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4）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精准地投射在顾琛的眼皮上时，他习惯性地想抬手遮住光线，并按下床头那个能召唤助理的内线电话。
然后他摸到了一手毛。
蓬松，柔软，还带着点奶味。
顾琛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他那个能俯瞰半个城市造价不菲的定制天花板，而是狗窝顶棚柔软的米白色内衬。
记忆如同噩梦般回笼——变狗、被拎、玩球、为肉干折腰……
“嗷……”一声充满绝望的呜咽从他喉咙里逸出。
不是梦，这他妈真的不是梦！
他尝试动了动，脖子上的小铃铛立刻发出“叮铃”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耻辱！这声音就是他尊严的丧钟！
就在这时，他听到主卧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陆哲起床了。
顾琛立刻闭上眼，屏住呼吸，开始装睡。他还没想好今天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夺走他清白的死对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狗窝前。
顾琛能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努力维持着“深度睡眠”的状态，甚至故意让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帝。
陆哲蹲下身，看了他几秒，然后低声自语：“还没醒？”
顾琛内心冷哼：哼，算你识相，别打扰本总裁……嗯？
他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探进了狗窝，不是来戳他，也不是来拎他，而是小心翼翼地，将一条柔软轻薄的小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顾琛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毯子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和他以前还是人时用的柔顺剂一个味道。
陆哲……怕他着凉？那个传说中冷酷无情龟毛洁癖的陆哲，半夜或者清晨，偷偷给他盖毯子？！
这比直接把他扔出去还让他惊悚！
陆哲给他掖好毯角，手指无意间拂过他耳后的绒毛，带来一阵微痒。顾琛拼命忍住抖耳朵的冲动。
好在陆哲并没有停留太久，盖好毯子后便起身离开了，脚步声走向了衣帽间。
直到听见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顾琛才猛地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盖得工工整整的小毯子，又抬头看了看紧闭的衣帽间门，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死对头……人设崩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说好的冷酷无情呢？说好的龟毛洁癖呢？！给他这只“来路不明”的狗盖毯子？！这剧本不对啊！
还没等他从“毯子冲击”中回过神来，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他感觉身体内部涌起一股奇异的热流，四肢百骸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一种难以言喻的膨胀感和骨骼错位感隐约传来……
难道……要变回去了？！
顾琛心中狂喜！天不亡我顾琛！
他激动地想从狗窝里跳出来，准备迎接自己重归人类荣光的伟大时刻！然而，他刚支起前肢，那股奇异的热流就像退潮一样，“嗖”地一下消失了。
膨胀感没了，错位感也没了，他还是那只巴掌大、毛茸茸的萨摩耶幼崽，因为动作太大，差点从狗窝里翻出来。
顾琛：“……”玩我呢？！
他不死心，集中精神，在心里疯狂呐喊：变！变回去！快变！让我变回那个身高腿长、气场两米八的顾总裁！
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除了憋出一个带着奶味的屁，什么都没发生。
顾琛瘫在狗窝里，眼神空洞。
所以刚才那是……错觉？还是变身的预兆？或者只是……吃多了撑的？
就在他怀疑狗生之际，衣帽间的门开了。
陆哲已经换好了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恢复了那副商界精英的冷峻模样。
他走到狗窝前，看着里面眼神呆滞、生无可恋的小白团，眉头微挑。
“醒了就起来，今天带你去公司。”
顾琛耳朵一动。去公司？！陆哲的集团？！
他瞬间来了精神！去死对头的大本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打探敌情、搜集情报的好机会啊！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己变狗的原因！而且，以狗的形态出现在陆哲的公司，总比光着身子变回去要强吧？
这波不亏！
他立刻一骨碌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把小毯子甩到一边，迈着自认为矫健的小步伐走出狗窝，昂首挺胸地站在陆哲脚边，尾巴高高翘起，一副“本总裁准备好了，速速带路”的架势。
陆哲看着他这前后反差巨大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弯腰给他扣上了牵引绳。
于是，半个小时后，哲远集团总部一楼大厅，出现了让所有员工目瞪口呆的一幕。
他们那位以冷酷、龟毛、不近人情著称的CEO陆哲，穿着一身价格抵得上他们一年工资的高定西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大厅。
而他的脚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只……巴掌大小、奶呼呼、走路偶尔还会顺拐的萨摩耶幼崽。
小家伙脖子上戴着精致的皮质项圈，铃铛随着步伐“叮铃”作响，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又无辜。
所有路过的员工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手里拿着的文件掉了，端着咖啡的洒了，交头接耳的僵住了。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只剩下那只小萨摩耶“哒哒哒”的小爪子和铃铛声。
顾琛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震惊目光，内心冷笑：哼，愚蠢的人类，被本总裁的萌态震慑了吧！
等等……萌态？呸！是霸气！是威压！
他努力想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奈何幼犬身体不配合，屁股扭得比昨天更厉害了，看起来更像是在卖萌。
“陆、陆总早……”前台小姐结结巴巴地打招呼，眼睛却死死盯着顾琛。
陆哲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专属电梯。
顾琛赶紧小跑着跟上，可不能跟丢了！他还要去陆哲的办公室搜集情报呢！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些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陆哲和顾琛……以及萦绕在顾琛鼻尖的，属于陆哲的冷冽清香。
顾琛蹲坐在电梯角落，偷偷打量着陆哲。
男人身姿笔挺，侧脸线条冷硬，目光平视着前方跳动的楼层数字，完全没把他这只“狗”放在眼里。
呵，装！继续装！昨晚偷偷给我盖毯子的不知道是谁！顾琛在心里吐槽。
“叮——”电梯到达顶层总裁办。
门一开，李助理已经等在外面，看到陆哲脚边的小白团，他显然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但眼神里还是难掩惊异。
“陆总，上午十点有个关于城东地块的……”
“会议照常。”陆哲打断他，一边解开顾琛的牵引绳，“给它弄点水，看着点，别让它碰危险物品和……我的文件。”
最后几个字，陆哲说得意味深长，目光瞥了一眼正竖起耳朵，明显对“文件”二字很感兴趣的顾琛。
顾琛内心：哼！防备心还挺重！越是不让碰，本总裁越要碰！
他被李助理引到办公室角落一个准备好的软垫上，旁边放着水盆。
陆哲则径直走向办公桌，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公务。
顾琛喝了两口水，就开始执行他的“潜伏计划”。
他先是假装好奇地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溜达，这里闻闻，那里蹭蹭，实则是在观察地形，寻找可能藏有秘密的地方。
比如关于如何把人变成狗的邪恶魔法书......
