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是这个叫狯岳的小鬼,他啊,可是彻头彻尾的人渣,将来会害死你们所有人。”
以这句暴言作为开场白的他,霎时间带来满室寂静。孩子们错愕又惊恐,齐刷刷看向我。有了前面几个故事的铺垫,再加上我在寺庙中不受欢迎的事实,我毫不怀疑信任的天秤不会偏向我。
不论这人说的话有多么天方夜谭,大概都会被半信半疑地接受吧。
倘若此刻的我真是和年幼外表如出一辙的孩童,面对这噩梦一般的场景,恐怕会在众目睽睽下瑟瑟发抖,细数自己前半生的罪恶。然而坐在这里的,是对陌生人的评价不屑一顾,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的我。
我唯一担忧的,只有老师的态度。
啪嗒…啪嗒…
几滴液体坠地,发出细碎的声响。
“南无阿弥陀佛,我、无法认同。”老师的声音颤抖着,“明明那么耐心地给孩子们讲故事,为何偏偏对狯岳口出恶言……”
“那是因为你被这个畜生的伪装蒙蔽了!”男人抬起下巴,语气高昂,“你是最不该维护他的人,悲鸣屿行冥,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我干了什么?
我皱起眉,面对自顾自生起气来的男人,我固然和老师一样疑惑,但由于先前的经历,某种奇异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2
「…屡教不改…」
「…他又偷了钱…」
言犹在耳。
以及那句「将来会害死你们所有人」
这到底是预言,还是已经发生过的往事?
我不能理解。
我唯一知道的,是这里对我而言,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梦境。
因为人不能梦见从未见过的事物,更何况我不是多么自省的性格,不会幻想出一个类似肩膀上蟋蟀般的存在指责自己。
念及此处,我拉住老师的衣袖,看他低下头,露出那对泪流不止的盲眼。头一次见老师这么愤怒…也对,毕竟涉及到寺庙里孩子的性命。
“老师,不要生气,他不过是个疯子罢了。”我的声音出奇地平稳。
3
男人瞪大眼,刚欲开口反驳,我抢先说道。
“老师你看不到,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我冷冷地盯着他,“这个男人明明自称行商,拿不出任何证件就算了,路遇劫匪的说辞也很可疑。”
“会有那么好心的匪徒吗?抢走了货物,抢走了身份证明,却特意给他留了一身昂贵的洋装。”我歪头佯装思考,“还有啊,村镇离这里也不远,被抢了不去报官,专往偏僻的山里走。”
男人站起身。
“——这家伙,要么是看我们弱小,就想趁虚而入的坏蛋,要么是不知道从哪跑来的疯子吧。”
如鹰爪般朝我袭来的手,在半路被老师攥住手腕,生生拦下。
“悲鸣屿行冥,别拦着我,你会后悔的,”如野兽一般,男人的脸扭曲至极,“这个谎话连篇的畜生,他马上会背叛你们,只为自己活命,就把你们全都送入鬼口!”
还真是坚持…
我面无表情道:“这里谎话连篇的人,只有你吧。”
不需要更多解释,老师已经碰到了他的手。那只养尊处优,干净细腻,一摸就知道从未干过重活的现代人的手。
只要有一个谎言,剩下的话可信度顿时变得微乎其微。
4
“南无阿弥陀佛,等天一亮,请离开吧。”
老师态度坚决,声音如沉闷钟响。因为做不出在半夜把人赶出去这种事,于是让男人住到另一个房间。大家心思各异地铺好草席睡下,我没理会其他人诡异的目光,开始回忆男人那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
鬼吗?
