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暂时休学吗?
写生教室里,虞听握着炭笔,看着只打了一个草稿轮廓的画布,脑海中缓缓浮现出这个想法。
这想法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早在最近三天两头在学校碰见方嘉年的时候,她就隐隐产生了这个念头。
总是在眼前晃的话,要什么时候才能放弃这段感情?
老是因为他动摇,上课走神,心情也受到影响,开学后教授留的画稿作业根本没完成几张。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被学校劝退了。
还不如主动休学呢,去某个地方暂时散一下心,看不到人的话,喜欢他的心也会渐渐平息下来吧,人本来就是适应性的动物。
要不要先去教务系统申请呢?
虞听不担心父母会反对,如果爸妈知道自己有多难受的话,说不定还会劝着她去休学旅行,从小他们对自己的教育就是只要开心就好。
笔芯断了,她掏出美工刀,开始削起炭笔。
“话说我上次见到方嘉年学长了,他不是去医院了吗?为什么还经常来学校?”
就像在催促她快点下决定一样。现在光看到本人还不够了,就连耳边都充斥着关于他的讨论。
午后的画室里,阳光和煦地透过纱帘洒了进来,坐在画布前的学生们昏昏欲睡,为了驱赶睡意,他们一边手里不停,一边谈论着那些让人感兴趣的话题。
“听说他准备考博吧?医学生学历不够的话没前途,毕业了也进不了三甲医院。”
“人家没这个烦恼吧,听说学长家里挺有钱的,看他开的车就知道了。”
“长得帅,又多金,人还那么亲切,老天爷到底少给他点了哪个技能点?”
这句话瞬间引来了一片附和。
但也有人犹豫着表示不同意见:“那个……你们不觉得方学长看着温和,其实挺难接近吗?上次去图书馆,他在自习室学习,有个女生送给他一盒自己做的饼干。学长当时明明笑着收下了,可等女生一走,他转头就将饼干扔进了垃圾桶。”
“那又怎么了?”一个女生毫不在意地道,“给学长表白送礼物的人还少吗?难道每个人送的他都要接受?不喜欢那个人的话,不吃她做的饼干也没有问题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不喜欢的话,他完全可以拒绝收下那份饼干不是吗?何必等女生走后将饼干扔了呢?那不是糟蹋人家的心意么?而且说实话,他当时笑的样子还挺瘆人的……”
“是你太敏感了,不会那个送饼干的人就是你吧?”
“……不是!”女生当即涨红了脸。
眼见战火有逐渐蔓延起来的架势,安静的画室内,有一道不和谐的冷笑声响起:“我说你们女生就是肤浅,光会看脸,像方嘉年这种烂货也值得你们追捧。”
“……”
大家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声音来源,看清说话者是谁后,都不觉得惊讶。
这人平时嘴巴就臭,喜欢发表一些令人不适的发言。
“真是的,要造谣也说点靠谱的话吧,方学长平时都不跟女生来往,连女朋友也没有。”有人回怼他。
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特立独行的艺术生一样,姜赫留着长长的头发,身上的文身多到眼花缭乱的程度,耳朵上打满了洞。
方嘉年打了眉钉也显得干净端正,浑身是洞的姜赫却像流氓一样。
他非常享受自己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忽然觉得后背发热,转头一看,竟然看见虞听也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心中的成就感顿时更为强烈了,嘴里也吐露出更多贬低方嘉年的话语:“像他这种表面装腔作势的人,说不定私下里跟女人打得火热,下半身早就被玩烂了。”
虞听紧紧地握住美工刀。
要不把这个人杀了算了?
正当想杀人的念头快要克制不住时,有人说:“方嘉年好像有女朋友了,上次有人见到他和女生一起看电影。”
一直旁听的匡义听到这里简直如坐针毡,下意识去偷看虞听的反应,想跟她解释不是自己说出去的。
虞听让他对她和方嘉年的关系保密,他可一个字也没往外说!
可虞听脸色惨白,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匡义往下一看,才看见她捂住右手手掌,鲜血汨汨地冒了出来。
“虞听!你没事吧?”
匡义急忙扯了几张纸巾,包住她被割伤的手,白色的纸巾很快被殷红的血液浸透了。
因为他这一声吼,整个教室的人都看了过来,众人也被这鲜血横流的场面给吓到了,慌忙喊着快去医院,美术生的手最重要了。
最终由班长匡义将虞听送去了医院。
好在伤口并不算太严重,不需要缝针,校医生给虞听的手简单止血包扎后就离开了。
看着脸色苍白呆呆坐在床沿的人,匡义突然道:“对不起。”
虞听茫然抬头:“对不起什么?”
