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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谭素的感情史

作者:度惊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方秉尘早就盘算上了这个七夕能送点什么东西,但偏偏家里不赶巧,非让他回去一趟,自自己顺道着也要把东西往过带一些,只能各人间先行一步,空留礼物在平城。


    徐照月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一个人,平平淡淡的时候,但又好像有着些许的不同,又是照例的群早安,甜梓同志将群名改得颇具有团结性,甚至还贯彻着一种从一而终的味道:


    呱的现在进行时。


    叙一庭一早就更新完了自己笔下人物的小甜饼,周义之和甜梓都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在群里连载的不少不知道哪里搜罗来的七夕单人段子,像什么我对象在今天说了我爱你,象对我说:“人类,你难道也是一个人吗?”


    又或者说什么群友七夕租借合同男女友,不过这些也就只是打字过来看看,发来惹人一笑,也没什么真要干点什么的意思。


    谭素按照往年的惯例,要给她磕的那些小情侣写点儿七夕贺文,只是今年她喜欢磕的对象似乎有些太多了,在群里面叭叭叭了一大堆,愣是数天数地数星星,来了一出可汗大点兵,就是没挑出来究竟要先写哪一对儿。


    甜梓后面紧跟着消息:


    葡萄籽:“快点的吧,你微博上还有不少读者嗷嗷待哺,今年你居然没有赶着凌晨十二点把贺文发出去。”


    酥鱼:“我也想啊,但是写不出来啊,以前爱得少,写点同人文,变成赤血丹心同人女,现在嘛……这个也想写,那个也想写。”


    周义之:“那就都写吧,或者你也可以先在心里面排个号啊,看看谁排前面一些,最后选择一对儿名次靠后一些的,看看能不能借此机会在你心里提升提升。”


    徐照月看着周义之那段几乎不按套路出牌的话,又咧嘴笑了笑,心里咕哝着说:那换做别人,早应该按排名优先级来决定写哪个,这个脾性也怪不得能和甜梓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只不过甜梓是明着耍宝,周义之是暗着耍聪明。


    抹茶绵绵冰:“赞成全写一次。”


    葡萄籽:“赞成赞成。”


    叙一庭:“不如现在就开写,如果从现在开始写的话,等到晚上的时候,怎么说都能写上个三四五篇,牛郎织女鹊桥相逢,你刚好可以趁机撒糖。”


    此番话后面甚至还跟着一个偷笑的表情包,看上去格外窃喜。


    抹茶绵绵冰:“是啊。”


    谭素:“还是心里有事儿,手上的笔根本动不起来。”


    叙一庭默默发送了一个问号出去,想到了今天早上看见的那条近乎于痛哭流涕的朋友圈信息,那条朋友圈信息似乎是因为她家的网卡顿了一下,所以没有及时进行更新,才让她窥见了谭素或许一发就撤的朋友圈。


    这可能是一些爱好写文的姑娘小子常有的事情,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心里太细,或者是心里藏的事情多了,脑袋里面想的事情多了,总要写出点什么来,写出来了,发出来了,顿时又觉得会不会太过于矫情,有时候朋友圈反倒真不像是朋友圈。


    于是等到那股劲一过,就把那条消息给撤回掉了。


    叙一庭早上看见那条消息时,出于日常刷朋友圈的缘故,习惯性的就点了赞,点过以后才发现内容似乎有些颓迷,有些痛哭流涕,便想着赶紧把这个赞撤销掉,这才看见朋友圈提示了她一个叹号——显然这个赞没点出去,这条朋友圈也只是卡了个缘分,算是已撤回的朋友圈在回光返照之时,有缘人可见。


    谭素估计是真拿大家当自己人,留下一句“我在打字”,就消失在群聊天里了,几个人在群里就像是接龙长队一样,个个都说着没事没事,不要着急。


    徐照月从聊天框返回到了列表,还是给方秉尘发了消息,“不让尘”的备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方秉尘”,或许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改的。


    抹茶绵绵冰:“我到家了,洗手准备吃饭了。”


    方秉尘人在机场,登机口还没有显示出来,依照着近期常用登机口的记录找了一处往哪儿跑都不算远的位置,几乎算是马上回的消息:“今天早上吃什么?”


    徐照月:“喝粥,吃饼,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楼下饼摊开着呢,买了一个素的,一个肉的。”


    方秉尘的手指在键盘上几乎快要飞起,竟然还有闲工夫打趣:“今天难得有闲心吃早饭?”


