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外的战局,看似是梁山先锋营的溃败。扈三娘引军“败退”,董平率骑兵紧追不舍,喊杀声震天,尘土飞扬,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与此同时,城西落雁泽,那片静谧而危险的沼泽林地边缘,陈教头率领的百人精锐,已如同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座被暗哨守卫的庄园。
庄园外墙高耸,但正如扈成探查所言,防卫重心似乎更侧重于隐蔽而非坚固野战。几名外围暗哨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扈成带领的尖兵以弩箭和短刃迅速清除。
陈教头打了个手势,小队分为两组。一组借助飞爪绳索,灵巧地翻越高墙;另一组则由他亲自带领,寻找庄园防卫的薄弱处,准备强攻。
墙内果然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置得极为雅致,与外围的险恶环境格格不入。然而,此刻园内却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与男子的呵斥声。
“动作快!将军快回来了!把这些女人都看管好!”一个管家的声音焦急地催促着。
翻墙而入的尖兵立刻判断出声音来源,如同阴影般扑向主楼。守卫庄园的私兵虽也是好手,但事发突然,又被东门大战吸引了大部分心神,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放倒数人。
“敌袭!有贼人!”警报终于凄厉地响起。
但为时已晚!陈教头率领的另一组人马也已撞开侧门,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入庄园!内外夹击,庄园内的抵抗迅速土崩瓦解。
主楼内,几名被掳来的女子瑟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冲进来的梁山士卒。那管家面如土色,被扈成一把揪住衣领。
“说!董平掳来的人,都关在何处?可有账册、信件?”扈成厉声喝问。
管家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指向内室:“在……在书房暗格里……还有……后院地窖……还关着两个刚送来的……”
陈教头立刻带人搜查,果然在书房暗格中找到了董平与上司往来不睦的信件,以及他贪墨军饷、强掳民女的诸多证据!更重要的是,在后院地窖中,救出了两名刚刚被掳来、尚未遭毒手的士绅家眷!
“撤!”拿到关键证据和人证,陈教头毫不恋战,立刻下令。众人带着缴获的信件与救出的女子,迅速撤离庄园,沿着原路返回,消失在茂密的林地之中。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从发动攻击到撤离,不到半个时辰。
另一边,扈三娘且战且退,已将董平引离东平府近二十里。估摸陈教头那边应该已经得手,她突然勒住战马,玄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
“董平!你看看这是何地!”她清叱一声。
董平追击正酣,闻言四下一看,心中猛地一沉!此处地势狭窄,不利于骑兵展开,而两侧山坡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数百梁山伏兵,张弓搭箭,封住了退路!
中计了!
董平又惊又怒,他这才明白,扈三娘之前的败退完全是诱敌之计!
“卑鄙小人!”董平怒吼,挺枪便欲拼命。
“卑鄙?”扈三娘冷笑,声音透过兜鍪,带着讥讽,“比之你董平强掳民女,私设别馆,贪墨军饷,构陷上官,又如何?”
她每说一句,董平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隐秘之事,她如何得知?!
“你……你血口喷人!”董平色厉内荏。
“是否血口喷人,你心中清楚。”扈三娘不再多言,日月双刀一举,“放箭!”
两侧山坡上箭如雨下!董平骑兵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董平挥舞双枪拨打箭矢,虽勇猛,却也左支右绌。
扈三娘看准时机,一拍战马,如同玄色闪电,直冲入乱军之中,目标直指董平!双刀化作两道死亡旋风,专攻其必救!
董平心神已乱,又身处绝地,武艺大打折扣。勉强抵挡了十余合,被扈三娘一刀削中手臂,鲜血直流,另一刀紧跟而至,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绑了!”扈三娘冷声下令。
主将被擒,残存骑兵再无战意,纷纷投降。
扈三娘押着被捆成粽子、面如死灰的董平,收拢降兵,得胜返回大营。此时,陈教头也已带着缴获的信件与救出的女子安全返回。
消息传回东平府,守军顿时大乱!主将被擒,罪证确凿,军心彻底瓦解。未等扈三娘下令攻城,城内忠于董平的上司一派的将领便趁机发难,控制了局势,旋即派人出城,表示愿意献城投降,只求梁山放过城中百姓,并严惩董平。
兵不血刃,东平府竟就此拿下!
捷报传回梁山本寨,举寨皆惊!
谁也没想到,扈三娘竟真能以弱势兵力,拿下东平府这等重镇,而且是以如此奇诡的方式!生擒董平,获取其罪证,利用其内部矛盾,逼降守军!这已不仅仅是武勇,更是谋略与胆识的极致展现!
宋江接到捷报,沉默了许久,方才对吴用叹道:“此女……竟有如此手段!”
吴用摇扇的手也停顿了片刻,眼神复杂:“确是出人意料。看来,我等先前,倒是小觑了她。”
而此刻,东平府原太守府内,已暂作扈三娘的行辕。她卸去玄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服,独自坐在灯下,看着桌上那叠从董平别馆搜出的信件,以及那枚静静躺在一旁的玉壶。
壶身上的星图纹路已然淡去,恢复光滑。
若无答里孛的精准情报与那幅星图指引,她绝无可能如此顺利破局。这份恩情,太重。
她拿起玉壶,摩挲着冰凉的壶身,心中思绪万千。答里孛的身影,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月夜下的星图,危急时的援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自己在这位辽国公主的心中,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位置?一枚值得投资的棋子?一个有趣的消遣?还是……别的什么?
她看不透,也想不明。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经此一役,她在梁山的地位将截然不同。她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甚至准备牺牲的败军之将,而是立下奇功、手握精兵(虽然仍是拼凑)的实力派头领。
这固然带来了更多的自主与话语权,但也意味着,她将更深地卷入梁山内部的权力漩涡,以及未来与辽邦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中。
前路,似乎开阔了些,却也更加错综复杂。
她将玉壶小心收起,贴肉存放。无论答里孛目的为何,这份在绝境中伸出的援手,她记下了。
窗外,传来东平府百姓劫后余生的嘈杂与梁山士卒接管城防的号令声。
新的棋局,已然开始。
而她,不再是那颗只能被动等待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