大将,当夜带着毕家军就与晋王军打了起来,还反过来喊着我们‘逆贼’,这很多将士都能作证。”
“叫你们逆贼?”这模式阿无顿感熟悉,“是俞可平他们叫的?”
“嗯,”尉迟安点头,“他们叫的怒气冲冲,在场的几乎都听见了那一声声来自毕家军口中的‘逆贼’。”
阿无听后有些气极生笑,看来当年云城那一战,自己是逆贼,毕怀言是逆贼,尉迟玄也是逆贼。
背后之人是要在她们三股势力中,随机挑一个出来当逆贼么?
俞可平与雷勇为毕怀言左右先锋,雷勇痛恨信,俞可平有此反常行为大概率也是因为信……
“信……”阿无将右手撑到腰间,又想起虚无不在身边。
忽的,她又站起身来,清辉漫过她的眉骨,阿无面色铁青。
阿无想到了宇文呰在广安寺荒山藏得那些信,封封述说的不正是尉迟玄与乌达尔暗中往来的证据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能远不止她想的那个意思,本用以对付晋王军的这阴招不正是用来对付毕家军的套路么……
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当年有人意欲拿信陷害晋王谋逆,却被毕怀言提前知晓,可论本事还是势力,尉迟玄都不比毕怀言差,为什么此事单单就毕怀言知道了呢……
难道是有知情人故意透了消息给毕怀言,让他提前知道有人要对尉迟玄不利?
那又是谁拿这种信忽悠了毕家军,挑起两军纷争……
阿无又想起尉迟安刚刚跟他说过的,雷勇曾说:“建和三十六年春,宫内传密旨两道:其一是秘密处死飞凰将军,余下一道是让尉迟玄之子有去无回。”
“秘密处死飞凰将军”这简短几字阿无已经体验过,那“让尉迟玄之子有去无回”就很有可能也是真的。
这话八成不是雷勇在扯谎,可宫里传出来的,又是密旨……
那日聚云楼,宇文殊字字道来:“孤当年所做之事并未对阿衡造成实质性伤害,他如今不是全须全尾的坐在晋王府吗!贸然下手才是风险极大,于孤不利。”
尉迟安说:
“我日夜盼着,盼着父亲母亲赶紧回京,却盼到了五皇子回京述职。”
“五皇子因着其生母地位不高,自小在宫中受了不少苦,祖母便将其带回了晋王府,由祖母亲自带大。等他再大些时,父亲便带了他一道去西疆建功立业。”
“我的身份除了父亲母亲和五皇子外,甚至连阿无姐姐都不知道,蛮夷人肯定是知晓了我的身份才会绑了我。”
……
比起毕怀言,尉迟玄对皇帝的威胁更大。世人注重血脉一说,甚至……尉迟家跟皇室还沾亲带故。
当年局势怎么看,都是有人要除掉晋王军这股势力。但有人在背后保住了晋王军,从而牺牲掉了毕家军。
是谁愿意保住晋王军,这不言而喻。
阿无指节骤然收紧,骨缝间传来清晰的“嘎吱”声,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宇文氏在作怪。
也是,稳坐高堂的天下之主眼看着边境的心腹大患即将被除,那眼前的心腹大患自然也要尽快除掉。
可话说回来,那处死她作甚?她与京中各方势力都无任何牵扯,还能带兵造反不成?
尉迟安看着阿无变幻莫测的表情,“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帮我查件事?”阿无不答反问。
见尉迟安点头,阿无才道:“帮我查下宇文呰身边有没有擅长仿人字迹的奇才。”
“好,回去我就查。”
“夜深了,你回吧。”檐角月影斜斜西沉,阿无已经连打了几个哈欠,“对了,之前你给我的手帕,能在给我一块吗?”
“你要这个做什么用?”尉迟安眼底带着几分疑惑。
“没用过好东西行么?”
“行。”尉迟安瞧着阿无那副故作随意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连眼底的倦意都淡了些:“现在就要么?”
“不--”
还未等阿无说完,下一瞬,尉迟安不打招呼就搂着阿无腰间将她带下了房顶,“等我!”
阿无想说不急,可尉迟安看起来比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