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乌也被抓进来过,但她演不了人,只能演那只狐狸,跟在姑娘身边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只能歪着舌头躺在血里,眼睁睁看着悲剧如常发生。
青乌盘上沈姝的腕子,她看着沈姝身上的粉衣说“你扮的是小姐。”
她报幕:“第一出是……救狐狸。”
“你是狐狸?”
沈姝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如此一来第一幕已经不用演了。
青乌点头,又听见沈姝问:
“然后呢?”
她顿了顿,用自己的理解和语言叙述着:
“狐狸和主人快乐地过了一段时间。但是主人定了亲,很快要成亲,狐狸被迫和主人分开……后来,狐狸有了人形,她很想主人,跑去找主人,被主人的妻子捉住了,狐狸被妻子当成是和主人私通的人,妻子很生气,她们的结局都不太好。”
说完之后青乌看了沈姝一样,问她:“就是皮影戏上演的内容,你不是看了么?”
沈姝却不答她,她由着青乌盘在手腕上,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胡娘子是狐狸?”
这个青乌确实没想过,她脑子笨,只知道要演出一个胡娘子满意的结局,不知道什么叫执念。
她诚实摇头,“不知道。”
沈姝也不强求,“下一幕是什么?”
青乌:“会有人敲门。”
言出法随,下一刻,不知何时关上的门被轻轻敲住。
沈姝快步过去开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眼瞳微微紧缩。
“小姐,家主请您过去,那位过来了。”
来人身着鹅黄长裙,梳着双垂髻,是丫鬟打扮,唯独那张脸却是全然的白。
没有五官,没有颜色,只有浓雾笼罩其中,说不出的怪异惊悚。
青乌顺着沈姝抬起的手臂爬到她肩头小声提醒:“都是这样,都没有脸。”
沈姝冷静下来,她勉强笑住,对没有脸的丫鬟轻轻道:“知道了,带路吧。”
丫鬟却没有动,只开口道:“小姐,那位不喜欢这些山野狐狸,家主也嘱咐过,您还是把狐狸留在房里吧。”
沈姝愣住,她身上爬着的是一条蛇,但这只蛇在丫鬟眼里就是狐狸。
青乌是知道步骤的,她从沈姝身上爬下来,蜿蜒着游回梳妆台。
“稍等一下。”
沈姝关上门,走到梳妆台前掀开衣袖让青乌贴着皮肤盘上手腕。
“不行的吧。”青乌没走过小姐的剧情,每次到了这一步她都是乖乖待在厢房里等小姐回来的。
但沈姝坚持,青乌只好盘上了她的手腕。
衣袖落下,沈姝打开门,刻意掩饰住盘着青蛇的手腕对丫鬟道:“好了,带路吧。”
遮掩似乎起了效果,丫鬟没再阻拦,而是带着沈姝往前走。
神奇的是她们一踏出门,周遭的白雾立刻散去,露出原本的院子。
亭台楼阁环假山绕碧水,是显而易见的大户人家。
沈姝收拢目光,手指有意无意点在衣裳遮掩的腕间。
她只笼统了解了这出戏的剧情,对即将面对的妻子和家主母亲一无所知。
而且,沈姝估计这个妻子也不是个善茬,不然结局不会是一死一伤的悲剧。
丫鬟带着一鬼一蛇绕过假山穿过游廊,不久后便来到了前厅。
“小姐,家主和那位都在里头,进去吧。”
白雾作脸的丫鬟为沈姝推开门,抬手请她进去。
沈姝暗自深吸一口气,方才抬脚跨过门槛。
前厅是会客的地方,家主坐在上首主位饮茶,那位则背对着沈姝在下方侧位。
沈姝飞快眨了眨眼,掩住瞳孔中的震惊。
家主的脸和丫鬟一样,都笼罩着浓重白雾。
是因为无人扮演的原因吗?
她暗自猜测。
“女儿,快过来,你姐姐给你带了不少礼物。”
家主瞧见沈姝进来,放下茶杯对她招手,那位也被惊动,幽幽侧过身来。
沈姝原想着先发制人,她上前两步到那位跟前,不想和侧身转回的那位撞了个正脸。
“姐……”
话开了头立刻吞回肠肚中。
从家主母亲话中提取的称呼不能再叫。
沈姝讶然睁大了眼,跟前的妻子也是同样做派。
她率先开口,满心欢喜:“沈……唔?”
沈姝立刻扑上去捂住了“妻子”的嘴,她余光瞥过上首的家主,竖起手指在“妻子”唇间示意她噤声。
她语气含糊甜腻,声音刻意大了些,是说给家主听的:“姐姐,你来我房里吧,我想和你单独待会儿。”
“妻子”眼睛蓦然大了许多,纯然欢喜夹杂着惊奇,倒也听话,在家主的应允下乖乖跟着沈姝走回去。
两人手牵着手到了房里,沈姝关上门,小蛇迫不及待从袖口探出脑袋,先是看了“妻子”一眼,又看向沈姝。
“你把她带过来做什么,你认识她?喂!你叫什么?也是被胡娘子抓进来的?”
