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骏终于要出院了。
初夏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跳跃。
他站在窗边,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那颗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手术的心脏,在三个支架的支撑下,平稳地跳动着。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他不得不在医院里住了整整一个月。
"这也算坏事变好事。"
他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不然还真不知道心血管已经堵了那么多呢。"
病房门被推开,东方玄宴快步走进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精致的面容更加明艳动人。
然而此刻,这张脸上却写满了不悦,眉头微蹙,唇角紧抿,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父亲。
"爸!"
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严厉。
"以后你记得,我和哥哥不在你不许出休干所的大门。"
跟在后面的东方玄曜见状,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他最喜欢看妹妹这样凶父亲。
她蛮横得毫无道理可言,可偏偏老人家就吃她这一套。
东方玄曜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休闲装,整个人显得挺拔而沉稳。
他静静地站在妹妹身后,目光在父亲和妹妹之间流转,带着几分看戏的悠闲。
果然,东方骏被姑娘凶得乐呵呵的,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格外开心,仿佛女儿这番训斥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儿脸上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眼神里满是心疼和宠溺。
"宴宴,你的脸还疼吗?"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
"不许动!"
东方玄宴敏捷地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
"动了就愈合不了了。"
她嘴上凶着,眼里却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道伤痕从颧骨到眼角,虽然已经结痂,但依然清晰可见。
东方玄曜适时上前,温声哄着父亲:
"爸,你去住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的别墅去可好?那里环境清静,空气也好,最适合休养了。"
"不去,"
东方骏摇头,像个任性的孩子。
"一个人太闷。"
"那回香格里拉住玄曜阁?"
东方玄曜继续提议。
"那里有人照顾,也不会闷。"
"不去,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干休所。"
东方骏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干休所是他住的地方,是宴宴和老战友们拼命为他争取的,有他精心打理的小花园,更有他舍不得离开的回忆。
东方玄曜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给爸平反评错了。"
这话一出,病房里顿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连站在门口的特护汪叔都忍不住弯了眼角,肩膀微微耸动。
汪叔也个五十多岁退下来的军人,对老爷子的脾气了如指掌。
就在这时,龙逸轩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步伐稳健,神色从容。身为公安局长的他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
"老爷子,恭喜出院。"
龙逸轩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关切地询问着东方骏的身体状况。
东方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逸轩啊,又让你费心了。"
龙逸轩又与东方兄妹寒暄了几句。
他注意到东方玄宴脸上的伤,眉头微皱,但什么也没问。
等到其他前来探望的人都离开后,龙逸轩和东方兄妹一起把老人接回了干休所。
回到家里安置好,气氛渐渐严肃起来。
龙逸轩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东方一家三口,声音压低了几分:
"宴宴给的照片已经确认,是一个海外渗透的间谍。
他们早已和罗杰欣夫妇及罗技有勾结,睡美人湖畔碎尸案即将重新调查。你们一家三口,特别是老爷子要多注意安全。"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睡美人湖畔碎尸案是本市近年来最骇人听闻的命案,至今未破。而现在,这个案子竟然和海外间谍扯上了关系。
东方玄宴从汪叔手中接过果盘,将切好的西瓜一片片整齐地摆在茶几上。
她抬起头,眼神锐利:
"龙哥,你说这个冷鹤怎么办吧。我哥能不能和他决绝。"
冷鹤这个二哥,总在一些事情中让自己烦,这次他的行为直接引起了东方玄宴的怀疑。
龙逸轩和东方玄曜对视一眼,都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了然。
"宴宴,这个冷鹤就是好心办坏事,"
龙逸轩解释道,语气平和。
"以后老爷子这里和你那里都不许他进了就行了。你哥哪里嘛,有我可以带上他,没我在的时候就不用通知他什么了。"
这时,东方骏拿起一个小碗,细心地从切好的西瓜片中挖出最甜的瓤部,盛了满满一碗,递到女儿面前:
"姑娘啊,用小勺吃,怕你张嘴脸疼。"
他的动作轻柔,眼神里满是慈爱。
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老人,此刻只是一个关心女儿伤势的普通父亲。
他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那双经历过无数风雨的眼睛,此刻只映照着女儿的身影。
东方玄宴看着父亲,心头一暖,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
"爸,您说您这心脏都搭了三个立交桥了,您就少操点儿心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娇嗔,眼神却温柔得能溢出柔情来。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只是一个在父亲面前撒娇的小女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东方玄宴回了玄宴居休息,而龙逸轩则留宿在了玄曜阁。
玄曜阁的书房里,暖黄的灯光洒在红木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龙逸轩在书桌前坐下,摆开了象棋棋盘。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分明,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曜,你来看。"
他招呼着东方玄曜。
东方玄曜走近,目光落在棋盘上。
界河两边已经摆好了棋子,红色代表与睡美人湖畔碎尸案有关的犯罪嫌疑人,黑色代表与间谍案有关的犯罪嫌疑人。
"曜,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龙逸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先说红色这边。"
他将红色的"帅"摆在帅位上,手指轻轻按压着棋子:
"这是开发商,谢秋瑜的叔叔。"
随后,他在帅的两旁各放了一个"士",
"然后两边的士就是谢秋瑜和她姐姐。"
东方玄曜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没有任何打断的意思。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类书籍,从商业管理到刑侦案例,显示出主人广泛的阅读兴趣。
"再然后呢?"
