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云也是微微一怔,但立刻反应过来,领着家人上前行礼:
    “草民见过县令大人。”
    “老夫人不必多礼。”
    钱秉文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却落在了徐大江手里的那碗酒上,
    “本官听闻贡酒今日开坛,特来为诸位壮壮声色。”
    他这话说得客气,却分量十足。
    徐大江连忙将酒碗恭敬地奉上。
    钱秉文接过酒碗,也不多言,先是低头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钱秉文闭着眼,细细品味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吐出两个字。
    “好酒。”
    他将空碗递还给徐大江,转身面向众人,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赏:
    “清河县能出此佳酿,实乃我清河百姓之福,亦是本官之幸!”
    县令大人金口玉言。
    这一下,再无人怀疑。
    “大人都说是好酒,那肯定错不了!”
    “徐老夫人,这酒怎么卖?快开个价吧!”
    胡桃花就等着这句话呢,她清了清嗓子,走到台前,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十两?”
    有人试探着问。
    胡桃花摇了摇头,最后宣布:
    “五百两,一坛!”
    “什么?”
    “五百两?她怎么不去抢!”
    台下炸开了锅。
    五百两银子,足够在县城里买一座三进的大宅子了。
    王德海在轿子里,听到这个价格,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疯了!真是疯了!”
    “五百两一坛酒,她当清河县的人都是傻子吗?等着吧,看她今天怎么收场!”
    他的笑声还没落,车马行的钱掌柜挤进来了。
    “徐老夫人!”
    钱掌柜气喘吁吁地跑到台前,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
    “这第一坛,我钱某人要了!五百两,一文不少!”
    钱掌柜这一嗓子,把台下鼎沸的人声瞬间浇熄了。
    五百两,就这么出手了?
    胡桃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下意识地掰着手指头,想算算这五百两银子能买多少米,多少布,能盖多大的房子。
    要不是扶着台子边,她能当场坐下去。
    王德海轿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掀着帘子的手僵在半空。
    身边的管事也结巴了,“他们……”
    疯了,都疯了。
    王德海咬着后槽牙,将帘子狠狠摔下。
    一个穿着长衫微胖的男人挤上前来,对着台上拱了拱手,
    “徐老夫人,钱掌柜出手是快,可这等佳酿,见者有份。我福盛绸缎庄,愿意出五百五十两!”
    “是城西的孙老板!”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
    胡桃花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她猛地扭头看向阮青云。
    娘嘞!
    又多了五十两!
    阮青云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孙老板客气了。”
    “我徐家的酒,不问出身,不问来路,只认一个缘字。今日谁能带走,便是谁与它有缘。”
    这话听着淡泊,可落在众人耳里,意思就变了。
    什么叫缘分?
    银子就是缘分!
    县令大人还站在这里呢,能当着县令大人的面,拔得头筹,喝上这第一口贡酒。
    这面子,何止五百两?
    “我出六百两!”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寻声望去,是南城粮行的东家,赵大肚子。
    “这等美酒,自然要配我们南城最好的粮食!徐老夫人,我赵某人,对这酒,也是仰慕已久!”
    “赵老板真是好气魄!”
    钱掌柜也不甘示弱,擦了擦额头的汗,“当初徐家需要车马,我二话不说就送了过去!这缘分,可比你们深!我出六百五十两!”
    胡桃花在一旁听得心花怒放,简直想给钱掌柜磕一个。
    哎哟我的亲娘,当初还以为他白送车马是占了便宜,没想到这羊毛薅得好,还能引来一群金主!
    她现在看钱掌柜,觉得他脸上都放着金光。
    “七百两!”
    “七百二十两!”
    “我出七百五十两!都别跟我争了!”
    价格节节攀升。
    这已经不是在买一坛酒了,这是在买脸面,买地位,买一个能在清河县里说得上话的资格。
    轿子里,王德海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煞白。
    他当初是怎么把徐家逼上绝路的,福来街的人都看在眼里。
    如今,徐家不但没死,反而一飞冲天。
    而他王德海,成了那个最大的笑话。
    管事的声音都在发抖,“二爷……咱们……还看吗?”
    “滚!”
    王德海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想不通,怎么会输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和一群没脑子的泥腿子?
    他布了那么多局,花了那么多钱,从米铺降价,到找人写话本子骂街,自以为天衣无缝。
    可到头来,人家只是开了一坛酒,就把他所有的算计都砸得粉碎。
    福盛绸缎庄的孙老板把心一横,报出了一个让全场震惊的价格,
    “八百两!”
    胡桃花倒吸一口凉气。
    钱掌柜和赵大肚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只能摇着头退了下去。
    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孙老板见无人再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正要上前。
    “一千两。”
    一个清淡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在两个家丁的护送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面容清瘦,神态倨傲,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阮青云身上。
    “这位是……”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
    “看着面生啊,不像咱们县里的人。”
    就连钱秉文,看到来人时,眼神也微微一动。
    那管家走到台前,对着钱秉文略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才转向阮青云。
    “我家主人,是府城闻香楼的东家。听闻清河县出了能惊动圣驾的贡酒,特命小的赶来,求购一坛,为我家主人贺寿。”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张盖着红印的银票,
    “这是一千两的会丰号银票,见票即兑。”
    “不知,可否购得此酒?”
    府城!
    闻香楼!
    这几个字一出,全场哗然。
    闻香楼是整个青州府最有名的酒楼,能在那儿吃上一顿饭的,非富即贵。
    它的东家,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谁也没想到,徐家的酒,竟然连这样的人物都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