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案例档案 · 失语少年画出碎尸真相》 第1章 地狱凝视·无声共情 燕北的深秋,风不是吹来的,是砸过来的。 东方玄宴刚从精神疾病与犯罪心理关联性的学术研讨会现场出来,就被这阵凛冽的狂风噎得几乎窒息。 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她却不得不转过身,像盲人般倒着向住院部挪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被摩擦的刺痛感。 灰霾的天空下,住院部二十八层的白色大楼像一柄冰冷的巨剑,直插云霄,也仿佛要刺穿这压抑的天幕。 “有人要跳楼了!快救人啊!”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狂风的喧嚣,也刺中了东方玄宴的后背。 她猛地一个激灵,霍然转身。 手搭在额前,逆着风艰难地向上望去。 二十八层楼顶,那道狭窄的女儿墙上,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在剧烈地晃动,像狂风中一面即将被撕裂的旗。 少年的病号服被风灌满,鼓荡不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带离这个世界。 不好! 东方玄宴脑子里那根属于职业本能的弦瞬间绷紧到极致。 什么狂风,什么窒息感,顷刻间被抛诸脑后。 她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向住院部大楼。 电梯缓慢得令人心焦。每一层楼的停顿都像是一个世纪。 最终,她一把推开楼梯间的门,冲向最后一段通往天台的阶梯。 顶楼的风声如同鬼魅的合唱,更加肆无忌惮。 天台上,护士长徐睿和几个保安正围成一个半圆,距离那少年十几米远,不敢过分靠近。 徐睿的嗓子已经喊得沙哑,话语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孩子!快下来!有什么事下来说!医生护士都会帮你的!相信我们!”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少年的声音尖利,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 “你们没人相信我!没有人!他每天都来找我!他就在那儿!你们看啊!他让我跟他走!跟他走啊!” 他颤抖的手指,死死指向右侧空无一物的女儿墙上空。 那里只有呼啸的风和灰蒙蒙的天空。 “我看到了!他真的在那里!你们为什么看不见?!” 他的哭喊声被风撕碎,泪水刚涌出就被风干。 东方玄宴没有立刻加入劝阻的队列。 她放缓脚步,调整着呼吸,目光锐利地扫过少年,也扫过他手指的方向。 她的眼神深处,没有旁人那种纯粹的恐慌或质疑,而是一种极致的专注,仿佛在凝视一片常人无法得见的涟漪。 她向前走了几步,越过徐睿,但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 她没有看少年,反而抬起头,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凝视着那片虚空。 她的表情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与温和。 她对着空处,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聆听什么。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乱,她的侧脸在灰暗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 大约一分钟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有一种穿透风声的力量,清晰而稳定: “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今晚我值夜班,我来陪他。” 那语气,不像是在对着空气表演,更像是在送别一位熟识的老友,做出一个郑重的承诺。 说完,她甚至还像告别一样,向后微微转身,笑着挥了挥手。 这个高级共情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个情绪激动的少年。 东方玄宴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双手死死扒着女儿墙的边缘,身体却已不再向外倾斜,他怔怔地看着东方玄宴,眼神里的疯狂和恐惧被一种巨大的困惑暂时压制。 “他走了。” 东方玄宴的声音柔和下来。 “他说他只是不放心你。不过,今晚我值班,他就放心了。明天我还在,我来陪你,好吗?” 少年愣愣地看着她,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情绪堵住。 东方玄宴缓缓地、极其稳定地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向他: “来,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你能看到的,我都能看到。” “你…你骗人……”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不信任。 “除非…除非你跟我去抓杀他的凶手!” “我肯定跟你去。” 东方玄宴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坚定如磐石。 “我从来说话算数。” 空气仿佛凝固了。风仍在咆哮,但天台上的紧张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少年死死盯着东方玄宴的眼睛,似乎在衡量那双深邃眼眸里的真诚分量。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少年迟疑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抓墙沿的一只手,颤抖着,一点点地,伸向了那只等待着他的、温暖而稳定的手。 “东方医生!” 护士长徐睿这才敢跑上前,声音还在发颤,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东方玄宴紧紧握着少年冰冷的手,将他带离危险边缘,交给紧随其后的保安和护士。 “小心点,扶他下去,先别……” 她话未说完,急性子的徐睿就连忙接口,语速又快又急,仿佛要尽快驱散刚才的惊惧: “他叫柳钊,十五岁,今天下午刚住院的,是肖医生的病人。您也看到了,幻觉、妄想都有了,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状态。她妈妈说这情况快一个月了,总说他看到什么杀人现场,上着课就会莫名其妙走出教室,跑到学校实验楼的七楼楼顶,说是有黑影在召唤他。吓死人了!” “一个月了?” 东方玄宴的眉头微微蹙起,捕捉着这个时间点。 “是!而且最奇怪的是,他有时候会突然说不出话,就像失语了一样,但有时候情绪激动起来,又能说很多……” 徐睿补充道。 东方玄宴的目光从柳钊被搀扶离开的背影上收回,看向徐睿,语气异常果断: “徐姐,先不要把他当作典型的精神分裂症来治疗。我怀疑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引发的分离性障碍和分裂样症状。这个病人,你亲自重点负责。他所有的饮食、用药、接触的人,都要格外注意,记录任何细微异常。必要时……”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直接报警。” “报警?!” 徐睿倒抽一口冷气,声音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这么严重?东方,你的意思是……他说的可能是……” “我只是怀疑有某种极端创伤事件的可能。目前一切都不确定,但必须做最谨慎的预案。” 东方玄宴的眼神锐利。 “保密!对家属也暂时不要透露我们的猜测。” 徐睿用力地点点头,脸色发白,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潜在严重性远超一次简单的自杀干预。 安静的治疗室里,与天台的狂风肆虐仿佛是两个世界。 柔和的灯光,舒缓的背景白噪音,试图营造一片安全的绿洲。 柳钊紧张地躺在催眠椅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板。 当东方玄宴拿着记录本在他身边坐下时,他更是猛地一颤。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抠紧扶手,然后猛地指向自己的嘴,用力抓挠自己的喉咙,脸上涌现出巨大的焦急和痛苦。 “柳钊,放松,别紧张。” 东方玄宴的声音如同温润的水流,缓缓抚平空气中的焦灼。 “是不是一紧张,就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而特别愤怒或者害怕的时候,反而又能说很多,是不是?” 柳钊的动作停住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望着东方玄宴,眼神里充满了被理解的震惊和委屈,用力地点了点头。 东方玄宴微微一笑,轻轻拿下他死死掐着自己喉咙的右手,她的手掌干燥而温暖: “不急,今天不需要你说很多话。放松。我是东方玄宴,你可以叫我东方医生。今天我们的任务很简单,我教你以后在紧张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怎么让自己放松下来,好不好?” 柳钊迟疑地,再次点头。 “很好。现在,闭上眼睛,跟着我的声音走。一会儿,你的脑海里无论出现什么,能说出来你就说,说不出来,就不说。等结束后,你用笔写给我,画给我,都可以。你在这里很安全。” 随着东方玄宴平稳而带有韵律的指导语,柳钊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松弛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深长。 催眠椅微微后倾,将他包裹在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治疗室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噪音在若有若无地流淌。 然而,这片宁静只维持了不到两分钟。 突然—— 柳钊毫无征兆地猛地坐了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放大到极致,空洞地、死死地盯着脚下前方的地板。 仿佛那里不是光滑的木地板,而是万丈深渊,是烈焰地狱! “嗬……嗬……” 他的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抽气声,脸上瞬间爬满了极致的惊恐。 他开始疯狂地蹬踹双腿,仿佛要挣脱什么看不见的、正从地下伸出来抓住他的东西! 东方玄宴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他冰冷粘湿、布满冷汗的手: “柳钊!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在柳钊的耳边轻柔却清晰地追问,声音安抚着他巨大的恐惧。 柳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牙关咯咯作响,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嘴唇艰难地翕动着,极其模糊、破碎地挤出两个带着血气般的字眼: “地…狱…” 东方玄宴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没有试图去否定他的感受,没有说“那只是幻觉”,而是更紧地握住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地说: “别怕,我陪一起你下去。” 她的目光投向柳钊所凝视的那片虚空,眼神深邃,仿佛真的要随之踏入那片唯有眼前少年能窥见的、可怖的“地狱”景象。 而那片唯有少年能窥见的“地狱”里,隐藏的,是一桩无处诉说的未破罪案。 每一个癔症症状背后,都可能藏着当事人自己都无法言说的创伤。如果你也曾被某些“说不出口”的情绪困住,记得寻求专业帮助。下章将揭开柳钊看到的“地狱”真相,欢迎订阅追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地狱凝视·无声共情 第2章 诡话迷踪·心锚定魂 治疗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如同潮汐般轻柔起伏。 柳钊闭着眼睛,眼皮和睫毛却在无意识地、剧烈地抖动着,仿佛正在抵抗一场无形的风暴。 他已经很久不敢真正闭眼了。睡眠于他而言不是休息,而是通往恐怖剧场的门票。 只要眼帘垂下,那个影子便会如期而至——有时是摇摇欲坠、即将从高楼坠落的惊惶;有时是缓慢下沉、被无形之力拉入深水的窒息。 就在他的脑海里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出那个水面上的影子在高处、扭曲模糊的影子时,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拉扯感即将从脚踝蔓延而上…… 而此时,一个声音缓缓流入,平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穿透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别怕,我在这里,我在你的前面,你躲在我的后面,别怕,谁都伤不了你。” 是东方医生的声音。 这声音像一道坚实的光墙,蓦地隔断了他与那恐怖景象之间的连接。 那每日每夜都要拉扯他双脚、誓要将他拖入深渊的冰冷之手,像是被灼伤般骤然松开了。 他感到自己从那股强大的下拉力中挣脱出来,但那“地狱”的景象并未完全消失,它似乎转换了形态——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水域里。 水面上竟反常地浮着大朵大朵纯白的海菜花,花瓣柔嫩,随波轻荡,带来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宁静。 然而,这宁静转瞬即逝。 那纯洁的白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浸染,仿佛有无形的血滴落入水中,迅速晕开、变深,最终化成了非常诡异的、近乎透明的猩红色,妖异而刺目。 “东方医生,你看…你看…” 柳钊在内心疯狂呐喊,他急切地想要指给她看这骇人的变化。 但他的声带如同被那些红色的海菜花紧紧缠住,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在治疗室里清晰可闻。 “柳钊,你看到前面的亮光了吗?如果看到了,动动你的右手。” 东方玄宴的声音再次响起,引导着他,却没有丝毫催促。 他在无意识的世界里,努力驱动着仿佛陷入泥沼的右手。 食指艰难地、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这个过程感觉异常艰辛,像是在对抗巨大的水压。 “很好。你往有亮光的方向游,带着我…我保护你,你是安全的。游出去…你很棒,你可以带我找到出口。很好,继续…” 她的声音如同灯塔,指引着他在那片猩红色的、布满诡异花朵的水域中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伴随着无形的抗争,但那份“我保护你”的承诺,成了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漫长的引导后,柳钊终于被温柔地唤回了现实。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眼睫轻颤,柳钊缓缓睁开了眼睛。 多日来被恐惧侵占的、原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此刻涌出了满满的泪水,那不是崩溃的哭嚎,而是一种历经劫波后、重获安全感的复杂宣泄。 他怔怔地眨了眨眼,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世界。 他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房间一角的画板上,上面已经卡好了一张干净的宣纸。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像初学走路的孩童,脚步虚浮地走到画板前,就那么茫然地站着,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东方玄宴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指了指画板下方小桌上摆放的两卷精致彩铅。 那彩铅用丝绦系着,仿佛封印着某种未被言说的情绪。 柳钊的目光聚焦在那丝绦上,他伸出手,手指略带颤抖地,解开了那精致的束缚。 丝绦滑落,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迅速地从两卷笔中抽出了几只颜色——浓黑、猩红、深蓝,还有一支诡异的透明亮色。 他画得越来越快,笔尖几乎要戳破宣纸。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角渗出冷汗,仿佛不是在手绘画卷,而是在与画面中的恐怖景象搏斗。 他画出的是一幅令人极度不安的图像: 整幅画面的背景,被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所笼罩。 那眼睛轮廓清晰,睫毛根根分明,却有眼无珠,只有一个空洞的、深邃的黑暗眼眶,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也凝视着画外的一切。 眼睛下方,是一片深色的、代表着水域的留白。 水面上,漂浮着连带着根茎的海菜花,但它们不再是纯洁的白色,而是被涂成了刺目的、诡异的红色,像是被染成了不正常的红色。 更骇人的是,在那些红色海菜花的上方,他用扭曲的线条画了一个倒吊的人形,仿佛正从高处坠落入水,又像是被从水底浮出,姿态痛苦而扭曲。 在画的右侧边缘,他用力地画了一栋风格突兀的、巨大的洋房。 洋房有着大片的玻璃窗,而其中一扇玻璃上,紧紧贴着一张扭曲的人脸,那面孔因极度恐惧或痛苦而变形充满了绝望的冲击力。 他画好了,最后一笔落下时,力道几乎要戳破宣纸。他转过身,呼吸略显急促,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 东方玄宴就站在他的身边,自始至终安静地陪伴,没有打扰,只是观察。 她的目光如手术刀般刮过画面: 那空洞的巨眼,象征着被注视的恐惧,还是真相的缺失?那红色的海菜花,是强烈的血与危险的象征,还是情感被玷污的隐喻? 东方玄宴深深的感受到这幅画不是现场照片,而是一张用恐惧绘成的心理地图。 她的目光扫过画面上每一个令人心悸的细节,眼神深邃如古井,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骇或厌恶,只有全然的接纳与试图理解。 “这就是‘现场’,对吧?” 她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确认一个事实。 “你看到的,我都看到了。怕吗?” 柳钊抬起头,望向她。这一次,他没有躲闪,而是主动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东方玄宴的手。 他的手掌依旧有些凉,但带着一丝稳定。 “…你…,” 他极其艰难地、尝试着发声,声音沙哑而微弱,却异常清晰。 “…不怕!…” “有我在,就不怕了,是不是?” 东方玄宴回握住他的手,语气肯定。 柳钊用力地点头,手指收紧,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来,柳钊,看着这幅画。” 东方玄宴引导着他,开始实施种心锚。 “再来看看我。仔细地看着我。记住,只有眼前出现这个画面,或者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都在你的身边。我们试试看?” 柳钊依言,目光在令人恐惧的画和东方玄宴平静坚定的面容之间来回移动。 几次之后,他再次闭上眼睛,那原本紧皱的眉头,竟然真的逐渐地、一点点地舒展了开来。 “很好。再来一次,看看我。只要脑子里出现那些画面,出现那些影子,你就会感受到我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他们都不敢过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安抚力量。 三番五次的重复引导后,柳钊的脸上,竟然缓缓露出了一个极其轻微、却真实存在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着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疲惫,更有一种初生的、微弱的勇气。 “这幅画,先交给我保管,好吗?” 东方玄宴轻声商量着: “我把它锁起来,不让它再跑出来伤害你。” “嗯嗯。” 柳钊毫不犹豫地点头。 “啊……” 终于听到柳钊发出一声顺畅而明确的应答,东方玄宴一直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暗自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好了,咱们今天就到这里。你很棒,非常勇敢。” 她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 “过一天,护士大姐姐还会带你来这里。要听话,好好服药,这样才能有更多力气。” “嗯嗯…” 柳钊再次点头,眼神里的惊惶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依赖和隐约的期待。 看着护士陪着明显轻松了许多的柳钊离开治疗室,门轻轻合上。治疗室里瞬间只剩下东方玄宴一人,以及那幅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画。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画板,眼神变得锐利而深思。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中放大、分析。 那只空洞的、笼罩一切的“眼睛”,象征着什么?是全知的恐惧,还是…缺失了什么的注视? 水面上的人影。坠楼?溺水?还是某种仪式性的呈现? 贴在玻璃上的扭曲人脸。是受害者?是目击者?还是…加害者? 还有那最奇特、也最关键的意象——海菜花。 她走近画纸,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诡异的红色花朵。海菜花…除了云南的高原湖泊地区有,还有哪里有?这是一个非常具有地域特征的植物。 一个多月前开始出现症状……海菜花被染红了…一个多月前快到中秋,而海菜花的花期通常在六月前后… 时间对不上。 这意味着,画中的海菜花,很可能并非真实季节的反映,而是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心理符号。红色,是血?是恐惧?是警示? 这幅画,不是对某个真实场景的简单复刻,而是一幅经过潜意识高度凝练、扭曲、象征化后浓缩的“心理地图”。 每一个元素都是一把钥匙,但需要找到对应的锁孔。 柳钊看到的,或许并非凶案发生的瞬间,而是更深层、更扭曲的创伤核心。那个“现场”,既是外在的,更是内在的。 东方玄宴小心翼翼地从画板上取下那幅画,仿佛在收起一张由恐惧绘就的密码图。 “空洞的巨眼,猩红的花,玻璃后的脸……柳钊,你到底被迫看到了什么?” 她将画锁进文件柜底层。 但锁不住的,是线索已然指明方向——那栋玻璃洋房的主人,将是下一个必须叩问的目标。 最深的恐惧往往无法言说,只能变成扭曲的线条和色彩。海菜花在云南当地寓意着“洁净的水灵”,但当它被染成血红,纯洁之物便被永远钉在了创伤的十字架上。感谢各位的订阅,让我们一起打捞沉在少年心底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诡话迷踪·心锚定魂 第3章 画锁疑云·湖底沉冤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东方玄宴值完一个惊心动魄的夜班,脸上带着些许疲惫,正准备离开住院部,却被一个身影拦在了门口。 来人是刚刚到岗的肖瓒,精神科的另一位主治医生。他脸上挂着惯有的、略显轻浮的笑容,倚在门框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宴宴!听说你昨晚为我力挽狂澜,搞定那个楼顶的小刺头了?” 肖瓒语气夸张地挡在路上。 东方玄宴脚步不停,直接从他的侧面的走过,冷声冷气地对他说: “第一,叫我东方医生。第二,我是为病人力挽狂澜,与你无关。” 肖瓒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冰碴,嬉皮笑脸地就往前凑。 东方玄宴眉头一蹙,在他几乎要贴上来时,猛地伸出手,手掌稳稳地抵在他胸前,阻止了他的靠近。 “滚。” 一个字,清晰,冷硬,不容置疑。 她说完,不再看他,拉开通往大厅的玻璃门,径直就要离开。 “哎…哎……别走啊宴宴……东方医生!” 肖瓒连忙追了出来,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今天我生日,晚上组了个局,你不来参加啊?” 东方玄宴脚步没停,只淡淡甩过来一句: “你订哪儿了?” “呃……还没想好呢。” 肖瓒挠挠头,语气变得有些苦恼。 “咱们这伙人里,又是汉族又是回族的,口味难调,我得再想想。确定地方了我通知你?” 东方玄宴脚步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下。她实在不想掺和肖瓒的饭局,但从小一起长大每个人生阶段都在一起,现在还同在一个科室,不能不管啊。 她忽然想起一个地方。 “这样吧,” 她转过身,语气公事公办。 “去我哥那里吧,燕北香格里拉。中餐、西餐和清真餐都有,能同时满足。” 肖瓒眼睛一亮,脸上瞬间堆起惊喜的笑容: “香格里拉?太好了!诶,那……能打个折不?五折?” 东方玄宴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掠过一丝厌烦,只想尽快打发掉他。 “送你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答应送出一张纸巾。 “真的?!宴宴……不,我今晚一定在大哥面前夸你。” 肖瓒喜出望外。 东方玄宴没再理会他的欢呼,只留给他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燕北市西城区,香格里拉大酒店。 八层,8819总统套房。厚重的深色木门上,除了金色的门牌号,上方还悬着一块小巧雅致的乌木牌匾,上面以行书刻着三个沉静的字——【玄宴居】。 这是酒店所有者东方玄曜在当初装修时,就特意为妹妹预留的私人空间,是她在繁华都市里的一个避风港。 卧室里,东方玄宴关上了墨蓝色的窗帘,穿上防滑拖鞋就进了浴室。 她把自己脱下的衣服分别丢在大小洗衣机里就跨进了圆圆的大浴缸。 太疲惫,她感觉自己要昏昏欲睡了。 猛然,门外传来了门铃声,她不得不起来站在花洒下冲了冲身上的浴盐。 她快速地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用毛巾裹着。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迎着急促又带着特定节奏的门铃声悠悠地走过来开门。 一听这铃声,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她走过去打开门,看都没看门外的人,转身就朝客厅里走。 “嗨……我的妹妹,你这是对待哥哥的礼节吗?” 一个低沉含笑的男声响起,带着些许调侃。 东方玄曜,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显然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过来。 他迈步进来,顺手带上门,长臂一伸,精准地抓住了妹妹的胳膊。 “哎呀哥,你等下,” 东方玄宴挣开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纸递过去。 “我给你拿单子。” 东方玄曜接过那张纸,发现是酒店餐厅的菜单,上面还勾选了几个菜品。他愣了愣,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意思?” “肖瓒那混蛋,今天生日。我送他了,已经跟餐厅和咖啡厅说过了,费用你消化。” 东方玄宴言简意赅地解释。 东方玄曜闻言,哑然失笑: “就这?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行,免单了,算我送你的顺水人情。妹妹,你这几个月都不冒泡你就不怕哥哥想你?” “你别闹,帮我看个东西。” 说着东方玄宴神色一正,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 那是柳钊画作的局部照片,她特意用修图软件处理过,只留下了那栋巨大的、有着夸张玻璃幕墙的别墅,而玻璃上那张扭曲的人脸已被小心地涂抹掉。 “哥,你印象中,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玻璃别墅?” 她将手机屏幕举到哥哥眼前,目光紧盯着他的反应。 东方玄曜凑近仔细看了看,几乎是脱口而出: “咳,这不就是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嘛!我也有一幢啊,格局差不多。我有时候一去打两三天球就住那边。” 他说着,有点奇怪地看向妹妹。 “你对高尔夫没兴趣就没去过,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那边景色确实不错,依山傍水的。” 他顿了顿,察觉到妹妹问话背后的严肃,收敛了笑意: “怎么了?这高尔夫别墅区的房子有什么问题?” “哥,最近那个高尔夫别墅区,或者附近,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 东方玄宴不答反问,眼神锐利。 “噢——” 东方玄曜像是突然被点醒了,脸上的轻松神色褪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语气沉了下去。 “还真有一件,一个非常不错的年轻球童,前段时间被害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那记忆带着一股血腥味: “别提了,非常恶劣的案件,据说是有个钓鱼的人在睡美人湖里钓上来几个沉重的袋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好残忍,好好的干干净净的男孩子就这样给肢解了。经过法医鉴定,就是那个失踪的球童。” 他一边描述,一边自己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心底涌起的那股惋惜与寒意: “案子现在还没破,凶手至今没抓住,闹得那边有点人心惶惶。最近我们都没去,晦气。” 东方玄宴的心猛地一沉。柳钊的画、破碎的躯体、玻璃上的脸……碎片化的信息正在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拼凑起来。 “哥,” 她立刻抓住他的胳膊,语气急促。 “今晚能约一下龙哥吗?我想了解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 龙哥,龙局,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是东方玄曜八个把兄弟的老大,十分和蔼可亲的兄长。 “不用特意约,” 东方玄曜有些意外于妹妹的急切,但还是立刻回答道。 “他刚好约了我们几个今晚去他家里坐坐。估计就是在那边有产业的人都得被问问话,毕竟这是顶天的大案,他压力肯定小不了。怎么样,一起去?” 他可没想到,妹妹这次答应得异常爽快。 “好啊!” 东方玄曜挑眉直接点破: “你用我的酒店做人情,是想堵他的嘴,晚上好安心跟我去龙哥那儿?” 东方玄宴勾起嘴角: “不然呢?我的时间很宝贵。” 东方玄宴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给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订了餐,还给他免了单,这礼数还不够?他个人渣,要不是在一个办公室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都懒得搭理他。” “妹妹,你们是怎么回事?生分了?我还一直认为你会嫁给他” “哥,我研究人心,不是用来回收垃圾的。哥,以后别提他,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到阳台去点上一支烟,一边吸烟一边思考。 他吸完烟后回到茶桌前做的想听妹妹好好说说。 “哥,我说了你不兴找他的啊。大三的时候,他正式向我求婚,我在准备演讲比赛,就想比赛结束再说,我故意逗他说我不喜欢男人。没想到,三天后他的朋友圈里就发出来和我们校花在酒店奢靡消费的照片,各种亲昵的摆拍,就差没有滚床单的抓拍了。” 他听着妹妹这样讲肺都要气炸了。 “后来,研二的时候,校花劈腿了,他又来找我,我直接告诉他姑奶奶我精神洁癖。三天啊哥,他要真的爱我,被我拒绝就采取这样的方式?我嫁给猫、嫁给狗、都不会嫁给他。” 