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冻醒了。
不是现代空调房那种带着干燥的、令人不适的冷,而是浸入骨髓的阴寒,带着一股腐朽的霉味,直往鼻孔里钻。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薄得像纸的棉被根本挡不住这彻骨的寒意。
记忆潮水般涌来,
我叫沈清月,二十四小时前,我还是个为了月底绩效焦头烂额的社畜,现在,我是一本叫《深宫谋》的宫斗小说里的炮灰女配,同名同姓的沈才人。
一个入宫半年,连皇帝面都没见过几次,就因为“冲撞圣驾”而被扔进冷宫,并且在原著第三页就悄无声息病死的倒霉鬼。
【生存任务触发:确保目标人物——北漓国质子公主阿依诺存活至明年春日。任务成功,奖励新生;任务失败,灵魂抹杀。】
脑子里那个自称“系统”的机械音冷冰冰地宣布,同时,一幅简陋的地图在我意识中展开,一个微弱的光点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闪烁,旁边标注着“阿依诺”三个字。
北漓公主?那个在原著里,比沈才人死得还早的、在冷宫里冻饿而死的敌国质子?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抹杀?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刚穿越就杀青,还是以这种憋屈的方式!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掀开那床破被子,哆哆嗦嗦地套上原主那件半旧不新、根本不足以御寒的棉裙,推开了这间破败宫室的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天地一片素白。
大雪不知下了多久,鹅毛般的雪片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下,将冷宫荒芜的庭院堆砌得厚厚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颊,瞬间带走了皮肤上仅存的热气。根据地图指示,那个代表阿依诺的光点,就在前面那处连屋顶都塌了半边的废弃宫苑里。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过脚踝的积雪中,冰冷湿透的绣花鞋很快让我的双脚失去知觉。我必须找到她,立刻,马上!按照原著时间线,阿依诺就是死在这场大雪里的!
终于,在那处断壁残垣的角落,我看到了那个几乎被白雪覆盖的身影。
很瘦小,蜷缩成一团,破烂的单衣根本遮不住冻得发青的皮肤。长长的头发纠结在一起,沾满了雪沫和枯草。她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喂!醒醒!”我冲过去,徒手扒开她身上的积雪,触手一片冰寒,简直不像活人。
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嘴唇乌紫,脸色苍白得透明。我咬了咬牙,尝试把她抱起来,却发现这具身体同样虚弱无力。无奈,我只能半拖半抱,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女往我那间稍微能挡点风的破屋子挪动。
每走一步,都喘得厉害,冷空气吸入肺里,带着撕裂般的痛感。但我不能停。
好不容易把她弄回那张硬板床上,我用自己所有的被子、甚至把那件唯一的厚外衣也盖了上去,紧紧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躯。我去院子里扒开积雪,找来几块断木,又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破旧的火折子,好不容易在冰冷的炉膛里生起一小簇微弱的火。
屋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我打来雪水,放在炉子上烧热,用干净的布巾蘸湿,小心翼翼地擦拭她冻僵的手脚和脸颊。触碰到她额头时,那滚烫的温度让我心里一沉。
高烧了。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冷宫里,高烧几乎等于死亡宣判。
我守在她身边,不停地用冷水浸湿布巾敷在她额头上,试图物理降温。夜深了,炉火噼啪作响,外面风雪呼号。
床上的阿依诺开始不安地扭动,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起初是些听不懂的音节,像是北漓语,带着哭腔和绝望。后来,渐渐变成了破碎的句子。
“母妃……冷……诺儿好冷……”
“父王……为什么……不接诺儿回家……”
“痛……好痛……”
听着那细弱游丝、饱含痛苦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发紧。同为异乡客,同为笼中鸟,虽然她是敌国质子,我是失宠废妃,但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我们的命运此刻诡异地纠缠在了一起。
就在我凝神听她呓语的时候,突然,一股尖锐的疼痛猛地从我小腿处炸开!
“嘶——”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腿。那感觉,就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穿!
可我的腿明明好端端的!
我惊疑不定地看向床上的阿依诺,她正无意识地蜷缩起身体,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唇咬得发白。难道……是她的腿在痛?是旧伤,还是冻伤?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
为了验证,我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碰了碰她露在被子外面、肿得老高的脚踝。
几乎是同时,一股钻心的胀痛从我自己的脚踝处传来,让我差点叫出声。
我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
共享痛觉?!
不是巧合!我碰到她哪里,她那个部位的痛感,就会同步传递到我的身上!
这个认知让我头皮发麻,系统只说让我保证她活下去,可没说过会绑定这种要命的“连接”!
这一夜变得无比漫长。阿依诺的高烧持续不退,时而喊冷,时而喊热,身体不时因痛苦而抽搐。而每一次她的痛苦,都会通过那种诡异的连接,分毫不差地在我身上重现。
她冷,我便如坠冰窖,牙齿打颤;她热,我便如被火烤,汗出如浆;她哪里痛,我相应的部位便会产生撕裂般的痛楚。
我仿佛在同时经历两场大病,精神和□□都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我不敢合眼,只能死死撑着,用意志力对抗着这双倍的折磨。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倒下了,我们两个都得死。
天快亮的时候,阿依诺的体温似乎稍微降下去一点,呓语也少了,陷入了一种相对平稳的昏睡。我也累得几乎虚脱,趴在床沿,意识模糊。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一阵粗暴的踹门声将我和阿依诺同时惊醒!
“砰!”
破旧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碎木屑飞溅。凛冽的寒风裹着雪沫倒灌进来,瞬间吹散了屋里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一点暖意。
刺目的天光中,一个身着玄色绣金龙纹锦袍的高大身影立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威压,让空气都几乎凝固。
是新帝!萧衍!那个在原著中冷酷暴戾、刚刚登基就用铁血手腕清洗朝堂和内宫的男人!
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阿依诺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床角缩去,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我的一片衣角,眼中充满了惊惧。她显然认得这位掌控她生死的帝王。
萧衍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先是极其厌恶地扫过我这间家徒四壁的破屋子,然后,精准地定格在床榻上瑟瑟发抖的阿依诺身上。
“卑贱质子,也配脏了朕的皇宫。”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北漓国近日边境似有异动,这个质子,留之无用了。
他大步上前,根本无视我的存在,伸手直接扼向了阿依诺纤细的脖颈!
“不……”阿依诺发出小动物般的哀鸣,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阿依诺皮肤的前一瞬,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窒息感先一步攫住了我!是共享感知在疯狂预警!
电光火石之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求生本能,或许是这一夜被痛苦磨砺出的狠劲,我猛地从床沿站起,不是去阻拦皇帝的动作,而是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阿依诺之前!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衍冰冷的手指,扼住了我的脖颈!
不,准确地说,是因为我恰好挡在前面,他的手掌,覆盖在了我颈前的同时,也隔空笼罩了后面的阿依诺。但那致命的掐握力,主要是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巨大的力量传来,呼吸瞬间被阻断,眼球因为充血而胀痛。
“咳……咳咳……”我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脸色迅速涨红。
萧衍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挡上来,他微微一怔,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松了一瞬。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惊疑地落在我的脸上,似乎想看清这个不怕死的废妃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他这片刻的停滞中,我强忍着咽喉处火辣辣的疼痛和缺氧的眩晕,抬起头,迎上他震惊而审视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扯出一个扭曲却异常清晰的微笑。
“陛下……您、您掐的……”我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咳嗽后的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破宫中,“……可是两个人。”
萧衍的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