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相荀思索再三,还是有些迟疑地再次问道:“母亲,那可是岑儿的终生大事……”
兰陈氏大声喝道:“你糊涂!不过是一个庶女!常威将军这些年来连胜了多场大仗,深得皇上器重,又是赐宅子,又是赏封地,现下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
“倘若因此事结仇,只怕与你仕途不利。为了一个庶女的婚事将整个侯府拉上陪葬,不值当。”
兰陈氏十分激动,手上的老檀祥云拐杖连连敲砸在跟前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兰相荀负手在背,来房间中来回踱步,久久未出声。
兰陈氏的这番话确实分析利弊,别的人也就罢了,还能争上一争。
但换了常威将军府,兰相荀就得重新思量了。
房间里沉寂了半柱香的时间,兰相荀坐在兰陈氏方才用早膳的那张圆桌上。
满桌的早膳早已凉透。
兰相荀仿佛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缓慢地站起身来朝兰陈氏作揖道:“多谢母亲提点,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母亲若没有别的吩咐,儿子就先出去了。”
兰陈氏还是坐在堂上,双手拄的拐杖利于身前,应了一声,看着已经转身要走的兰相荀沉稳开口道:“照我说的,这件事需尽快办妥,越快越好。”
兰相荀握住门把的手一顿,嗯了一声便打开门出去了。
关妈妈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守在慈安堂的院子里。
只见兰相荀从厢房中急匆匆地出了门去,个个将头埋的低低的,生怕触了主子霉头。
听见兰陈氏在厢房中唤人,关妈妈立马进去,跃过满地狼藉来到兰陈氏身边,心中十分诧异:她来王府几十年还从未见过侯爷发过如此大的怒气,骇人的很。
兰陈氏经过这么一闹,也是累极了,指挥着关妈妈将屋里收拾妥当,早膳也是吃不下了,由关妈妈扶着进了内室歇息。
翌日裴府便使媒人将聘礼送上门来,大大小小的满红的樟木箱子摆满了侯府的前厅。
春绣在门房有交好的同乡,一听见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兰岑。
兰岑满脸娇羞,没想到父亲事情竟然办的如此之快。
兰岑拉着两个丫鬟到前厅的侧门角落里偷看,两个丫鬟在后面帮她望风,有人来便好赶紧走了。
按理来说,这种场合,还是家中小姐的兰岑属实是不该出面的。
若是被侯爷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说教。
但是兰岑心中忍不住哇。
裴表哥与裴家长辈理应会一同出席的,她就想偷偷看一眼她的裴表格,一眼就好。
但是扒在门后张望了许久,兰岑也未见到裴尽衷的身影。
全程只一个浓妆艳抹,满身喜庆,嘴角大痣的媒人婆子在同父亲祖母交谈。
而且聘礼也有问题,怎么少了聘雁这么重要的一件呢?
兰岑虽心有不悦,但还是在自我安慰。
许是裴表哥公事繁忙抽不开身,媒人准备的也太不上心了,待日后进了门她定会告知被裴表哥。
那媒婆没多久就将事情办好,说了一堆的漂亮话后便向兰相荀、兰陈氏等人告辞了。
出了侯府大门,媒婆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回头看了一眼大大的牌匾,腹诽道: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章程的人家,还是侯府呢,实在是有失体面。
嘴一撇,摇着屁股,甩着花帕子,一摇一摆地走了。
兰岑回了自己的院子,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激动。
等她与裴尽衷成亲过了门,她便是正正经经的尚书儿媳了。
京都里那些曾经给她脸色看的世家小姐们冲着裴尚书的身份都会上赶着来巴结她。
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安,虽说与裴尽衷是表亲,但究竟是面上的。
她自小是养在祖母名下的,而祖母与裴妤关系算不上好。
她有些担心将来是否能得到裴家婆母的认可。
兰岑记得库房里有两匹上好的苏州烟罗缎子,是去年她生辰时祖母送她的。
虽说样式算不上时新了,但胜在颜色艳丽,用料也是上等,不会输了体面。
便叫檀樱去库房寻了来,自己则换一件雨过天青玫瑰纹亮缎对襟褙子,又叫春绣替她重新梳了发式,领着两个丫头往倚霞院里去了。
倚霞院里裴妤正坐在榻上做针线,作的是一个黑绒抹额,上面绣的是地凤穿牡丹的纹样。
自从过了秋分时节,老夫人时不时会犯些头痛的毛病,尽管请了大夫看了也吃了药,也未见好转。
正巧前些日子裴尽衷外出游玩,得了一件十分水灵的貂皮,拿来送给了她这位姑姑。
裴妤想着正好能用这件貂皮制一个抹额给老夫人戴着,缓缓她那头疼的毛病。
陆陆续续做了小半月,现在就差收尾了。
听见陶妈妈来传兰岑来倚霞院的消息,心里知道多少与裴家上门下聘之事有关。
今天她身子不适尚未出席,但是多少也有所耳闻。
叫陶妈妈将兰岑带进厢房里来,并使丫鬟撤了桌上的针线簸箩,换了热茶与果子。
兰岑掀开厚重的门帘进了厢房,一看到裴妤便笑脸盈盈地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热情地问候。
一会说裴妤头上银鎏金累丝如意簪是如何的别致。
一会又拿起裴妤做的黑绒地凤穿牡丹纹抹额多么的精湛。
总之将裴妤好一顿夸到天上去了。
裴妤都只是浅浅笑笑,手上依旧动作着,并未给兰岑太多的回应。
她这个庶女,生母身份低微,也是个没福气的,生下她之后便血崩去世了。
兰岑自小便教养在老夫人兰陈氏名下,日子久了便同她那个祖母一眼低看自己。
平日里从未来过她的倚霞院,与裴家攀亲了便想起自己这位母亲了,裴妤心中满是鄙夷。
不知不觉手中已经到了收线的时候,打了结剪去线头,这个抹额也算是成了。
兰岑到不这么觉得,她见裴妤并不怎么接她的茬,也不气馁,自顾自地说她的。
话题不知怎们的便扯到今日上午裴家送聘一事上来。
兰岑脸上微微泛着红光,细声细气地说道:“岑儿一想到不日嫁去了裴府,好长时间都见不到母亲,心中还是万分舍不得母亲的。岑儿初做人媳,很多规矩都做得不好,还要请母亲多多教教岑儿,岑儿才不至于在外丢了裴府、侯府的脸面。”
裴妤闻言心里纳了闷,难道侯爷与老夫人还未将嫁去侯府做小一事告知兰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