东方玄宴说着说着就不想说了,已经不耐烦地开始往外轰东方玄曜: “好了好了,你赶紧去忙你的。下午去龙哥家之前过来接我。我昨晚一夜没睡,现在必须补觉。中午不许来叫我吃饭啊,刚才回来我吃过东西了。” 她就这么连拖带推,把这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精英总裁,毫不客气地“扔”出了自己的总统套房。 门“咔哒”一声关上。 东方玄宴背靠着门板,缓缓吁出一口气。 窗外是燕北城的繁华景象,但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柳钊画中那栋冰冷的玻璃别墅,以及睡美人湖下尚未浮出的真相。 案件的轮廓,正透过少年惊恐的笔触和只言片语,狰狞地浮现出来。 柳钊画中的玻璃别墅竟然真实存在,还与一桩残忍的案件关联上了!大家猜猜,那个扭曲的人脸会是谁?是受害者最后的凝视,还是凶手留下的恐怖印记?新书期,求推荐票、求收藏支持,助力宴宴早日揭开真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画锁疑云·湖底沉冤 第4章 画中密码·深海低语 燕北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龙局长家的客厅里,灯火通明,饭菜飘香,与门外老干部小区的肃穆形成鲜明对比。 龙夫人系着围裙,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着,锅铲碰撞间发出悦耳的声响,浓郁的饭菜香气弥漫在整个客厅。 她并非寻常家庭主妇,曾是文工团的台柱子,如今退居幕后,将一腔热情倾注于厨艺,今晚更是亲自下厨,款待丈夫这些各行各业的精英朋友。 逸轩副局长,人称“龙哥”,正如其名,五短身材却异常结实,像一尊沉穩的石獅子。 他嗓门洪亮,性格豪爽,为人极是正义仗义,在圈内有口皆碑。 此刻,他正坐在客厅中央那宽大的沙发上,与先到的几位老友寒暄。 当看到东方玄曜领着东方玄宴走进门时,龙逸轩眼睛一亮,顿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声音震得茶几上的杯子都仿佛轻颤了一下: “哎呦喂!看看这是谁来了!我们的小宴宴呀!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舍得挪动大驾,来看你这糙老哥了呀?” 他站起身,迎了过来,目光落在东方玄宴身上时,那份属于公安局长的锐利瞬间被一种近乎父兄般的宠溺所取代。 他比东方玄宴大了整整十六岁,几乎是看着她从小丫头出落成如今清冷卓绝的模样。 东方玄宴浅浅一笑,将手中一直拎着的精致纸袋递过去: “龙哥,我想你了呀。哥,你看,这是我出差时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您和嫂子。” 袋子里是一条质感厚实的深灰色羊绒围巾,和一条优雅的藕荷色真丝披肩。 龙逸轩接过来,看都没仔细看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好好!我接着!我们小宴宴送的东西,那都是宝贝,你嫂子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东方玄宴又转向厨房方向,想进去帮忙: “嫂子,我来给您打下手吧?” 龙夫人头也没回,挥着锅铲笑道: “去去去!今天可不许沾手!这里不用你,快去客厅跟你哥哥们吃水果聊天去!” 东方玄宴被这般热情地推了出来,龙逸轩大手一挥,招呼她: “宴宴,过来过来,坐这儿!” 他特意在自己和东方玄曜中间挪出个位置。 东方玄宴从善如流地坐下,安静地听着男人们聊天。当话题转到睡美人湖的碎尸案时,温暖的空气瞬间凝滞。 龙逸轩神色凝重起来,询问在座几人一个多月前是否去过那边,是否注意到任何异常。 巧合的是,那段时间大家或因公务、或因私事,竟都未曾前往。 客厅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弥漫着一种无力感。 就在这时,东方玄宴轻轻开口: “龙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宴宴,你想说什么就说,在哥哥们这儿,你不用拘束,你就是老大!” 龙逸轩立刻给了她最大的话语权,语气里的纵容显而易见。 “龙哥,” 东方玄宴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清晰而冷静。 “我是在想,调查方向或许可以更开阔一些。这位遇害的球童,长得像女孩一样好看,近一两年内,他去过哪里?有没有跟随某位客人离开过燕北?或者,有没有外来的富商、会员曾特别青睐他,发出过邀请?” 她顿了顿,目光沉稳地看向龙逸轩: “来的路上,听我哥偶然提起,说这位球童……长相清秀,姿色非常出众。”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格外轻,却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龙逸轩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龙逸轩盯着她,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微微眯起,沉吟了足足有十几秒。忽然,他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 “宴宴,你跟我来一下。” 他领着东方玄宴,径直走进了书房。 书房布置得古色古香,满满一墙的书,大多是法律和政治文献,但也夹杂着一些历史兵法。 龙逸轩指着书桌旁一张舒适的真皮圈椅: “来,宴宴,你坐这里。” 他自己则从旁边夫人那张古琴桌下,拉过来一个绣墩,坐在了东方玄宴的对面,距离很近,形成了一个私密且严肃的谈话空间。 “宴宴啊,” 龙逸轩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目光如炬: “你话里有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他的语气不再是刚才客厅里的轻松,带上了属于公安副局长的敏锐和压迫感。 东方玄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坦然道: “龙哥,告诉你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说!” 龙逸轩毫不迟疑。 东方玄宴目光沉静的说: “第一,信息来源绝对保密,不能牵连我哥。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潜在的麻烦。第二,绝不能以任何形式打扰我的患者。他心理状态极其脆弱,受不得任何刺激。第三,不能影响我的工作。” “好!我以这身警服向你保证!绝对做到!” 龙逸轩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东方玄宴这才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添加了龙逸轩的微信。 然后,她将柳钊画的那幅完整的、未经过任何处理的画作照片,发送了过去。 “这是经过失语少年同意案例探讨使用的,不违规。” 龙逸轩点开图片,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那诡异的巨眼、血色的海菜花、水面上的人影、玻璃上扭曲的面孔……尤其是那栋极具标志性的玻璃别墅,冲击力远超他的预期。 “龙哥,这对我的患者来说,本属于绝对的保密范畴。但此事关涉人命,已是‘保密例外’的情况。即便如此,我也必须保护他,不能给他和我哥惹来麻烦。” 东方玄宴的声音低沉而郑重。 接着,她一五一十,将昨晚如何救下柳钊,如何通过催眠引导他画出这幅画的经过,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龙逸轩听得极其专注,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显然在飞速地消化和评估这些信息的价值及其背后的骇人含义。 当东方玄宴讲述完毕,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龙逸轩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拍了拍东方玄宴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走出书房时,餐厅的饭菜已然上桌,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东方玄宴手中多了一个长方形的锦盒。 她笑着对迎上来的哥哥东方玄曜说: “哥,你看,嫂子送我的礼物。” 东方玄曜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大师制作的建盏,釉色是深邃的墨蓝,其上仿佛凝结着静谧的月色光华,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 “好漂亮!” 东方玄曜由衷赞叹。 “这正是家妹最喜欢的色彩和款式。嫂子太破费了。” 龙逸轩给夫人使了个眼色,龙夫人立刻心领神会,笑着主动解释: “我珍藏的一套建盏,一直舍不得用。今天是我第一次正式见小妹宴宴,心里喜欢得紧,就当是见面礼,小妹可不许推辞。” 宴席间气氛重新变得热络起来,大家推杯换盏,聊着时事经济,仿佛方才书房内那番密谈从未发生。 夜深了,酒足饭饱,男人们还在客厅喝着茶继续高谈阔论。 龙夫人温柔地拉起东方玄宴的手: “宴宴,陪嫂子去露台透透气?让他们男人聊他们的去。” 东方玄宴笑着点头。 龙夫人领着她穿过走廊,推开一扇厚重的玻璃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全封闭式露台,装修得极具格调,仿佛一个独立的空中花园。 柔和的灯光点缀在绿植之间,藤编的休闲桌椅舒适安逸。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露台中央那个极为庞大的生态鱼缸。 它足有三米长,通体用超白玻璃制成,水质清澈无比。 缸内灯光模拟着深海环境,幽蓝的光芒笼罩其中。 而就在这片幽蓝的水域中,八、九条体型流畅、肌肉线条分明的小型鲨鱼,正无声地、保持着某种冷酷的优雅,巡弋穿梭。 它们灰褐色的皮肤在水中泛着冷冽的光泽,鳃裂张合间,透露出远古掠食者的威严与静谧的力量感。 “宴宴,这露台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龙夫人的声音在潺潺的水流声中显得格外轻柔。 “你龙哥啊,工作起来常常不回家,孩子也在外地上学。我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最喜欢待在这里,看着它们。” 她目光投向缸中那些沉默的霸主,眼神有些迷离。 “看着它们,会让人觉得,心里再大的烦扰,也能慢慢沉静下来。它们活得多简单,目标明确,从不内耗。” 东方玄宴站在巨大的鱼缸前,幽蓝的水光映照在她沉静的眸子里,与缸中鲨鱼冰冷的目光仿佛有了瞬间的交汇。 窗外是燕北城的万家灯火,温暖人间;窗内,却仿佛圈禁着一小片深邃冷酷的海洋。 她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今晚获取的信息、龙哥的保证、嫂子的礼物、还有眼前这不同寻常的“宠物”……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在她心中勾勒出更为复杂深邃的图景。 睡美人湖的真相,似乎也如同这缸中之鲨,看似近在咫尺,实则仍隐藏在深不可测的幽暗之中。 高能预警!柳钊的画直接震撼龙局!睡美人湖案件的真相,是否就藏在这幅充满癔症与恐惧的画作背后?宴宴提供的线索能否打破僵局?而龙夫人深爱的鲨鱼缸,又暗示着这个家庭怎样的秘密?案情升级,真相扑朔迷离!求推荐票、求收藏支持,助力宴宴深入迷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画中密码·深海低语 第5章 瘫痪创伤·未竟杀机 燕北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精神科专家门诊外,候诊的队伍总是格外漫长。 东方玄宴今天坐诊,一上午的时间被精准地切割成无数个十分钟。 问诊、倾听、判断、开药、安抚……她像一台高速运转却始终保持恒温的精密仪器,处理着各式各样的心理症结。 直到中午十二点半,送走最后一位加号的病人,诊室才终于恢复寂静。 她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按压着微微发胀的太阳穴,高强度的心智劳作带来的疲惫感缓缓弥漫开来。 桌角那杯早已凉透的水,她终于得空喝了一口。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精神科的许主任推门进来,言简意赅: “玄宴,下午两点,神经内科有个会诊,点名需要你参加。患者叫吴羽” “好,我知道了主任。” 东方玄宴点头应下,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许多复杂的病例,往往缠绕着神经与精神的双重迷雾,需要多学科联手剥丝抽茧。 “吴羽,柳钊的妈妈不就叫吴羽吗?重名吗?” 神经内科与精神科同在脑科中心住院大楼。 下午两点,东方玄宴准时出现在神经内科的医生办公室。 与几位相熟的神经内科专家简短寒暄后,一行人便先去病房查看患者。 病床上,躺着一位名叫吴羽的四十来岁的女人,面容清秀,却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对周遭的探视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下半身盖在薄被下,显得异常平静,也异常沉重——医学检查排除了所有器质性病变,但她就是无法站立,双下肢如同失去了所有指令,瘫痪了。 主治医生低声向各位专家介绍着基本情况。 吴羽,燕北市博物馆文物修复员。 市博物馆位于旧城区与新城区交界处的新民路,半个月前她开车上班,转弯就到市博物馆了,她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就在路边吃早点。 猛然听到一阵汽车失控撕裂般的声音,随即她看到一辆黑色轿车随着人们的惊呼冲出新民路,就在她的眼前逃逸了。 过后她吃完早点开车要到单位,可她已经过不去了。 围拥着观看事故的人们把路堵死了,她打电话给同事才知道是是昨天吵吵着要跟她换车开的同事闺蜜被撞了,人当场没了。 第二天,她去上班惯例地想在早餐摊位前吃早点。 可就在她要停车的那一刻,她突然听到了汽车失控的嘶吼声,她无意识间一打方向盘就顶在了前停车位的汽车后尾上。 第三天她没有任何征兆地双腿瘫痪,再也站不起来了。 东方玄宴注视着眼前的吴羽,没错,就是柳钊的妈妈,这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吗? 查看完病人,专家们移步到17楼的小型会议室。 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长桌上,却驱不散围绕这个病例的凝重气氛。 神经内科主任主持了这次多学科会诊。 各位专家翻阅着厚厚的病历和检查报告,CT、MRI、肌电图……所有客观指标都在诉说同一个结果: 她的神经通路和肌肉本身,没有发现导致瘫痪的损伤。 “患者吴羽,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诊断,我们几个科室的初步意见是比较一致的。” 神经内科主任开了口,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但棘手的地方在于,患者本人以及家属,反复追问一个核心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我瘫痪?’”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无奈: “而无论我们从哪个角度解释PTSD的躯体化症状、解离性障碍,患者都表现出强烈的不认同甚至抗拒。治疗陷入了僵局。”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生理性的病因似乎被排除了,但心理性的病因无法被患者接受,这就成了无解的难题。 “东方医生,从精神心理的角度,您怎么看?” 主任将目光投向了始终安静聆听的东方玄宴。 所有专家的视线也随之集中过来。 东方玄宴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平静地迎向众人,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仿佛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同意各位老师的判断,吴羽的情况,的确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极端表现,属于转换障碍的范畴。” 她稍作停顿,似乎在组织最精准的语言,然后继续说道: “但是,我认为,她心理创伤的直接扳机点,或许并非仅仅是“闺蜜车祸致死”这个结果**件本身。” “根据病历里的事故调查报告,以及我刚才与管床护士简单确认的事发时细节…” 她娓娓道来,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到半月前那个恐怖瞬间—— “由于头天闺蜜和她换车开,所以出事的时候闺蜜开的是吴羽的车,而吴羽的迷你小汽车。车身短,被超速失控的汽车从后面顶上去,直接顶在了大树上,车头、车尾,这迷你小汽车就没有车尾,严格地讲是车身严重凹陷破损,把她的闺蜜卡在驾驶位,无法营救。最后还是119把车切割了才救出她闺蜜,但是,已经确认当场死亡。” 东方玄宴的声音沉了下去。 “这事发生后,她不敢开车了,可是家离单位又远,她不得不开车去,她怕了。她怕的不仅是那车祸,她怕的是那从她眼皮子底下逃逸的那辆黑色轿车和那嘶吼的声音及轿车风驰电掣般转弯时由于剧烈控制刹车产生的一连串火星。”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专家们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受到了那种猝不及防的残酷。 东方玄宴强调道。 “她在事后笔录和之前的心理评估中反复提及,她当时只听到了极其尖锐、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声音和火星。” 她看向各位专家。 “所以,真正在她听觉和视觉上留下深刻恐怖印记的,是那象征毁灭前奏的‘嘶鸣’和‘火星’。它们成了她潜意识里与‘死亡’直接挂钩的感官符号。” “闺蜜的死,带来的更多是后期的悲伤和失去感。而当时瞬间击穿她心理防线的,是那两种预示着极度危险、却无法躲避的声音和视觉信号。她的神经系统在那一刻受到了过度惊吓,产生了‘冻结’反应。” 东方玄宴沉默了片刻。 “因此,当她第三天驾车上班,她出现了闪回的典型特征。” 说到这里东方玄宴失神了,她的脑海里光速般地闪过: “这真的是普通的车祸吗?会不会是……” 也就两秒钟的停顿,东方玄宴旋即回过神来,做出了最终的推论。 “这种‘嘶鸣’直接触发了她心底那个与死亡链接的敏感神经,引发了极度的恐慌和失控感。 她下意识猛打方向盘发生追尾事故,是第一次躯体化反应;随后几天的‘瘫痪’,则是这种无法排解的恐惧和无力感更深层、更彻底的躯体转换——她的腿‘选择’了无法动弹,来逃避可能再次遭遇那种恐怖声音的场景,这是一种极端的心理自我保护机制。” 又是自我保护。 “所以,她对单纯的‘PTSD’解释不认同,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她的恐惧有一个更具体、更感官化的来源。我们需要处理的,正是她对那特定‘嘶鸣声’和‘火星’ 的条件反射般的恐惧链接。” 东方玄宴的发言结束了。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神经内科主任缓缓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和豁然开朗的神情: “精彩!东方医生,你这个分析非常精准,直击要害!这样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其他专家也纷纷表示认同,之前的疑团似乎一下子被拨开了。 会诊很快形成了新的治疗方案: 患者吴羽继续留在神经内科病房,保障基础医疗护理,但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由专人陪同,到精神科接受东方玄宴医生的针对性心理治疗,重点进行系统脱敏和认知行为治疗,重塑她对那些创伤性刺激的感知和反应。 会诊结束,专家们陆续离开。 东方玄宴走到窗边,楼下川流不息。吴羽苍白的面容与柳钊画中玻璃上那张扭曲的脸,在她脑中重叠。 假如那辆黑色轿车,目标本就是吴羽呢? 假如吴羽在那一刻,她真的看清了凶手的脸或车牌,这巨大的恐惧才让她潜意识选择‘瘫痪’来自保呢? 这不再是简单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目光骤凛,转身快步离开。她必须立刻去见柳钊——这个少年或许不仅目睹了一桩碎尸案,他的母亲,更可能是一桩蓄意谋杀的目标。 母子二人的创伤,源于同一张隐藏在暗处的罪恶之网。 这些念头无声地划过心底,带着一丝沉重的喟叹。 她收回目光,神情恢复平静。 作为医生,她能做的,就是尽力去修复那些被残酷现实撕裂的心灵。 而下一个挑战,正在精神科的治疗室里,等待着她。 精神科治疗室、吴羽、柳钊的妈妈。 妈妈!东方玄宴的眼里冒出来寒光…… 宴宴的专业分析太帅了!直击创伤核心,从“嘶鸣”与“火星”的感官符号入手,完美解释了转换障碍的成因。这才是顶尖精神医师的洞察力!大家觉得这个分析到位吗?新书期,求推荐票、求收藏支持,看宴宴如何用专业治愈一个个破碎的心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瘫痪创伤·未竟杀机 第6章 纯洁之花·染血之忆 回到精神科住院部,东方玄宴径直走进办公室,将神经内科会诊的记录简要归档放入抽屉。她没有片刻停歇,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和表情,将吴羽的故事暂时封存于心底,便起身走向那间专属于深度治疗的空间。 治疗室里,柳钊已经安静地等在那里了。与昨日惊惶失措、面色惨白的少年相比,他今天的脸色明显透出了几分红润,眼神里也有了光。一见到东方玄宴推门进来,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最信赖的依靠。 “东方医生!” 他的声音虽然仍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沙哑,却清晰了许多,语调也轻快了。 他有些急切地从宽大的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大把东西,献宝似的捧到东方玄宴面前。那是各式各样、五光十色包装的巧克力,挤满了他的掌心。 “我妈妈已经很多天没来看我了,护士长阿姨说妈妈太忙了,她今天来看我给我带的,她实在没有时间停留,就请护士长阿姨给我的。东方医生,你吃。” 他脸上带着纯粹的、想要分享的快乐,他哪里知道,他的妈妈就在同所医院神经内科病房里,他更不知道,这巧克力是东方医生给妈妈会诊结束后去医院超市给他买的。 东方玄宴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她微笑着从中挑选了一颗最小的金色锡纸包装的巧克力,温和地说: “谢谢柳钊。医生吃一颗就好,剩下的你自己留着慢慢吃。” 她仔细看着他的状态,由衷地鼓励道: “柳钊,今天看起来好快乐呀,说话的声音也真好听,比昨天有力量多了。” 柳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剩下的巧克力,包装纸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的目光投向房间一角立着的画板,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渴望。他走过去,拿起那盒已经被他用过几次的彩铅,紧紧攥在手里,然后看向东方玄宴,眼神像在询问。 “柳钊,你是想画画吗?” 东方玄宴柔声问。 柳钊用力地点点头,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那就画吧。” 东方玄宴走到他身边,语气充满了包容和鼓励。 “随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得到了许可,柳钊立刻转过身,面对洁白的画纸,神情变得专注而虔诚。他挑选着颜色,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落笔。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正在缓缓流淌的故事。 东方玄宴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她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那份全神贯注的认真,感受着治疗室里弥漫开来的、难得的平静氛围。 时间悄然流逝。当柳钊落下最后一笔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他转过身,脸上带着轻松而愉悦的笑容,将刚刚完成的画作双手递给了东方玄宴。 “画好了,东方医生。” 东方玄宴接过来,目光落在画面上,心中微微一动。 这幅画与之前那幅笼罩着巨眼、血花和扭曲面孔的恐怖景象截然不同。画面异常阳光、清爽,充满了生机。 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大朵大朵洁白柔软的云朵。阳光洒满画面。下方,是一片清澈的湖水,湖面上满满当当地漂浮着一种洁白的花。花瓣半透明,形态优雅,随着水波轻轻荡漾,仿佛一片落入凡间的星辰。它们被刻画得如此细致,甚至能感受到花瓣的柔嫩。 在画面的右上角,湖畔的一条小路上,走着两个身影。都是男孩子,沐浴在阳光下,背影显得轻松而愉快。一个明显是少年模样,身材瘦小一些;另一个则更高大,是年轻人的体态。 整幅画透着一股宁静美好的气息,仿佛是从噩梦深处打捞上来的一段珍贵的光明记忆。 “真美。” 东方玄宴由衷地赞叹道,她指着画上那些洁白的花。 “柳钊,这是不是海菜花?你今年去过宁蒗的吗? 她记得资料里提过,柳钊的父亲曾带他出去旅行散心。 “是的!” 柳钊的眼睛更亮了,语速也快了些。 “就是六月份的时候。我那时候……不太舒服,总是没精神。妈妈要出差,就让爸爸来照顾我。爸爸看我状态不好,就索性帮我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带我去的就是宁蒗。那里的水特别清,这种花特别漂亮!” 他兴奋地介绍着。 “它还有一个特别好玩的名字,叫‘水性杨花’!” 他说出这个名字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既贴切又有趣。 东方玄宴的目光再次落回画中的两个背影上,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个矮一些的少年背影: “柳钊,这两个阳光男孩里面,有你吗?” “有!” 柳钊肯定地回答,用手指着自己画的那个少年。 “就是这个,又瘦又矮的这个。” 东方玄宴的指尖缓缓移向旁边那个高一些的年轻男子背影,语气随意而自然地问: “那这个呢?这个大哥哥是谁?看起来是个很友善的朋友。” 柳钊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但语气依然带着好感: “他……他是大哥哥。是住在爸爸别墅那边的……一个特别帅气,特别懂我的大哥哥。他对我很好,会带我玩,还会给我讲很多有趣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描述这位“大哥哥”的时候,东方玄宴敏锐地注意到,柳钊的身体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 他的肩膀微微绷紧,原本放松的手指渐渐蜷缩起来,呼吸的频率也发生了不易察觉的改变。那种熟悉的、仿佛被无形之物扼住喉咙的僵硬感,又开始悄然回归。 他的眼神开始失焦,瞳孔微微放大,仿佛正透过眼前的画布,看到了另一重景象。 在他此刻的视觉皮层里,画面上那些洁白无瑕、沐浴在阳光下的海菜花,正被一种从湖底最深处弥漫上来的、粘稠的猩红色所浸染。 那红色如同有生命的血液,迅速吞噬着纯白,将美好的记忆场景拖入一片血色的恐怖之中。 东方玄宴内在感受着:纯洁的海菜花被猩红吞噬——正如柳钊心中那个美好的‘大哥哥’和‘父亲’的形象,正被血腥的真相彻底玷污。” 此刻,柳钊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 “柳钊,” 东方玄宴立刻放下画,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来,跟着东方医生,深呼吸。吸气……慢慢地……呼气……” 她同时伸出双手,用自己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柳钊那双瞬间变得冰冷甚至在微微颤抖的手,试图通过物理接触将他从逐渐失控的幻觉中拉回现实。 但创伤的闸门一旦开启,并非总能轻易合上。 在柳钊剧烈震颤的脑海里,一段被极度恐惧封印的记忆碎片,正伴随着海菜花的染红而轰然炸开…… 他想起来了!那次从宁蒗回来后不久,他又一次因为学习压力和情绪问题与妈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愤怒和委屈之下,他冲动地离家出走,拦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直接报了父亲所在的高尔夫别墅区。 他想着去找爸爸,或许也想去找那个对他很好的大哥哥诉诉苦。 当他熟门熟路地走近父亲那栋有着巨大玻璃幕墙的别墅时,夕阳正好照射在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也正是在那片炫目的光晕中,他看到了! 他清晰地看到,那张他熟悉的、帅气的、总是带着笑容的大哥哥的脸,此刻正以一种极度痛苦和惊恐的表情,紧紧地挤压在冰冷的玻璃上! 五官因为巨大的压力而扭曲变形,眼睛暴突,嘴巴张成一个绝望的“O”形,仿佛正在发出无声的尖叫,充满了非人的恐怖感。 大哥哥似乎也看到了他,那双暴突的眼睛里瞬间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恐、哀求、还有一丝……警告? 而就在大哥哥身体缓缓倒下的瞬间,透过变得清晰的玻璃,柳钊看到了大哥哥身后的景象—— 他的爸爸,站在那里。 爸爸在干嘛? 爸爸的表情……爸爸手里的……东西…… “啊——!” 柳钊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被极度恐惧掐断的抽气声,整个人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后软倒,幸而被东方玄宴及时扶住。 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而浅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致命的窒息,再一次彻底陷入了失语和创伤性休克的状态。 那段被潜意识强行掩埋的、关于父亲的可怖画面,如同最锋利的玻璃碎片,在他刚刚有所愈合的心神上,再次划开了鲜血淋漓的伤口。 看着他瞬间崩溃的模样,她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凝重。 “大哥哥……爸爸……玻璃上的脸……” 东方玄宴抱紧少年,就像抱紧即将碎裂的证据。 门外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她却听见某种利齿正在慢慢合拢。 高能预警!!!最后的反转大家都看到了吗?!细思极恐!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但真相远比想象的更残酷。柳钊该如何承受?宴宴又将如何应对?求推荐票、求收藏,解锁下章更震撼的内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纯洁之花·染血之忆 第7章 清醒之眼·罪恶之核 随着东方玄宴沉稳的陪伴和专业的引导,柳钊体内那场突如其来的恐惧风暴渐渐平息。 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均匀,失焦的瞳孔重新找到了落点,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像是大病初愈,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抽空般的虚脱。 “东方医生,” 他声音微弱,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奇异的执着,仿佛急于证明自己已经从刚才的崩溃中恢复。 “我……我还可以再画一张吗?就一张。” 他抬起脸,眼神里带着恳求,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仿佛想用新的、美好的画面去奋力覆盖掉脑海中那些狰狞可怖的影像,也向医生证明自己的“好转”。 东方玄宴看着他,心中柔软处被轻轻触动,但医生的理智和专业判断占据了上风。 她温和却坚定地摇摇头,语气如同安抚一个渴望糖果却需忌口的孩子: “柳钊,你今天做得非常棒,非常勇敢,已经直面了很艰难的东西。但正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情绪波动太大,精神消耗也到了极限。