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辰那句清晰的"直接负责你们这个项目"，像一道惊雷，不仅劈在我耳边，更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死寂。我坐回位置，只觉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冰冷的指尖和一片空白的大脑。
就在这片死寂里，我敏感地察觉到几道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带着探究，在我和前方那个新任总监之间隐秘地来回扫视。他们不知道我们认识，但他们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落在我脸上那过于长久的审视目光，以及他话语里那丝难以言喻的针对性。
这已经足够成为茶水间的谈资。
会议在低压氛围中结束。
我随着沉默的人流站起身，感觉像在真空中漂浮。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那个此刻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林经理。"
我僵住，慢慢转身，挂上标准的职业微笑："顾总监，还有什么吩咐？"
顾亦辰站在桌边，手里拿着我刚刚汇报用的打印稿，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地方。他走到我面前，将稿子递给我。
"这几个数据，用我邮件里发给你的内部资料再核对一遍。"
他声音平和，完全是上司对下属交代任务的口吻，但下一句，却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另外，你的数据分析维度有潜力，但需要更核心的市场数据支撑。集团核心数据平台的权限，常规流程需要部门负责人提报，经分管副总裁线上审批。你可以先按流程向李副总监提申请。"
他精准地道出了我尚未了解、却真实存在的审批流程。
"好的，谢谢总监提醒。"我接过稿子，准备离开。
"等等，"他再次开口，声音压低了些，仅容我一人听见，"在权限正式批复前，如果你需要急用某些脱敏数据做初步分析，可以走''临时数据支持''通道，在系统里向我提报。这是为新项目组开的临时口子，需要我二次审批并向风控报备。按规矩来。"
他说完，微微颔首，便转身与其他高管交谈，不再看我。
我站在原地，消化着他这段话里的信息量。
一个需要他“二次审批”和“向风控报备”的监管通道——这听起来，完全是一个严谨且担责的上司，为了推进项目效率而采取的合规举措。
但这话听在我耳里，与落入旁人眼中那番私下交谈的景象，效果截然不同。
回到工位，我立刻登录邮箱和内部系统。加密资料包安静地躺在邮箱里。而系统里，果然多了一个"临时数据支持"的申请入口，审批链明确写着【顾亦辰 -> 风控部门备案】。
还没等我仔细研究，内部通讯软件就疯狂闪烁起来。是程雨薇，她对我向来是绵里藏针的那一套——毕竟在她乃至许多人看来，我此刻坐的位置，本该是她的囊中之物，手到擒来。
【程雨薇】：知意，可以啊！[坏笑]
我后背窜起一股寒意，直觉告诉我来者不善。
【我】：？
【程雨薇】：还装傻！行政部刚来的小赵，中午在楼下便利店都看见啦！说新来的顾总监跟你特别熟，还非要给你买沙拉，缠着你要微信！行啊你，保密工作做得挺好，这么硬的关系都不透露一下？[偷笑]
原来症结在这里！那个看似无人的便利店，到底，还是被熟人看见了。行政部新人多嘴的一句八卦，经过程雨薇的接收和加工，立刻变成了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这还没完，系统的消息推送也来了------
【程雨薇】：哟，说曹操曹操到！系统刚推送的审批消息，顾总监给你批了临时数据权限？[惊讶] 这通道我们老人申请都很难批呢！便利店关怀刚到位，系统权限就特批了？林经理，你这速度，我们真是拍马都赶不上啊~
我看着屏幕上接连不断跳出的消息，心脏猛地一沉。便利店偶遇的"亲密"，加上系统里明目张胆的"特批"，两件事叠加，在程雨薇有心的渲染下，我已经被钉在了"关系户"的耻辱柱上。
【我】：是新项目组的临时通道，需要总监和风控双重审批的。便利店只是偶遇。
【程雨薇】：哦~ 懂的懂的，"特殊"项目，"特殊"关照嘛~ [偷笑] 不过知意，顾总监这背景......你听说过吗？空降就来头不小，集团董事那边的关系，好像顾姓董事就一位吧？你之前就认识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内幕啊？
程雨薇的话，像某种毒液，透过屏幕渗透过来。
我忽然想起，刚入职时听过的关于程雨薇的八卦。她曾因公开顶撞一位关系户副总而被雪藏半年，那个项目最终因该副总的决策失误而惨败，但背锅的却是整个团队。从那以后，她似乎悟了，她近乎偏执地憎恶着所有的关系户——也许在她看来，这样做就能为当年那个无力反抗的自己，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
此刻，她不仅将便利店偶遇与系统特批两件事强行关联，更顺势将顾亦辰的姓氏与集团顶层联系了起来，渲染他空降的非凡背景。这已不仅仅是八卦，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舆论围攻。
我强迫自己冷静回复：【不清楚，只是正常工作沟通。】
放下手机，我感觉后背沁出一层冷汗。顾亦辰看似合规的操作，在程雨薇这种有心人眼里，已经被打上了"特殊"和"有背景"的标签。而我，被牢牢地绑在了这个标签的正中央。
一下午，我都能隐约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感觉自己像被放在透明鱼缸里的鱼，供人观赏、揣度。去茶水间，原本聚在一起聊天的几个同事瞬间噤声。当我接完水转身，她们又立刻爆发出刻意放大的笑声。
"看见系统通知没？临时数据权限，顾总监特批的哦。"
"啧啧，长得漂亮就是好办事，咱们累死累活走流程，比不上人家一句话。"
"听说这位新总监背景硬得很，是上面派下来历练的''太子爷''呢......"
"太子爷"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流言的版本升级得真快。
我握着杯子，指节泛白，只能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走回工位。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以最快速度收拾好东西，冲向电梯，只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电梯下行到一层，"叮"一声开门。
我低着头往外冲，却一头撞进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
"姐姐，这么着急，去哪儿？"
熟悉的，带着点懒洋洋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触电般后退两步，抬头，又看到了顾亦辰那张脸。他已经换回了早上那身休闲打扮，单手插在裤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仿佛开会时那个冷酷犀利的总监只是我的幻觉。
"顾总监。"我下意识地用职场称呼，刻意拉开距离，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他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下班了。"
"......下班了，也更应该注意影响。"我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怨气，"现在公司里......关于我们的流言已经很难听了。行政部的人中午在便利店看见我们了。"
他挑眉，非但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凑近一步，微微弯腰，视线与我平行，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流言？说我给你''特殊关照''？还是说我是......''太子爷''？"
他竟然都知道！而且如此平静！
我愕然地看着他。
"姐姐，"他语气带着点玩味，却又异常清晰地说，"姐姐，职场上混，要么用实力让他们统统闭嘴，要么就左耳进右耳出。你打算选哪条路？"
"我......"
"走吧。"他直起身，很自然地说。
"去哪儿？"
"请你吃饭。"他笑得人畜无害，"补偿一下白天''吓到''你的我，顺便......聊聊工作？你那部分报告，有几个点我想再听听你的想法。"
他再次搬出了工作的名义。
我看着眼前这个对所有流言都了然于胸，却依旧我行我素的男人，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他精心编织的、名为"顾亦辰"的网里。
而此刻，在我身后不远处，我清楚地看到，程雨薇和几个同事正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目光惊愕地看着我们这边。
顾亦辰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那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完了。
这下，连"太子爷"亲自接送下班的戏码都齐活了。
顾亦辰：“流言？那就让他们看着，什么叫真正的‘特殊’。”
林知意：“顾亦辰，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
喜欢这个故事的话，记得点收藏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