陆哲的办公室极简而冷硬，黑白灰的主色调，巨大的落地窗，除了必要的办公家具和绿植，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
顾琛溜达了一圈，除了在沙发腿旁边找到一点积灰，一无所获。
难道秘密在办公桌上？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张宽大得可以当床用的实木办公桌。
陆哲正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似乎没注意他。
机会！
顾琛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办公桌。他先是尝试直立起来，用前爪扒住桌沿，奈何腿太短，桌面对他来说犹如悬崖峭壁。
不行，得想个办法……
他眼珠一转，看到了办公桌旁边摆放的一盆高大的绿植。他可以用花盆做跳板！
说干就干！他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奋力往花盆上跳！
“噗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没能跳上花盆，反而一头撞在了坚硬的花盆壁上，撞得眼冒金星，吧唧一下摔在地上，还带落了几片绿植叶子。
陆哲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了。
他抬起眼皮，看向地上那只撞懵了、晃晃悠悠爬起来的小家伙，以及散落在地的叶子。
顾琛甩甩头，对上陆哲没什么情绪的目光，内心警铃大作！要暴露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灵机一动，立刻放弃了“跳桌计划”，转而扑向那几片掉落的叶子，用爪子扒拉着，翻滚着，嘴里发出“呜呜”的玩耍声，假装自己只是在和叶子玩，刚才那一撞纯属意外。
他一边玩，一边偷偷观察陆哲的反应。
陆哲看了他几秒，没说话，重新将目光投回屏幕，只是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顾琛松了口气，好险！
看来是蒙混过关了！他继续装模作样地玩叶子，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个计划。
硬的不行，看来只能来软的了。
他放弃了对办公桌的执念，转而采取“迂回战术”。他走到陆哲的脚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地蹭了蹭陆哲锃亮的皮鞋。
陆哲没理他。
顾琛加大力度，开始用脑袋拱他的小腿，喉咙里发出细弱的、撒娇般的“嘤嘤”声。
——喂！死对头！别工作了！看看我！陪我玩！让我上桌！
陆哲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只是伸出脚，用鞋尖轻轻把他拨开了一点。
顾琛：“……”好你个陆哲！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怒了，决定使出杀手锏。他后退几步，然后一个冲刺，直接跳上了……陆哲的脚背，然后顺着他的小腿，吭哧吭哧地往上爬！
西装裤面料光滑，并不好爬。
顾琛用爪子死死勾住布料，小屁股用力扭动，像只笨拙的树袋熊，奋力向上。
陆哲终于被打扰了。他低下头，看着正挂在自己小腿上努力攀登的小白团，额角似乎有青筋跳了跳。
“下去。”他声音冷了两度。
“嗷呜！”就不！
顾琛抱得更紧了，还试图把脑袋往他膝盖上蹭。
就在一人一狗僵持不下之际，内线电话响了。
陆哲深吸一口气，伸手想把腿上的挂件弄下去，顾琛却死咬着裤子不松爪。
陆哲无奈，只好任由他挂着，按下了接听键：“说。”
“陆总，王总监和城东项目的负责人已经到了，现在请他们进来吗？”李助理的声音传来。
顾琛耳朵一竖！王总监？就是昨天早上那个美女？还要带人进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然后推开了。
王总监和一个看起来是项目负责人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陆总，关于城东地块的规划……”
他们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看到，他们那位高高在上气场迫人的陆总，正端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面色冷峻，眼神锐利，一如往常。
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小腿上，挂着一只……正在奋力往上爬、屁股扭得正欢的、奶白色的萨摩耶幼崽。
小家伙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停下了动作，扭过头，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门口的两人。
空气死寂。
王总监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文件差点滑落。项目负责人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陆哲面不改色，仿佛腿上挂着的不是一只活物，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挂件。
他甚至还十分镇定地对着话筒说：“李助理，倒两杯咖啡进来。”然后看向门口石化的两人，语气平静无波：“请进，坐下谈。”
顾琛看着门口那两个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的人类，又仰头看了看陆哲那张冷峻的侧脸，内心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爽感？
哈哈哈！看到了吗！你们敬畏无比的陆总，现在正被本总裁当树爬！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得意地晃了晃尾巴，铃铛“叮铃”作响，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陆哲眼角微抽的举动——
他不再往上爬，而是就着这个姿势，调整了一下位置，舒舒服服地趴在了陆哲的小腿上，把下巴搁在陆哲的膝盖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开始“旁听”这场据说涉及上亿资金的会议。
嗯，这个“狗生巅峰”的视角，好像……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