我们需要停下来,让大脑和身体好好休息。过一天,等你好一些,积蓄了更多的力量,我再陪你画,好吗?我们说好的,要慢慢来。” 她巧妙地运用了共情和肯定,先认可他的努力,再给出限制。 同时,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语气转为日常的、不容置疑的叮嘱: “时间差不多了,该回病房服药了。记得要乖乖听话服药,这样才能好得更快,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做你想做的事,比如画画。” 柳钊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他此刻确实感到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那种精疲力尽的感觉是真实而强烈的。 护士轻轻推门进来,温柔地扶住柳钊的胳膊: “柳钊,我们回房间吧。” 柳钊顺从地站起身,跟着护士向外走去。 治疗室的门轻轻合拢,将外界的声响彻底隔绝。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那幅阳光下的海菜花画作,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恐惧感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这里的寂静,是一种被强行按压下去的、饱含能量的寂静,仿佛柳钊残留的惊恐仍贴在墙壁上,细微地振动着。 东方玄宴没有立刻离开。她独自站在寂静的治疗室里,目光落在柳钊最后画的那幅“美好”的画作上,眉头微蹙。 刚才柳钊描述“大哥哥”时的细微身体变化的像冰冷的针一样刺入她的职业直觉。 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创伤后应激,其背后牵连的,可能是一个极其黑暗、危险的真相,而柳钊,很可能不仅是目击者,其自身也处于某种无形的风险之中。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迅速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一个储存在紧急联系人之列的号码。 “龙哥,是我,宴宴。”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她开门见山,语气是工作状态下特有的简洁冷静,没有任何寒暄。 “患者可能存在着高度危险性。我认为他目前的环境可能需要升级安保。” 龙逸轩在电话那头显然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和紧急性,没有任何多问,只沉声回了一句: “明白了。地址和人员信息再发我一遍。放心,我来安排,绝对可靠。” “谢谢龙哥。” 东方玄宴挂断电话,迅速将柳钊的姓名、病房号等信息通过加密短信再次发送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间的凝重并未散去。 晚饭时间过后,住院部的走廊渐渐安静下来。 柳钊所在的普通双人病房悄然进行了调整。 他被换到了同一楼层尽头的单间,那里更安静、便于观察的单人病房。 变化发生在病房之外。 走廊灯光柔和,长椅上多了两位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穿着休闲的夹克和运动裤,一人低头刷着手机短视频,另一人则戴着耳机似乎在看球赛直播。 下班时间到了。华灯初上,燕北市笼罩在一片璀璨的夜色之中。 东方玄宴换下白大褂,穿上自己的外套,一种深深的疲惫感才真正席卷而来。 她揉了揉眉心,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来电显示,是哥哥东方玄曜。 她接起电话,对面传来哥哥一如既往沉稳而令人心安的声音: “下班了?我在老地方等你。”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医院侧门那条不允许临时停车的、相对僻静的小路。 “嗯,马上出来。” 东方玄宴应道。她心里清楚,这通电话,大概率是龙哥已经将情况同步给了哥哥。 哥哥的出现,并非偶然的兄妹情深,那是龙哥和她之间无需言明的默契与操作流程。 他们用最私人、最可靠的方式,确保她这位掌握着关键线索的医生和潜在重要证人的绝对安全。 坐进哥哥那辆黑色的路虎揽胜,她靠在宽大舒适的副驾驶座椅上,眼皮渐渐沉重,几乎下一秒就能陷入沉睡。 “累了就睡会儿,到了哥把抱楼上去。” 东方玄曜侧头看了她一眼,将音乐声又调低了一些,声音放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呵护。 东方玄宴闭着眼,嘴角却弯起一个浅浅的、带着浓重睡意的弧度,含糊地调侃: “噗……哥,你当我还是那个玩累了就在你车上睡着、需要你抱上楼的小女孩呢?小心闪了你的老腰。”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燕北市的夜色中,窗外的流光溢彩化为一道道模糊的光带。 东方玄宴终究没能抵挡住身心俱疲后的强烈困意,头微微歪向车窗一侧,沉沉睡去。 她甚至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连梦境都来不及造访。 然而,当车子稳稳地停在香格里拉酒店地下专属车位,东方玄曜轻轻叫醒她时,她睁开眼,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八楼的【玄宴居】。 她径直走向了位于酒店一层的行政酒廊。 这个时间点,酒廊里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多是入住酒店的商务客或进行小型会谈的人们。 环境优雅静谧,柔和的灯光打在深色木质吧台和皮革沙发上,低回的爵士乐如同背景音般流淌,既不显得死寂,也不会打扰思考。 她走到吧台前,对那位相熟的调酒师小七打了个招呼。 “小七,给我来一杯教父,基酒用苏格兰威士忌,要冰球。”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点单却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同于平日医院里的、冷冽而决断的气质。 调酒师小七是个机灵又颇有眼力见的年轻人,和东方玄宴很熟络,知道她是老板的妹妹,也隐约知道这位美女医生非同一般。 他一边利落地取出古典杯和冰球模具,一边笑着调侃道: “宴姐,您这又是要开启‘女扮男装’的思考模式了呀?这教父一杯下去,思路是不是就得跟阿尔·帕西诺一样又冷又硬了?要不要再来支雪茄配配?更带感,保证灵感唰唰的。” 他本是随口一句活跃气氛的玩笑,深知这位宴姐平时几乎不碰雪茄。 没想到东方玄宴目光看着杯中缓缓注入的琥珀色液体,看着那巨大的冰球在酒液中缓缓旋转,折射出令人迷醉的光芒,竟真的淡淡应了一声: “要。” 小七手上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差点手滑,着实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笑容更专业了些: “好嘞!您稍等,我给您拿咱们这儿最好的。” 他正准备去身后的恒温雪茄柜取货,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七,再加一杯,两杯教父。雪茄拿我的存货,帕特加斯D系列4号。” 是东方玄曜。他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无声地坐在了妹妹旁边的高脚凳上,仿佛她的守护神。 小七一怔,赶紧点头,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再多话,专心制作两杯教父。 醇厚的苏格兰威士忌带着淡淡的烟熏味,与杏仁甜酒的馥郁芬芳完美融合,包裹着巨大的球形冰塊,散发出成熟、强烈而复杂的男子气概。 东方玄曜则亲自起身,走到雪茄柜前,输入密码,取出了自己存在这里的木质雪茄盒。 他熟练地用雪茄剪处理好粗壮油亮的雪茄,用长支无硫火柴缓缓地、均匀地烘烤着茄衣,直到香气被充分激发。 东方玄曜则真正地吸了一口,然后优雅地吐出淡淡烟雾。 他眯着眼,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看着身边眉头微蹙、心事重重、与平日里那个冷静医生截然不同的妹妹。 他没有急于发问,只是静静地陪着。 而此刻的东方玄宴面前摆放着那杯象征坚韧、权力与冷酷抉择的“教父”。 而她在优雅地小口吃着酒廊招牌的、酥皮掉渣的拿破仑酥,但她高速运转的大脑却与这份表面的优雅毫不相干。 她的脑海里,如同精密的多屏显示器,正在同时播放、暂停、放大、对比分析着数段“影像”: 柳钊那幅阳光灿烂、开满水性杨花的泸沽湖美景;那幅笼罩在空洞巨眼之下、血色海菜花托着倒悬尸体的地狱图景。 他在催眠中崩溃时断续吐露的“爸爸”、“大哥哥”、“玻璃”、“挤扁了”的碎片化词语。 哥哥提到的睡美人湖里钓上来的、装着碎尸的黑色塑料袋。 那个被挤压在冰冷玻璃上扭曲变形的年轻脸庞。 少年记忆碎片中,父亲站在倒下的身影之后、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定格画面…… “帅气的大哥哥”……“父亲”……“高尔夫别墅”……“纯洁的海菜花”……“刺目的血红”……“巨大的玻璃”……“沉重的袋子”…… 这些词语和影像在她脑中疯狂碰撞、撕裂、又试图重组,逻辑链条在痛苦地呻吟着,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却可能极其骇人、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她不是在享受美酒,她是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专注逼迫自己。 逼迫着穿透亲情与罪恶交织的重重迷雾,去直视、去确认那个连她自己都不敢说出的假设。 东方玄曜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在他吞烟吐雾间用自己的存在为她隔离开外界的所有纷扰,筑起一道无声而坚实的屏障。他深邃的目光中带着了然与支持。 他知道,他的妹妹,这位总是冲向最黑暗处的医生,正在潜入那片最深、最暗、最危险的“睡美人湖”底,去打捞一个可能让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真相。 而他,会确保她在浮出水面时,是安全的。 一杯教父,一支雪茄。宴宴卸下医生的白袍,以最冷硬的方式,逼迫自己直面最残酷的谜题。所有的线索都已就位,所有的矛盾都指向那个最不愿相信的答案。真相就在湖底,她即将潜入。求推荐票、求收藏,支持她完成这次艰难的打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清醒之眼·罪恶之核 第8章 无声之痛·处方之言 燕北市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专家门诊307诊室。 上午八点整,日光灯冷白的光线均匀洒落,将房间内的一切都照得清晰而缺乏温度。 东方玄宴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两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年轻身影,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气场。 一个男生,站得笔挺,眼神里是按捺不住的新鲜与跃试,像一株渴望着快速汲取养分蓬勃生长的植物。 另一个女生,微微靠在桌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着,嘴角向下撇出一个细微的、代表抗拒的弧度,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低气压的罩子笼着。 “东方老师好!” 男生的问候抢先一步,嗓音清亮,甚至带着点过于热情的尾音,在这间常年弥漫着压抑与冷静气息的诊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东方玄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半秒,心下无声一哂: 声音太脆,情绪太浮,像没经过沉淀的浅水,哗哗作响。 这心性,未必适合精神科这片需要极致耐心和深度的泥沼。 “东方老师好。” 女生的声音紧随其后,音调不高,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的怯意,但底层却隐隐透出一股磨牙般的烦躁,像是被迫困于不喜之地的幼兽。 东方玄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放下包,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黄灿,对吧?” 她看向那个男生。 “你坐在我对面。” 她指了指诊室里患者座位旁边的那个观察椅。 “不许多话,要多看,多听,多想。我需要你保持安静。” 这是最直接的敲打,也是最快的观察方式。能静下来,才可能看得进去。 黄灿忙不迭地点头,脸上兴奋不减,似乎将这视为了一种特殊的重视,快步走到指定位置坐下,腰板挺得更直了。 东方玄宴这才将目光转向那个几乎要将“不情愿”刻在脑门上的女生。 “安逸。” 她叫出她的名字,看到女生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膀,像是准备迎接一场训斥。 “你坐到我身边来。” 东方玄宴指了指自己电脑侧方的位置。 “今天的门诊,你负责核对信息,打印处方。” 她顿了顿,看着安逸骤然抬起的、带着一丝愕然和不解的眼睛,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褒贬,只是一种冷静的陈述: “档案显示,你《精神病理学》和《心身医学》的成绩是年级前三。一个对精神科厌弃到这种程度的人,还能考出这样的高分,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孩子。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喜欢,是你的能力。现在,把你的能力用在这张椅子上。” 安逸愣住了,脸上的烦躁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种被精准戳破又似乎被另类认可的复杂情绪闪过眼底。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走到东方玄宴指定的位置坐下,打开了电脑的挂号系统界面,动作略显僵硬,却异常精准。 门诊时间到。叫号系统开始工作。上午的专家门诊,节奏紧凑如精密仪器的齿轮咬合。 第一位患者是一位由女儿陪同而来的老太太,主诉失眠、心悸,反复念叨着死去多年的老伴要来接她。 东方玄宴问诊的语气温和却带有明确的引导性,黄灿在对面听得两眼放光,几次似乎想插话提问,都被东方玄宴一个淡淡的眼风扫过去堵了回去。 安逸则面无表情地敲打着键盘,记录着要点,偶尔在东方玄宴的指示下开具检查单或药方,效率极高,但指尖落在键盘上的力度略显沉重。 第二位是个年轻的职场男性,焦虑障碍,语速快得像上了发条,反复诉说工作的压力和无法放松的痛苦。 东方玄宴冷静地拆解着他话语里的非理性信念,黄灿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辩论。 安逸打印处方时,目光在那句“帕罗西汀片,一日一次,一次一片”上停留了半秒,极轻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第三位患者是一位面色蜡黄、眼神躲闪的中年男人,由妻子搀扶着坐下。 主诉是持续性的腹痛、腹泻,多次在消化内科就诊,肠镜胃镜做了无数遍,均显示“未见明显异常”。 消化内科最终将他转诊到了这里。 妻子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丈夫的病痛和家庭的困扰,语气中充满了焦虑和不耐烦。 男人则一直低着头,双手紧紧捂着小腹,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黄灿皱起了眉,显然在努力理解躯体症状为何要来到精神科。 安逸也抬起了头,看着这个典型的“疑难杂症”。 东方玄宴耐心听完家属的叙述,没有看那些厚厚的消化科检查报告,而是将目光温和却坚定地投向一直沉默的男人。 “王先生,” 她叫他的名字。 “除了肚子痛,最近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让您觉得特别难?或者,有没有什么一直想做的事,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能做成?” 男人身体微微一颤,捂着小腹的手更紧了,头垂得更低。 妻子抢白道: “医生,他就是肠胃不好!能有什么别的事?他就是……” “请您让王先生自己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东方玄宴温和地打断她,语气却不容置疑。 妻子噎住了,讪讪地闭上嘴。 诊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极慢、极艰难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嘴唇哆嗦着,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 “我…我爹…在老家…瘫了三年了…我…我想回去…看看他…” 话音未落,两行浑浊的眼泪就从他眼中滚落下来。 “可是…她不让…说路远…花钱…耽误干活…说我哥我姐会照顾…” “我怎么不让你回去了?那不是因为……” 妻子立刻尖声反驳,却被东方玄宴一个手势制止。 东方玄宴的目光依然看着男人,声音放缓了些: “所以,您是想回去尽孝,但心里很矛盾,也很无力,觉得很难过,很愧疚,是吗?” 男人用力点头,眼泪掉得更凶,捂着小腹的手却不知不觉松开了一些。 “您看,” 东方玄宴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您的肚子,也许是在替您说话,替您表达那份说不出口、也无法解决的难过和愧疚。它用这种方式,在帮您‘生病’,这样您或许就能有一个理由休息,或者…有一个理由回家?” 男人彻底愣住,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东方玄宴。 一旁的黄灿,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魔法。 而安逸,一直敲击键盘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她怔怔地看着那个流泪的男人,又看向冷静剖析着这一切的东方玄宴。 她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超越厌烦和机械工作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触动和重新审视的复杂情绪。 东方玄宴没有留意两个学生的内心震动,她继续对患者进行着轻柔而深入的问询。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长期的孝心压抑、夫妻关系紧张、经济压力、自我价值感低下……所有的情绪压力,最终都通过肠胃这个最脆弱的器官,喋喋不休地诉说了出来。 这不是装病,这是身体在代替心灵承受痛苦。 开具了适量的抗焦虑药物并安排了后续的心理治疗后,送走这对心情复杂的夫妇,上午的门诊也接近尾声。 送走最后一位病人,诊室恢复寂静。黄灿迫不及待地想发表感想,被东方玄宴抬手制止: “感想留到教学查房。现在,整理用物,下班。” 黄灿只好把一肚子话憋回去,开始帮忙收拾。 东方玄宴侧过头,看向正在关闭电脑的安逸。 “现在,” 她淡淡地问,声音在空旷的诊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觉得我们是推销糖衣片的吗?” 安逸关闭电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抬头。 沉默了几秒后,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刚才为那位王先生打印出的、还微微发热的处方笺副本。 然后,她极轻、却极其清晰地,摇了摇头。 窗外,上午的阳光正烈,穿过百叶窗,在冷白色的诊室里投下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门诊结束,但心灵的探寻,永不止息。 “东方老师,我……” “安逸,今天下午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有什么话,下午下班说。” 东方玄宴说着就往食堂走。 “东方老师,我呢?” 黄灿委屈地感觉自己被忽视了。 “走啊,餐厅答疑。” 谁不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哪?如果有缘,东方玄宴很愿意把他们带出来。 这是心理治疗师病态的圣人情怀吗?菩萨的悲悯吗? 用东方玄宴的话说: 老师不就是授业、传道、解惑吗?跟那些病态的救世情结有什么关系? 她只知道职责所在! 到了食堂,菜都少了。大部分人都吃完了。东方玄宴默默地打着饭菜。 黄灿在观察东方玄宴在这个情况下是什么情绪,他彻底失望了。 东方玄宴在食堂里,脑海中最挂念的,却仍是那个住在特殊病房里的少年。 下午安逸的到来,和柳钊下一步的治疗,都将是她面临的全新挑战。 半日门诊,窥见人间百态。身体的诉苦,往往是心灵的呼救。东方玄宴用一例典型的转诊病例,完成了对实习生的第一次无声教学。厌弃或许源于误解,而理解,始于看见。求推荐票、求收藏,继续深入这片交织着痛苦与救赎的领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无声之痛·处方之言 第9章 取舍之智·生死之局 员工食堂的喧嚣像一层厚厚的暖绒,包裹着午间的疲惫与松弛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菜肴混合的、略显油腻的香气。 东方玄宴端着她的餐盘,在一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 盘子里的内容很简单:一小撮清炒芦笋,几块炖得软烂的番茄牛腩,半勺玉米青豆,还有一小块蒸南瓜。分量都很少,像是从盛宴的尾声里精心拣选出的、最后一点合心意的精华。 她吃得极其专注,仿佛眼前的食物是某种需要用心品味的艺术品,而不是食堂大锅菜的残余。 黄灿和安逸端着他们的餐盘走过来,脸上都有些掩饰不住的沮丧和挑剔。 他们的盘子里堆砌得满满当当,像是要把所有仅存的菜色都尝一遍,以弥补来晚的损失,但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东方老师,我们可以坐这里吗?” 安逸轻声问。 东方玄宴微微颔首,目光并未离开自己的食物,正用勺子将最后一点南瓜与米饭混合。 两人坐下,黄灿看着东方玄宴那堪称“精致”的餐盘,又对比了一下自己面前这盘“大杂烩”,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未能尽兴的抱怨: “东方老师,我可以问第一个问题吗?” “可以。” 东方玄宴头都不抬,继续慢条斯理地享受着她最后的食物,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馐。 “老师,我们来晚了,三十几道菜就剩十几道了,还都不满,都半盘了,我都感觉没什么可吃的了,您怎么还可以这么认真……像是在选择?” 黄灿迫不及待地说出了他的疑问,他甚至觉得老师这有点过于讲究和矫情了。 东方玄宴咽下食物,拿起手边的酸奶喝了一口,才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 “因人而异吧。” 她开口,声音像清晨的溪水,冷静而清晰。 “第一,我不喜欢排队。第二,30多道菜里,我喜欢吃的不过八、九种,真正能盛到我餐盘里的,超不过五种。第三,我就是第一个来,35道菜里有26道都不是我的菜,那跟我有关系吗?” 黄灿愣住了,张着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预演的是老师会分享某种“苦中作乐”的生活哲学,没想到是这般极致冷静甚至带着点冷酷的"取舍观"。 东方玄宴看着他呆愣的样子,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有些许看透的了然: “黄灿呀,” 她语气放缓了些,像是在教导一个孩子。 “假如,我喜欢的菜都没有了,那就退而求其次。只要能吃了不饿,又不至于让我恶心的,就先吃了,维系生命的基本能力。纠结于''没什么可吃'',并不会让可选择的变多,只会坏了自己的胃口和心情。” 她顿了顿,补充道: “注意力放在''还有什么是我能接受的'',而不是''我错过了什么'',你会轻松很多。这不只是吃饭。” 安逸在一旁听着,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她看着自己盘子里为了"划算"而打的、并不那么爱吃的菜,忽然失笑,语气轻松地说: “学会了。其实……我也不喜欢排队,我宅。” 她像是找到了某种共鸣,一种新的视角在她心中萌芽。 黄灿挠挠头,似乎懂了,又似乎没完全懂,但那份焦躁和抱怨确实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下午,按照实习安排,是跟随带教老师参与病房的团体治疗活动。 阳光透过活动室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病患们在护士的引导下进行着一些简单的手工或卡片游戏,气氛舒缓。 东方玄宴穿梭其中,不时蹲下身与某位患者低声交谈几句,或是对他们的作品给予一个肯定的眼神。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稳定的力量,让周遭的空气都显得沉静了几分。 黄灿和安逸模仿着她的样子,试图融入,但显然还不得要领。 就在这时,护士长脚步匆匆却极力控制着节奏地走过来,她面色凝重,俯身在东方玄宴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东方玄宴脸上的温和瞬间冻结,像是被冰层覆盖。她没有丝毫迟疑,将手中正在查看的彩色卡片递给身旁的护士,动作稳得不见一丝波澜,只低声交代: “继续。” 随即,她转身,步伐稳定却异常迅速地走出了活动室。 门在她身后合上的一刹那,那份刻意维持的稳定消失了。 她一把拉住护士长的胳膊,两人几乎是小跑着冲向走廊最里侧的那间单人病房——柳钊的病房。 越靠近,空气越是凝滞。病房门敞开着,里面传来压抑的骚动和低沉的呵斥声。 当东方玄宴赶到门口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两名身着便衣、身形矫健的男子,正将一副冰冷的手铐铐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腕上。 那男人面色灰败,眼神里交织着疯狂的绝望和一种彻底崩塌后的死寂,他挣扎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却被便衣毫不留情地制住,强行带离。 那个男人,是柳钊的父亲。 病房内一片狼藉,椅子翻倒,监测仪器的线缆凌乱地垂落。而病床上,是空的。 “柳钊呢?” 东方玄宴的声音冷到了。 “快不行了……发现时已出现窒息性昏迷……立刻送手术室抢救了!” 护士长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他父亲……他来探视,不知怎么,柳钊好像说了什么……他突然就扑上去,用双手……死死掐住了自己儿子的脖子……我们听到动静冲进来,差点……差点就没拦住……” 东方玄宴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护士和护工。 “你们当时在干什么?” 东方玄宴语气并不高昂,却让在场所有人心里一凛。 “和他爸爸一起来的,还有谁?” “还……还有一个女人。” 护士长努力回忆着: “戴着帽子和口罩,遮得很严实,没看清样子,她虽然没说话,但感觉……很冷静,不像一般病人家属那么慌张。她也已经被公安局带走去问话了。” 如果便衣再晚到一步,如果护士的巡视晚了一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精神科主任医师,东方玄宴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她知道此刻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职业操守。她迅速对护士长说: “保护现场,配合警方取证。所有相关人员,准备接受问询。” 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种高度紧张且压抑的氛围中流逝。消息不断从手术室传来。 柳钊,15岁,因外力致喉结软组织严重挫伤,颈椎损伤严重。 经过数小时的紧急手术,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情况极其危重,已被转入外科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治疗。 肖瓒负责办理着科室间的移交手续,脸色也不好看。 东方玄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她眼中的沉郁。 她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在她加密的诊疗记录和观察笔记里,详尽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一切: 柳钊近期的情绪变化、碎片化记忆的复苏、其父今日探视时的异常、那个神秘的女人……所有细节,都被她冷静地编码录入。 “宴宴,” 办公室门被推开,是肖瓒办完了手续回来,脸上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明天你休息吧?我看你脸色不好。” 东方玄宴没有回头,只是迅速保存文档,关闭电脑,然后将笔记本电脑锁进墙角的保险柜。一系列动作流畅而冷静。 她站起身,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仔细挂好。 然后从衣帽架上取下一件墨蓝色、绣着精致孔雀羽图案的羊绒斗篷,系在颈间,又披上一条宽大的粗毛线披肩,将自己包裹起来。 仿佛要隔绝外界的一切寒意。 她这才转过身,正言正色地看着肖瓒,语气平稳得不带一丝个人情绪: “我前天申请了年假,十二天,领导已批,从后天开始。明天我不休息,不合规矩,况且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她先明确了界限,然后才谈到柳钊。 “关于柳钊,他遭遇这场意外,跟他父亲的行为有直接关系。后续,医院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他受伤很严重,需要在外科住院部很久,当然,我坚信外科林主任他们的高超医术,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他恢复健康。” 她拿起自己的包,走向门口,在经过肖瓒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留下最后一句清晰无比的话: “你既然已经完成和外科主任的交接了,我们对柳钊治疗的部分就暂告一个段落吧。等他恢复健康后,如果届时还需要我们精神科医生继续介入治疗,我们再重新开始。” 话音落下,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合上,东方玄宴漠然地离开了。 肖瓒还是拉开房门走了出来,望着东方玄策远去的背影,他不禁叹了口气。 东方玄策历来这样高冷的态度,他早已习惯,但是,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他十年前给自己种下的恶果,能怎么办呢? 每次东方玄宴在科内交流治疗技术,总是会在移情的方面击打男医生: “男同事们,我又要重申了,一定要管住你们的下半身,不要患者一移情就把持不住了,当下‘鬼上身’。” 每每这个哄堂大笑时候他都尴尬到极致。 东方玄宴走出门诊楼都会习惯的深吸一口气。 她终于上了哥哥的车,驶向夜色深处。 十二天的年假足够她潜入湖底,将位置的秘密拖上岸。 食堂残羹亦可精心取舍,而人性深渊前的抉择,却毫无退路。柳钊用喉咙诉说的真相,险些成为绝唱。父亲的双手掐断的不仅是儿子的呼吸,更是一个家庭最后的假象。东方玄宴的冷静,是职业铠甲,亦是刺破迷雾的利刃。年假伊始,风暴却刚至。求推荐票、求收藏,看她如何抽身局外,又如何入局更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取舍之智·生死之局 第10章 茶席暖光·湖底暗礁 东方玄宴坐在副驾,扣上安全带的下一秒,就无意识地伸手攥住了哥哥西装的一角,纤细的手指将昂贵的面料捏出一片褶皱。 东方玄曜侧头看看妹妹,又低头看看这个她从小做到大、极度缺乏安全感时才会流露的小动作,心里那根弦悄然绷紧。 他太了解这个比他小七岁的妹妹,她那副冷峻理智的躯壳下,藏着比谁都重的情感和伤痕。 父母的决裂像一场核爆,摧毁了她对“家”的全部信仰,只剩下自己这个哥哥,是她与世界之间最后一道可靠的缓冲带。 他从不点破她这些小心思、小动作,因为唯有此刻,她才不像那个洞察人心、无坚不摧的精神医师,而只是一个会害怕、需要依靠的普通女孩。 “宴宴,” 他声音放得极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明天是你的生日,你要怎么安排?” 