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伊万死了。
在某一天清晨,大伊万屁股缠满了白色绷带,趴在爱尔兰社区一栋废弃大楼下的垃圾堆里,身旁散落着马桶碎片。
警察聚集过来,居民聚集过来,布莱兹也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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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毫无头绪。
“我感觉这儿要出大事,”格林利探长转着圈念念叨叨,仿佛是个神探。
这一单算砸在手里了,布莱兹自觉倒霉,他烦闷地往外走,和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擦肩而过。
那个男人留着潇洒的半长发,消瘦、严肃、有腔调,像个教授,教文学的,或者教语言学的。
布莱兹回头,男人穿过警戒线,
格林利探长凑上去,以一种条子的口气问,“你他妈的是谁?”
“我他妈的是FBI。”男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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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凯蒂拨弄着布莱兹的头发,把咖啡杯往里推了推。
布莱兹抽空嘬了口咖啡,手在打字机上飞快地舞动,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是一个上帝显灵、老天有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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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贫穷的爱尔兰社区,住着一对快乐的爱尔兰兄弟,他们白天在屠宰场当着贫穷的小工,晚上就去爱尔兰人酒吧纵情饮酒。
突然,可恶的俄罗斯人闯进了酒吧,他们叫嚷着要抢占这片爱尔兰社区的酒精乐土。
最终,在爱尔兰人团结的斗争中,俄罗斯□□落荒而逃。赶跑了入侵者的基佬兄弟高兴地回家,然后在第二天——
他们刚从宿醉中醒来,昨天被他们打得落荒而逃的俄罗斯人不顾屁股上还缠着绷带就闯进了他们的公寓,把哥哥拷在马桶上,掳走了其中的弟弟——就像恶龙掳走公主那样。俄罗斯人决议把弟弟带到楼下,从正面、居高临下地、“砰”的一声那样的,处刑弟弟。
感情是最强大的力量。哥哥对弟弟的爱护之心战胜了一切。哥哥无法从手铐中脱困,于是干脆把马桶连根拔起,马桶与哥哥从楼顶跳下砸死了俄罗斯人。
这就是为什么现场有马桶碎片,而公寓顶楼漏水。
凯蒂帮布莱兹整理好打出来的报道,标题是《南波士顿的圣徒:兄弟的案件被认定为正当防卫》。
凯蒂称赞道,“我打赌这会大火,人们就爱看‘圣徒’,物以稀为贵。”
“你从格林利探长那儿知道的吗?”
“不,不是”,布莱兹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我亲眼看到的,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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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伊万死了,布莱兹上门找安娜。
倒不是为了表示悼念,经此一事,大伊万已经人人喊打。
“安娜?安娜!”布莱兹大力敲着门,没人回应。布莱兹走到窗户跟前往里看。
玻璃擦得太干净可不好——安娜坐在桌子前,波士顿的天一如既往,阴沉沉的,显得女人形容枯槁。
找寡妇讨钱不是什么光彩事。布莱兹叹了口气,从包里抽出纸袋,里面是自己先前抓拍的照片——塔季杨娜、罗斯玛丽、丽塔——时间仓促,他只来得及拍下这几位,布莱兹点了点数量,各个角度的,加起来能用的有八张。布莱兹把照片塞回纸袋,把纸袋放回包。找寡妇要钱固然可耻,但拖欠酒钱更是罪不可赦,布莱兹敲着玻璃,提高音量,
“安娜——安娜!”
布莱兹进了这栋小房子,这栋小房子很漂亮——就是说,有种“家”的感觉。空气里是食物和花的味道,桌子上、椅子上、沙发上盖着漂亮的布,窗台上有各种花。
布莱兹把装着照片的袋子掏出来,放在他和安娜中间。
女人的神情依旧冷峻,“我没有钱。”
“孩子们还要上学,伊万没留下什么遗产——钱拿去买棺材了,没有神父。”
“40块钱总掏得出来。”
安娜脱下手表,
“只有这个了,你爱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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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绝世的混蛋。”凯蒂感叹道,“孤儿寡母,嗯?”
“得了吧”,布莱兹伸手够咖啡壶,却被凯蒂挪走。
“哎,”布莱兹说,“不是我欺负她们,交易就是交易——”
布莱兹晃了晃那块表,
“她给我钱,我办事,这是我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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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雨夜。
“任何枉杀他人之辈,需以血的代价偿还,这是上帝的化身授予犯人的旨意……”
麦卡曼努斯兄弟从梦中惊醒,康纳,先出生的那个,说到,“摧毁一切邪恶”,
墨菲,后出生的那个,接着说,“善良才得以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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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布利广场酒店的总统套间,701号房,晚上九点。
康纳和墨菲——麦克曼努斯兄弟,刚刚剿灭了一伙臭名昭著的俄罗斯□□。
倒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除掉“任何一个认为邪恶的人”罢了。
你要问怎么知道这个人是否邪恶?
上帝会告诉他们,正如上帝指示他们为自己的化身。这不是什么精神疾病,拜托,不是什么事儿都非得跟科学扯上关系的,有些时候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就这么显灵了。要不然你怎么解释区区两个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就这么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被绳子缠成一团,还顺利地解决了一屋子的、带着枪的□□成员?你又怎么解释,他们愿意付一枚硬币,让这群人得以渡过冥河?
二人在房间里找到一袋钱——他们曾经也找到过一袋钱,就是马桶那次。那个叫伊万的俄罗斯人,被他们砸倒后身上的钱撒了一地。兄弟二人把那些钱收起来,一部分放在家里,一部分换成了手上的武器。
恶人的钱变成子弹打进了恶人的身体——这叫什么来着?环保还是生态循环?
对,还有一笔钱在他们的家里。
对,还有一笔钱在他们家里,布莱兹想。
前几天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什么“枉杀”“上帝”之类的话,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突然想起,
“还有一笔钱——”,布莱兹从床上弹起来,“一笔钱,一个本子!”
一个俄罗斯□□成员随身带本子干什么?又不是莎士比亚写情诗。当然是账本,是记录了肮脏交易的账本!
这就是布莱兹现在出现在麦克曼努斯兄弟家里的原因。
找到这笔钱,拿到这个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