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该喝药了。”
门被推开时,一股浓重的药气先飘进来,苏辜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味道比往日的药苦上许多。他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
“怎的今日这药这么苦?霍府医之前开的药,不是特意加了甘草调和吗?”
杏儿连忙上前,手里还攥着块蜜饯,
“回少爷,这是霍府医今日刚改的方子,说能更好地压制小姐体内的余毒。他还说,小姐夜间头疼是毒发的征兆,得尽快用新药控制。”
“余毒?” 苏辜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握着药碗的手不自觉收紧,
“什么余毒?之前霍府医不是说箭伤已无大碍,只需好生休养吗?为何现在又冒出毒来?”
他猛地想起当初苏栖棠挡箭时的情景。
那箭尖泛着诡异的青黑,流出的血也比寻常伤口暗沉,当时他追问霍府医,对方只含糊说是普通箭伤,无甚大碍。
现在想来...
一股悔意涌上心头,他当时怎么就没多逼问几句?
听出他声音里的急切,苏栖棠摸索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苏辜野的手背,
“哥哥别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近来夜里总头疼,霍府医说这毒解不彻底,只能慢慢压着。我现在除了头疼也没别的不适,不碍事的。”
她的指尖微凉,碰在苏辜野发烫的手背上,却没让他冷静半分。苏辜野放下药碗,一把扯过腰间系着的银质令牌就往杏儿手里塞,
“拿着我的令牌,去宫里请赵御医!他是宫里最擅解毒的,定有办法!”
“哥哥!” 苏栖棠连忙伸手,精准地攥住他的手腕,
“现在去请御医,岂不是在宫宴之前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中了毒,眼睛还看不见?若是这消息后天前传到宫里,别人会怎么说侯府?怕是只会让侯府沦为笑柄啊!”
“名誉哪有你的命重要!” 苏辜野反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却异常坚定,
“棠棠,你听我说,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这事我原本也不打算瞒着!就算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你眼盲,我也会护着你,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随即转头催促着杏儿,
“还愣着做什么?再晚些宫门就关了!快去!”
看了眼苏栖棠无奈扶额的模样,又瞧了瞧苏辜野通红的眼眶,杏儿连忙攥紧令牌往外跑,脚步声急匆匆的,转眼就没了踪影。
屋内只剩下两人,苏辜野坐在苏栖棠身边,手里还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的冷汗浸湿了她的袖口。
他望着苏栖棠无神的眼睛,心里又疼又悔。
当初若不是他大意,妹妹怎会替他挡箭?
苏栖棠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知道他还在自责,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哥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霍府医说了,只要按时喝药,头疼就能轻些。再说,明日你还要带我去逛街挑新衣裳呢,总不能让你带着黑眼圈去吧?”
她故意提起逛街的事,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心里清楚,这毒虽凶险,却也不是无解,原书里虽没写具体解药,却提过西域有能解奇毒的草药。只要能撑到找到草药,她就还有几成获救的把握。
苏辜野没接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尖的冰凉让苏栖棠愣了愣。
他竟急得手心发凉。
约莫半个时辰后,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杏儿略显慌乱的催促,
“赵御医,您慢些,小心台阶!”
想来是御医年岁已高,能听出脚步声的沉重,被杏儿催得有些跟不上。
她乖乖坐直身子,等着御医靠近,但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
“靖远候,老夫来了。” 赵御医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沉稳。
他刚进府就被杏儿一路拉扯,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此刻站定后,先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苏辜野连忙上前,几乎是攥住了御医的手腕,
“赵御医,您快给我妹妹看看!您看看还有没有救?”
虽然被他攥得有些发疼,赵御医却也没推开,只点了点头,
“先让老夫给小姐诊脉。”
腕间被杏儿提前垫上软帕,苏栖棠伸出手,赵御医的手指搭上来。屋内瞬间静下来,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还有苏辜野急促的呼吸。
过了许久,赵御医才收回手,脸色沉了沉,对着苏辜野摇了摇头,
“这毒的确古怪,脉象虚浮却带着戾气,是西域特有的噬心蛊。小姐现在只是夜间头疼,已是万幸。这毒发作起来,会让人如万蚁噬心,昼夜难安。”
“噬心蛊?” 苏辜野的声音瞬间发颤,
“那可有解药?您是最擅解毒的,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赵御医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
“老夫年轻时曾随师父在津南见过一例,可惜那人没能撑到找到解药就去了。这毒的解药只在西域的雪山脚下有,是一种叫冰魄草的草药,可那地方环境险恶,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他顿了顿,继续道,
“眼下老夫只能在现在的方子上调整几味药,加些安神镇痛的药材,让小姐头疼发作时能好受些。至于解药...还需从长计议。”
苏辜野的身子晃了晃,指尖攥得发白。
他从未听过这么凶险的毒,更没想到解药会在如此遥远险恶的地方。
可看着身边安静坐着的苏栖棠,他又猛地挺直脊背,声音坚定,
“找!就算翻遍西域,我也要找到冰魄草!棠棠是我妹妹,我绝不会让她有事!”
赵御医从医箱里拿出纸笔,快速写了两张药方,递给杏儿,
“这张是调整后的药方,每日煎服两次。这张是当年津南病例的线索,或许能帮你们找到冰魄草的踪迹。”
接过药方,杏儿小心地折好放进怀里。苏栖棠这时才开口,声音平稳得不像个中毒的人,
“多谢赵御医深夜奔波,杏儿,送御医出去,顺便让厨房备些点心,给御医路上垫垫肚子。”
“是,小姐。” 杏儿应道,搀扶着赵御医往外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又只剩下苏辜野和苏栖棠两人。
苏辜野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的心疼像潮水般涌来。
他伸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棠棠,对不起,是哥哥没用,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这么多苦。”
苏栖棠靠在他怀里,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哥哥别这么说,你已经很好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我总觉得,我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等到解药的。”
她顿了顿,故意带着点雀跃的语气,
“对了,明日你答应带我去逛街挑新衣裳的,可不能反悔。我还想去听那酒楼里的说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