东方玄宴眼皮都没抬,声音闷闷的: “哥,我不过生日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不过就不过。” 东方玄曜从善如流。 “那咱们回家?” “回哪个家?” 东方玄宴像被烫着一样,肉眼可见地在座位上弹了一下,猛地转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惶。 东方玄曜心头一刺,面上却只扯出一个凄然的苦笑: “回酒店呀。那里是哥哥的家,也是你的家。不然还能是哪儿?” 自从父母那场撕扯得无比难看的离异后,妹妹就再也没回过那个曾经的家。 母亲为了报复父亲,歇斯底里地搜罗编织了近百条“罪状”,一连串的告发信,最终将那位曾身处高位的父亲拉下马,一家子被迫离开住了多年的军区大院。 妹妹就此与母亲决裂,她的话冰冷彻骨: “只要她爽了就行了,她考虑过谁?考虑过我吗?” 而父亲……妹妹也同样不再见了。 她的理由同样直接到残忍: “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那百条罪名我懒得核实,我就见不得第一条:跟三个女人有染,还有图有‘真相’。他妈的,我连自己是女性身份都嫌丢人!” 东方玄曜无声地叹了口气,肌肉记忆已经熟练地将车驶入香格里拉大酒店地下停车场。 他停稳车,侧头看去,妹妹不知何时已歪着头沉沉睡去,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紧绷。 他没舍得立刻叫醒她,轻轻下车,靠在车门边点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的心事。父母的婚姻是一场浩劫,让他自己也对“婚姻”二字怕极了。 一个女人翻起脸来,竟真能狠心将曾经深爱过的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他能去见母亲,只尽孝心,无话可谈;他也能去见父亲,尽力为他维系着最后的体面,或许,只因同是男人,更能体会那份身败名裂后的苍凉。 “哥,到了呀。”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被推开,妹妹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嗓音问道。 “嗯。” 东方玄曜应了一声,迅速将烟蒂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摁熄,绕过去为她拉开车门。 东方玄宴已自行迈下车,活动了一下微僵的脖颈。 “哥,后天你有事吗?” 她忽然问。 “怎么?” “我后天开始休假,十二天。” 她顿了顿,语气看似随意。 “想去你的高尔夫别墅住几天。” “好!” 东方玄曜立刻答应。 “我约上哥几个都过去,热闹点。不过我只能待三天,三天后得去昆州开会。” “三天够了。” 东方玄宴接得很快。 “然后我跟你去昆州。” 东方玄曜头一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脸上瞬间堆满了戏谑的笑容: “宴宴,你这是……要改姓‘西方’了吗?这么黏人?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妹妹一记毫不留情的白眼,以及径直走向电梯的背影。 回到八层的【玄宴居】,东方玄宴第一件事便是踢掉折磨脚踝的高跟鞋,换上软底的绣花鞋踩在地板上,仿佛这样才能触碰到真实的自己。 她迅速换上一身银灰色、印着暗纹的香云纱夹丝棉家居服,卸掉脸上精致的妆容,露出底下略显苍白却清透的皮肤和几颗俏皮的小雀斑。 她素着一张脸,坐到客厅中央的茶席前,开始慢条斯理地烫杯、温壶,准备泡茶。 静谧的氛围刚持续没多久,一阵毫不客气的门铃声响彻房间,伴随着“叮咚叮咚”的急促节奏,还有一个中气十足的洪亮嗓音: “宴宴!龙哥来看你了!” 连按门铃带敲门再加吆喝——这是东方玄曜标准的“来访三件套”。 东方玄宴连忙起身去开门。 “龙哥好。” 她刚拉开房门,打招呼的话音未落,外面的人便一涌而入,差点撞到她。 她笑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来的不止龙哥一人。 “二哥、四哥、五哥好!” 她迅速换上得体的笑容,招呼着。 “来来来,正好我泡了茶,哥哥们尝尝。” 东方玄曜的几位盟兄弟笑着寒暄,围着茶席坐了下来。龙逸轩——龙哥却毫不客气,径直走到主泡位坐下,大手一挥: “都坐都坐,今天让你们尝尝哥的手艺。” 他熟练地接过茶具,拉开了泡茶的架势。 东方玄曜最后一个晃进来,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要往茶席边走,却被妹妹横跨一步,拦住了去路。 东方玄宴仰着素净的脸,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那眼神像两汪冰水,看得东方玄曜心里发毛,却又忍不住觉得这样带着点小脾气、真实无比的妹妹格外有趣。 他赖笑着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逗她: “哎呀,不就是几颗小雀斑吗?好看,显得咱妹妹活泼又可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东方玄宴抬起穿着软底绣花鞋的脚,冲着他的小腿胫骨就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 “哎呦……” 东方玄曜立刻夸张地弓起身子,龇牙咧嘴地大叫起来,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了好了!” 主位上的龙逸轩发话了,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玄曜,别老是逗宴宴!宴宴,来来来,坐到龙哥这边来。” 东方玄宴又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这才转身,脸上瞬间切换回无可挑剔的、略带羞涩的笑颜。 她乖巧地走到龙逸轩身边的客位坐下,与这位亦兄亦父的龙局并排而坐。 茶香袅袅中,几位兄长开始聊起近况、生意、时局,气氛热络。 东方玄宴安静地听着,偶尔为他们斟茶,心思却有一半飘向了别处。 她提出去高尔夫别墅,并非真的贪图清净或热闹。 那个地方——睡美人湖畔,柳钊画中的玻璃别墅,龙哥提到的碎尸案……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那里。 哥哥的盟兄弟聚会,是最好的掩护,她能以度假的名义,近距离观察那片是非之地。 而主动提出跟随哥哥去昆州,更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离开燕北,脱离医院和可能存在的视线,她才能更自由地去调查一些事情,比如,那位和柳钊母亲一同出现的、神秘女人的线索。 茶席之上,言笑晏晏,兄妹和睦;茶席之下,暗流涌动,各怀心思。 东方玄宴垂眸,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仿佛能映出即将到来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假期旅途。 手机微震,她打开看到龙哥与她的私聊里发来一句话: 『宴宴,一会下去大家给你庆生,然后,他们去搓麻,我跟你回来喝茶,我要跟你聊一个秘密,我需要你的帮助。』 东方玄宴立即回道: 『好的龙哥,我来安排。』 生日宴,直接把餐送进了玄宴居,哥哥们的宠溺放了一沙发一地的礼物。 席间,推杯换盏,都知道妹妹酒量不错,把东方玄宴差点喝翻。 酒足饭饱,服务员上来收拾餐具,东方玄宴给了三个服务员一人一个红包。 “谢谢宴姐!祝宴姐生日快乐!” 接下来,大家可不喝茶了,要去娱乐间打麻将去了。 “哥哥们,你们去打麻将,把龙哥留给我,给你们选茶和茶具。” 大家巴不得呢,本来就哥儿五个,四多一。 东方玄宴拉着龙哥就去了储藏室,先拿出来两提普洱茶,又拿出来自己收藏的几个紫砂主人杯。 打开包装,在储藏室铺了一片,然后,开始低语: “龙哥?” “宴宴,柳东奎被抓你知道吧?” “知道,我在活动中心,是护士过来告诉我出事了,我就跑过来,见两个便衣把柳钊的爸爸带走了他实在过分啊,自己的儿儿子,软组织挫伤,颈椎断裂。” “我们调了监控,所有的一切都看到了,并且,柳东奎交代了一切。” 龙逸轩顿住了,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龙哥,怎么了?” “杀害球童的那个别墅不是柳东奎的,业主是你嫂子的姐姐,我大姨子……” “啊……” 东方玄宴的脑海里立刻浮现除了优雅的龙嫂和那一大缸小鲨鱼…… 哥哥们宠溺的生日宴背后,是东方玄宴无法言说的创伤与孤勇。龙哥带来的秘密,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案件的迷障,当罪恶的指针指向龙嫂的家族,东方玄宴该如何抉择?求推荐票、求收藏,看冷峻精神医师如何周旋于情与法的边缘,打捞最终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茶席暖光·湖底暗礁 第11章 疗愈拥抱·嗜血阴谋 龙逸轩带来的信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心湖,激起千层浪。 根据犯罪嫌疑人柳东奎的交代,那栋作为犯罪现场的玻璃别墅,其业主赫然竟是龙逸轩的妻姐。 于公于私,于情于法,龙逸轩都必须立刻申请回避此案。 他把这个决定和背后残酷的关联告诉东方玄宴的那一刻,书房里空气凝固,一种无力的悲怆感在他心中达到了极致。 他一生铁面执法,却不想最终被案件刺中的软肋,来自最亲近的家族关系。 东方玄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但她迅速压下所有情绪,动作利落地将茶饼、茶杯分袋包装好,然后一把拉起几乎被沉重气压钉在原地的龙逸轩,回到了客厅茶席。 “龙哥,” 她重新烧上水,声音冷静得近乎透明。 “这事儿,嫂子知道吗?” “知道。” 龙逸轩的声音沙哑。 “知道?” 东方玄宴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知道多少?” 龙逸轩摇摇头,目光疲惫地落在东方玄宴身上,仿佛从她那里能汲取一丝力量: “她不知道球童碎尸的事……但她知道,她姐和柳东奎,是姘头关系。” 东方玄宴默然,从茶柜里另取了一个精致的小巧绿泥紫砂壶,撬了一块“月光白”茶饼投入其中。 沸水冲入,清雅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空气中的凝重。 “龙哥,您喝这个吧,这个败火。” 她将一盏清透的茶汤推到他面前,语气看似随意地切入另一个关键点: “龙哥,我问您一件事儿,嫂子怎么想起在露台养那么一缸小鲨鱼?您给她买的?” “不是。” 龙逸轩立刻否认,眉头因这个突兀的问题皱得更紧。 “是她姐送她的。说是……给她壮胆。一开始她还挺郁闷,哭了几天,说她姐这是咒她要她的命。后来……不知怎么也就慢慢习惯了,反而时常盯着看,说看着心里静。” 他顿了顿,想起昨晚的不快,语气更加沉郁。 “昨晚我回去,追问她姐的事,她情绪很激动,说知道的全告诉我了,我再逼她,她就不活了。今天我来之前让她一起,她说她没脸见人,谁也不想见,叫我别逼她。” 龙逸轩说着,忽然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快步走向洗漱间。 里面传来隐约的水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来,眼眶通红,显然是强行压抑着巨大的情绪波动。 他沉默地坐回东方玄宴对面,像一头受伤的雄狮。 东方玄宴为他续上茶,目光沉静。 “龙哥,别太上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您申请回避这事儿,我哥知道吗?” 龙逸轩沉重地点点头。 “这就好办了。” 东方玄宴轻轻吐出一句话,语气里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决断力。 龙逸轩猛地抬头,疑惑地看向她,似乎不明白这团乱麻如何就能“好办了”。 翌日,精神科住院部的治疗室里,氛围却与昨日的沉重截然不同。 那位因创伤后应激障碍而瘫痪的柳钊妈妈吴羽,在结束最后一次创伤治疗后,她脸上带着一种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光彩,有些羞涩又充满期待地问: “东方医生,今天的治疗结束了……我、我可以抱抱您吗?” 东方玄宴微微一愣,随即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主动张开双臂: “当然可以!” 吴羽用力地抱了抱她,声音哽咽却充满力量: “东方医生,特别感谢您……是您让我明白了我看到的东西不说出来以为是保护孩子,其实,是把我和孩子更加推进恐怖之中。那黑色轿车是我老公的,车牌号也是我老公的,我前天报案了,警察来医院录口供我才知道,我老公动手伤害了我的孩子已经被关进去了,我立刻就站起来了。” “能站起来就是突破,很为您感到欣慰,可以正常走路了,就可以去照顾孩子了。” 东方玄宴轻轻拍着她的背,由衷地说道。 “记住,人生都会有不开心的经历,过去了,就别再回头。” 吴羽重重地点点头,又紧紧地抱了抱东方医生,就走出了治疗室。 送走了吴羽,东方玄宴心情明朗了些许。 她照例到各个病房巡视了一圈,最后回到办公室,开始将她负责的病人情况一一整理,移交给了肖瓒。 交接过程还算顺利,直到肖瓒签完最后一个字。 他忽然溜达几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反手“咔哒”一声将门关上了。 办公室内的光线顿时暗了几分,气氛也随之微妙起来。 肖瓒转过身,靠在门板上,脸上挂着那种东方玄宴极其厌恶的、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宴宴,这十二天年假,漫漫时光……你就一点都不会想我?” 东方玄宴头也没抬,继续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冷声道: “又皮痒欠抽了是不是?” “别别别……” 肖瓒举起手做投降状,却又往前凑了两步。 “宴宴,你看你,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这脾气哪个男人受得了你?也就我……” “滚!” 东方玄宴终于抬起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去,同时起身径直走向门口,伸手就要开门。 肖瓒却仗着身高体壮,故意用身体挡在门前,脸上笑意更浓。 东方玄宴气的转身去换鞋。 就在东方玄宴正低头换鞋时,敏锐的听觉却捕捉到身后一道极近的、带着试探意味的呼吸声——他靠得太近了! 她猛地转过身,动作迅捷如电,反而把正准备贴更近的肖瓒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肖瓒!” 她厉声喝道,眼神里已带了真实的怒意。 “宴宴……” 肖瓒还想嬉皮笑脸地辩解。 哒…哒…哒…… 一阵沉稳有力、带着无形压迫感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响起,随即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扭开。 东方玄曜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面色冷峻,不怒自威的目光直接锁定了堵在门口的肖瓒。 “肖大医生,” 东方玄曜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 “你这是……想对我妹妹霸王硬上弓?” 肖瓒浑身一激灵,脸上的轻浮瞬间被惊慌取代,连忙上前一步,几乎是谄媚地想去抓东方玄曜的手: “哎呦!大哥!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坐!” 东方玄曜直接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目光转向妹妹,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他自然地走过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肩,细心为妹妹披好,然后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自己身侧,这才重新看向僵在原地的肖瓒。 “肖瓒,” 东方玄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斤重量。 “好好想想你自己都干过些什么。你和宴宴,永远只可能是同事、同学,不会再有其他任何关系。这句话,给我牢牢记住。” 肖瓒脸色白了又红,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吐出半个字。 “哥,你怎么来了?” 东方玄宴适时开口,打破了僵局。 “老五的母亲心脏病犯了,住在你们医院心内科,我过来探望一下老人家,顺路接你下班。” 东方玄曜解释道,目光始终没离开肖瓒。 “大哥,我……” 肖瓒似乎还想挣扎着说点什么。 东方玄曜只是抬起手指,虚点了他一下,肖瓒立刻像被掐住了脖子,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讪讪地低下头。 看着他那副欺软怕硬的样子,东方玄宴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笑,让肖瓒更加无地自容。 当晚,兄妹二人便直接驱车,驶离繁华的市区,向着二百公里外、迷雾重重的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疾驰而去。 车窗外,夜色如墨,将远山和湖水的轮廓吞噬,只留下路灯在黑暗中划出的孤寂光带,仿佛直通一个未知的深渊。 “妹妹,跟你说件事儿,龙哥进去了。” “嗯,想到了,龙嫂自杀了?被害了?” 东方玄曜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他瞟了一眼妹妹,妹妹此时的冷峻似乎周身都冒着寒气。 “哥,你别怕,昨晚我问过龙哥了,龙哥告诉我他家露台上那一缸小鲨鱼是他妻姐买给龙嫂的,那玩意儿养在家里有多诡异。” “妹啊,这意思是今晚有活儿干了。今晨,龙哥回到家就通知我出大事儿了,他会被陷害。我折腾了一天才等到内部消息,龙嫂死于鲨缸,留下了遗书暗指龙哥。我本不想告诉你,可是,我不告诉你,我就没有帮手啊,这逼不得已嘛。” 东方玄宴不在回答,她把副驾座位放平,躺下就睡。 “哎…哎……妹妹。” “到地儿了叫我,还有,今晚小心,他妻姐可不是一个人,她背后一定还有人,不然,他妻姐进去了,龙嫂自杀?那鱼缸三米长、一米宽、带架子足有两米四、五高,她怎么自杀不行,一定要翻那么高去把自己喂小鲨鱼?骗谁呀?或许被害,或许被害的假象。哥,别理我了哈,睡觉。” 夜漫漫,繁华的都市被甩在了车后,山路上阴森的雾气在弥漫,东方玄曜感受着越来越密集的阴霾压力,在能见度很低的山路上艰难地行进着。 冷艳精神医师一语道破“自杀”谎言,通往湖畔别墅的夜路,已是杀机四伏。龙哥身陷囹圄,龙嫂死状凄惨,幕后黑手竟指向至亲之人。东方玄宴携兄入局,直面庞大暗黑势力。这场以生命为饵的豪赌,胜负几何?求推荐票、求收藏,一同踏入这迷雾深处的致命棋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疗愈拥抱·嗜血阴谋 第12章 凶案叠涌·兄妹潜行 凌晨三点半,夜色最浓之时,睡美人湖被一片死寂笼罩。 浓雾在厚重的云层下遮挡了一切,湖面上弥漫着像是亡魂呼出的寒气。 两道如鬼魅般的黑影,无声无息地从远处潜入。他们身着全黑的专业潜水服,完美的避开了岸边巡逻警察每隔三分钟一次的手电扫射规律。 较高的那道黑影——东方玄曜,率先无声地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如鱼一般,难怪在特种兵服役的时候被称为浪里白条。稍显纤细的黑影——东方玄宴,紧随其后,湖水刺骨的寒意即便隔着顶级材质的潜水服也清晰可辨。 兄妹二人如同融入墨汁的两滴暗影,向着远处那栋被黄色警戒线模糊缠绕、显得阴森诡异的玻璃别墅潜去。 水下能见度极低,只能依靠战术手笔微弱的光束和记忆中的方位。 东方玄曜的动作精准而高效,绕过水下支撑柱的监控线路,精准地找到别墅水下结构的一处检修入口。他回头对妹妹比了一个安全的手势,随即闪身潜入,消失在黑暗之中。 东方玄宴则留在外围警戒。她宛如一尾灵动的鱼,迅速下潜,利用湖底的水草和礁石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潜游至南面水上餐厅的木质平台阴影之下。 她从一个贴身防水袋中取出几枚特制的、扁平的鹅卵石,手臂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挥出,打出一串节奏奇特的水漂石。 石子在水面连续跳跃,发出“啪嗒、啪嗒、啪嗒”的清脆声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几道强力手电光柱瞬间扫向湖面中心,搅碎了夜的宁静。 “那边!水面上有动静!” “报告,未发现可疑人员!” 脚步声和低沉的通讯声从岸上传来,注意力被成功吸引。 湖面的雾气变得更浓。就在东方玄宴几乎要强行潜入通道寻找哥哥时,那道隐蔽的暗门再次无声开启。 东方玄曜的身影浮现,他手中拖着两个用黑色高级防水密封袋包裹,朝妹妹打了个手势,两人汇合,凭借极致的默契潜游撤离。 次日上午十点多,黑色的路虎揽胜不紧不慢地、仿佛真是来度假一般,驶入高尔夫别墅区的停车场。 东方玄曜和东方玄宴兄妹二人带着齐全的高尔夫球具、一个硕大的冷藏箱以及看起来像是烧烤架和帐篷的户外露营车。 走过通往别墅的木质吊桥,鞋底敲击木板的声音清脆悦耳。 湖光山色在阳光下闪耀,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一进门,东方玄宴便迫不及待地扔下手中的提袋,小跑到巨大的落地玻璃门前,奋力一扇扇推开所有的窗户。带着湖水清新气息的风瞬间猛烈地灌满整个空间,吹散了昨夜残留的、若有似无的沉闷气息。 本白色的亚麻窗帘如巨大的翅膀,向着四面八方飞扬鼓动,猎猎作响。 “哥,我好喜欢这种感觉。” 她张开手臂,逆着风,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洗净肺里所有都市的尘埃和昨夜水下带来的阴冷粘稠感。阳光洒在她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喜欢就送你了!” 东方玄曜大手一挥,笑得无比宠溺,仿佛送出的不是价值千万的湖景别墅,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具。 他开始卸货,那些真正的烧烤用具和高尔夫球具被随意放置。 陆陆续续地,二哥冷鹤和四哥楚恩佑也到了。 冷鹤,燕北书法协会副会长,知名水墨画家,气质温润儒雅,穿着一件质料极好的中式上衣,手里还提着一盒精致的茶点。 他暗恋东方玄宴近十年,心中了然自己并非她所属意的那类人,便始终将这份情愫深埋心底,化作细水长流的守护,既不打扰,也未曾另觅他人。 “二哥,带我去你的别墅看看嘛。” 见东方玄宴好奇地想去看他的别墅,冷鹤温和地劝阻: “宴宴,明天去吧。那边好久没住人,灰尘大,还没来得及打扫。我和你四哥今天就懒在你哥这儿了,蹭吃蹭喝。你要想去玩,明天我让家政彻底打扫干净,再去好不好?” 他言语间满是纵容,眼神温柔地能滴出水来。 “好嘛,那就明天!” 东方玄宴本也意不在此,只是维持着度假该有的好奇和松弛感。 “嗯,我那边还挂着几幅拙作,你看看,有喜欢的就拿去。” 冷鹤补充道,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好,明天我去选。” 东方玄宴笑着应下,转身便开始忙碌起来,仿佛有无限的精力需要发泄。 她将露营车里几十个轻便的塑料花盆搬出来,围绕着别墅的庭院错落有致地摆开。花盆里是早已准备好的、处于休眠状态的各色郁金香种球。 “宴宴,你这是……” 冷鹤看着这阵仗,有些好奇地弯下腰,打量着一个种球。 “二哥,我春节想来这里度假。等到那时,这院子里就该开满郁金香了。” 她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蹲下身摆弄着花盆的位置,仿佛已看到冬日暖阳下,色彩绚烂的花海与冰冷玻璃建筑碰撞出的奇异美感。 接着,她又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充氧袋,打开,将数尾色彩斑斓、十几厘米长的耐寒小锦鲤放入那条用鹅卵石砌成、自带活水循环系统的精致小池塘里。 鱼儿入水,愣了片刻,随即欢快地甩尾游动起来,瞬间为这线条冷硬的玻璃空间增添了几分灵动生机。 “嗨,你俩别忙了,过来吃东西,肉烤好了!” 东方玄曜在户外露台上招呼着,他已经熟练地生起了炭火,烤架上各类肉串蔬菜正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春节咱们都来这里度假,一定很美。我宴的审美,从来都是这个。” 冷鹤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哎,二哥,什么叫‘你宴’啊?” 老四楚恩佑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起哄。他性格跳脱,是气氛活跃剂。 “妹子,你还不知道啊?” 楚恩佑笑嘻嘻地爆料,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冷鹤。 “鹤哥恋你有十来年了,都快成我们圈里的望妻石了。是吧,二哥?” 东方玄宴闻言,非但不窘,反而笑着几步走过去,将下巴亲昵地搭在亲哥哥东方玄曜的肩膀上,语气娇憨又干脆,带着被宠惯了的理所当然: “我不要他。哈哈哈……。” 东方玄曜立刻充当传声筒,对着冷鹤喊: “二哥,听到没?你不是她的菜。死了这条心吧,来,吃串儿!” 顿时,院子里爆发出了一阵大笑,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冷鹤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温煦的笑容,仿佛被拒绝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他顺着话头,眼神却认真地看着东方玄宴: “不要我可以,不过有条件。你得负责给我设计院子。明天家政来的时候,我让送花的也一起来,你得帮我把院子也种满花,养上鱼。不然,我可就要死缠烂打了。天天去你医院门口写字卖画。” “这都什么人啊?还带威胁的?” 老四楚恩佑烤着肉,笑得直不起腰。 “二哥,” 东方玄曜一边往肉串上撒着孜然,一边看似随意地接话,同时递给自己妹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们昨晚可是连夜就到了咱们湖边那个放杂物的小仓库了。我和宴宴在仓库里鼓捣这些花种球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忙活到今天早上才拉上来。不然哪能这么齐全。” 东方玄宴立刻心领神会,无缝衔接地抱怨道,还配合地打了个小哈欠: “就是,困死我了。你们一会儿去打高尔夫,我可得赶紧收拾一下补个觉。睡够了再给二哥算算需要多少花籽和肥料。锦鲤就跟我哥这里一样买耐寒的就行,花可不能一样了。” 她略一思忖,眼中闪过灵感,指着冷鹤别墅的方向。 “二哥那里背风向阳,土质好像也更沙质一点,适合种各色的格桑花和小雏菊,混搭在一起,肯定又野趣又好看!比你那些水墨山水活泼多了!” 说说笑笑间,烧烤的香气弥漫开来,啤酒罐被拉开,发出清脆的声响。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暂时驱散了寒意,也冲淡了昨夜水下行动的紧张,将那些隐藏在湖光山色下的重重迷雾巧妙地掩盖在了欢声笑语之下。 吃饱喝足后,几人分配房间。 一层客厅两侧的两个带独立卫生间和绝佳湖景的主卧,自然归了东方玄曜和东方玄宴兄妹。二楼则是客房、小客厅、私人影院、茶室和台球厅,足够冷鹤和楚恩佑折腾。 哥哥们换好运动服,准备出发去高尔夫球场。 此时,东方玄曜按动遥控,白色的木质栅栏外围立起了一圈完整的、极难察觉的防弹玻璃幕墙。 轻微的电机嗡鸣声响起,一个巨大无比、线条流畅的弧形玻璃穹顶正从四周缓缓升起。 然后在头顶正上方严丝合缝地合拢,将整个庭院连同露台完全笼罩其中,形成了一个安全、恒温恒湿、隔音绝佳的独立玻璃花房空间。 阳光透过高强度玻璃毫无阻碍地洒下来,却隔绝了外界的风寒。 “哇……老三,你什么时候装的这玩意儿?也不告诉我一声!太酷了!” 冷鹤震惊地张大嘴巴,仰头看着这科技感十足的庞然大物。 “来不及通知你呀。” 东方玄曜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升级。 “我妹要来玩,她休假又不喜欢打球,来了就是窝在这里吃吃睡睡、看书写东西、摆弄花花草草。这地方你也知道,人多眼杂,这样罩起来,她安全,清静,我才能安心去打我的球。” 他说的合情合理,完全是一个宠妹狂魔的烧钱操作。 而此时,东方玄宴早已回到自己那间面朝湖景的主卧。她反锁了房门,拉上了所有厚重的遮光窗帘。房间瞬间陷入一种适合深度睡眠的、绝对私密的昏暗。 她将自己扔进柔软宽阔的大床,抱着枕头,几乎在碰到枕头的瞬间,意识便沉入了补偿性的、黑甜无梦的深度睡眠之中,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休息,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暗潜和今日上午扮演的完美度假戏码,都从未发生过…… 3万字了,已申请签约。结果如何,皆坦然接受。故事继续,真相必将揭晓。收藏、投票,随缘即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凶案叠涌·兄妹潜行 第13章 湖影暗角·父爱微光 冷鹤还真的拉了一堆的花花草草到他的别墅。 十点半,一辆小型货车驶来,卸下各色耐寒的花苗、格桑花和小雏菊的种子、专用肥料,以及若干尾与东方玄宴院里同款的耐寒锦鲤。 四个人吃过午餐,他那边也正好打扫干净了。 于是大家齐动手,说说笑笑地就开始干活。 东方玄宴是总指挥,负责规划区域和搭配花色;东方玄曜力气大,负责搬运和挖坑;冷鹤心细,负责栽种和固定;老四楚恩佑则插科打诨,负责浇水和活跃气氛。 不过两个小时的功夫,冷鹤的庭院,也感觉焕发出了崭新的生机,只待来年开春,便能迎来一片野趣盎然的景象。 活干完了,东方玄宴也不客气,在冷鹤的画室里精心挑选了两幅意境清远的山水扇面,让冷鹤仔细装好。 随后,四人便说说笑笑地沿着湖畔小路,返回东方玄曜的别墅。 回去的路上,东方玄宴拿着手机,似乎漫不经心地拍着各种角度的风景照,湖面、远山、枯荷、别墅群。 但她的目光锐利,不断在取景框中搜寻、比对。 她看了各个位置的照片,都没有找到能完美复现柳钊画中那张贴在玻璃窗上、扭曲变形脸孔的特殊角度。 那需要极其特定的光线、视角和玻璃本身的畸变效果。 “哥,你们的球场在哪里?” 她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仍流连在湖光山色间。 东方玄曜抬手指了指远处餐厅所在的湖心岛方向: “那边,岛的另一侧,视野最好的那一大片草坡都是。” 下午三点左右,东方玄宴独自一人来到了睡美人湖畔餐厅。 这个湖心岛显然比哥哥别墅所在的半岛要大得多,功能也更齐全。 餐厅的入口设计就别具匠心。 一串细如流线的螺丝型长长的淡水螺壳,被精心串联起来,形成一面天然独特的珠帘隔断 每个螺壳之间还点缀着一粒温润的珍珠,既雅致又带着些许神秘的异域风情。 中餐厅要五点才开始营业,西餐厅则是全天候开放。 “哇,我包场了。” 东方玄宴走进空旷安静的西餐厅,忍不住轻声调侃了一句。 连门口的迎宾都被她逗笑了。 此刻,整个西餐厅确实空无一人,只有轻柔的背景音乐在缓缓流淌。 东方玄宴选了一个靠窗的、视野绝佳的位置坐下,只点了一杯意大利特浓咖啡和一份水果沙拉。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哥哥那栋被玻璃穹顶笼罩的别墅,在午后阳光下闪烁着奇异而夺目的光芒,像一颗精心切割的水晶,煞是好看。 服务员端上了咖啡,态度恭敬。 “请问,这里可以拍照吗?” 东方玄宴礼貌地询问。 “女士您好,除了那边那个被圈起来的,其他的景色您都可以随意拍摄。” 服务员微笑着,伸手指向远处那栋被明黄色警戒带重重包围的A03别墅。 东方玄宴道了谢,等服务员离开后,她站起身,装作调整角度,慢慢踱步到餐厅最内侧、紧挨着玻璃幕墙的最后一桌。 她伸手拨开了垂悬的白色纱帘,目光精准地投向某个方向。 就是这里了。这个角度,这个距离,透过这面特定弧度的玻璃看出去,远处的景物会产生恰到好处的畸变。 看来,这就是柳钊当时所站的位置,他眼中所见的骇人景象,正是透过这片玻璃,烙印进了他年轻的、饱受创伤的大脑。 晚餐时分,中餐厅开始营业,东方玄曜他们也过来了,四人点了地道的云南菜。席间,东方玄曜状似不经意地问给他们上菜的服务员: “哎,小哥,问一下,那边A03别墅怎么圈上警戒线了?出什么事了?” 服务员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 “东方老板,这个我们真不清楚,上面不让乱打听,也不让议论。只听说是……大事儿。” 尽管有禁令,餐厅逐渐热闹起来后,还是能听到四周食客们压低的、兴奋又紧张的议论声,焦点无一例外都是那栋被警察封锁的别墅。 本来约好晚上老三和老四去住二哥冷鹤的别墅,体验一下新布置的庭院。结果二哥一听A03发生过命案,还是什么碎尸案,当场就怂了,脸色发白,死活不敢去了。 “唉,二哥,” 老四楚恩佑毫不客气地嘲笑他: “我劝你呀,以后找对象就得找个女特警或者女特种兵,不然就你这个胆儿,扔水里泡三天,捞出来还没个鸡蛋大呢!” 原计划玩三天,但冷鹤是真被吓到了,第二天就坐立难安,死活要提前回燕北。 第三天的上午,他更是连门都不敢出,只让东方玄曜从外面把他那栋别墅的门窗都检查锁好,再把穹顶落下,自己则躲在里面,恨不得连窗帘都拉严实。 