后半句青乌是对“妻子”说的。
对初来乍到看着懵懵懂懂的新人,她又开始狐假虎威起来。
“沈姐姐……”
新人没见过会说话的非人活物,吓了一跳,立刻躲到沈姝身后,瑟缩着抓紧沈姝衣角。
妻子正是阿泉,只不过是长大后的阿泉——宴奚辞。
“下去,这没你的事儿。”沈姝不客气地将青乌从手腕间取下来丢到梳妆台上。
倘若没看见阿泉,她应该会和青乌结成同盟,忍着不满耐心教她怎么杀人。
但现在不同,阿泉也进来了。
这实在超出沈姝的意料。
“别怕,一只不成气候的妖怪而已。”
沈姝转身想将阿泉抱在怀中,但成人体的阿泉比沈姝要高许多,她只得用一个别扭的姿势安慰受惊的孩子。
“告诉沈姐姐,你是怎么进来的?有没有受伤?”
“我回来后就找不到沈姐姐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得姐姐了。”阿泉很委屈,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她紧紧抱住眼前的沈姝,眼泪转眼间便落了下来。
“不会的,姐姐永远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孩子不会控制力道,手臂紧紧箍住沈姝的肩背害怕她再次消失。
沈姝只好仰起细白的脖颈来换取一些喘息机会。
冰凉液体顺着脖颈滑下,沈姝心里更怜爱了些,轻轻拂去阿泉的泪水。
只是……对上宴奚辞这张脸时,沈姝总是有些不自然。
她敛眸,耐心哄着阿泉,“不怕了,只是一个游戏,很快就会结束的。”
“我们还要一起过个好年呢,对不对。”
阿泉渐渐止住了泪,她从沈姝怀中起身,含着泪光的眼底深深映着沈姝的模样。
“沈姐姐,我知道的,舒云姨母从京城给我带了礼物,我还等着沈姐姐一起看呢。”
这边岁月静好,一片安然;那边梳妆台上被扔开的青乌却有了脾气。
她本就是妖怪,蛇性难改,看到两个人搂搂抱抱泪眼连连的模样,心里老大的不舒服,尖尖尾巴速度极快地打在桌上,声音啪啪作响。
她咬着牙恨恨道:“装模作样!”
她看不得沈姝对待那个新人的态度比对她好。
而且,凭什么要好那么多。
沈姝对青乌就是非打即骂,对那个新人就抱着安慰。
明明是她先碰上沈姝的,而且,她还让自己盘在手腕上!
可是……沈姝都没有这样轻声细语和自己说过话。
明明,她说她是太阳!
青乌不满极了,她飞快从梳妆台上爬游下来,想要分开两个人。
“那么大的人还窝在别人怀里哭,也不害臊!”
真真是本性难移,小嘴叭叭得没完。
沈姝眸色暗沉住,她疾步重重踩住青乌的蛇尾巴,叫这蛇妖立时疼得死去活来,身体翻卷着想要咬住沈姝的脚踝叫她松脚。
阿泉被吓了一跳,她又重重搂住沈姝,颤着音问她:“沈姐姐,这个妖怪为什么要……”
“别听她说的,这个妖怪比你还小一些,没有被教养过,说话就这样,没轻没重的。”
沈姝笑着拍了拍阿泉的背,脚底下又碾了碾。
一时间青乌疼得连话也说不出了,只觉得尾巴已经被踩得扁得不能再扁。
又疼又害怕,她以后不会变成一个没有尾巴的蛇吧?
阿泉自然是相信沈姝的,她将脑袋搁在沈姝肩头,垂眼瞧着不断扑腾挣扎的青乌,几息后又收回目光。
只是说:“沈姐姐,她真可怜。”
“是呢。”
沈姝幽幽抬脚,看也不看地上的蛇妖,她拉着阿泉到梳妆台前坐下,叫她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阿泉长大以后真漂亮。”
她笑着夸赞,打开一盒胭脂沾了一些点在正好奇盯着镜子的阿泉额上。
又说:“像不像观音?”
自然是不像的。
成人体的阿泉眼中满是稚嫩,脸上不显阴郁,除开一模一样的五官外完全和宴奚辞是另一个人。
不像宴奚辞,也不像悲天悯人的观音。
时至今日,沈姝依旧不明白她是怎么变成宴奚辞的。
“沈姐姐,”
阿泉摸了摸额上的胭脂,“这个游戏好有意思,我长大以后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当然了。这个镜子是妖怪的宝物,会照见所有人的未来。”
沈姝编话逗她,她直觉此行凶险,倘若只是她一人还好,如今阿泉却进来了。
那胡娘子真是残忍,为何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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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她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