脑海中浮现的,是长发披散,口吐长舌,没有双腿,半透明的身体飘来飘去的形象。
仔细一想,荒山,宗教,孩子,在这种孤立环境中发生的恐怖故事…这不是经典惊悚片配置嘛。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鬼,所以紫藤花香炉的功效也是真的。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二的孩童想要害死所有人,大概只有熄灭香炉这个方法了。
闭上眼,祈祷曾经看过的灵异片段不要来梦里袭击我。
5
梦里果然是不能继续做梦的。
我睁眼,翻了个身,映入眼帘的是福利院浅灰色的天花板。
在梦里健康地过了一整天,现实里却得意忘形,很快吃了苦头。后背的钝痛让我瞬间清醒,我嘶得倒吸一口凉气,狼狈地从床铺上滚下来。
疼死了。
别管梦不梦的了,先去找医药箱。
6
伤口没处理,却被塞了一本草稿本,一支圆珠笔,被告知默写「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偷东西」这句话五百遍。
开什么玩笑。
这绝对是故意为之,对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孩子是否期望太高。幼稚园里其他孩子也才学了一段时间假名,勉强认识几个汉字而已,如果我真是五岁小孩,写到猴年马月都凑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真讨厌。
心底不满,却不敢争辩。我被关进禁闭…不对,反省室里,原来院长的那句「会好好管教」是这样实现的,糟糕的大人。
7
这是一个有些空荡的狭小房间,墙壁漆成米白色,橙色的灯光试图营造出温馨的感觉,然而唯一的窗户被铁栅栏框住,房间中央摆了几张做成圆角防撞的旧课桌,完全是儿童版的监狱。
一个头发浅棕色的孩子趴在墙边,原本正在仰望从窗户里射进来的光线,听到我进门后立刻回头。
我本打算与其井水不犯河水,他(她?)却眼睛一亮,笑容灿烂地凑过来。
“你好哇,我是吉田花子,你也犯错被关进来了吗?”
“……”
我懒得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绕过她走向课桌,拉开椅子坐下。
“你犯了什么错?居然能和我关在一起,我可是院里最让人头疼的孩子哦。”她自顾自说下去,“哎呀,你是新来的吧,其实我也是。警察把我从教会里带出来,就扔在这不管了。大人啊,总是这么不负责任。”
8
“你好烦。”
“欸——”她惊奇地瞪大眼,“虽然早就看出你脾气糟糕,居然会直接说出来。”
她像把我当成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刻不停地在耳旁喋喋不休着。
自称在教会中长大,父母丢下她去了一个叫极乐净土的地方(其实是死了吧),几月前莫名被警察带走,此后一直在这所福利院里生活。
由于试图向其他孩子和教职工传教,她被关在这里足足一周,一直等不到第二个人进来的她,俨然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
不过,也许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她没有向我挥洒无处倾诉的教义(我也不会听就是了)。
“你为什么能用左手写字呢,为什么为什么,好厉害啊,能教教我吗?”
“因为我是左撇子。”
“那你为什么也能用右手写字呢?”
“这个我可以教你。”
“啊——别拿我当傻瓜啊!”
9
还是败给了她的噪音,我叹了口气,和她交换姓名。
“狯岳…狯岳…好奇特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这种搭讪手法已经过时了。”
“哎呀别吵,让我好好想想…在哪听过呢?”
我决定不再理会她,低头继续我的惩罚。左手写酸后,换成右手,就算两边来回交替使用也仍然有些吃力,小孩子的身体真弱啊。
一行又一行,字迹越来越潦草。
在距离十五句话就能达到目标时,吉田花子突然惊呼一声。
“啊!”
我的笔尖一抖,在纸上划出一条丑陋的黑线。
我皱眉:“你又发什么疯。”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狯岳酱!”她兴高采烈地说,“我被带到警署那天啊,有个古怪的老头子也来了呢!他说他在找一个叫「狯岳」的孩子,黑头发,绿眼睛,随身戴了金色的勾玉——哇,这说的不是就是你吗?”
头脑一片空白,那枚勾玉在衣领下发出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触碰。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的手正抓在花子的领口上,将她整个人拎起,她不得不踮脚配合我的高度。
“喂,你说的那个老头子,好好给我形容一下。”
痛苦…写不出来只好跳转现代篇…
为了写开头去搜关键词看得有点工伤了
花子是原创路人不会有太多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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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