东方玄曜看着二哥那副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他和妹妹东方玄宴和老四楚恩佑,租了条古色古香的画舫,去湖上拍残荷美景去了。 画舫缓缓行驶在枯败的荷塘间,别有一番萧瑟的诗意。 东方玄宴躬身站在船舱的窗口,相机镜头却并非对着眼前的残荷,而是远远地、聚焦于A03别墅的某一面玻璃墙。 她调整着焦距,似乎在寻找、确认着什么。 她的身后,东方玄曜举起了自己的单反相机,镜头却没有对着风景,而是悄悄对准了A03别墅妹妹嘱咐的那道.涉案的窗口按下了快门。 当晚,昆州国际机场。兄妹二人随着人流走出行李提取处。 机场大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忽然,前面似乎起了点小骚动,好像是什么小明星被接机的粉丝围住了。 兄妹二人默契地放缓脚步,站在一边略等了等,待身边那阵喧闹过去,人群全都散开了,才从容地走了出去。 刚一走出闸口,东方玄宴的脚步就像被钉在了地上,瞬间僵持住了。 迎面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虽然岁月已将他的黑发染成银丝,脸上也刻下了皱纹。 但那挺拔如松的站姿、深邃锐利的眼神,以及眉宇间那股经过岁月洗礼却未曾磨灭的刚毅与威严,依然构成了一道极具存在感的风景。 十二年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她的父亲,东方骏。 老人也看到了他们,深邃的目光瞬间定格在女儿身上,情绪翻涌。 他向前急迈了两步,不容分说地张开双臂,将似乎还有些僵硬的女儿紧紧抱在了怀里。那拥抱有力而温暖,带着不容置疑的思念。 “宴宴……我的宝贝姑娘啊……” 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粗糙的大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需要父亲保护的小姑娘。 东方玄宴在老人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嗅到了他衣服上散发出来的、她小时候最熟悉的那种淡淡的味道,这味道瞬间击穿了她多年来用以武装自己的冰冷外壳。 “…爸…爸……” 一声微弱的、仿佛是从鼻腔最深处艰难溢出的呼唤,带着十二年的隔阂与无法割舍的血缘羁绊。 东方玄曜适时地上前,声音沉稳而温和,打破了这凝滞而充满复杂情感的一刻: “爸,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夜半,东方玄宴在自己临时的房间里整理完所有的资料和照片,将加密压缩包通过安全渠道发给哥哥后,却感觉毫无睡意。 白天发生的一切,父亲的突然出现,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以及脑海中不断回放的湖边线索……种种情绪和信息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绪难平。 她轻轻推开房门,发现客厅的灯光依然亮如白昼。 父亲东方骏正坐在沙发上和哥哥聊天,似乎也毫无睡意,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昆州的夜色。听到开门声,他立刻转过头,眼中流露出关切: “宴宴,是不是睡不着啊?来,过来坐。”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拉住女儿的手,引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那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岁月磨砺出的粗糙感。 东方玄宴下意识地看了哥哥一眼。东方玄曜仿佛心有灵犀,他心领神会,没有多言,转身走进了父亲的卧室。 东方玄宴看着父亲问: “爸,您怎么……来了昆州?” 东方骏看着女儿,眼神复杂,似乎不知该如何排解这份重逢的生疏,也更不知此刻是否该说出某些真相。 “你哥……他用他的转业费,给我在昆州买了这房子,气候好,让我在这里养老。” 东方骏站起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从厨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奶,小心地递到女儿手里: “趁热喝,喝了好好睡一觉。” 东方玄曜处理完邮件,从卧室出来,看到妹妹端着一碗热牛奶,深深地低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砸进乳白色的牛奶里。 父亲乍着两只手,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心疼、无措和深深的愧疚,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东方玄曜连忙快步走过去。他先扶住父亲的胳膊,轻声说: “爸,您坐。” 将父亲安抚到沙发上坐下。 然后,他才转身站在妹妹身侧,伸手轻轻取走她手中那碗快要端不住的牛奶,放在茶几上。 接着,他温暖宽厚的手掌抚上妹妹的头顶坐了下来,用一种极尽保护的姿态,让妹妹的额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低下头,在妹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地说: “妹妹,哭吧,哭出来吧……别憋着,哭出来就好了……” 东方玄宴一直紧绷的、压抑到极致的情绪瞬间崩溃。她伸出双手紧紧搂住哥哥,将脸埋在他胸前失声痛哭…… 客厅里,只剩下东方玄宴压抑了太久的、令人心碎的哭声。 这一刻,隔阂仍在,但坚冰已裂,通往和解与治愈的道路上,似乎终于显现出了一丝微光…… 表面是度假,实则是顶尖高手们的暗中博弈。比湖底别墅更深的,是人心。最大的“意外”,是父亲东方骏的突然现身!十二年后重逢,为何选择此时出现?能否化解父女间冰封的过往?线索已埋下,情感已引爆。昆州的湖光山色只是序幕,真正的暴风眼正在燕北形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湖影暗角·父爱微光 第14章 血脉涤尘·铁骨重铸 终于回到燕北了。 飞机舷窗外,熟悉的北方冬景逐渐清晰,枯黄的草木与灰蒙的天空构成了一幅冷冽的画卷。 尽管昆州四季如春,但于东方玄宴而言,没有暖气的地方终究是冷的。那种冷,不止于体感,更是一种心理上的距离感。 而燕北,这座承载了父亲太多伤痛与记忆的城市,反而因为完善的供暖和既定的规则,让她觉得更有安全感——至少,你知道寒冷来自何处,也知道如何抵御。 这一次,哥哥买的是头等舱123的连号,她她的身旁,坐着父亲东方骏,她的手一直被爸爸抓着。 飞机落地时,老爷子望着窗外,久久没有言语,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里翻涌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十二年,足以让一座城市改头换面,更足以让一个离开故土的人近乡情怯。 东方玄曜安排的车早已在机场等候。然而,车刚驶入市区,抵达香格里拉大酒店门口,他接了个电话,脸色微变,只匆匆对妹妹和父亲交代了一句“有急事要处理”,便如同鬼影般迅速消失了。 东方玄宴早已习惯了哥哥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模式。她将父亲安顿在哥哥的套房里,自己则回到了自己的“玄宴居”。 接下来的三天,对东方骏而言,堪称度日如年。 第一天清晨,按照哥哥前模糊的嘱咐,东方玄宴醒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给龙逸轩的微信发去了一条精心编辑的信息: “龙哥,你在哪里呀?七天过去了,都没有您一点儿的消息。我哥都急坏了,龙哥你赶紧出现吧。我爸爸来了,他听说您失联了,老人家急得茶不思饭不想的。龙哥,您赶紧回来吧,天大的事儿大家一起扛。” 信息发出,语气焦急又带着点娇嗔,完美扮演了一个担忧兄长的妹妹角色。她看也没看回复——她知道大概率不会有回复——随手将手机扔到床上,起身洗漱。 而当东方骏老爷子早起,想找儿女一起吃个早餐时,却发现儿子一夜未归,套房除他以外没有别人。他去敲对面女儿的门,同样无人应答。服务员恭敬地告知,宴姐一大早就出去了。 就这样,一连三天,他如同被“软禁”在这豪华的酒店套房里。 每日三餐都有服务员准时送至门口,精致可口,但他却食不知味。 窗外是熟悉的城市,门内却只有他孤身一人。这种无所事事、被隔绝在外的感觉,比当年面对审查更让他感到焦灼和失落。 孩子们费尽心思把他接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在这里当个“老废物”吗? 第三天傍晚,东方玄宴终于出现了。她敲开了父亲的门,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清澈坚定。 东方骏看到女儿,积压了三天的火气差点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刚刚找回的女儿,脆弱得像琉璃,他生怕一句重话就把她再次推远。他忍下情绪,只是硬邦邦地问: “你哥哪?” “他忙呢。” 东方玄宴轻声回答,走进房间,自然地为父亲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领。 “你们都忙,叫我来干啥?” 老爷子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和不满。 东方玄宴看着父亲孩子气的表情,心里一软,知道父亲这是真生气了。她放缓声音,带着一丝哄劝: “爸,走,吃饭去,我准备了一桌您爱吃的。” “我不去!” 东方骏扭过头。 “这几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没做,吃不下了!” 东方玄宴也不急,只是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对准父亲。手机里传来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带着急切的笑意: “老伙计!你还磨蹭什么呢?赶紧过来!你看你家宴宴弄的这一大桌子菜,馋得我们口水直流,就等着你来开席呐!快点的!” 那是王参谋长——他过去的老搭档、老战友! “老王?!” 东方骏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脸上瞬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他再也顾不上生气,急急地就往外走,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东方玄宴连忙扶住父亲,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中餐厅最大的雅间『昆仑』内,一张十人座的大圆桌几乎坐满。当东方玄宴搀扶着东方骏走进来时,原本略显嘈杂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桌边坐着的,竟是九位头发花白、却依旧坐姿笔挺、精神矍铄的老者。他们无一例外,都曾是与东方骏出生入死、并肩多年的老战友、老部下。十二年的时光在他们脸上刻下了痕迹,但那份历经硝烟洗礼的情谊却未曾褪色。 看到东方骏进来,九位老人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有人猛地站起,有人眼圈发红,有人张着嘴却一时失语。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胸口。 东方玄宴将父亲扶到主位坐下,然后看向为首的王参谋长。王叔对着她眼神复杂地点点头,无声地挥了挥手。 她明白了。她微微躬身,无声无息地退出了雅间,轻轻带上了门。将空间彻底留给了这群阔别已久、有着太多话要说的老兄弟们。 门外,东方玄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这三天,她并非消失不见。她将自己重新投入了那片曾经决意远离的领域——军分区大院、干休所。悄无声息地穿梭其中,逐一拜访了父亲当年那些最核心的老战友、老首长。 十二年前,父母离异,父亲身败名裂,她与所有过往决裂,像人间蒸发一样,拒绝了所有来自父辈故旧的关心与探问。而这一次,为了父亲,她主动找上了门。 她没有过多寒暄,没有倾诉委屈,只是冷静地、清晰地陈述现状,并提出请求。她见到了每一位当年或多或少知晓内情、或对父亲处境心存疑虑的叔叔、伯伯。 最后,是已经退休住在干休所的王参谋长,这位看着东方玄宴长大的长辈,被女孩眼中的决绝和那句“我要还我爸爸一个清白”深深触动。 他将当时所有九位核心知情人——也是当年未能、或无法全力施救的九位老兄弟——聚集到了这间干休所的餐厅。 就在今天下午,在这群长辈面前,东方玄宴摒弃了所有客套与寒暄,她直挺挺地跪在他们面前,不是乞求,而是陈述,说出了一句令所有铁血汉子为之动容的话: “叔叔、伯伯们。十二年过去了,我不是来诉苦,也不是来讨债。我只求一个事实,一个公道。我爸爸一辈子要强,宁折不弯。这污名,他背了十二年,够了。我东方玄宴今天来,就是要替我爸爸,讨还一个清白!” 她没有哭,眼神冷静得像冰,却又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火焰。这份冷静与炽烈交织的信念,比任何眼泪和哭诉都更有力量。 此刻,站在雅间门外,她知道,里面那场属于父辈的对话,无论多艰难,都必将有一个结果。 成了!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哥哥东方玄曜的信息,言简意赅,却如同惊雷: “龙哥事,成了。只是时间问题了。” 东方玄宴握着手机微微颤抖。她明白,哥哥这消失的三天,是在为龙逸轩大哥的清白舍命奔波。而她自己,则在为父亲的清白奋力一搏。 父一辈子一辈的情怀与担当,在这一刻,以一种沉重而热血的方式,完成了交接。 当东方玄曜风尘仆仆地赶回酒店,得知父亲正在与老战友们聚会时,他立刻赶往餐厅。他站在雅间外,没有立刻进去,只是透过门缝,看着里面那群情绪激动、时而慷慨陈词、时而老泪纵横的老人们。 他看到父亲挺直了背脊,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军官。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酸楚而又欣慰的笑意。 为了龙哥,他和妹妹几乎赌上性命;为了父亲,这群老兄弟同样说出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誓言。 他轻轻退开,没有打扰这场迟到了十二年的聚会。 玄宴居 东方玄宴反锁了房门,所有的强撑的冷静、从容、算计,在瞬间土崩瓦解。 她冲进洗手间,剧烈的恶心感汹涌而上,对着马桶吐了个天翻地覆。胃里本就没有多少食物,最后吐出的全是酸涩的胆汁。剧烈的痉挛撕扯着她的胸腔和喉咙,最终,两口鲜红的血沫溅落在白色的瓷壁上,触目惊心。 她瘫软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 十二年的心理创伤,早已深入骨髓,甚至重塑了她的人格。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早已形成了典型的癔症性人格特质——极度理智的背后,是极度的情感压抑;强大的共情能力,源于自身无法言说的痛苦;近乎偏执的精神洁癖,连自己都无法忍受;安全感丧失的程度,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是一名顶尖的精神医师,也是最深刻的自我剖析者。她无比清晰地知道,一个创伤根源的形成与追溯,对真正的治愈意味着什么。 为父亲正名,不仅仅是为了父亲,更是她自己漫长自我救赎路上,必须亲手拆解掉的最沉重的一颗炸弹。 吐出的那两口血,像是积郁了十二年的瘀堵,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口。 路还长,但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迈出。 父辈的清白之路已铺开,但宴宴付出的代价才刚刚显现。最沉重的一步已经迈出。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光亮已在前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血脉涤尘·铁骨重铸 第15章 冰川初融·心灯重温 东方玄宴在父亲东方骏和哥哥东方玄曜无微不至的守护下睡了整整一夜又加一个白昼,仿佛要将积攒了十二年的疲惫、惊吓与委屈一次性清偿。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温暖的壁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父亲坐在不远处沙发里打盹的轮廓 哥哥则靠在门边的椅子上,抱着手臂闭目养神,但那挺拔的身姿依然保持着军人特有的警觉。 她轻轻坐起身,动作惊动了浅眠的两人。 “宴宴,醒了?” 东方骏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床边,粗糙的大手习惯性地探了探她的额头。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爸,我没事了。” 东方玄宴摇摇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睡饱了,满血复活。” 东方玄曜也走了过来,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眼神里满是心疼和后怕: “你这次真是吓死我和爸了。” 东方玄宴接过水杯,暖意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 她语气轻松地说出了那句她常挂在嘴边的、带着点自嘲又无比坚韧的老话: “哥,爸,别担心。正因为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所以,老天爷才给了我另一种天赋——我能让自己疗愈得飞快。”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东方玄曜心中积压的情感闸门。 他坐在床沿,低下头,双手交握,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和沉重: “妹妹……对不起。哥哥怎么就没有想到……早该为爸爸讨个公道哪?我眼睁睁看着爸爸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只想着怎么赚钱,怎么让你们过得好一点,却从来没想过从根子上把这件事了结……” 他的话像钝刀子割在东方骏心上,老人连忙摆手: “玄曜,别这么说!是爸爸没用,当年……” “哥,” 东方玄宴轻声打断父亲,她伸出手,覆盖在哥哥紧绷的手背上,目光清澈而坚定。 “十二年以前,你才25岁,还在部队里执行任务,刀口舔血,家里的事你根本不知详情。等你回来了,看到的只是结局:爸爸身败名裂,家散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拼了命地赚钱,给我们最好的生活,默默扛起一切。这次和爸爸重逢,我才彻底看清,爸爸是被咱妈……和那背后的势力,给坑死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璀璨的都市夜景,声音愈发清晰: “我看着你在为了龙哥的清白,不惜动用一切关系,甚至冒险奔波。我当时就在想,我为什么不能为我爸爸拼一次?为什么不能去军事法庭,把当年的旧案翻出来,还爸爸一个清白?所以,我就死命地把爸爸拖回燕北来。这不是你没想到,是时机到了,该由我来做这件事了。” 东方骏听着儿女的对话,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昏黄的灯光下,他眼中泛着激动的泪花。 他嘴唇微微颤抖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包含了无数感慨与慰藉的叹息。有子女如此,夫复何求? 销假后第一天,东方玄宴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回到了燕北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 箱子里塞满了从昆州带来的伴手礼——各式各样的鲜花饼和大量北方少见的新鲜热带水果。 她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立刻在办公室里激起了欢快的涟漪。 “宴!你可回来了!” 肖瓒第一个冲上来,毫不客气地拆开一盒鲜花饼,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问: “快说说,休假这么多天,有什么收获呀?” “收获嘛,” 东方玄宴看着瞬间围过来的同事们,笑了笑,一边给大家分发水果一边说: “算有两个吧。第一,我哥把睡美人湖高尔夫别墅区的那套玻璃别墅过户给我了。” “哇塞!”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惊叹。 “第二,” 她语气平静地扔下第二颗炸弹。 “我在昆州找回了和我失联十二年的爸爸,并把他带回燕北养老了。” 正在奋力啃一个鸡蛋果的实习生黄灿,闻言惊得满嘴黄色的果肉渣渣都喷了出来,像极了喷蛋黄粉末的机关枪: “咳咳……这、这还叫‘算有收获’?!东方老师。” 肖瓒悻悻地咬了一大口鲜花饼,酸溜溜地哀嚎: “你们看看!人家休假是去继承家产和阖家团圆的!我们休假就是纯躺尸!她就是低调炫富,所以人家就看不上我……” “滚!” 东方玄宴笑骂了一句,顺手拿起一个百香果精准地砸向他。 笑闹过后,她仔细地将礼物分装好。拾掇出两盒最精致的鲜花饼和一大半品相最好的水果,径直去了护士站。 “护士长,姐妹们,我回来了!一点特产,大家分分。” 护士站瞬间爆发出小小的欢呼: “万岁!谢谢东方医生!” 东方玄宴将其中一盒单独包装的、造型更可爱的鲜花饼递给护士长,低声道: “姐,这盒是卡通版的,带回去给孩子吃。” 护士长连声道谢,接着压低声音,迅速切换回工作模式: “东方,正好跟你汇报下。柳钊的身体恢复得不错,生命体征稳定了,但离移动还早。喉结部分的软组织挫伤比预想的严重,吞咽功能受影响,目前主要还是靠营养液支持。所以,精神层面的介入治疗还得再等等。” 她顿了顿,面色略显凝重: “不过,他妈妈吴羽的情况很不好。经历了这件事,确诊了重度抑郁,伴有严重的自责倾向和轻生念头。她现在就在咱们住院部,坚持只接受你的治疗。你看……” “好!” 东方玄宴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准备一下,马上过去。” 精神科的治疗室里,光线被刻意调得柔和而温暖。吴羽蜷缩在诊椅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令人心碎。 东方玄宴轻轻走进来,没有立刻说话。 她将一杯温水和一个抽纸盒推到吴羽手边能轻易够到的位置,然后在另外一把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个开放而专注的姿态,安静地等待着。 她没有催促,没有安慰,只是用目光无声地传递着: “我在这里,我听着,你是安全的。” 这种全然的接纳和陪伴,吴羽哭了足足有十来分钟,才逐渐从嚎啕变为断断续续的抽泣。 “东方医生……我、我真是个失败的母亲……都是因为我这暴脾气,才把孩子逼成那样,逼得他爸爸要带他走……可我……可我哪能想到会这样……” 她抬起红肿的双眼,眼神涣散而绝望。 “我甚至……甚至还盼着能跟他爸爸复婚……那天他带着那个女领导来,我一点都没起疑……那个女人,对我嘘寒问暖,那么亲切,她说想单独跟我聊聊孩子的事,我就傻乎乎地跟着她出去了……我怎么会那么蠢?!” 说到痛处,她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东方玄宴依然没有打断,只是在她哭声稍歇时,将她手边那杯温水又往她面前推了近一寸。 又过了几分钟,吴羽的情绪再次稍微平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自我厌恶: “事情发生后,我也被带走了……关了三天……警察才告诉我……那个女人……是他爸爸的姘头……就是为了把我引开……好让他……让他对儿子下手……警察还说……小钊当时……已经……已经……” 她哽住了,无法再说出“有生命危险”那几个字。巨大的后怕和罪恶感彻底吞噬了她。 她停顿了一下,忽然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说: “东方医生……我去ICU看他……他看见我……就激动得不行……仪器都在叫……他说不出话……可我看得懂……他让我滚……他用尽全身力气让我滚……” 她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东方医生……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把自己的孩子害成了这样……他恨我……” 东方玄宴静静地听着,直到吴羽将所有堵死的情绪洪流宣泄出一个缺口。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而充满力量,像一股稳定人心的暖流: “吴女士,我们都是女人,我或许无法百分百体会您的痛,但我能感受您的心情。您所做的一切,包括希望家庭完整、期待破镜重圆,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这些想法本身都没有错。渴望爱与团圆,是人性最美好的部分,错的是利用您这份善良和期待去犯罪的人,不是你。” 她的话语清晰而坚定,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吴羽破碎的心上: “您真的不需要承担全部的责任,更不必用别人的罪恶来无止境地惩罚自己。我们需要做的,是从这场灾难里学会一件事:未来如何更有效地保护自己和孩子。当我们自身变得强大而清醒,坏人才会无机可乘。” “可……可小钊他不要我了……” 吴羽的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泪水里不再全是绝望,似乎多了一丝被理解的委屈。 “青春期的孩子,心理处于半成熟期,本身就敏感而矛盾。” 东方玄宴的声音更加柔和,却带着专业的说服力。 “小钊经历了被最亲的人背叛和身体摧残,在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他的愤怒、恐惧和过激行为,是他创伤后应激反应的一部分,是他正在经历的痛苦的一种表达,而不是对您这个母亲的最终审判。” 她身体前倾,目光充满鼓励: “给他一点时间,也给您自己一点时间。等他身体再好一些,情绪稳定下来,我会让最有经验的护士长过来,教您一些具体的方法,如何一步步地、耐心地去修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信任的重建需要过程,但我们有专业的方法,一定有路可走。” 吴羽怔怔地听着,虽然眼泪依旧流淌,但那双原本彻底灰暗的眼睛里,似乎终于透进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希望的光。 东方玄宴知道,今天的工作,终于为这片被绝望冰封的土地,撬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这一章没有激烈的冲突,却藏着最扎实的情感:家人间的体谅、职场里的轻松、治疗时的救赎,都是为了让每个角色更鲜活,也想让你在这些细碎的温暖里,期待他们接下来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冰川初融·心灯重温 第16章 迷途引航·心路自明 燕北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的下午,总是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其他科室的、近乎凝滞的宁静。 东方玄宴正低头查阅柳钊最新的生理指标报告,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的轻响。实习生安逸向她靠近,她没有抬头,只是声音平和地问了一句: “安逸,有事吗?”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反倒把门口正犹豫着的安逸吓了一跳,: “东方老师……我,我想跟您聊聊。” 东方玄宴立刻放下笔,抬起头。她看到安逸、脸上带着一种迷茫和挣扎交织的神情。她没有任何迟疑,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 “好,走,咱们去治疗室。” 刚走出办公室,迎面就碰上了风风火火的科主任。 “玄宴,正找你!” 主任语速很快。 “明天早上八点,跟我跑一趟锦泽市,有几个社区筛查点的疑难病例需要会诊,大概去三天,准备一下。” “好的,主任。” 东方玄宴点头,她很喜欢和主任出差,效率高,能接触到大量一线病例。 主任雷厉风行地走了。 东方玄宴转身,对安静等在一旁的安逸示意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那间安静的治疗室。 治疗室的隔音极好,门一关,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了。 柔和的光线,舒适柔软的诊椅,还有角落里那盆生长得极为旺盛的龙血树,共同营造出一个安全、包容的空间。 安逸有些拘谨地坐在诊椅上,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她的东方老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东方玄宴没有催促,她接了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在安逸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她侧方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姿态放松而开放,是一个标准的倾听姿势。 “安逸,你在思考吗?” 她的声音比平时在办公室和病房里更柔软了些。 “东方老师……您,很喜欢做精神科医生吗?” “是,非常喜欢。” 东方玄宴的回答毫不犹豫,眼神明亮而坚定。 “尤其是对神经症和人格障碍领域,非常着迷。” “那……如果我不喜欢呢?” 安逸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怯懦和自我怀疑。 东方玄宴微微歪头,目光温和: “那你喜欢什么呢?神经内科?” “我也不喜欢神经内科……” 安逸低下头,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滴落,砸在她紧握的手背上。 “我也不喜欢学医……” 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倾诉的突破口,话语开始变得急促而混乱,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喜欢文科……我从小就喜欢。可是我爸爸逼着我选理科,逼着我学医……他说,我们家必须出来个医生,这样家里人以后看病就不用花钱了……” 她的肩膀开始轻微颤抖: “因为我奶奶,还有我妈妈……都是生病了,家里没钱治,在我和我弟弟还很小的时候,就……都没了。我家在山东的大山里,很穷。我能读书,是因为……是因为燕北的一位根本不认识的阿姨,是她资助我读完了高中和大学……东方老师,我心里好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说的也很乱,您要是有听不懂的,您问我吧……”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信赖的大人,将积压多年的委屈、迷茫和重负,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东方玄宴始终微笑着注视着她,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或评判。直到安逸的情绪稍微平复,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能让人心安的力量: “安逸,别急。我听得很明白。让我来帮你梳理一下,你看对不对?” 她稍作停顿,条分缕析地说: “第一,你的学习能力很出色。第二、你在高中文理分科时被迫选择了理科。第三,你的父亲将家里必须有个医生的执念压在你身上。其实是源于对‘贫穷’和‘疾病’的恐惧。第四,你后来考研选择精神科,是因为前年你弟弟出现了精神障碍,甚至出现幻觉而做出了自我牺牲式的选择,但读下来之后发现无比痛苦和抗拒。” “这四点,我有遗漏或理解错误的地方吗?你可以补充。” 安逸忘记了哭泣,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东方玄宴。 她语无伦次地说了那么多,东方老师竟然不需要笔记,如此清晰、准确、甚至有深度地抓住了所有核心冲突和情感节点,并精准地概括了出来。 “没……没有了……” 她喃喃道。 “只是,第五点……是我自己选的,我当时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明白。” 东方玄宴点头。 “就是说,你内心深处,觉得为家庭做贡献、回报资助人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但你的本能,又在强烈地抗拒着这条被强加、且自己完全不喜欢的道路。