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回到庄子,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刚重生时因记挂着国公府的安危,卫婉清和齐砚两情相悦一事也只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而刚刚他亲自来替卫婉清分说,不由得让她想起他和卫婉清新府别住的事。
上一世她听闻此事,心中只酸楚了一瞬,毕竟她和齐砚成婚后,不止一次听说了二人之事。
不过马上便被她抛诸脑后,那时她整日都在忧心母亲父兄,再加上身子孱弱,根本无暇他顾。
叶蓁翻了个身,望着穿过窗牗的朦胧月色想,等她护住了兄长的手臂,再说服父亲母亲,就同齐砚和离。
敬文候府看似礼法规矩森严,其实不过是虚礼浮文,假仁假义罢了。
只不过上辈子她一直听从母亲叮嘱,身陷其中,一直以夫家为先,未曾看的分明。
如今重来一世,她已将候府的真面目看的透彻,自是不会再留下了。
叶蓁想通之后,顿觉浑身轻松,睡意来袭。
她又翻了个身,面朝床的里侧,不久便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青糯服侍叶蓁梳洗换衣后,为她梳头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叶蓁正对着镜子试戴一对牡丹红玉簪。
她从镜中看见青糯一脸纠结,笑问:“怎么了?”
青糯朝外间看了一眼,见只有青芷在那摆膳,并无外人,这才开口问道:“青芷昨晚同奴婢说,姑爷跟夫人解释了那日城外之事,说他跟卫夫子都不相熟,更没有两情相悦。奴婢有些不懂,那夫人回来后为何看起来还是不高兴?”
叶蓁将这对簪子戴好,又朝镜中左右看了看,觉得很是满意,方问道:“倘若那日他在城外没看见我,他可会前来解释?”
青糯果断地摇了摇头。
叶蓁又问:“倘若那日我没让青芷去给他二人带话,他可还会前来解释?”
青糯有些迟疑,不确定地道:“若姑爷看见夫人的话,应该会过来。”
叶蓁却摇了摇头,淡声道:“他虽极其重规矩礼法,做事又一板一眼,但总有例外。卫婉清既是他的心上人,还是替太夫人带话给他,他心中自会有所偏帮倾斜。如此,卫婉清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既然在他眼里,他二人都坦坦荡荡,他何需前来向我解释?”
青芷已经摆好了膳,愤愤地过来,道:“夫人想来相送都被姑爷说有违家礼,何况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夫人单独说话?所以即便看见夫人,姑爷也不会过来。照我说,姑爷这次急着解释,无非就是夫人让我前去说的那通话,给了他二人好大的没脸,两个都自诩重礼法重规矩的人被毫不留情的那样说,怎能不急着解释?”
青芷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青糯随即恍然,也愤愤道:“亏我还和青糖说,姑爷性子虽淡了些,却是个恪守矩矩,严于律己的,后院也不会有污糟事给夫人添堵就是了,没想到人家的污糟事是还没带回来呢!”
青芷也赞同地点点头,又道:“幸好夫人火眼金睛,只凭这三个月卫夫子的一言一行就能看出她和三爷不清不楚,不然真不知咱们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呢!”
叶蓁听二人之言哑然失笑,她哪里是什么火眼金睛?不过是找个让四个丫鬟相信的借口罢了。
其实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们二人还没露出端倪,是在城外相送之后,府里的小丫鬟们才开始私下说起二人青梅竹马之事。
上辈子她无意中听见过好几次,她本不相信,毕竟齐砚这般克己复礼,性子冷淡,实在不像能和谁青梅竹马的样子。
直到她亲眼看见卫婉清多次给他送汤羹吃食,甚至,齐砚竟将自己写给他的青笺给了卫婉清看,还让她代为处理掉。
她这才相信,齐砚和卫婉清是真的两情相悦,他不惜抛弃规矩礼法,将妻子的诗信拿给她看,只为向她证明他对他的妻子无意。
上辈子的她,当时心就像被刺了一下。
回后院后拿出二哥送的金丸,将庭院中那棵红枫打秃了半边叶子,齐砚来后院时,第一次多问了一句:“院中的红枫是怎么回事?”
