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府邸的火光在云州卫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刺眼。
谢清珵站在远处的一座沙丘上冷冷地看着那片混乱。他亲手点燃了这把火也亲手将自己推到了一个没有退路的位置上。
那支射杀李将军的淬毒弩箭并非来自什么禁军而是他自己的亲兵奉他的死命令在窗外潜伏已久。
所谓“禁军围府”更是他虚张声势故意喊给那两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守将听的。
他赌的就是在骤然生变以为东窗事发的情况下李将军等人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怀疑他这个“外人”。只要他们先动手他就占住了“自卫反击”的理。
他成功了。
李将军死了另外两名守将也在他跳窗而逃后被他预先埋伏下的亲兵以“负隅顽抗意图谋反”的罪名当场格杀。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快得让府里的家丁和护院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谢清珵这位来自京城的谢校尉已经成了那个平定叛乱的“英雄”。
“校尉大人府内已全部控制住。李将军等三名叛将的尸首也已收殓。只是……”一名亲兵上前低声禀报“我们搜遍了整个府邸包括李将军的书房都没有找到他们与北狄往来的任何书信凭证。”
谢清珵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得很李将军这种老狐狸绝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明面上。他肯定有一个极其隐秘的藏匿地点。
光是杀了人没有用。没有铁证就无法向朝廷交代更无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摄政王和王妃娘娘要的不是三个死人而是一场足以震慑整个北境军方让他们再也不敢生出二心的铁案!
“我知道了。”谢清珵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传我的令封锁全城任何人不得出入。就说叛将余党未清要全城搜捕。”
“是!”
亲兵退下后谢清珵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云州卫大营。
那里灯火通明一片肃静。李将军的死讯想必已经传了过去。但大营却没有任何异动。这很不正常。
唯一的解释就是军中还有李将军的死忠在弹压着局势或者说在等待着什么。
谢清珵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李将军最重要也最机密的东西或许根本就不在府里。而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他的军营。
夜越来越深。
谢清珵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士兵服饰脸上也用锅底灰抹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他悄无声息地潜出了被自己人“严密看守”的府邸像一个幽灵融入了云州卫的夜色中。
云州卫大营的防卫比他想象的还要森严。
即使是在深夜营地四周依旧有小队的士兵在来回巡逻。口令的更换也比平时频繁了许多。
谢清珵借着夜色的掩护耐心地在营地外围潜伏了近一个时辰。他摸清了巡逻队的规律也偷听到了今晚的口令。
他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翻过营地的栅栏落地的瞬间一个翻滚躲进了一排帐篷的阴影里。
他此行的目标是位于大营中央的李将军的帅帐。
但他没有直接过去。
他知道那里必然是防守最严密也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他要找的是李将军的旧部亲兵营的营地。
他曾在李将军府上与那些亲兵营的头目喝过酒。他记得那些人看李将军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他们才是李将军最信任的爪牙。
亲兵营的帐篷很好辨认。他们的帐篷顶上都插着一面小小的狼头旗。
谢清珵压低身子在迷宫般的帐篷之间快速而无声地穿行着。
他几次都与巡逻的士兵擦肩而过。每一次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终于他找到了亲兵营的所在。
这里的气氛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同。外松内紧。
帐篷外面看起来空无一人。但谢清珵能感觉到在黑暗中至少有十几双眼睛在警惕地注视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他没有贸然闯入。
他绕到了亲兵营的后方那里是堆放马料和草料的地方。他像一只老鼠钻进了半人高的草垛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仔细地观察着。
他看到几个亲兵头目正聚集在一顶最大的帐篷里低声地商议着什么。
“将军就这么死了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谢清呈那小子摆明了是摄政王的人!他这是来清除异己的!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怕什么!我们手里还有将军留下的东西!只要把那东西送到大王子手上。大王子的十万铁骑一到就是谢清呈那小子的死期!”
“可是信使什么时候能到?我们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谢清珵在草垛里听得心头一震。
东西!他们说的就是他要找的铁证!
他必须拿到那东西!
他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后半夜那几个头目似乎是商议完了。其中一个身材最高大的走出了帐篷。他警惕地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了营地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马厩旁。
他搬开一个喂马的石槽从下面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盒子。
他打开铁盒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又重新埋了回去。
就是它了!
谢清珵的心狂跳起来。
他等那个头目走远后才从草垛里悄悄地溜了出来。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马厩旁搬开石槽挖出了那个铁盒。
铁盒入手沉甸甸的。
他没有时间查看里面是什么。他将铁盒塞进怀里转身就准备撤离。
然而就在这时。
“什么人!”
一声暴喝在他身后响起。
是那个刚刚离开的亲兵头目!他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谢清珵暗骂一声脚下没有丝毫停顿朝着营地外狂奔而去。
“抓刺客!有人盗取军机要密!”
那名头目凄厉地大喊起来。
整个亲兵营瞬间被惊动了。
无数的火把亮了起来。数十名手持兵刃的亲兵从四面八方朝着谢清珵包围了过来。
谢清珵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今天就算是死他也要把这东西带出去!
“杀!”
他怒吼一声主动迎上了最先冲上来的几名亲兵。
刀光剑影瞬间交织在一起。
这些亲兵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谢清珵虽然武艺不弱但双拳难敌四手。
很快他的身上就添了好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噗嗤!”
一名亲兵从背后狠狠一刀砍在了他的左肩上。
谢清珵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他用刀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鲜血从他的伤口处不断地涌出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抓住他!别让他死了!老子要活剐了他!”那名亲兵头目面目狰狞地吼道。
包围圈越来越小。
谢清珵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他死死地护着怀里的铁盒。那是他的任务是他的使命。也是她对他的信任。
他不能辜负她。
就在他准备做最后一搏时。
“咻!咻!咻!”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从营地外响了起来。
几名正准备上前的亲兵惨叫一声捂着喉咙倒了下去。他们的喉咙上都插着一支黑色的弩箭。
“什么人!”
亲兵头目大惊失色。
只见数十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天而降落在了包围圈的外围。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影卫!
谢清珵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玄鸟统领!”
“谢校尉王妃娘娘命我前来接应。”玄鸟的声音依旧冷得像冰“你先走这里交给我们。”
他说着抬起了手。
他身后的影卫举起了手中造型奇特的短弩。
“一个不留。”
冰冷的三个字宣判了在场所有亲兵的死刑。
密集的弩箭如同死神的镰刀开始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谢清珵在两名影卫的搀扶下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冲出了重围。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如同人间炼狱般的修罗场。
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的怀里那个冰冷的铁盒却像是一团火灼烧着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