“学长有女朋友这件事,真的不是我说出去的。”匡义就差没指天发誓向她保证。
虞听愣了片刻后,点点头:“我知道。”
接着她又说:“我也有件事需要向你坦白。”
“什么事?”
“其实我不是方嘉年的女朋友。”
“……”
“他是我好朋友的哥哥,而我对他来说……”虞听低着头,酸涩感突然涌了上来,“也只是一个认识的妹妹而已。”
匡义目瞪口呆,足足反应了半分多钟,才迟疑地道:“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上次我见到了,”匡义看着她,“你和方学长在巷子里接吻。”
“……”
虞听眨眨眼,过了良久才艰难地反问:“新生聚会那天?”
“对,那天你喝多了,说要出去吹吹风。我见你出去了好久都没回来,担心你出事,就跟出去看了看,然后……”
然后,他就看见了漆黑的夜色里,虞听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按在墙上亲的狂乱场面。
心脏砰砰跳动起来,速度快到几乎令人眩晕的程度,虞听搓了搓变得火热的面颊,不确定地反问:“应该是我主动的吧?”
匡义点头:“是你主动的,你突然抓着学长的衣领亲了上去,他愣了一下,把你推开了。”
果然如此,虞听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她竟然真的做出了强吻方嘉年这种事。
推开她已经不错了,在那种情况下,打她一巴掌都算是轻的。
可匡义的下一句话却推翻了她所有的想法。
“但是——他很快又亲了回去。”
“!!!”
大脑一片空白,难以置信,虞听几乎是依据本能在提问:“他主动的?”
“对。”
“你没看错?”
“我用我裸眼5.0的视力保证我没看错,而且……”匡义顿了顿,仿佛接下去的话很难以启齿一样,“他吻你的架势,就好像要吃了你一样,对着妹妹应该做不出来这种事吧?”
“……”
好半天,虞听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失去血色的嘴勉强张了张,声音小到要匡义竖起耳朵去听。
“……不是梦啊。”她喃喃道。
原来那并不是梦。
巷子里狂野的月色,口中激烈交缠的唇舌,还有那双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的臂膀,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难怪第二天她照镜子,发现自己嘴唇肿了。
该有多么激烈才会亲到嘴唇都肿胀的地步。可那个人却能一脸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狗东西。
她握紧受伤的手掌,轻笑。
啊,现在是真的有杀人的欲望了。
***
“你早就知道我喜欢嘉年哥的事情,对吧?”
甜品店里,虞听一见到方嘉岁就单刀直入地逼问。
“啊?”正在喝奶茶的方嘉岁一脸慌乱地抬起头,“你在说什么?我……我不知道啊……”
虞听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岁岁,你知道你一撒谎就会频繁眨眼吧。”
方嘉岁:“……”
相识多年的好处就在这里了,方嘉岁的一切小习惯她都了如指掌,她在虞听面前根本撒不了谎。
方嘉岁愣愣地看着好友,她平静的脸上好像写着: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就老实交代吧。
方嘉岁就像犯了弥天大错的罪人一样,浑身脱力地把脑袋磕到了桌子上。
“是,我知道……”
“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根本不可能不知道啊。
要说方嘉岁在感情方面迟钝是真的,可虞听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来她家玩时,总会先问一句“嘉年哥在家吗?”;看见方嘉年后,眼睛亮得就像看见主人的小狗一样,目光总是跟追随方嘉年而移动。小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说过“真羡慕你有哥哥啊”“有嘉年哥这样的人做哥哥,一定很幸福吧”这种话。
方嘉岁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方嘉年当然算一个好哥哥,但只要家里有兄弟姐妹的人都知道,一旦在一起生活久了,就算再好看的人,看到脸也会嫌烦,甚至到了连呼吸声都讨厌的地步。
内心的离谱感在虞听问出那句话后上升到了巅峰。
“我也能叫哥哥吗?”