那时距离青笺之事已经过了半个月,她记得母亲叮嘱,以夫家为先,情绪早已平复。
齐砚问时,她面上云淡风轻地道:“闲来无事,学了学打金丸。”
齐砚听后皱了皱眉,半晌方道:“若是闷了,可以请卫夫子过来说说话。”
那时她的家礼规矩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已经无需卫婉清再过来。
是以,她听到齐砚说出此话,连面上的云淡风轻都挂不住了,气的胸口起伏,那句“你就是个滚蛋”差点脱口而出,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
当晚二人行房,她第一次极不配合,最终齐砚只得草草了事。
次日,卫婉清替温太夫人过来传话,说是温太夫人今日有些疲倦,免了各院的请安。
临走时忽然注意到了那棵红枫,惊讶怎么秃了半边,她含糊了过去。
只听卫婉清遗憾道:“可惜了,我最喜欢灼华院里的这棵红枫了。”
那时她听后,紧紧咬着嘴唇,原来齐砚注意到这棵红枫,竟是因为卫婉清喜欢。
当日下午,她又把这棵红枫的另外半边叶子都打掉了,胳膊一连两日酸的都抬不起来。
这是上辈子她在侯府,做的唯二两次出格之事。
现在想来,那棵红枫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因被给她添堵的人喜欢就遭此横祸。
好在这辈子它还好好地长在那里。
为了弥补上辈子给它带来的伤害,她决定这辈子好好待它,等和离时也把它挖走,绝不留给这对道貌岸然的男女。
青芷见自家姑娘已经梳妆完毕,便道:“夫人,快用早膳吧,一会儿该凉了。”
叶蓁又从镜中看了看自己靓丽的衣着和妆容,这才满意起身向外间走去。
用膳期间,叶蓁问青糯:“前些日子,让你去李铁匠铺子打的那副臂甲什么时候送来?”
青糯:“应该就是今日。”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小丫鬟禀报,说京城李铁匠让人送了东西来。
叶蓁听后,让小丫鬟把人带去院中,又让青芷去请两个护卫过去,这才和青糯过去。
李铁匠是让他的徒弟铁牛将臂甲送来的。
叶蓁拿过臂甲,仔细看了看,臂甲朴实无华,乍一看就是两块黑乎乎的烙铁,和勋贵子弟用的漆金镶玉的极为不同,一看就不是他们会用的样式。
臂甲可以调节大小,可以更好的和手臂贴合。
叶蓁将臂甲递给其中一名护卫,让他带上,又让另一名护卫拿刀用不同力道砍向臂甲。
起初,拿刀护卫不敢用太大力气,但循序渐进下来,用了七成力气时,臂甲还完好无损,只多了几道几不可见的微痕。
拿刀护卫这才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刀下去,震得虎口发麻,刀刃差点都卷了起来,而臂甲几近毫发无损,只多了一道比之刚刚重了一点的痕迹。
叶蓁十分满意,将臂甲拿过,又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丑是丑了些,但胜在实用,等这遭过去,让二哥去珍宝阁找师傅也漆金镶玉就行了。
她让青糯又取了双倍银两,好生将铁牛送出庄子。
今日叶蓁没再跑马,西北来的两户人家自有爹爹去查,她今日要去太子表哥观稼的皇庄。
一来给二哥把臂甲送去,二来将这两户人家的蹊跷之处告诉他们,让他们有所防备。
皇庄在安国公府庄子的西南方向,骑马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
叶蓁依旧换了男子装扮,一路策马来到了太子观稼的皇庄,东宫亲卫通禀之后,叶蓁才朝太子走去。
今日太子和一众属官没再犁地撒种,而是走在田陌听司农丞讲解如何提高亩收之事。
叶蓁过来的时候,一个面色黝黑身穿绿色官服的老头正满脸笑意指着大片庄田说着:“布种前,还要将灰粪混入土中,等待几日,再开始耕种。待秧苗长出,以粪水浇之,若无旱涝,定会收成极好。”
老头话音一落,有几名属官脸上浮现嫌弃的表情,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僵,惊恐问道:“那这几日的土里,都已经……掺了粪?”
老头似是没看出几人的嫌弃吃惊,一双眼睛都扑在这片沃土上,笑呵呵道:“自然,不过这粪是经过沤发过的灰粪,并非新粪。”
又一名属官道:“那这也太恶心了!”
他的话一落,老头的一双眼睛才从土地上收了回来,循着声音看去,重重“哼”了一声:“这些粮食果蔬,都用大粪浇过,怎没见你说恶心?还不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太子殿下也淡淡暼了一眼说“恶心”的属官。
属官臊的面色通红,不敢再多言。
这时,叶蓁在不远处“噗嗤”一笑,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
叶蓁:“常言道,粪多力勤,农事方兴。起初我还不懂,现在听了司农丞一翻讲解,倒是明白了。不过这也恰好说明,五谷轮回,天地往复,万物为一嘛!”
老头听了此话,立刻又笑呵呵道:“小郎君此言甚是,五谷轮回,谷生五谷,正是如此。”
太子第一次见小表妹着男子装扮,不仅英气十足,举手投足竟比男子还多了一丝风飒之意。
叶绥倒是见怪不怪,这几乎是四妹妹在西北的日常装扮。
齐砚自叶蓁让护卫通禀时就认出了她,见她这身装扮,眉毛差点打了个结。
太不成体统了,他想。
可刚刚听了她所言,心下又觉得,她这般不成体统,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金丸:弹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去送臂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