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做生意,这分明就是往外撒钱啊!
    阮青云却不管她们怎么想。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徐三流。
    “去,把你在赌场欠的钱,连本带利,全都还清了。”
    徐三流拿着那沉甸甸的银子,激动得手都在抖。
    “娘……我……”
    “还完了钱,就去米铺给你大哥帮忙。学着点怎么做生意,别一天到晚游手好闲。”
    阮青云顿了顿,又看了他一眼。
    “往后,你要是再敢踏进赌场半步,我就亲自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回钱家,让你自生自灭。”
    徐三流一个激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安排好这一切,阮青云才终于有时间,坐在院子里,好好喘口气。
    她看着这个虽然依旧贫穷,但却渐渐有了生气的家,心里百感交集。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门口停下,福满楼的钱老板,从车上跳了下来,脸上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惊慌。
    他一进门,看见阮青云,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钱老板的声音都在发颤。
    “寿宴上……寿宴上吃死人了!”
    胡桃花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她整个人都傻了,嘴唇哆嗦着,指着阮青云,
    “娘!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些个蘑菇吃不得!这下好了,闹出人命了!咱们全家都得跟着你陪葬啊!”
    周杏也吓得面无人色,一把拉住自家男人的胳膊。
    “当家的……这……这可怎么办啊……”
    徐大江和徐四山兄弟俩,刚刚才因为家里日子好过起来而挺直的腰杆,瞬间又塌了下去。
    整个院子,乱成了一团。
    只有阮青云,还稳稳地坐在那张小板凳上。
    她甚至还有闲心,端起手边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粗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她把茶碗重重往旁边一搁,“吵什么?”
    胡桃花的哭骂声戛然而止。
    周杏的抽泣也停了。
    “天塌下来了?”阮青云的视线缓缓扫过院里这群没出息的货色,“人死在福满楼,又不是死在我家院子里,你们一个个哭丧给谁看?”
    她站起身,走到还跪在地上的钱老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给我起来。”
    钱老板被她那副样子镇住了,一张肥脸又是鼻涕又是泪,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说清楚。”阮青云的语速不快,“谁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死之前,除了我那道汤,还吃了什么?”
    钱老板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死的是府上老太君的一个远房侄子,平日里就游手好闲,还好占小便宜。
    寿宴上,那道山珍汤一端上来,鲜美的味道立刻引得满堂喝彩。
    那侄子见状,连喝了三大碗,吃得满嘴流油。
    可汤刚下肚没多久,他就捂着肚子喊疼,随即口吐白沫,脸色发青,手脚抽搐,没等大夫赶到,人就没气了。
    “老夫人……那汤……那汤真的有毒啊!”钱老板哭丧着脸,“现在官府的人已经把福满楼给封了,老太君也气病了。”
    “我……我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胡桃花一听这话,腿一软,差点没直接坐到地上。
    完了,娘的手保不住了,他们徐家也要完了!
    阮青云听完,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口吐白沫,脸色发青,抽搐而死?
    这症状,跟她知道的任何一种菌类中毒都不一样,反而更像是中了某种剧毒。
    “那汤,除了他,还有谁喝了?”阮青云又问。
    “都……都喝了。”钱老板结结巴巴地回道,“老太君也尝了一小碗,席上的宾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喝了,可……可就他一个人出事了!”
    这就对了。
    阮青云心里有了底。
    要真是汤有问题,不可能只死他一个。
    问题,不在汤里。
    “走。”阮青云拄起那根木棍,转身就往院外走。
    “娘?去哪儿啊?”徐大江慌忙跟上。
    “去福满楼。”阮青云头也不回,“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我的菜里动手脚,砸我的招牌。”
    钱老板愣住了,他没想到这老太太非但不跑,还敢主动去现场。
    “老夫人,这……这可使不得!官府的人还在那儿呢……”
    “正好。”阮青云脚步一顿,回头瞥了他一眼,“我这人,最喜欢跟官府打交道。”
    她看着钱老板那张写满惊疑和恐惧的脸,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你现在带我过去,这事,我帮你摆平。汤还是那道汤,钱还是那些钱,你福满楼的招牌,我保住了。”
    “可你要是不敢……”
    “那我就自己去县衙,敲那鸣冤鼓。到时候,我就告诉县太爷,你福满楼的钱老板,为了赖掉区区十两银子的方子钱,不惜毒杀亲戚,栽赃陷害一个无辜的乡下老婆子。”
    “你猜,县太爷是信你这个满身铜臭的奸商,还是信我这个家徒四壁的可怜人?”
    钱老板的脸,瞬间白得像一张纸。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老太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个村妇,这分明就是个成了精的妖怪!
    “我……我带您去!我这就带您去!”
    他再不敢有半点犹豫,连滚爬爬地就往自己的马车跑。
    阮青云没再理他,她转过身,“都给我待在家里。”
    “豆娘,新媳妇那边,药膳不能断,你亲自盯着。”
    豆娘看着奶奶那挺直的背影,用力地点了点头,眼圈却红了。
    阮青云吩咐完,便不再多言,拄着木棍,一步一步,走出了院门。
    徐家大院门口,胡桃花看着那远去的马车,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还以为咱家能好起来,谁承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周杏也抹着泪,扯着徐大山道,“要是官府怪罪起来,岂不是塌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