责任感和个人喜好在剧烈地撕扯你,对吗?” “嗯嗯!是的!就是这样!” 安逸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更像是被理解后的释放。 “安逸,你的成绩特别好,逻辑思维能力也很强,所以你心里其实很明白。” 东方玄宴的声音像温和的水流,冲刷着安逸混乱的思绪: “人的‘本我’永远倾向于选择愉悦的事物。如果最终选择了一条自己并不喜欢的路,那通常是因为‘超我’——也就是责任感、道德感——为了满足环境或我们所以为的‘社会需要’,而长期压抑了‘本我’,强迫自己去完成使命。” “那我……如果我不想再这样压抑自己了呢?” 安逸抬起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寻求改变的微弱火花。 “当然可以。” 东方玄宴的笑容加深了,带着一种鼓励:“路走不通,或者走得痛苦的时候,是不是能拐个弯。” “拐弯?” 安逸的眼中充满了渴望,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她直勾勾地看着东方玄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拐?” “我们来做个假设。” 东方玄宴引导她: “假如当年你高中选了文科,以你的成绩和努力,你梦想的未来职业是什么?” “作家!” 这一次,安逸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你看,答案其实很简单。” “简单?” 安逸无法理解。 东方玄宴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充满了肯定: “你拥有极强的学习能力,利用你的业余时间,去系统自学文学专业的知识。把大学中文系本科到研究生七年的核心教材和必读名著,全部买回来,制定计划,一本一本啃下来。以你现在的心智成熟度和自律性,完全不需要老师面对面教你,你自己完全可以做到。” 她看着安逸重新亮起来的眼睛,继续描绘: “同时,学好你现在的医学专业,尤其是精神科。你要知道,精神科是研究人心、人性最前沿的阵地之一。在这里,你能接触到最真实的、正常的、异常的心理活动,洞察人生各个阶段的困惑,理解社会规则下的个体挣扎。这一切,对于你想要成为的‘作家’来说,是无比宝贵和独特的财富积累!” 东方玄宴的语气带着一丝憧憬: “我不敢说你未来一定能读懂所有人,但你未来笔下的人物,一定能让读者读懂” 东方玄宴的话语像一道强光,瞬间劈开了安逸心中盘踞多年的迷雾。 她猛地从诊椅上站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睛里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 “啊!东方老师!您……您说得对!太好了!我的心……我的心一下就亮了!” “嗯,” 东方玄宴也笑着站起身。 “我看出来了,眼睛都比刚才亮了好几度。” 但光芒只持续了几秒,现实的顾虑又悄然浮现。安逸微微蹙眉,声音低了一些: “可是……东方老师,那我爸爸那里……我该怎么跟他说?他一直觉得……” “你爸爸那里,其实更好办。” 东方玄宴的语气平和而笃定,带着一种看透事物本质的清晰。 “因为他的想法本身,逻辑就是不健全的。” 她耐心地解释道: “你想想,就算你成了最顶尖的心内科专家,家里有人胃出血了,你能治吗?你是神经科权威,家里人腿摔断了,找你合适吗?哪怕你是外科一把刀,有人牙疼得要命,你又能怎么办?” 安逸愣住了,下意识地摇头。 “所以你看,‘家里有个学医的,看病就不花钱’这个想法,从根本上就站不住脚。” 东方玄宴的目光变得深沉而温和。 “安逸,你这么聪明,应该想明白,你父母那一辈人真正的痛点,不是家里缺个医生,而是贫穷。是当年因为没钱,眼睁睁看着亲人被疾病带走而无力挽回,这种巨大的创伤和恐惧,扭曲了他们的认知。” 她的话语直指核心: “问题的关键是经济保障,而不是职业选择。你需要解决的,是如何让家庭具备抗风险能力,这可以通过很多方式实现,并不唯一取决于你是否当医生。” 巨大的释然和喜悦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下意识地原地转了两个圈,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真正轻松的笑容。 “东方老师!您太好了!谢谢您!我真的……” 她激动地说,声音都在发颤。 东方玄宴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路指给你了,能不能走下去,还得看你自己。” 她语气转为认真,谆谆叮嘱: “学好专业,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你必须先以精湛的职业技能服务病人,换取应得的报酬和尊重,获得扎实的安全感和职业成就感。在这个坚实的基础之上,再利用业余时间去追求你的文学梦想。” “嗯!我明白!” 安逸用力点头,此刻的她充满了力量和方向。 可她们都不知道,那位来自燕北的匿名资助人就是东方玄宴。 命运的丝线,早在多年前就已悄然织就,并在这一刻,发出了微弱的回响。 送走欢天喜地、脚步都变得轻快无比的安逸,东方玄宴拿出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同一个名字——爸爸。 东方玄宴为迷茫实习生精准“诊脉”,一次对话照亮人生迷途。而一个埋藏多年的温暖秘密,也悄然揭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迷途引航·心路自明 第17章 新年伊始·阴暗萌动 什么叫日月穿梭,这时间是过得飞快。这一转眼,春节快到了。 燕北城的街巷挂起红灯,空气里都弥漫着爆竹燃尽后的淡淡烟火气。 大年三十儿,东方玄宴值班。住院部比往常空旷寂静了许多,能回家的病人都尽量被家人接回去团年了,长长的走廊只剩下灯光,映着冰冷的地板,透着一股凄清的安静。 护士站里,护士长端着一盘刚蒸好的、热腾腾、软糯糯的年糕,推开了东方玄宴办公室的门。 “东方,快来,尝尝!我家那口子刚送来的,还热乎着呢。” 护士长脸上洋溢着过年的喜气,尽管仍需坚守岗位,但这份温暖足以驱散不少冷清。 东方玄宴从一堆病历中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真香,谢谢姐。” 她放下笔,拈起一小块年糕送入口中,甜糯的口感确实带来了几分节日的慰藉。 两人正闲聊着家常,感叹着年的匆匆和坚守的不易。忽然,东方玄宴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办公室门外,那道虚掩的门缝外,一个黑影极快的一闪而过! 那动作绝非正常查房或走动的步调,更像是一种刻意的、迅捷的规避。 东方玄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嗅到了危险气息的猎豹。 “里面病房区域,现在还有病人吗?” 她声音压低,语速极快地问向护士长。 护士长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问得一怔,下意识回答: “没有啊!只剩了四位情况稳定但需留观的患者,都严格按照规定,集中安排在导诊台旁边最大的那间病房了,方便我们统一照看。怎么了?” “不好!” 东方玄宴“腾”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几乎是冲出了办公室。 护士长坐的位置正好是背对门且视角被挡的肖瓒的工位,她什么也没看见,但被东方玄宴的反应吓得心头一紧,也赶紧放下年糕盘子跟了出去。 “东方,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东方玄宴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空旷的走廊两侧,以及那些黑洞洞的、无人病房的门口。 一切似乎都和他们几分钟前巡视时一样,寂静无声,毫无异状。 难道是自己连续值班过于疲惫,眼花了?职业本能让她无法轻易下这个结论。 她无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天花板角落——旨在确保安全的那只“电子眼”。 她的身形猛地定住了,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微微凝滞。 护士长顺着她的视线抬头望去,下一秒,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魂都要吓飞了! 只见正前上方那个本该清晰监控着护士站及走廊核心区域的摄像头镜头,竟然被一张折叠起来的白色硬纸卡片,不偏不倚地挡得严严实实! “检查!立刻检查所有的监控探头!” 东方玄宴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但语速暴露了她内心的急迫。 护士长和闻声过来的另两名值班护士立刻分头沿走廊查看。 结果令人头皮发麻——整个精神科住院部这一层的七个监控探头,无一例外,全部被同样的白色卡片遮挡住了! 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做的?如何在她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精准地破坏了所有监控? 护士长强压着剧烈的心跳和手抖,立刻用座机拨打医院监控中心的内部电话。 冗长的忙音响起,一遍,两遍……始终无人接听。今天可是年三十,监控室难道也…… “我去监控室看看!” 护士长说着就要往外走。 “别去!” 东方玄宴一把拉住她,眼神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天亮接班之前,我们所有人,哪里都不准去,就守在这里,守住病人!” 在情况未明时,分散行动和未知区域的探索可能带来更大的风险。 她略一思索,立刻对护士长说: “打开病房区域的备用电源独立开关。立刻! 医院重要科室都有独立的备用供电线路,以防突发断电影响生命支持系统。 精神科病房的备用电源主要保障重点病房和门禁系统。 护士长的手哆嗦得几乎握不住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拨通了医院配电室的电话,要求在未停电的情况下,临时启动精神科住院部的备用电源回路。 备用电源启动的微弱嗡鸣声似乎带来了一丝安全感。然而,这安全感仅仅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啪!” 一声轻响,紧接着走廊和病房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再次彻底熄灭! “啊——!”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又立刻自己捂住了嘴。 在备用电源的光照下一个黑影从精神科住院部紧闭的大玻璃门外一闪而过,他似乎又返回来停顿了一下,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晃了晃那扇需要内部刷卡或护士站开启的门锁。 门,从里面反锁着,纹丝不动。 黑影似乎低低哼了一声,随即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方向。 望着离开的黑影东方玄宴心里一怔。 “保卫科!打电话给保卫科!” 护士长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哭腔和极力压抑的恐惧。 保卫科值班人员接到电话,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派人赶往监控室。 然而,监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两名本该目不转睛盯着全院屏幕的值班人员,竟然都歪倒在椅子上,陷入了深度的、不正常的沉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们的桌边,放着两个喝了半瓶的矿泉水瓶,水质已被取样送检,后证实被投放了强效镇静类药物。 保卫科立刻封锁现场并报案。 警察很快赶到,勘察现场、提取了遮挡摄像头的卡片(上面没有任何指纹)、询问笔录、带走了那两瓶可疑的矿泉水……一系列程序走完,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惊魂未定的一夜终于过去,电源也被恢复。但那种无形的威胁感和后怕,却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早上七点半,肖瓒拎着早餐,哼着小曲儿来接班了。一进科室就感觉气氛不对,护士长和几个小护士脸色青白,眼圈乌黑,像是熬了一场大仗。 “哟,这是咋了?年夜饭没吃好?集体守岁也没这么憔悴吧?” 肖瓒打趣道。 东方玄宴没理会他的调侃,她正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脸色冰寒。 她值完最后一个夜班,本应下班回家,此刻却一动不动。 她缓缓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这个动作她每天都会做无数次,但这一次,抽屉里多了一样绝不该出现的东西。 一张折叠的普通打印纸,赫然静静地躺在抽屉正中央,像一枚等待引爆的炸弹,无比刺眼。 东方玄宴伸出手,展开了那张纸。 纸上打印着冷冰冰的四个字: 东方玄宴。而在她的名字上,被人用粗红的马克笔,狠狠地画上了一个巨大的“?”! 下面还有一行字,像是为了刻意掩饰笔迹,写得歪歪扭扭,如同小儿的涂鸦,却散发着森然的恶意: 离柳钊母子远些,否则…… 最后的“否则”后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同样血红、狰狞的“?”! 这个符号,代表着终极的威胁和毁灭。 东方玄宴捡重点把昨晚监控被挡、电源被切、黑影闪现的事情告诉了肖瓒,唯独隐去了抽屉里这张致命纸条的具体内容。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她不想把更多同事拖入这显而易见的危险漩涡。 下班时间到了,东方玄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光是身体,更是精神上的紧绷。她走出住院大楼,清晨的冷风一吹,才觉出些冷意。 哥哥东方玄曜的车早已准时等在那里。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系上安全带就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这是?昨晚值班跟人打升级鏖战了一宿?瞧这蔫儿样。” 东方玄曜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侧头看着妹妹苍白的脸,开玩笑地想缓解气氛。 但东方玄宴没有力气回应,几乎是秒睡过去,呼吸轻浅却带着不易察觉的不安。 东方玄曜皱了皱眉,敏锐地察觉到妹妹的不对劲,绝非简单的熬夜疲惫。 他将空调温度调高,车子开得愈发平稳。 回到玄宴居,东方玄宴被哥哥轻声唤醒。 她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推开车门下车,依旧没多少精神,只丢给满脸担忧的哥哥一句: “别问,哥,我没事,就是缺觉。我要睡觉。” 说完便径直穿过客厅,回到自己的卧室,反锁了房门。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光怪陆离的梦境里交织着黑暗中晃动的门锁、血红的叉号、还有柳钊少年苍白失语的脸。 她醒来时,已是中午快十一点半。 头痛欲裂,但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 她起身洗漱,用冷水扑了扑脸,看着镜中自己依旧难掩倦色的脸,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重新凝聚起惯有的冷静。 她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 父亲东方骏正坐在茶席的主位,神情专注地沏着功夫茶,茶香袅袅,弥漫一室。而父亲的对面,坐着一个身形不太挺拔、穿着深色休闲装的男子背影。 不是哥哥。哥哥的身形更魁梧一些。这个背影略显清瘦,却坐姿端正,透着一种熟悉的、经年累月刻入骨子里的东西。 是龙哥?东方玄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没睡醒眼花了。 不可能这么快……而且,龙哥之前的身形应该更健壮些,没这么清瘦。 她甩开杂念,走到茶席前,对着父亲,依着旧礼,款款跪下,声音温婉而清晰: “爸爸,女儿给您拜年了,祝爸爸健康永在,新年安康!” 东方骏正全神贯注于茶道,听到声音连忙放下茶壶,起身过来心疼地搀扶女儿: “快起来快起来,家里不兴这个了,我闺女平安快乐,爸就最高兴了!” 就在这时,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瘦削的侧脸轮廓,以及那双历经风霜却依旧明亮锐利、此刻正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东方玄宴被父亲搀着胳膊,目光落在那个男人的脸上,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龙…龙哥?!” 除夕夜,死亡威胁悄无声息放入她的抽屉;绝境中,那个最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归来!风暴,真正开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新年伊始·阴暗萌动 第18章 暗伤无痕·铁骨铮鸣 看着龙哥瘦削凹陷的脸颊和明显虚弱的身形,东方玄宴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难言。那个曾经如山岳般沉稳、能为她挡下所有风雨的龙哥,此刻竟脆弱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龙哥……”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从何问起。 龙逸轩努力牵动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显得格外吃力。 他拉着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伸出那只 曾经稳定有力、如今却青筋凸起且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宴宴,”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全力。 “龙哥……谢谢你啊。我出来时拿到手机,打开……里面只有你,每天一条的信息,从来没有断过……” 他说着,眼眶迅速泛红,声音哽咽得无法继续。 这份情谊,太重,太暖,让他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难以自持。 “龙哥,您别难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东方玄宴反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语气坚定而充满希望。 东方玄曜回来了。 他看到眼前这一幕,眼神一暗,心中痛楚与怒火交织,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他沉稳地开口,打破了这悲伤弥漫的气氛。 “我跟餐厅说了,妹妹有点累,让他们把年夜饭直接送到玄宴居来。爸,您在这里继续喝茶,赏赏景,我跟妹妹安置一下大哥,说两句话就过来。” 他说着,就伸手小心地扶起龙逸轩: “大哥,来,慢点,咱俩先去妹妹的闺房歇会儿,那里清静。” “好……好……” 龙逸轩借着他的力道想要站起来,然而双腿虚软得不听使唤,猛地一软,整个人差点又跌坐回去。 东方玄宴立刻站起来,和哥哥一左一右,稳稳地支撑住他几乎脱力的身体。兄妹俩默契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心疼。 兄妹俩刚小心翼翼地将龙逸轩架到东方玄宴卧室的床边,门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应该是送餐的服务员到了。 “我去应付。” 东方玄曜低声对妹妹说,眼神交代她照顾好龙哥,随即迅速转身出去应门。 房间里暂时只剩下两人。 龙逸轩半靠在床边,张着嘴巴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拉风箱般的、令人心悸的“嘶嘶”哨声,显然他的肺部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他一手死死撑住床沿,另一只手无力地捂着前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东方玄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扶着他慢慢躺下来,让他沉重的头枕在自己那个能宁神静气的沉香枕上,并迅速拉过柔软保暖的羊绒被给他盖好。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汽车钥匙般大小的精致遥控器,朝着房间的某个角落轻轻一按。 只听一阵极其轻微的电机嗡鸣声,从房顶四周悄然垂落下几乎透明的、如薄雾般的软质帘幕,缓缓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龙哥,现在可以了,你可以大声地咳,不用担心。这软帘是二次隔音的,我哥当初装修时特意为我装的,多大声也传不出去。” 她的声音在隔音帘内显得格外清晰。 龙逸轩却只是痛苦地摆摆手,他已经连咳的力气都没有了,所有的能量都用来对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窒息感。 这时,东方玄曜处理完送餐事宜,轻轻推开隔音帘走了进来。 他看到龙逸轩情况似乎更加糟糕,上前就要扶他下床: “大哥,饭菜都摆好了,都是清淡好消化的,我们扶你出去稍微吃一点,有点力气……” “哥!” 东方玄宴打断他,语气异常严肃。 “龙哥现在绝对不能动!他刚平稳了一点点,你看他呼吸的样子!我担心这几个月他受了天大的罪,这绝对是极重的内伤!哥,为什么出来后不直接送医院?!” 东方玄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与警惕: “妹妹,你觉得对方会那么好心轻易放大哥出来?我怀疑这本身就是一步毒棋!咱们那么多证据给了上级,放他出来是逼不得已,但出来了,灭口是一定的!医院现在对他们来说,就是最方便的靶场!我和老二、老四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绕了无数个圈子,制造了好几个烟雾弹,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哥弄到这里来。” 东方玄曜看了微闭双目的龙逸轩一眼继续说: “为什么直接来你的玄宴居?就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好静,喜独处,绝不会怀疑你这里藏了人!” 东方玄宴闻言,瞬间明白了哥哥的深意和处境之险恶。她沉吟片刻,果决地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龙哥住在我这间最安全。我这间隔音效果足够,需要什么药品和设备,我想办法弄来。我先给他做个初步检查,只要不是必须立刻手术的致命伤,我应该都能处理。” “老三!宴宴!” 龙逸轩听到这里,挣扎着想要起身,语气焦急万分。 “不行!绝对不行!罗局那边……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一定会要我的命!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不能把你们也拖进这浑水里!” “大哥!” 东方玄曜按住他,眼神灼灼,语气斩钉截铁。 “我的命当年就是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没有你,我早就死在境外了!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他想要,随时来拿!但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再落入他们手里!” “龙哥,你们别争了!” 东方玄宴的声音冷静而充满力量,她目光锐利地看着两人。 “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还不定谁先要了谁的命呢!” 她说完,转身轻轻撩开隔音帘出去了。不一会儿,她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放着一碗精心熬制的、温度适中的营养流食。 “哥,你去陪爸爸吃饭,安抚好他老人家,别让他担心。我来喂龙哥吃点东西,然后让他先睡下。有什么话,等龙哥缓过劲来我们再细说。” 东方玄曜看着妹妹镇定自若的眼神,这才转身出去,细心地将隔音帘重新合拢。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东方玄宴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轻轻掀开被子。龙逸轩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自己起来,却被她轻轻按住。 “龙哥,别动,你现在需要保存每一分体力,交给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力量。 龙逸轩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她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妹妹,而是一个值得完全信赖的医生。 吃了些流食,龙逸轩感觉胃里温暖了很多,休息了一个小时后开始检查身体。 东方玄宴先是动作极其轻柔地将他的外衣和毛衣脱掉,让他只穿着贴身的秋衣秋裤,然后小心地帮他翻过身,趴在床上。 她的手指化为最精密的探测仪器,沿着他的脊柱、肩胛骨、肋骨轮廓,一寸一寸地仔细按压、触摸、感知,神情专注至极。 检查完背部、双臂和腰椎,她没有发现明显的骨折迹象,但肌肉极度紧张,轻微淤青。她再次小心地帮他翻过身来,变成仰卧。 当她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他前胸,尤其是肺部区域时,龙逸轩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双腿瞬间因剧痛而弯曲缩起。 瞬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刚刚消退的冷汗再次涔涔冒出,脸色惨白如纸。 东方玄宴的心狠狠一沉。她不再犹豫,动作果断却依旧小心地将他已被冷汗浸湿的秋衣扒下,露出瘦骨嶙峋、却布满大片肿胀和淤伤的胸膛。 “龙哥,忍着点,我必须弄清楚情况。” 她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的手指再次落下,极其轻柔却又异常坚定地沿着他的肋骨一根一根地仔细触诊。没有明显的骨擦感,说明肋骨没有断裂。 但当她进行深压时,龙逸轩的身体立刻出现剧烈的痉挛和躲避反应,那种痛苦是源自深处的、难以忍受的剧痛。 东方玄宴的眉头紧紧锁起,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她停下动作,紧紧盯着龙逸轩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声音沉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龙哥,告诉我,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她需要确认自己的判断。 龙逸轩痛苦地摇着头,牙关紧咬,似乎那段记忆比身体的疼痛更加不堪回首。 东方玄宴深吸一口气,换了一种方式追问,她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冰冷的事实上: “龙哥,你只需要告诉我……打你的器具上,是裹了厚厚的布?还是……裹了厚厚的海绵?” 她一边问,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 听到“裹了厚厚的海绵的器具”这几个字时,龙逸轩紧闭的双目猛地一颤,眼角肌肉剧烈抽搐起来,一直强忍着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堤的缝隙。 他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死死地攥住了东方玄宴的手腕,手指冰凉如同铁箍,那巨大的、几乎要将她腕骨捏碎的力道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愤怒和难以言说的屈辱! 他虽然没有说一个字,但这剧烈的反应,已经给出了最清晰、也最令人心寒的答案。 东方玄宴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几乎要颤抖起来。 她反手紧紧回握住龙哥冰冷颤抖的手,另一只手拉过被子,仔细地为他盖好。 她知道了。 那种阴毒的手段,用特制的、外包厚海绵的棍棒或沙袋重击人体软组织部位。 不会留下明显外伤和骨折,却能造成极其严重的、痛苦漫长的内部组织损伤、内出血乃至器官衰竭……这是最最彰显施暴者残忍与狡猾的手段! 这是最彰显施暴者残忍与狡猾的手段! 其目的就是制造漫长而痛苦的内部折磨,却不留把柄。 隔音帘内,只剩下龙逸轩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喘息声,和东方玄宴那颗因愤怒与心痛而剧烈跳动的心。 东方玄宴亲手揭开龙哥衣衫,触目惊心的淤青下,竟是最阴毒手段所致!隔音帘内,怒火与心痛无声燃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暗伤无痕·铁骨铮鸣 第19章 明枪暗箭·移舟避浪 春节长假临近尾声,空气里还残留着爆竹的硝烟味,但年的喧嚣已渐渐沉淀。 连日的精心调养下,龙逸轩能够自己走出卧室,在洒满阳光的茶席旁坐下,陪东方骏老爷子喝上一盏热茶了。 “龙哥,只许喝红茶和熟普哈,生普性寒,你现在的身子还受不住。” 东方玄宴声音温和,却带着医生不容置疑的叮嘱。 龙逸轩抬起眼,顺从地点点头。 东方骏看着龙逸轩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欢喜得眼角皱纹都舒展开来,忍不住对女儿夸赞: “宴啊,你是真行!不到十天,他能恢复成这样,简直是奇迹。” 东方玄宴正将一块削好的苹果递给父亲,闻言轻轻摇头,语气里没有丝毫得意,只有如实的评估和隐隐的心疼: “爸,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主要是龙哥以前的体格底子打得实在太好。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这回,也真是糟蹋得差不多了。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慢慢养回来。” 她说着,顺势坐到父亲身边的软垫上。 这个春节,她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扑在了龙逸轩的伤情上,连和父亲好好说几句话的工夫都抽不出来。 此刻,窗外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一条来自哥哥东方玄曜的短信弹了出来,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室内的暖意: 『快,我要带人上来了。』 时间仿佛有瞬间的凝固。 东方玄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一把抓住身旁龙逸轩的手臂,力道不容置疑: “龙哥,快,回房间!” 龙逸轩没有丝毫犹豫,借着她的力道迅速起身,两人脚步急促却尽量不发出大声响地冲向主卧室。 与此同时,东方骏老爷子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二话不说迅速将茶席上龙逸轩用过的茶杯收起,仿佛刚才这里从未有第三个人存在过。 几乎是卧室门刚刚合拢的瞬间,外面客厅入口处就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主卧室内,东方玄宴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拉过被子盖到胸口,头发略显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 卧室的门被推开,东方玄曜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神色严肃、穿着便装但身形挺拔的男子,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室内。 东方玄宴适时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似乎想要坐起来。 “妹妹,别动!” 东方玄曜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充满了兄长的心疼和担忧。 