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棠抬眼,语气里多了几分娴熟:“您认识许爷爷?”
田国安点头,又大刀阔斧坐在凳子上,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语气带着几分自豪:“何止认识,当年在部队里,我俩可是睡过一个帐篷的兄弟!”
说着,他又上上下下打量宁棠,眼里全是满意。
“许老倔驴前阵子还跟我念叨,说孙媳扎针的手艺比军队里的老军医还厉害,他头疼脑热,就是你几针下去给扎好的。”
“要不然,看在都认识的面子上,宁丫头你也给我试试呗?”
宁棠笑了笑,没有立刻答应。
而是蹲在田国安旁边,伸手按了按他膝盖四周,似乎在观察什么。
好半天,才蹙眉开口说道:“田爷爷,您这膝盖寒气太重,是日积月累形成的,不能单靠几针就治好。”
“我先帮您扎一个疗程试试水,如果没有排异情况,您一个星期后再来。”
闻言,田国安立马答应,生怕宁棠反悔。
宁棠拿出金针。
先让田国安躺在诊疗室的病床上。
捏着金针在酒精灯上过了一遍,严记无菌操作。
“田爷爷,等会扎针后可能会有点酸胀感,您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随时跟我说。”
“没事,我年轻时候被子弹打穿腿都不吭声,这点算啥!”
话虽这么说,但金针刺入膝眼穴和阳陵泉穴时。
田国安只觉得腿上一麻,随后便是一阵温热的僵硬感,顺着穴位往骨头里面钻。
原本疼到没知觉的膝盖居然慢慢有了感觉!
甚至还越来越松快了!
半个小时后,田国安咬着牙,头上全是汗。
宁棠侧目问:“怎么样?”
他故作轻松地摆摆手,结果一张嘴就是疼的惊呼:
“宁丫头,你慢点。”
“我这把老骨头快要折在你手里了。”
宁棠被逗笑了,收回金针,示意他可以起身了。
田国安慢悠悠从病床上下来,原地走了好几圈,走路带风,根本看不出刚来时的样子。
他眼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还真是神奇,比之前舒服多了,刚才走路还需要拄个拐,现在都能弯一弯了!”
说着,田国安激动地把拐杖一丢。
拉起宁棠的手,郑重道谢好半天。
走时候,走廊里全是他爽朗又激动的笑声。
等出了医院,田国安直奔部队。
这时,许爷爷正在和老伙伴开会,他风风火火闯进去。
“许倔驴!你真是找了个宝贝儿媳啊!”
许爷爷皱眉,见田国安双腿利落的样子,随即想到什么,皱了皱眉。
他沉声问道:“你去棠棠在的医院了?”
“可不咋的!我要是不去,都不知道樵风这孩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找的媳妇漂亮不说,还是这个呢!”
说着,田国安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闻言,屋子里其他几个老战友听着两人打哑谜都懵了。
忍不住出声打断。
“老田,老许,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是啊,什么樵风媳妇又是孙媳的,我记得老许不是只有两个孙媳么,一个在街道办一个在文工团来着,哪来的医院?”
出声的人分别是金龙和王泽团。
都是许爷爷曾经的部下,更是几十年老朋友,算是仅有几个知道许家家事的人。
却一点都没听说过许樵风娶媳妇的风声啊。
许爷爷高傲地抬起下巴,刚准备摆足架势,就被旁边田国安打断。
他哼道:“真磨叽,我来说!”
“樵风娶媳妇了,人姑娘叫宁棠,在军区医院的中医科上班。”
“哎呦,长得老漂亮了,说话也好听,跟黄鹂鸟一样。”
也不知道许倔驴嘴咋这么严!
宁棠这姑娘好,怎么叫许樵风给忽悠回家了!
要是早知道,他肯定让自家小孙子过去抢一抢!
那小子前段时间还念叨要找个心细又漂亮的对象,宁棠这丫头简直就是正好。
只不过这话田国安不敢说出来。
他知道许老头护犊子,要是说了,肯定让许樵风在队里给自己孙子上眼药。
即便田国安没直说,许爷爷还是咂摸出不对味来了。
眼神带着了然的犀利:“老田,你那点心思别藏了。”
“我还不知道你?想让你家那臭小子打棠棠的主意,门都没有!”
被戳破心思,田国安老脸一红,嘿嘿笑道。
“瞧你说的,我就是觉得宁丫头好,替你高兴。再说了,樵风那小子祖坟冒青烟,先把人娶回家,我们家还能抢走不成?”