有一天,虞听眼巴巴地跑过来问。
桌子上都是她一大早塞进书包带来的进口零食,甚至还包括几本方嘉岁一直买不到的漫画单行本,为了一个在方嘉岁看来很荒诞的请求,她献上了自己最诚挚的贿赂。
“拜托了,岁岁,”她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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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合十,祈祷地看着她,“我能不能像你一样喊哥哥?嘉年哥……三个字,太长了嘛……”
“你直接叫就可以了,干吗问我?”方嘉岁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
“那我总得先征求你的同意嘛。”
得到允许的虞听开心地捂住嘴,就像只找到松果的小松鼠一样笑了。
当她第一次尝试着叫出哥哥时,方嘉年的反应很平淡,仿佛他并未发觉称呼变了一样,就像平时对方嘉岁那样,他很自然地回应了那声哥哥。
毫不夸张地讲,那一刻,方嘉岁甚至怀疑虞听会快乐地蹦起来。
方嘉岁其实一直都分不清,虞听对方嘉年的这种盲目崇拜,究竟是源于作为独生女的她,真的很想拥有一个哥哥,还是因为她喜欢方嘉年。
仰慕与喜欢之间的界限如此模糊,她很难严格区分这二者,直到那个夜晚——
“你喝醉了,方嘉年把你带回来,你嘴里一直嚷着喜欢他,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是想亲他、抱他的那种喜欢,还让方嘉年做你男朋友。”
方嘉岁回忆起那个混乱的夜晚,一脸不忍直视:“我就是想装不知道也做不到啊……”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
虞听痛苦地捂住脸打断了她。
在暗恋对象和多年闺蜜面前同时社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可以说是生不如死,想重新回去投胎……
真相揭开后,细究起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方嘉岁在得知她有喜欢的人后,却闭口不问对方是谁;比如她一门心思地给她介绍约会对象;再比如她频繁将高山和方嘉年进行对比。
她自以为在好友面前瞒得严严实实,却不料自己的底牌早被人家看光了。
可眼下,虞听还有另一件亟需知道的事情。
“嘉年哥……”虞听紧张地握紧了杯子,喉咙干涩,每往外吐一个字,都像在吞刀子,“他……他是怎么说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方嘉岁一脸气愤:“他让我当没听见,也让我别告诉你。”
是……是吗?
原来是他让方嘉岁假装不知道的啊。
那天早晨,她宿醉醒来,和他在客厅的对话骤然回荡在耳边——
“嘉年哥,昨天……我有说什么话吗?”
“什么话?”
“不知道……就是平时我不会说的那些话?”
“嗯……什么也没说。”
这个人,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啊。
脑海中逐渐升起这个早该明确的想法。
明明不喜欢,却收到了这么多年一直当妹妹看的人的告白,甚至还在酒后强行吻了他,内心一定很反感吧,可是第二天为了照顾她的自尊,还要假装无事发生,像从前一样对待她。
这就是方嘉年,善良到令人讨厌。
眼前一片朦胧,眼泪在毫无知觉的时候自己掉了下来。
甜品店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重影,看不清晰的世界里,方嘉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你别哭啊……”好友的声音慌乱得结结巴巴。
方嘉岁读小学时就认识了虞听,但两人真正成为朋友却是在五年级,她们在老师的安排下成了同桌。
方嘉岁从小就是个酷女孩,脑子里除了那堆动画片,压根不与人交往。然而与虞听成为同桌的第一天,她看见虞听偷偷在数学课上画小人。
她画的是《魔卡少女樱》。
方嘉岁一直很喜欢这部动漫,见她寥寥几笔就勾勒出里面的主要角色,虽然线条稚嫩,但与同龄孩子的画比较起来,人物轮廓有模有样,就连五官也很有神韵。
方嘉岁在那天就决定与她成为朋友。
虞听性子绵软温吞,一看就是那种从小什么也不缺,浸泡在爱里的女孩。
小时候,她因为长得胖,班上有男生拿她的体型开玩笑,喊她小胖子。一般人要么忍气吞声,要么上前干架。可虞听却不,她泪眼汪汪地同男生讲道理:“我爸爸妈妈说给人取绰号是很不好的事,你给我道歉。”
她爸妈将她养得很好,虞听天性乐观,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烦恼。方嘉岁也从未见过她大哭,可此刻她却在人满为患的甜品店里,无视所有人投来的视线,哭得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方嘉岁突然特别讨厌起哥哥方嘉年来。
她慌张地抽了纸巾给虞听擦眼泪,一边笨拙地安慰她:“别哭了,方嘉年什么也不是,他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你那么好,多的是人珍惜你,高山你不喜欢吗?我给你介绍别的男生……”
虞听哭得肝肠寸断,打湿了好几张面巾纸,摇头哽咽:“现在……现在不喜欢了……”
以前都是自欺欺人,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坚定地确信,自己再也不要喜欢方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