他转过头,对那两名便衣男子解释道,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疲惫: “二位警官,实在不好意思。我妹妹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年三十值完班回来就开始低烧,医生嘱咐要静养,不便起身,还请多包涵。” 东方玄宴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仿佛是从肺管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空洞的回音。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便衣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沉声道: “理解,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接到线索需要核实一下。” 他的视线掠过紧闭的衣柜门。 “麻烦,打开看一下。” “应该的。” 东方玄曜表现得十分配合,起身依次打开了卧室里所有的衣柜门。 柜子里挂着的都是东方玄宴的衣物,整齐有序,并无任何异常。 另一名年轻些的便衣则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了看外面,又检查了窗锁。 一番检查并无发现,两名便衣交换了一个眼神。年长的那个对东方玄曜点了点头: “打扰了,好好休息。” “谢谢理解。” 东方玄曜将他们送走后又返回『玄宴居』。 他快步走进妹妹的卧室,只见东方玄宴呼吸均匀而绵长——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东方玄曜先是一愣,随即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又好笑的情绪。 在这种高度紧张、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他的妹妹,竟然能在瞬间陷入沉睡?这得是累到了何种地步? 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轻轻拉过被子,为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生怕惊醒了她。 接着,东方玄曜从洗漱间的暗格接出龙逸轩。 当龙逸轩看到床上已然熟睡的东方玄宴时,这个经历过无数风浪、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铁汉,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些天……宴宴为了照顾我,真是耗干了心血……” 他的声音沙哑哽咽,充满了愧疚与感激。他慢慢走到梳妆台前的椅子坐下。 沉默了片刻,龙逸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转向东方玄曜,神色凝重起来: “对了,曜,给你看个东西。” 他伸手打开梳妆台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着的普通打印纸,递了过去。 东方玄曜接过纸条,展开。 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纸上打印着“东方玄宴”四个字,而在名字之上,被人用粗红的马克笔,狠狠地画上了一个触目惊心、充满恶意的巨大“?”!下面还有一行字迹: “离柳钊母子远些,否则……” “否则”的后面一个同样的“×”! “这是……” 东方玄曜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 “这是我到你家的头天晚上,她除夕值夜班时经历的。” 龙逸轩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她把这个给了我,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她怕你担心,而且……而且她说,那天晚上停电时,从她们病区玻璃门外晃过去的那个黑影……身形很像老五。” “老五?!” 东方玄曜猛地抬起头,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愤怒骤然收缩。 那个名字带来的冲击,远比得知对手的任何阴谋都更让他心寒。 “他怎么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股被最信任的兄弟从背后捅刀子的剧痛,让他瞬间失语。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一种保护家人和兄弟的决绝取代了最初的震惊。 “大哥,” 他压低声音,凑近龙逸轩: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咱们这样……” 两人压低声音,在弥漫着药味和淡淡香气的卧室里,开始密议起来。 正月初七,春节长假的最后一天。 两车满载着各种生活物资和食品,一前一后,平稳地驶离了市区,向着郊外睡美人湖畔的高尔夫别墅区开去。 东方玄曜开着打头的那辆车,父亲东方骏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尚带着冬日萧瑟的景色,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面一辆车由东方玄宴驾驶,龙逸轩则坐在她旁边的副驾驶位上。 他换上了一身合体的深色休闲装,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脸上还架着一副普通的平光眼镜,做了简单的伪装。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加上特意穿的内增高鞋,他看起来比之前健壮了些,也高了几厘米,少了几分病容,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冷峻气质。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和舒缓的音乐声。 龙逸轩的目光一直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化不开的担忧: “宴宴,你们把我和你父亲送到安全的地方……可你还要去医院上班,我怎么能放心?” 东方玄宴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冷静到近乎淡漠的弧度: “龙哥,您记住一点就好。只要您安全,我就一定安全。如果您出了事,那么下一个,要么是被‘谋杀’的我,要么就是顶着各种莫须有罪名‘进去’的我。” 东方玄宴目视前方,表情淡然。 “这漩涡,我从接诊柳钊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卷进来了,根本躲不掉。您想想,我的小患者把他最深的恐惧和秘密都交给了我,您妻姐那边势力怎么可能容得下我?我和我哥为了帮您讨回公道所做的一切,您那位罗局又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所以,龙哥,您现在唯一要做的,也是一切的重中之重,就是一心一意地保护好您自己。就是保护我们所有人了。” 龙逸轩听完这番话,彻底沉默了。 他缓缓地将头转向车窗一侧,不想让东方玄宴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这份沉甸甸的、用安危托付的信赖,让他心如刀绞,又充满了无比的力量。 车子驶入别墅区,东方骏一边走过木桥,一边像普通老友闲聊般,指着周围的湖光山色对龙逸轩说着话,神态自然,不着痕迹地掩护着他的身份。 东方玄宴看到了在别墅透明的穹顶之下,她年前亲手种下的各色郁金香,此刻已经绚烂地绽放了! “哇!爸爸!叔叔!你们快看!我种的郁金香!” 她惊喜地欢呼起来,像个孩子似的,雀跃地转身指着穹顶下的花海,对着父亲和龙逸轩大声嚷嚷。 龙逸轩听到这声“叔叔”,心中明了这是必要的伪装,但不知为何,心底最深处还是莫名地涌起一丝细微的、难以言说的失落感。 东方玄曜打开了别墅的穹顶防护罩和门锁。 东方玄宴第一个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跑到那个小巧的锦鲤鱼池边,看到那些色彩斑斓的小鱼依然在水中欢快地游动,生命力顽强,她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哥,你是不是常过来照顾它们?不然这花和鱼怎么能长得这么好?” 她回头问正在搬运行李的哥哥。 东方玄曜将一个大箱子提进来,回答道: “正常情况下大概一周会来来打球,最久也不会超过一个月。这里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安保级别提升了很多,明岗暗哨都有,非常安全。” 他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龙逸轩和妹妹。 “但无论如何,我们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 为了确保安全,避免不必要的风险,住处也做了调整。 东方玄曜将自己那间带独立卫生间、视野最好也最隐蔽的主卧让给了父亲东方骏居住。 而东方玄宴那间同样设施完善、温馨舒适的房间,则暂时安排给了需要绝对静养和隐蔽的龙逸轩。 夜幕缓缓降临,湖面升起淡淡的雾气。 危机下的相互守护最是动人,但平静的湖面下往往暗流汹涌。下一章,真正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明枪暗箭·移舟避浪 第20章 白衣藏锋·暗室惊心 东方玄曜把妹妹送到香格里拉大酒店门口,那辆硬派的越野车甚至没完全停稳,东方玄宴就利落地推门跳了下去。 她回头,冲驾驶座上的哥哥摆了摆手,身影旋即融入了酒店灯火通明的大堂光影里,果决得没有一丝留恋。 东方玄曜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旁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这个妹妹,从小到大都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利刃,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可一旦出鞘,锋芒便能刺伤人。 他退伍后,他除了打理家族酒店,最大的“乐趣”就是操练这个看似最不需要操练的小妹。 记得那年他和老四一时兴起,搞了个野外生存训练营,本是玩票,谁知竟一口气招了十期学员。近三百号人里,最终脱颖而出、期期夺冠的,就是这个看似纤细的东方玄宴。 她不仅扛下了所有极限挑战,甚至在某些项目上,展现出的冷静和决断力让他这个前特种兵都暗自心惊。 东方玄宴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自己不在医院那种地方“发疯”,不轻易显露那些被哥哥们锤炼出的擒拿格斗本事,她就能安安稳稳地当她的精神科医生,扮演好一个只是比常人聪明些、敏锐些的普通专业人士。 正月初八,年味尚未完全散尽,城市却已迫不及待地切换回高速运转的节奏。 东方玄宴踏进精神科住院部,一股消毒水与暖气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还没等她走到更衣室,护士长徐睿就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我的东方宝宝,你可算来了!年过得好不好呀?” 徐睿的声音带着由衷的欢喜,不由分说就把她拉进了医生办公室。 东方玄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办公桌上那座堆得小山似的零食,各种进口巧克力、坚果、果脯,琳琅满目。 她忍不住笑了,眼角微微弯起: “姐,你再这么投喂,我真要坐实‘科室第一吃货’的名头了。” “哪能啊!” 徐睿嗔怪地拍了她一下。 “这都是大家的心意,谁让你招人疼呢?过年这几天,好几个病人家属还问起,那个特别有耐心的东方医生什么时候回来。” 东方玄宴没再多说,只是将手里那个本白色的大帆布包递了过去。 “姐,麻烦你分一下。里面有些丝巾,红盒子里的给护工大姐们,其他颜色的给护士姐妹们,每人都有份。还有两个墨红色的锦袋,绣了暗纹的,你一个,主任一个。我就不一一去送了。” 徐睿接过袋子,手感沉甸甸的,心里更是暖融融。 这时,肖瓒脑袋从旁边探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期待: “宴宴,我的呢?我的新年礼物呢?” 东方玄宴抬手指了指那座零食山,语气平淡无波: “喏,那儿,随便挑,分你一半。剩下的一半,给我留着。” 徐睿看着肖瓒瞬间垮下来的脸,笑得直不起腰: “肖医生,你就是一天不被东方虐,就浑身不自在是吧?” 东方玄宴也懒得理他,脱掉厚重的羊绒大衣和披肩,露出里面一身软质黑色的薄皮衣。上衣是剪裁利落的短款夹克,下身是紧身皮裤,外面还罩着一条设计感十足的超短皮裙。这一身黑,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近乎透明,也勾勒出几分平日里被白大褂掩盖住的、柔韧而危险的气息。 她迅速换上白大褂,弯腰换上一双舒适的平底鞋。 肖瓒看着她这一身打扮,心里的不安感像水渍一样悄然扩散。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关切地问: “今天排班很满?有特殊安排?” “嗯。” 东方玄宴系好白大褂的最后一颗扣子,动作流畅。 “要去外科做个会诊。” 话音未落,人已带着一阵微凉的风,快步走出了办公室。那身皮衣隐藏在白衣之下,只有行动间偶尔勾勒出的轮廓,透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紧绷。 肖瓒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种不安,并非空穴来风。 外科病房的气氛总是比精神科更多一份冰冷的紧迫感。 东方玄宴在病房里见到了柳钊。 不过短短几日,这个少年仿佛又缩水了一圈,孤零零地陷在雪白的病床里,脖子上还固定着护具。 当他的目光穿过几位医生,捕捉到走在最后的东方玄宴时,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光亮。他喉咙里发出“啊…啊…”的破碎气音,努力抬起打着留置针的手,拼命朝她的方向抓着。 东方玄宴心头一涩,快步越过前面的医生,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了他冰凉颤抖的手。 “柳钊,乖,不怕,我来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能让人镇定下来的魔力。 “我们先让医生们给你检查,好好会诊,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我就在这儿,不走,好吗?” 柳钊像是听懂了,急切地点着头,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两人的手背上。他死死攥着东方玄宴的手指,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生机。 在小会议室里,东方玄宴仔细聆听着外科同事关于柳钊颈椎和喉部软组织损伤的恢复情况汇报,秀气的眉峰微微聚拢。 “柳钊的生理创伤严重,但心理创伤是根源。他具有典型的癔症性人格基底,极度缺乏安全感,这次事件——被亲生父亲施加几乎致死的暴力,彻底屠灭了他心理上最后一道防线。失语,是他无法承受之重的外在表现。” 她的分析冷静而精准: “目前阶段,他需要绝对的安全感。建议继续留在外科稳定伤势,但精神科介入需要加密,每周三次心理支持疗愈,我会亲自跟进。” 会诊方案就此定下。 柳钊住的是单人病房,某种程度上减少了一些外界刺激。 他那位悔恨交加的母亲,如今每天只是默默地守在病房门口,不敢进去打扰。因为柳钊拒绝见她。她记着东方医生的话,只能用这种笨拙而坚持的方式,期待着能用时间和守护慢慢融化儿子心中的坚冰。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可控的方向发展。然而,当东方玄宴结束会诊,独自推开柳钊病房门的那一刹那,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滑过脊背的危机感,让她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病房里,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柳钊的床前。 柳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连头发丝都在恐惧地颤抖。 东方玄宴的心脏猛地一沉,但声音却出奇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五哥?” 站在床前的男人,正是王宇。他听到声音,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勾勒出他脸上那标志性的、锐利得过分的鹰钩鼻轮廓。还有那双深陷的鹞眼,此刻没有丝毫平日里的熟稔,只是阴森森地、像打量一件陌生器物般,钉在东方玄宴身上,冰冷,审视,且充满了某种难以言说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宇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在东方玄宴脸上缓缓刮过,试图剥离她平静外表下的每一丝情绪。 东方玄宴强迫自己放松指节,将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悄悄握紧,再松开。她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几分困惑和恰到好处的关切,迎着王宇的视线走了过去,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唠家常: “五哥,你怎么有空过来?您认识这个小朋友,是吗?” 她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看似随意,却恰好挡在了王宇和病床之间,隔断了他投向柳钊的、那令人不安的视线。 王宇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我和他爸爸是同学,他爸爸这几天不方便,托我来看看他。” 他刻意加重了“他爸爸”三个字,眼神却愈发阴鸷。 “就是个不幸的孩子,家里出了点事。” 东方玄宴语气平淡,伸手自然地替柳钊掖了掖被角,指尖触碰到少年紧绷的肩胛骨,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无法抑制的颤抖。 “外伤还好说,心理创伤比较麻烦,需要时间。” “心理创伤?” 王宇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品味着什么。 “是啊,心理……宴宴,你说,什么样的话,能把一个人逼到连嗓子都废了的地步?”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刁钻,且意味深长。东方玄宴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专业表情: “强烈的恐惧、极致的愤怒,或者……无法承受的背叛,都可能引发强烈的躯体化反应。柳钊的情况比较典型。”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王宇: “特别是他自己的父亲要想要他的命,才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王宇僵持在那里,他的视线越过东方玄宴,再次落回到病床上那团微微隆起的被子上。 “听说,他什么都不肯说?成了个真正的……失语少年。” “其实,在他被亲生要害死他之前,该说的他都说了。他父亲这次给予他的伤害,造成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失语是常见症状之一。需要耐心引导。” 东方玄宴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医生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而且,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休养,避免任何不必要的刺激。” 她这句话,几乎是明确地指向了王宇此刻的出现。 王宇终于将目光转回到东方玄宴身上,那双鹞眼里翻涌着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警告? “宴宴,你太善良了。有时候,过于靠近黑暗,小心自己也沾上一身泥。” “我是医生,五哥。” 东方玄宴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 “我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不管这‘病’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至于黑暗……” 她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冷峭的弧度。 “五哥,你指的是大年三十晚上我抽屉里那张纸条吗?”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王宇的瞳孔瞬间地收缩。 东方玄宴毫不惧怕地迎接他的死亡凝视。 王宇转身向门外走去,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脚步声仿佛敲在心上,带来一片更沉重的寂静。 病房里,只剩下柳钊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暗淡冷冽的天光。 医者仁心是她的铠甲,亦是她的利刃。当黑暗逼近诊室,她选择站在光与影的交界线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白衣藏锋·暗室惊心 第21章 白衣卸甲·虎啸龙吟 王宇前脚刚离开柳钊的病房,东方玄宴后脚就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直接拨通了置顶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哥。”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老五来了,刚走。” 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A01栋别墅那挑高的穹顶之下,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龙逸轩正用东方玄曜的手机,与市公安局刑警队专案组副组长段刚通话,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式: “对,目标已现身医院,接触了关键人物柳钊。你的人,可以动了。” 坐在一旁沙发里的东方骏,眉头紧锁,指间的雪茄忘了吸,任由烟灰簌簌落下。 “宴宴不会有事儿吧?” 东方玄曜的语气带着点难以言喻的轻松: “爸,放心吧。我现在不是担心宴宴有事,”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父亲和龙逸轩,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 “我是怕老五会死在宴宴手里。” “什么?!” 龙逸轩和东方老爷子同时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东方玄曜穿上外套,动作利落: “他一定会试图绑架宴宴。我现在只祈求他千万别带凶器,” 他拉上拉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然,以宴宴被激怒后的反应速度和下手力度,他绝对会被正当防卫掉。” 龙逸轩听得直愣怔: “玄曜,宴宴她……” “她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们以为我接她是保护她?我是保护她的情绪。” 东方玄曜语气里是绝对的自信,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行了,我过去看看。你们,把心放回肚子里。” 燕北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住院部,柳钊的病房门口。 东方玄宴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冷眼凝视着柳钊的母亲吴羽,那眼神,像手术刀一样锋利。 “吴女士,” 东方玄宴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在这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柳钊住的是单间,有专门的护士看护。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男人,不经过任何询问和登记,直接闯进你儿子的病房?” 吴羽被她的气势慑住,瑟缩了一下,小声辩解: “他……他是钊钊爸爸的同学,说是代表同学们来看看孩子……” 东方玄宴看着她那副怯懦又自以为是的模样,真真是无语凝噎。 这是真傻?还是装傻?抑或是,心甘情愿地充当着某个环节的棋子?她懒得再搭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夹克、身形精干的男人快步走来,正是段刚。 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走到东方玄宴面前,右手看似随意地一抬,露出了刻着繁复龙纹的金属扣。 东方玄宴的目光在那龙纹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不再看吴羽,也不再说话,转身沉默地离开了走廊。 按照会诊方案,护士长徐睿开始带着实习医生安逸,每周三次去外科陪伴柳钊,回来,东方玄宴都会亲自听汇报,进行专业督导。 然而,几天后的下午出了岔子。 徐睿急匆匆地推开东方玄宴办公室的门,脸上带着慌乱: “东方!安逸不见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 东方玄宴从一堆脑部CT片中抬起头。 “我们就刚从外科回来,她说去上个卫生间,我在护士站等了快二十分钟也没见人,打电话关机!” 徐睿急得语速飞快。 东方玄宴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医院保卫科: “保卫科吗?我是精神科东方玄宴,我科室实习医生安逸在医院内失联,手机关机,请求立刻调取外科楼至精神科楼沿途监控!” 说完,她摘下听筒,起身就往外走。 “姐,你留在科里,万一她回来立刻通知我。” 她跟着保卫科科长直奔监控室。 科长还在慢吞吞地操作电脑系统,嘴里嘟囔着: “东方医生,你说哪个是安逸医生来着?”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边一阵风掠过,再一回头,东方玄宴人已经不见了。 “莫名其妙!” 保卫科科长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嘟囔,一肚子火气。 “死缠烂打着要调监控,这监控调出来了,她人倒跑了?!” 监控调出来东方玄宴就看到了王宇抓着安逸的胳膊在车库的角落里。 她直接来到了车库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一幕让她怒火中烧的景象映入眼帘。 王宇那只粗壮的手,正死死反剪着安逸纤细的双腕,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刚刚按下拨号键。 “喂……喂……” 王宇对着电话刚出声。 “五哥呀,找我干嘛?” 王宇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只见东方玄宴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眼神却冷得像冰。 “五哥呀,” 东方玄宴往前走了一步,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家常。 “有什么话不能跟我直接说吗?妹妹我要是哪里得罪了你呢,要杀要剐,随你。你抓我这么个小徒弟干什么呀?” 这话一出,别说被制住的安逸懵了,连王宇也一时都懵了! “我抓她干什么?” 王宇下意识地吼了出来。 “我抓她换柳钊!” 原本以为自己要被侵犯而恐惧万分的安逸,听到这话,先是愣住,随即一股被轻视和利用的怒火涌了上来,她开始奋力挣扎,破口大骂: “王八蛋!放开我!……” 王宇被骂得心烦,眼看安逸不老实,发了狠,用力将她往冰冷的水泥地上按去。 “哎……哎……哎,五哥,” 东方玄宴的声音带着笑,人却不知怎么已经贴近到了眼前。 “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你的目标,不是我吗?” 王宇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松开了按着安逸的一只手,疾速抓向东方玄宴的胳膊: “东方玄宴!你别动!乱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五哥,” 东方玄宴挑眉,眼神里满是戏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乱动了?” 话音未落,她抬起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在王宇抓着安逸的那只胳膊肘某处轻轻一抹——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啊——!” 王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条右臂瞬间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无力地耷拉下来——肘关节被精准地卸掉了。 东方玄宴趁势用力将还在发懵的安逸往外一推,同时将自己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扔了过去: “打110报警!” 她不再看安逸,而是开始一颗一颗,慢条斯理地解开白大褂的扣子。 纯白的医生袍褪下,露出里面一身紧束的玄黑色软质皮衣——她果然是为随时可能发生的冲突,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五哥,” 她眼神锐利如刀。 “你找谁的麻烦不好,偏偏来找我的麻烦?来来来,练练。” 王宇又惊又怒,忍着右臂钻心的剧痛,左手下意识挥拳打来。 东方玄宴不闪不避,反而贴身上前,精准地抓住他左臂往自己怀里一带,脚下步伐迅捷一转,腰腹发力—— “啪!” 响声脆响,王宇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水泥地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痛得他眼前发黑。 他咬着牙,凭借一股凶悍之气,挣扎着想爬起来。 “五哥,你说你费劲巴拉的起来干啥?” 东方玄宴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再次响起。 “还是躺着吧。” 这一次,她直接抓向王宇那已经脱臼的右臂手腕。 “”妹妹!妹妹!疼…疼…疼啊——!” 王宇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额头上冷汗涔涔。 “疼啊?” 东方玄宴语气温柔,手下却毫不留情。 “没事儿,妹妹这就帮你归位。” 说着,她猛然发力,将王宇的右臂抻直,同时身体一转,用肩膀抵住他的腋下,又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啊——!” “啪!” 这次后背着地的声音比第一次更沉闷,更响亮。王宇感觉自己的脊椎都快被摔断了,瘫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东方玄宴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微微躬身,语气关切得像在询问病人: “五哥,没摔坏吧?还能动吗?” 她瞥了一眼还举着手机、目瞪口呆的安逸,蹙眉道: “安逸,110呢?打通了没有?让你搁这儿看免费武打片呢?你是我刚刚解救的人质好吧。” 安逸被她一吼,这才猛地回过神,对着手机带着哭腔喊道: “喂!110吗?我、我在燕北市第一人民医院地下车库B区!我被绑架了!刚被我老师救了!绑匪还在!他、他要伤害我老师!” 王宇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听到安逸这番报案词,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竟用还能动的左手,从后腰猛地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呀,五哥,” 东方玄宴眼睛一亮,非但不怕,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这就不讲武德了啊?