这话倒是真的。
他也就在心里嘟囔几句,真要让他跟许家抢人,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先不说许樵风这个后起之秀多厉害,就冲他和老许头都是老友,也不能干这种缺德事。
金龙和王泽团在旁边看得乐呵。
能让老田和老许都称赞的孩子,这得是多优秀啊。
不过,刚才老田说这孩子在军区医院上班,难道有两下子……
想到老许这段时间精神抖擞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想法。
金龙笑呵呵开口:“老许,之前你总说头痛睡不着,前段时间你精神头好了,是不是也是你孙子治好的?”
许爷爷一脸高深:“这里面有说道,我不能随便说。”
话落。
在场的三个老头齐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装什么装,不就是有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好孙媳么!
一点也不够义气,不是当初一起在战场上共患难的时候了!
见状,像是看透老友们心里的鄙夷,许爷爷也不恼,反而语气里满是得意。
“棠棠可是我媳妇一眼就看中的孙媳妇,能差得了?”
“之前我这头痛被折磨了好几年,吃西药喝中药,就是不管用,结果棠棠就扎了三针下去,再喝她开的药,现在倒头就睡,跑步都不大喘气了!”
金龙听得眼睛发亮。
这段时间老许的好状态他们都看在眼里,比吃了仙丹还有用。
他卖笑说道:“我家老伴儿最近总说脚底疼,像是有刺,能不能让棠棠给看看?”
王泽团也赶紧接话:“还有我,我这老腰有旧伤,隔三岔五就疼得直不起来,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我也想麻烦棠棠一下。”
说完,两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许爷爷瞥了两人一眼。
慢悠悠道:“想看可以,但你们得记住,棠棠现在忙,别总去打扰她。”
“要是去了,就得听棠棠的安排,别瞎提要求,不能让她累到,更不能让她生气。”
金龙和王泽团默契保证:“放心!我们肯定听话!”
……
此时在医院的宁棠还不知道,许爷爷已经给她找了个大活。
短短一下午时间,她就把所有病人的资料都整理好了。
周海荣开会回来后,看着手里的资料满意点头。
这个宁棠,果然有两下子。
可以说是,天生就是为了中医而存在的人。
“还行吧,比之前上面安排来的人有点天赋。”
宁棠已经在其他人嘴里了解到一半周海荣,她刀子嘴,能说出还行,就代表你已经是优秀水准了。
她笑了笑:“跟周医生比,我不算什么。”
“嘴巴还挺甜。”
“只是你算盘打错了,我不是爱听虚话的人,有这时间还不如早点下班回去。”
周海荣嘴上不为所动,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宁棠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路过一楼保卫科的时候,里面的人忽然喊住她。
“宁医生,有你的电话。”
“是大院的吗?”
“不是,接线员说是大西北那边的来电。”
大西北……
宁棠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过去接电话。
“宁棠你这个小贱蹄子,抢走心心的婚事,还真让你攀高枝攀上了许家!”
“你现在翅膀硬了,厉害了不管我和你妹妹,你还是个人吗!”
入耳,是宁母刺耳又熟悉的声音。
好久没听到,宁棠下意识握紧双手。
见她不说话,电话那头的宁母更嚣张了,声音拔高好几度。
“怎么?哑巴了?”
“还是被我说中了心思,没脸吭声了?”
“我告诉你宁棠,心心现在被张燕飞天天欺负,你必须赶紧给她做主,让许老司令帮心心撑腰!”
“不然我就去军区医院闹,去军区大院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宁棠握着电话,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在冷笑。
注意到保卫科的人在看,她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背对着他们。
用只有电话那边能听清的声音,冷冷说道:
“回来大闹?”
“你在大西北插队改造,怎么回来?爬回来吗?”
电话那头的宁母瞬间噎住,像是被卡住脖子的公鸡,好半天没上来气。
“宁棠,你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告诉你,我在大西北这边过得舒服多了,所有人都不敢欺负我,打饭都可着我一个人先来呢。”
说这话的时候,宁母明显心虚了。
大西北插队哪有这么舒坦,她被安排在牛窝里睡,一下雨里面就跟发洪水一样。
而且村里的人看到她就跟看到什么晦气东西,连不大点的小屁孩都敢用石头丢她。
宁棠也知道这话里的漏洞。
不过是她想装体面,怕自己知道她过得狼狈的谎话罢了。
“那挺好,你就在那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吧。”
“你别转移话题,心心现在都快被张燕飞打死了,你要是不帮她,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从大西北跑回来,让你在许家抬不起头!”宁母凶神恶煞吼道。
宁棠把电话拿远。
等她吼完,才又放回来。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是宁心告诉你我的情况?”
“那你应该知道她这段时间做过的事吧?抬不抬起头,不是你说了算。”
宁棠声音冷得像冰:“我不会管,也管不着,以后再打电话,我就去找张燕飞,让他打死宁心!”
说完,不等宁母反应过来,直接挂断电话。
把话筒还给保卫科的人时,脸上挂着体面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