    徐照月应该是去热粥了,没有及时回复消息,方秉尘倒是也不着急,只是手头上没什么事情要做,他自诩一个糙汉子,七夕也没有什么贺文可以发,百般聊来之际,就将屏幕点进了群聊里去,谭素刚好也打好了那几乎一长串的字,方秉尘顿时只觉得自己脸上印了一片白,手指下滑了两次都没有把那条消息看完,只是大概能明白,可能或多或少还是和那些琐事有点关系。


    酥鱼:“这个事情其实过了也蛮久了,如果一定要从头说起的话,就要追溯到三年前了,我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你们也知道,我是同性恋嘛,然后我们两个可能是观念不合吧,反正后面分手了,我当初和家里人出柜也是和她有关系,我姑且叫她小T,我们两个是读书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上大学,你们也都知道,就是大学生身上都有点钱,而且还不用工作,估计也算是日子最惬意的时候了,那是我大二的时候,我第一次去一家拉吧,就是女同性恋居多的酒吧,一开始我也以为她第一次去,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是一个人在酒吧角落里面坐着,而且我们两个还都挺……青涩的,不过虽然青涩,但她的长相真的在我的点子上面,我就还是斗胆过去了,过去以后就问人家说,哎呀你好你好,请问这里有没有人,能不能拼上一桌。”


    甜梓等人将这条长信息看了又看,方秉尘看得速度相对快一些,马上就把自己的消息跟了过去。


    不让尘:“然后呢?”


    葡萄籽:“我记得她,她不是骗你感情了吗?这都过去多久了,你咋又提她?”


    周义之真是个不加丝毫掩饰的、格外心直口快的直男:“她想干嘛?没对象了就跑过来缠你问复合?”


    甜梓在屏幕的另一边也不知道究竟是快笑岔气了,还是快被气个半死了,周义之的这张嘴可真是什么都往外冒,于是几个字母键下去,群里的消息又刷新了:


    葡萄籽:“先别猜啊,听听谭素要说什么。”


    谭素很快又发了消息:“她还挺好说话的,而且有些自来熟,我也蛮喜欢这样的性格,相处起来更大大方方,想说啥就说啥,她就主动和我提起了她的性取向史,大概就是说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只是觉得女孩子要比男生更干净,而且人也更好,女生似乎要比男生更好说话一些,我那个时候还挺赞同那些话的,现在回想起来,真不该一竿子就拿性别说事,她说她今年大二,我说那很巧了,因为我也是,而且我们两个的学校离得不远,就借着这个由头加了联系方式,她说她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地方,以前只听过有酒吧,头一次听说酒吧还有性取向之分,正好自己也是个女同,就想着过来。”


    “我说是啊,那咱们两个原因还挺像的,后来有的没的聊了很多吧,还喝了不少的那些酒,等到回头一算账,发现已经花了不少钱,粗略总记了一下,足足有我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她说没事,毕竟和我聊的还挺有意思的,觉得我是一个很有洞察力的人,而且和很多人都不一样,就当是请我一顿,能为知己酒过三巡,也是值得的,而且听说我们学校附近还开了一家蛋糕店,就当是为了下次见面的蛋糕,也让我不要为此苦恼。”


    甜梓的目光细细来回扫过了最后的那几句话,这些话术实在是太过于常见了,像什么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你在我心里和别人大有不同,她作为一个母胎单身,早就把这些情情爱爱的花言巧语看清了,于是,便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对周义之说的那些话,马上发了一条消息过去,甚至还带了几个愤怒的表情。


    葡萄籽:“这些屁话,一听就不是第一次吧?”


    徐照月刚把粥热好,给方秉尘拍了个照片过去,返回到群里后,顿时觉得手中的饼都不香了:“后来呢?”


    方秉尘的界面本来停在群聊的输入框中,和徐照月打了一样的字,一看见有徐照月的个人消息发过来,还是点了信息提示的转跳键,跳回到了和徐照月的聊天框去。


    谭素还在群里聊着这件事情:“后来就谈上了呀,说话好听,而且她人也好看,还很会穿搭,不过这也只是我当时才有的滤镜,我现在一点都不这样想,我们两个经常一起约着过去,去那个拉吧,我还记得当时情感升温,还是我们两个在那里聊起了一些……唉,可能就是一些花言巧语吧。”


    周义之在群里抛了一个问号,叙一庭也跟着抛了问号:“你们都聊了什么?”


    谭素在屏幕的那头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看眼前的镜子,又看了看手机,终究还是将那面几乎等身的镜子给翻了过去,将镜背朝向了自己:


    “我们两个那时候已经认识了有小四个月了,她说我一天比一天漂亮了,和一开始见面的那种自然完全不一样,样貌和身段都有风情许多,现在回想起这些话,我觉得真是充满了凝视,当时还以为是在夸我,不过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拉吧那种地方说到底还是个酒吧,酒吧里面都灯红酒绿的,那种紫粉色的灯光虽然总是会跟着音乐不停得转过来,扫过去,但也几乎能映到每一个人,小T就是在那个灯光晃过我脸的时候,问我说有没有觉得来这里更自在一点。”


    徐照月锅里的粥几乎算是白热了,盛到碗里的那碗粥,更是从热气腾腾变得逐渐温了起来,连半空中往上冒的气儿都显得淡薄了许多。


    抹茶绵绵冰:“然后呢?问你自不自在干什么?”