他轻声问道。
"再然后有两个車,"
龙逸轩继续摆放棋子,动作流畅而精准。
"一个是柳东奎,另一个是老五王宇。柳东奎和谢秋隽是一对野鸳鸯,而谢秋瑜和王宇是一对野鸳鸯。"
听到龙逸轩提起曾经的龙嫂谢秋瑜和老五王宇是一对野鸳鸯这么的自然,东方玄曜不禁哑然失笑。
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几分嘲讽,更多的是看透世事的无奈。
"问世间情是个什么玩意?我怎么看到的净是些个男盗女娼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这个荒诞的世界发问。
作为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掌舵人,他见过太多表面光鲜、内里腐朽的人和事。
龙逸轩抬眼看他,唇角微扬:
"曜啊,你是变着法的笑话你老哥我呀。"
"没有没有,怎么会。继续继续。"
东方玄曜摆摆手,收敛了笑意,表情重新变得严肃。
龙逸轩又把黑将拿出来放在棋盘外,把两个黑車摆在了棋盘上。
"这两个黑車,一个是罗杰欣,一个是他儿子罗技,这是属于间谍案了。你母亲是联络员,并且非常资深。"
说到东方玄曜的母亲,龙逸轩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谨慎。
东方玄曜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明显暗了暗,像是被触及了什么不愿回想的往事。
他的母亲早在十年前就离开了东方家,这件事一直是他们父子三人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
龙逸轩将黑马摆在棋盘上,动作依然沉稳:
"至于宴宴提供的那个有猥亵门童嫌疑的外国人,他所在的外经贸办事处已经让国安给端了。"
他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棋子。
"唉,端早了。"
"为什么?"
东方玄曜挑眉,身体微微前倾。
"因为杀害球童的另有其人,端了他的窝点就等于打草惊蛇了。"
龙逸轩解释道,眉头微蹙。
"不过据这个外国人交代,老二冷鹤和肖瓒是他们的两个炮。"
"啊??"
东方玄曜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冷鹤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而肖瓒更是他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尽管他们两个都伤害过宴宴。
可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龙逸轩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棋盘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棋子,也映着这个错综复杂的局。
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东方玄曜意味着什么,但他必须说出来。
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龙逸轩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东方玄曜的眼睛。
"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太多,关系网太复杂。你、宴宴,还有老爷子,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之所以不抓冷鹤和肖瓒,是因为柳钊指认的大鱼还没咬钩。"
东方玄曜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那个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总裁又回来了。
"我明白。"
他想着几个月前妹妹遭遇袭击左面的锁骨中弹,他说:
"我会保护好家人。"
窗外,夜色渐深。
玄曜阁的书房里,两个男人对着棋盘沉思,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悄然展开。
而在不远处的玄宴居里,东方玄宴正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城市灯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夜晚,对东方家的每个人来说,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当旧日阴影再次笼罩,亲情成为最后的防线。在危机四伏的棋局中,每个人都是棋子,也都可以成为执棋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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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旧案重查·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