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那晚对着“顾氏集团太子爷”词条的彻夜难眠已是极限,没想到真正的风暴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周一清晨,当初升的朝阳还未完全驱散办公室里的寒意,一封内容详实、逻辑阴险的匿名举报信,已经悄无声息地躺在了集团纪检部门的邮箱里。信里没有纠缠那些似是而非的私人关系,而是直指要害:我获得的“临时数据支持”权限,是顾亦辰滥用职权、破坏公司风控流程的特批,涉嫌为关系人违规获取核心商业数据。
邮件发送时间精准地卡在周日深夜,发件人使用了无法追踪的加密服务。
我被正式约谈了。
负责谈话的两位纪检同事表情严肃,公事公办。年长的那位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林知意女士,请解释你申请核心数据权限的用途及必要性。”
“你与顾亦辰总监除上下级关系外,是否存在其他私人关系?”
“他特批权限时,是否向你提出过任何工作范围外的要求或暗示?”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精心设计的小锤,精准地敲打在我最紧绷的神经上。我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表面的镇定。
“权限用于顾总监下达的‘竞争对手动态分析及应对策略初探’任务。”我调出任务邮件和我的分析框架,屏幕的光映着我略显苍白的脸,“所有数据调用记录、处理日志和最终用途,都会在分析报告中完整体现,接受任何形式的核查。”
“关于私人关系,”我深吸一口气,空气带着纪检室特有的凉意涌入肺腑,“七年前,我曾为顾总监做过为期一个半月的家教。除此之外,入职后无私下交集。”我刻意模糊了那顿无法定义的家常菜,它像一枚生锈的钉子,扎在记忆的缝隙里。
“特批流程是否符合规定,我不清楚。顾总监基于何种工作考量做出决定,建议您直接询问他本人。我的职责是合规使用权限,完成本职工作。”我将自己缩回到一个纯粹的执行者角色,这是唯一的防线。
谈话持续了四十分钟。走出那间冰冷的办公室时,后背的布料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块。回到项目组,气氛比早上更加诡异。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同事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闪烁地移开。程雨薇坐在她的工位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冷笑。
内部通讯软件上,顾亦辰的头像始终安静着,没有一条消息,没有一个电话。他明明知道我被调查了——纪检部门约谈项目经理,不可能不通知部门总监——却连一句最简单的“别担心”都没有。
这种彻底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心慌。它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困在孤立无援的境地。
下午,系统通知弹窗跳了出来,我的数据权限被正式冻结,鲜红的“暂停使用”字样刺目无比。理由是官方而冰冷的“在调查期间,为规避潜在风险”。
几乎就在同时,李副总的秘书走了过来,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林经理,李副总请你过去一趟。”
我走进那间宽大的办公室,李副总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像一座沉默的山。他省略了所有不必要的寒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林经理,聪明是好事。”他声音低沉,带着长辈式的语重心长,却字字千斤,“但职场上,小聪明往往走不远。”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阅尽风云的眼睛像鹰隼般锁定我,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压力。
“顾总监给你权限,是信任,还是考验,你心里得有杆秤。”他顿了顿,语气里掺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现在倒好,动静大到让整个集团都盯着我们战略部,这就不是聪明,而是不懂事了。”
“我今天不多说,就提醒你一句,”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确认每个字都刻进我的脑子里,“在集团里,先把自己保护好,再去想别的。才华是火,能照亮前路,也能焚毁自身。哪些浑水能蹚,哪些不能,心里要衡量清楚。权限的事,先放一放,对你,对顾总监,都好。”
我听着他这番看似关怀备至、实则处处敲打、甚至巧妙地将问题源头引向我的论调,心里一片冰凉。他轻描淡写地将一场针对我的构陷,扭曲成了我“不懂事”引发的麻烦。
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我在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遇到了李晴副总监。
她正站在镜前洗手,水流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从镜子里看到我,她涂抹洗手液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周围没有别人。
“知意,”她轻声开口,没有看我,而是盯着盥洗池里流淌的水流,仿佛那水能带走所有秘密,“集团很大,水也很深。有时候,专业能力并不是唯一的通行证。”她关上水龙头,慢慢擦着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仅容我们两人听见:
“我叔叔……李副总,”
我猛地抬眼,从镜中看向她。这个信息像一块关键的拼图,瞬间解释了她之前的欲言又止和那份身不由己的沉默。
“他当年亲眼看着他亦师亦友的上司‘老张’,因为一个过于激进的决策失误,从云端跌落,连带整个团队都散了,几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那件事成了他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风险的代价。”
她终于转向我,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那里面有关切,有无奈,更有一种深陷棋局的无能为力:
“所以他现在看顾总监,就像在看另一个‘老张’。他不是针对你,林知意。他是在害怕,害怕历史重演,害怕他视若亲侄的顾亦辰,会走上那条他亲眼见证的、万劫不复的老路。”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门外李副总办公室的方向,声音轻得像一阵即将消散的烟,却带着千钧重量,“在这栋楼里,有些路注定只能独行,因为每个人脚下,踩的都不是同一块甲板。风向变了,最先被抛下的,往往是看不清局势的人。”
说完,她极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臂,指尖带着一丝凉意,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背影迅速融入了走廊冰冷的光线里,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我站在原地,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这不是来自副总监的官方警告,而是来自一个同样身不由己的“前辈”,在规则边缘所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提醒。李副总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认知里的“历史”在顾亦辰身上重演,而我,这个突然出现在顾亦辰身边、又恰好卷入风暴中心的“变量”,首当其冲。
推开洗手间沉重的门,程雨薇竟好整以暇地等在外面,像一条早已埋伏好的毒蛇。
她抱着手臂,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嘴角扬起一个冷冽的弧度。“被上面‘关怀’的滋味,如何?”她的声音甜美,却淬着剧毒。
我不想与她纠缠,侧身欲走。此刻的任何言语交锋都毫无意义。
“这就受不了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回响,“林知意,你猜,如果所有人知道,你那份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报告,不是靠真才实学,而是靠睡出来的‘关系’才被看中,那些曾经为你鼓掌的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恶心?”
我猛地停住脚步,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愤怒。
她满意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同归于尽般的快意。“我熬了十年!十年!把自己打磨成他们最喜欢的样子,才一步步走到这里!你呢?你凭什么一来就能打破它?凭什么你能成为那个例外?”她逼近一步,声音像毒蛇吐信,冰冷黏腻,“就凭你攀上了顾总监吗?!”
“我会好好看着,”她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这朵靠着大树才能存活的花,究竟能开多久。等着吧,等顾亦辰玩腻了,或者等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会摔得比谁都惨!”
她狠狠地用肩膀撞开我,力道大得让我踉跄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一声声胜利的宣告。
我独自站在原地,后背窜起一股寒意,顺着脊柱蔓延至全身。李副总的警告让我感到无力,李晴的提醒让我认清了现实的残酷,而程雨薇这**裸的恨意,则让我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凉。
这,早已不是简单的职场竞争。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我,被无形的手推到了战场的最中央,环顾四周,似乎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盟友的人。那个本该最清晰的身影,却隐藏在浓雾之后,沉默得令人心慌。
林知意:“看着我被调查,被围攻,你却连一句话都没有?”
顾亦辰:“我在等。”
林知意:“等什么?等我撑不住求你?”
顾亦辰:“等你发现,除了我,谁都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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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