    葡萄籽:“自不自在和她有什么关系?”


    周义之:“可能是觉得……这样的话题更深奥?”


    谭素没有再接着打字,往群里发了一条极长的语音,叙一庭将翻阅微博的手停了一下,往群消息那里一点,谭素的声音低迷得就好像自省的犯人:


    “我当时不明白什么叫自在,但我又觉得那个地方好像确实充斥着一种魔力,又或者可能是小T充满了魔力,好像在她身边,我会安心很多,但是她一语点醒了我,不对,应该是我被她诓骗了。”


    “她说我应该是自在的,因为这里的灯色非常暗,大家都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思考,什么都不需要做,不需要在意任何外界的眼光,不会有人说你同性恋是个怪物,我难道不自在吗?而且我似乎要开心很多,她说她经常会想起我们一开始见面的样子,那个时候我还很局促,而且她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可是到现在我们都已经可以自由出入,想怎么打扮自己就怎么打扮自己,想要让自己成为谁,就让自己成为谁,想跳舞就跳舞,想喝酒就喝酒。”


    “她说人生不过那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开心一点?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在世俗的眼光里面去?那些俗人认为同性恋是病,难道同性恋就真的是病了吗?是谁定义的病?同性恋和异性恋不都是一种恋爱吗?为什么同性恋就是一种过错?我当时好像恍然大悟,紧接着,她就说她犯了错,犯了世俗眼中的错误,成了俗世中的眼中钉。”


    “她让我抱抱她,我听见她在我耳边,把声音压得很低,说——”


    谭素的声音显然没有她那个时候听见的那么低,甚至还带上了一层哭笑不得的意味来,抽噎着:“她说她爱上了我,我真的以为她爱上了我,而且我又惊又喜,因为我爱上了她,你们也都知道,我是个直性子,当时就抱着她的脸亲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和她说什么我们心意相通。”


    谭素说到这里时,长长的语音条戛然而止,停止的尾声里,似乎还伴随着呕吐的声音,叙一庭回道:“先喝点水。”


    周义之:“不哭不哭了,我们给你把她打出去!”


    方秉尘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紧接着就在后面跟上了一串字:“是她七夕回来找你了吗?你现在一切安全吗?”


    徐照月才刚刚看见方秉尘私信里面的消息,提醒她不要光顾着玩手机,回消息,先把饭吃完,不然干着急也没用。


    徐照月这才一口气将冷掉的粥喝完,赶紧回了群聊天框,谭素一连发了几段不是很长的语音,徐照月甚至都能想象到她一定哭得很伤心。


    谭素道:“对,她来找我了,我真的接受不了……当初我们谈了那么久,后来我才发现她根本就不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而且她根本就不是只有我一个女朋友,还和她的前任纠缠不清,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真的不知道,她今天来找我的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我觉得她真的很可笑,她说当年那个事情都是各有各的难处,我觉得这种话很假,她说她真的没有想到,我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忠贞不渝的人,我一定我肯定还爱着她,因为如果我不爱她,我就不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候开始退避,我更不会当初生那么大一通气,她让我承认我爱她……”


    谭素这几段语音听上去断断续续的,抽泣的时间似乎都要比说话的时间长,甚至抽气都要比说话听着更连贯,群里的人各个儿都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叙一庭问道:“你现在在哪?是她找到你了吗?还是在网上说的?”


    甜梓和徐照月两个可能在除了写小说之外,都不太擅长说话,更不要提安慰人了,能在群里发数不清的各种暖心表情包,一会儿说一句“拍拍”,一会儿发一句“揉揉”。


    不像是写小说的,倒像是面点大师。


    方秉尘说他马上就要登机了,暂时先不回消息了,周义之哪里见过这种事情?即便是相处的这两年里,虽然对于谭素的事略有耳闻,但也没想到那个所谓的前女友能是这样的一个烂人。


    还真是烂和性别无关,于是只能拍一拍谭素的头像以后在群里继续潜水。


    谭素抽泣了半天,把床上桌上的那些衣服全都塞进了衣柜里,地上净是她撕的纸,这些纸都是正反面两用后再也用不来的,她已经穷怕了,家里的任何东西都不敢在发脾气的时候砸,之前那段时间过的太苦了,甚至于连半卷卫生纸都舍不得撕。


    也对,如果这样做也只是浪费,而且除了她自己要收拾之外,对那个前女友又有什么影响呢?


    谭素新发的语音条里,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样子:


    “我很想写点什么,但是我真的写不出来,我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我觉得恶心,我现在在家里面,但我觉得好痛苦,如果我当时没有听她的,如果我没有在那个时候就说什么出柜,是不是我还能回到我的家?我好想我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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