怎么还动上刀子了?这么不识闹呢?” 她头也不回地吩咐安逸: “安逸!问110!绑匪手里现在拿着匕首,情况危急!我要是空手夺下匕首,过程中不小心把他给杀了,算不算正当防卫!” “算!” 一个洪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只见保卫科科长带着几个保安,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正好看到王宇手持匕首的一幕。 科长下意识就吼了一嗓子。 东方玄宴回头,冲着保卫科科长嫣然一笑,伸手指着他: “你说的啊!”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她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王宇! 王宇左手握刀,本就别扭,他死死盯着东方玄宴冲来的身影,准备拼死一搏。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具体动作,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匕首已然掉落在地。 而在匕首落地的同时,一截血肉模糊的小东西也跟着飞了出去——竟是王宇那标志性的鹰钩鼻的鼻尖被削飞了。 紧接着,东方玄宴抓住王宇因剧痛而失控的瞬间,一个干净利落的第三次背摔,将他如同扔麻袋一般,重重地砸向地面! “砰!” 这一次的声响,沉闷得让人心头发颤。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闪烁的光影刺破了车库的昏暗。 东方玄宴捡起纯白的白大褂,重新穿上。她一颗一颗、极其缓慢而优雅地系着扣子。 她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才踱步到王宇身边,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细碎而清晰地说道: “五哥,宴宴不发威,你就真当我是病猫了?就敢来欺负我的人,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宴宴是虎,是彻头彻尾的母老虎。只要你不死,就麻烦转告你的‘主子’ ,柳钊是我东方玄宴的患者。要动他,先从我东方玄宴的身上踩过去!” 惊魂未定的安逸跑过来抱住东方玄宴哭了出来,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当白大褂褪下,露出的不仅是战衣,更是守护的铮铮铁骨。医者仁心是她的信仰,但若黑暗触及她的底线,她会让所有人记住——温柔刀,亦是斩邪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白衣卸甲·虎啸龙吟 第22章 杯酒为界·触目定音 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出来,夜色已浓。 东方玄宴拢了拢单薄的穿在软皮套装外的白大褂,还没等她感到寒意,一件带着体温的厚重男式外套已经裹住了她。 哥哥东方玄曜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身形挺拔如松,眼神沉静。 “哥。” “上车。” 东方玄曜拉开车门,目光在她和身后惊魂未定的安逸身上扫过,没有多问。 东方玄宴带着安逸沉默地坐进车里。温暖的气流瞬间包裹了她们。 “哥,先把安逸送回医院职工宿舍。” 东方玄宴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闭上眼睛,声音有些发闷。 “然后咱们回家。”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安逸蜷缩在后座,双手紧紧抓着衣角,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浓重的鼻音,怯怯地开口: “东方老师……我今天……是不是太蠢了?我差点就……” 东方玄宴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学会保护自己的关键,首先要学会尊重自己。你的善良和职业责任感是优点,但不能轻易被他人利用,特别是在医院这种复杂的环境里。”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 “记住,患者的脑门儿上,永远不会贴着‘好人’或者‘坏人’的标签给你看。” 安逸“嗯”了一声,用力点头,把老师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不敢再说什么。 把安逸送到后,东方玄曜重新发动车子,汇入了城市夜晚华灯初上的洪流。 “妹妹,” 东方玄曜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地抛出一个消息: “爸爸就快官复原职了。” 东方玄宴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 “你怎么知道的?怎么这么快?” 东方玄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气却带着点玩味: “今天,妈妈给我打电话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说她的‘丈夫’出事了,过去收了不该收的钱,现在上面严查,让他限期全退回去,人现在已经不许回家了,可能……要上军事法庭。”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妹妹瞬间冷下来的侧脸,才慢悠悠地继续道: “她说家里实在凑不出那么多钱,问我能不能……想想办法。我就跟她说:‘没钱了。我妹妹誓死要招婿,我把家底都给她置办嫁妆了还不够,外面还欠着几百万的贷款呢。’哈哈哈……” 他说着,竟低笑出声,只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快意。 “闲的你!” 东方玄宴气鼓鼓地打断他: “她们家的老罗出事了,问你要什么钱?当年为了帮这个姘头升职,她可是拼命罗列了爸爸上百条罪状,往死里踩!我就看着她高楼起,我就看着她高楼塌!”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车流,胸口微微起伏。 车内沉默了片刻。 “哥,你还回高尔夫那边吗?” 她换了个话题,声音闷闷的。 “不回,今晚住酒店。” “好。” 东方玄宴应了一声,然后小声说: “哥,我想吃拿破仑酥了,还有鳕鱼。” 东方玄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他了解妹妹,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她只有在心情极糟时要这两样东西。 “宴宴,” 他声音放缓,带着探究: “今天你都把老五摔碎了,按理说该痛快才对,怎么这么不开心?” “不想说,” 东方玄宴把整个人缩在哥哥的外套里,声音带着烦躁: “郁闷死我了。” “好,那就不说。” 东方玄曜从不多问,他话锋一转。 “不过,有件事得告诉你。今天老二和老四都在酒店,他们接到了老五母亲的电话。” 东方玄宴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而冰冷。 东方玄曜继续道: “电话里,哭天抢地,要他俩给我施压,务必想办法把老五‘捞出来’,还要替他‘讨个公道’。” “嗯?” 东方玄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 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医院里,有他们的内线,而且动作不是一般得快。 香格里拉酒店的行政酒廊,流淌着优雅低沉的蓝调爵士乐。 在一处僻静的角落,老二冷鹤和老四楚恩佑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牛排还剩大半。 看到东方玄宴进来,冷鹤抬手打了个招呼。 东方玄宴却没立刻过去。她径直走向吧台,对熟悉的调酒师小七吩咐道: “小七,老规矩。我哥过会儿就到,记得他的雪茄。我们就在冷会长那桌。” “宴姐,放心。” 小七笑着应下,又压低声音问。 “今天刚到了批不错的冰淇淋,要不要尝尝?” “三个球,” 东方玄宴没什么犹豫。 “两个香芋,一个香草。” “好嘞!” 安排妥当,她才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向那张餐桌。 她手里抓着白大褂,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玄黑色的软皮衣,经过方才的打斗,衣角处甚至沾了些许灰尘,但这丝毫未损她的气场,反而增添了几分战后的飒爽与不羁。 冷鹤还是第一次见到东方玄宴这般装束,不由得眼前一亮,站起身迎接,语气带着欣赏: “我们宴宴这般穿扮,是真好看啊。” 老四楚恩佑靠在沙发上,笑着摇头: “二哥,你这就大惊小怪了。她读完大学考研后等结果那段时间,可是实打实跟着三哥和我练野外生存的。三哥把他那点压箱底的能耐,差不多都传给这丫头了。当年我们那训练营办了十期,你也是知道的,她跟了四五期,期期都是武状元,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东方玄曜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在妹妹身边的空位上,姿态放松,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时,小七亲自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是两杯教父鸡尾酒、一支剪好的雪茄,以及东方玄宴点的拿破仑酥和冰淇淋。 “小七,” 东方玄曜接过雪茄,吩咐道。 “让后厨切个豪华水果船送过来。今天我和你宴姐心里都窝着火,不想吃肉,清清肠胃。” “明白,马上就好!” 小七利落地应声,风风火火地去了。 “说说吧,你俩怎么回事?老五家那边,电话都打到你们这儿了?” 冷鹤和楚恩佑对视一眼,神色都严肃了些。 冷鹤将手中酒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把老五王宇的母亲哭喊着打电话恳求他看在往日情分上找东方玄曜,想办法把王宇从公安局弄出来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他强调,当时佑恩恰巧也在场,可以作证。 “宴宴,” 东方玄曜听完,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侧头看向身边正埋头用小勺一点点挖着冰淇淋的妹妹,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 “我知道你不想说话,心里烦。但眼下这个局面,牵扯到老五,也牵扯到你,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深的东西。你怎么看?哥想听听你的想法。” 东方玄宴握着银质小勺的手指顿了顿。 在三位兄长目光的注视下,她终于抬起头,脸上没了平时的慵懒或戏谑,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清醒。 她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将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杯,郑重地摆在自己的左手边。 把那碟精致的拿破仑酥,推到了右手边。 然后,她取过自己那杯教父,又拿过哥哥那杯还没动过的教父,将两只酒杯,等距离地放在了冰淇淋和拿破仑酥的中间。 做完这一切,她拿起那把吃冰淇淋的小勺,指向左边的冰淇淋杯。 “我也是够够的了,郁闷死我了。”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压抑的火气。 “你们看好了,这个,” 她用勺尖点着冰淇淋杯。 “代表除夕夜,我值班。一个黑影从我办公室门外闪过,我追出去,人没了。然后我发现,我们精神科住院部那一层的监控摄像头,全都被人用东西挡住了。接着,莫名其妙停电。再后来,有人动我们反锁着的病区门。我认出来了,是你们的老五,王宇。” 她眼神冰冷地扫过冷鹤和佑恩: “等我第二天早上下班,在我的抽屉里,发现了那封恐吓信。我想问,那个能完美避开所有巡逻、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往我抽屉里塞东西的人,真的是老五吗?他有那个身手和脑子吗?!” 冷鹤惊得瞳孔骤缩,端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没想到,从一开始,事情就如此诡谲复杂。 东方玄宴的勺尖移向中间,指向自己的那杯教父。 “这是一周前,” 她继续陈述,语气沉静下来,却更令人心悸。 “王宇出现在我患者的病房。我的患者被他亲生父亲差点掐死,颈椎断裂,正在康复的关键期。老五却以‘孩子爸爸的老同学’的名义,跑去表示‘关心’,正好被我撞个正着。” 说到这里,东方玄宴闭上眼摇摇头: “而放他进去的是患者的母亲,她明明知道她老公因为谋杀未遂已经关进去了,她还放陌生男人,进了她重伤虚弱儿子的病房!并且,老五当时还出言威胁了我。” 东方玄曜听着,眉头紧锁,他把椅子往妹妹身边挪了挪,伸出手,轻轻揽住了妹妹单薄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东方玄宴没有停顿,勺尖又移向哥哥的那杯教父。 “这是今天下午,” 她的语速加快,带着一丝嘲讽: “我派去给患者做精神疗愈的徒弟,被老五用一个荒谬的借口——‘有患者的重要信息要告诉她’——就轻易诓走了,绑架到了地下车库,我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出了功夫,暴露了我……非医学专业的能力。”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她再次长长地叹息一声,最后,她的勺尖重重地点在了右手边那碟金黄的拿破仑酥上。 “我跟老五动手,是下午四点多钟。地点是医院地下车库。当时在场的,除了我和老五,只有我刚救下来的徒弟,以及后来赶到的保卫科科长和几名保安。”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依次扫过冷鹤和佑恩的脸。 “我想请问,在我们所有人还在公安局笔录,老五的妻子和母亲,是怎么如此迅速地、精准地知道了一切,并且还能立刻找到你们二位来施压、求情、‘讨公道’?我进这酒廊,是我哥刚从公安局把我接回来。” 她的声音在悠扬的蓝调音乐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冰冷: “我是活在时间褶皱里了吗?还是说,有人一直跟在我身边,进行着实时直播?” 话音落下。 优雅的酒廊一角,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冷鹤和佑恩的脸色,彻底变了。 很多的时候不是智商高低的问题,是有没有智商的问题。其实,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会犯常识性问题呢,很多。东方玄宴走到烦恼,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杯酒为界·触目定音 第23章 棋定危局·刃隐锋芒 鳕鱼和豪华水果船送了上来,精致的美食暂时打破了桌上凝重的沉寂。 东方玄曜将那盘煎得恰到好处、雪白鲜嫩的鳕鱼自然地推到妹妹面前,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吃吧,折腾一晚该饿了。接下来的事,哥来处理。” 东方玄宴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拿起刀叉,低下头安静地开始享用。 她吃得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就着食物一起吞咽下去,补充体力,也整理心神。 东方玄曜的目光重新投向冷鹤和楚恩佑,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仿佛刚才那个温情脉脉的哥哥只是错觉,此刻坐在这里的是运筹帷幄的决策者。 “二哥,四弟,”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剖析事实的冷酷。 “回想一下,咱们这五个所谓的‘兄弟’,本就成分复杂,根基不纯。到今天出这样的事,不算意外。” 他微微后靠,姿态放松,言语却如手术刀般精准: “我和二哥你,是从小一起摸爬滚打出来的情分,是莫逆之交。大哥、我、老四,” 他看向楚恩佑。 “是一起在境外枪林弹雨里滚过、互相挡过子弹的生死兄弟。这份交情,是用命换的。” “而老五,王宇,” 他话音一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清晰的疏离。 “他是龙嫂介绍来的,文工团的关系。是他自己主动、再三要求要进我们这个圈子,大哥当时碍于情面,点了头。所以,说句实话,我们之中,最不了解底细的,就是他。” 这番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分析,让冷鹤和佑恩都沉默了下来。过往的情谊被放在天平上衡量,**的现实让人心惊。 “宴宴刚才的分析,点醒了我们。” 东方玄曜继续道,将话题拉回当下。 “医院里一定有他们的眼线,而且级别不低,动作极快。不过,这部分我们暂时可以放一放。” 他语气里透出一切尽在掌控的从容。 “公安机关已经对宴宴的患者启动了证人保护程序,他的安全,现在由法律保障,无需我们再操心。”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看向楚恩佑: “现在说说你俩。老四,你先来。你那个健身中心,现在什么情况?” 被点名的楚恩佑脸上掠过一丝窘迫,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摊了摊手: “三哥,别提了,生意惨淡,门可罗雀。再有两个月房租就到期了,房东要求一签就是三年。我现在是骑虎难下,签吧,明摆着连房租都赚不回来,纯亏;不签吧,投了那么多心血和时间,又实在不甘心。正愁得不知道怎么办,想找你给出个主意呢!” 东方玄曜听完,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语气果断,不容置疑: “别签了。” 三个字,让楚恩佑愣了一下。 “你这样,” 东方玄曜条理清晰地布置。 “今晚就去找你的合作方,开门见山,就说我东方玄曜强行要求你过来帮我打理香格里拉的健身中心,你推脱不掉。如果他愿意继续经营,你保留原始股份,但不再参与管理,场地和设备由他免费使用到租约到期。如果他也不想干了,那就请他帮忙撑完最后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所有营收,无论多少,都归他个人所有,算是辛苦费。两个月后,场地里的所有东西,随他处理。” 他顿了顿,给出了最关键的后路: “至于你那边办了VIP卡的会员,全部无条件转到香格里拉健身中心,权益不变,继续使用。在你那边场地到期当天,我们这边同步挂牌,正式接手。” 这一连串清晰、周到且大气无比的安排,几乎瞬间解决了楚恩佑所有的困境和顾虑! “三哥……三哥!” 楚恩佑激动的从沙发上跳起来,他猛地扑过去,双手用力按住东方玄曜的肩膀,撅着屁股,像个大型犬一样夸张地扭动身体,语无伦次地喊道: “救星啊!你真是我亲哥!我……我这就去办!” 他这滑稽又真情流露的样子,瞬间冲淡了餐桌上的紧张气氛。 “噗——” 正在安静吃鳕鱼的东方玄宴一个没忍住,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教父鸡尾酒全喷在了自己还没吃完的鳕鱼上。她一边咳嗽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没好气地瞪了楚恩佑一眼: “四哥!你能不能有点正形!我的鱼!” 东方玄曜也无奈地笑着,任由他闹了一下,才抬手把他按回座位。 “老三!我呢?我呢?” 一旁的冷鹤看得心急如焚,眼看恩佑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有了最稳妥的去处,他立刻坐直身体,眼巴巴地望着东方玄曜,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这不就是把老四彻底保护起来了吗?那他怎么办? “你等会儿。” 东方玄曜看了冷鹤一眼,语气平静地安抚道,仿佛在说“稍安勿躁”。他重新转向还没从兴奋中平复下来的楚恩佑,神色一正,给出了最终的安排: “明后天,你去集团人事部报道,正式任命你为酒店副总经理,主管全酒店的安保系统,以及健身中心的整体运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补充道: “顺便,给你两个月时间,把我手底下那帮保安,都给我操练出来。要求不高,达到宴宴这样的身手就行了。” “宴宴这样的?!” 恩佑瞬间从天堂跌回现实,一张俊脸皱成了苦瓜,哀嚎道: “三哥你闹呢?!咱们当初特训了三四百号人,魔鬼集训了十期,也就出了宴宴这么一个变态……啊不,天才!你让我两个月练出来?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东方玄曜看着他夸张的表情,笑了笑,语气却不容商量: “反正不能太次。两个月后我亲自考核,达不到宴宴这样的水准,至少也要达到‘良好’以上。这是死命令。” 安排完恩佑,他这才终于将目光完全转向早已等得心焦的冷鹤。 “二哥,” 他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为对方量身定制的周全。 “你这两个月,不是一直在筹备新加坡那个重要的画展吗?正好,带着你所有的宝贝画作,去睡美人湖高尔夫别墅那边安心准备吧。我爸现在常住那边,A01栋的穹顶足够安全,环境也绝对清静。” 他考虑得极其细致: “把你的私人手机关了,只用工作号联系。正好陪陪我家老爷子,他最近迷上了钓鱼和侍弄花草,你们俩做个伴。你院子里那些小雏菊和格桑花,现在不是开得正好吗?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这番安排,既顾及了冷鹤的事业,又最大限度地保障了他的安全,还投其所好,提到了他心爱的花草。冷鹤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那……宴宴呢?”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一直安静吃东西的东方玄宴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如两把小刀子似的射向他,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我管你什么事儿?” 说完,她没好气地白了冷鹤一眼,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对东方玄曜说: “哥,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好,明早我送你上班。” 东方玄曜温和地应道。 “嗯。” 东方玄宴点点头,没再看冷鹤一眼,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酒廊,那玄黑色的皮衣背影很快消失在光影交织的走廊尽头。 冷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有些失落地收了回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落寞。 “行了二哥,你就别瞎操心了。” 恩佑站起身,拍了拍冷鹤的肩膀。 “宴宴有老三看着,出不了岔子。我也得走了,赶紧去健身中心跟合伙人谈事情,明天还想去人事部报道呢!” 他说着,也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转眼间,热闹的角落就只剩下东方玄曜和冷鹤两人。冷鹤坐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心底那点因为老五和他背后未知势力而生的恐惧,在独处时又被放大了一些。 东方玄曜将他的不安尽收眼底,没有点破,只是用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和语气说道: “走吧,二哥。我陪你回家收拾东西,今晚就住到我这边来。明早我先送宴宴上班,然后亲自送你去找我爸。”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抛出那个最能定人心魂的名字。 “……还有大哥。他一直和我爸在一起,恢复的很好,你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有什么委屈去跟他说去。” “大哥?!” 冷鹤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听到了最强效的定心丸,所有的惶恐和犹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好!好!我们这就走!” 午夜十分,东方玄宴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她起身从自己首饰盒的最低层扁扁的小抽屉里取出一枚吊坠“大卫之星”。 这枚钛钢材质的大卫之星与众不同之处是: 它,已经全部开刃了,此刻这枚开刃的大卫之星正在东方玄宴的手心里泛着寒光。 这一章,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东方玄曜以雷霆手段重整兄弟阵营,将可用之人安置在最安全的位置。而宴宴指间的寒光,预示着真正的反击即将开始。当流言化作刀刃,她选择亲手锻造属于自己的武器。那些曾被伤害的过往,终将淬炼出最坚韧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棋定危局·刃隐锋芒 第24章 无声防御·致命暗涌 次日,清晨五点,天际还未透出光亮。 东方玄宴已经醒了。或者说,她从未真正沉睡。在经历过地下车库的生死搏杀后,一种更深层的警觉已融入她的本能。 她走进厨房,在空碗里打入两个鸡蛋,动作麻利地将蛋清与蛋黄打散成均匀的液體,随即冲入沸水,一碗简易而营养的蛋花汤便成了。 她几口喝完,温热的感觉顺着食道滑下,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这只是一个开始。 她取出茶具,泡上浓郁的红茶。但与众不同的是,她将提前备好的青梅、桑葚和山楂干一并投入壶中。 红茶的醇厚与果干的酸涩交融,形成一种独特的、滋阴养颜的茶汤。 从五点到七点,她慢条斯理地烧了三壶水,不疾不徐地将它们饮尽。粗略算来,她已摄入了近2000毫升的液体。 六点半左右,身体开始了自然的循环代谢。 她频繁地出入卫生间,进行彻底的清空。这是一种主动的生理调节,如同精密的仪器在出战前的自我校准。 到了七点准备出发时,一切已恢复平静,她体内多余的水分和代谢废物已被清除,整个人感觉轻盈而警醒。 更重要的是,她一天的饮水量已在上班前超额完成。 这意味着,在医院的那几个小时里,她可以不再需要饮水,从而彻底断绝了任何人通过水杯下毒或进行其他化学伤害的可能。 这是一种无声的、极致的防御。 当她坐上哥哥东方玄曜副驾驶座时,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哥,我眯一会儿”。 便倒头就睡。从这一天起,她主动改变了多年的生活节律。 东方玄曜只当她是昨夜惊魂未定,需要休息,体贴地调高了车内温度,并未深究。 他也没有注意到,妹妹今天佩戴了一枚新的胸针——一枚造型古朴的六芒星“大卫之星”。 钛钢的材质在车内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没有人知道,这枚看似装饰品的胸针,暗藏机关,摘下来甩出,边缘锋锐便是夺命的暗器。 她本想告诉哥哥,让他安心。 但透过后视镜,她看到后排座位上不仅放着冷鹤的行李箱,冷鹤本人也坐在那里,正用一种复杂而关切的眼神望着她这边。 东方玄宴立刻打消了念头。有些底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闭上眼,将一切算计与锋芒掩藏在长睫之下。 日子看似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平静的水面之下,往往是暗流最汹涌的时刻。 猎手与猎物,都在这种平静中选择蛰伏,或者……准备突破。 东方玄宴以其职业的敏锐,感受到了那些细微的变化。 王宇被捕后,那个终日守在柳钊病房外、满脸悔恨与卑微的母亲吴羽,不见了踪影。仿佛人间蒸发,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同时,肖瓒医生开始休年假了。时间点巧合得令人玩味。 东方玄宴按兵不动,每日依旧稳定地出现在医院,查房、问诊、处理文书工作。 她表现得一如既往,不积极,也不懈怠,像一个最按部就班的医生,完美地融入了环境的背景噪音里。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护士长徐睿脚步匆匆地找到她,脸上带着担忧: “东方,你快去外科看看那个柳钊吧!这几天他情绪非常反常,总是无缘无故地砸东西,有时又会断断续续地喊‘东方’……外科主任没办法,只好让我来请你了。” 东方玄宴眼神微凝,放下手中的笔: “我马上过去。” 柳钊的病房一片狼藉。水杯的碎片和滚落一地的水果昭示着方才的狂风暴雨。 柳钊本人则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脖颈的护具让他无法大幅转动头部,只能睁着两只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纯白的天花板,仿佛那里正上演着某种恐怖的默剧。 东方玄宴快步走进病房,首先看了一眼呆立在房间中央、手足无措的安逸,用眼神示意她立刻收拾残局。 随即,她走到病床边,俯下身,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像是一片羽毛拂过: “柳钊。” 柳钊没有立刻回应。几秒钟后,柳钊空洞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聚焦在东方玄宴脸上。 紧接着,那双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被无声涌出的泪水浸满。 当第一串泪珠顺着眼角滚落,洇湿了鬓角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身体开始挣扎,想要坐起来。 一旁的护工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他靠坐在床头。 他望着东方玄宴,嘴唇哆嗦着,竟然清晰地吐出了四个字: “东…方…医…生……” 虽然嘶哑,但字字清晰。这是巨大的进步,却也伴随着巨大的情绪风暴。 “我不要妈妈…不要妈妈。” 东方玄宴拉过椅子,坦然坐在他对面,目光平和而坚定: “柳钊,我们不要妈妈。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她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种鼓舞的力量, “你忘了么?你心爱的大哥哥,还在等着你康复,等着你亲自去为他申冤呢。”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柳钊心头的锁。他剧烈波动的情绪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只是肩膀还在微微抽动。 “柳钊,你记住,” 东方玄宴趁热打铁,用心理学技巧进行认知重构。 “世上的父母,不一定都是好的。当有些人不理解你为何不原谅母亲时,只能说明他的父母对他很好,他很幸运。或者,他固执地认为,孩子无论如何都应该维护父母。他的这种‘认为’基于他自身的经验,没有错,但这绝不代表他的话,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你的感受,才是属于你自己的真相。” 柳钊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清醒和认同。 这时,康复锻炼的时间到了。 护工搀扶着柳钊,慢慢地向病房外走去。 柳钊刚离开病房不久,东方玄宴与安逸交流着,一个人猛地撞了进来,是肖瓒! 他脸上带着一种急迫而又有些慌乱的神情,但在抬头看到端坐在房间里的东方玄宴时,整个人瞬间僵住,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东方玄宴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不阴不阳地扔过去一句话: “肖医生,你不是……度假去了吗?” 肖瓒的脸瞬间涨红,眼神躲闪,嘴唇嚅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个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仓促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反常必有妖。 她立刻起身,快步走到病房外,找到值守在附近的便衣警察,语气严肃地低声询问: “刚才为什么放肖医生进去?他并非柳钊的主治医师。” 警察愣了一下,回答道: “他说他是柳钊的主治医生,有紧急情况需要查看病人,我们核实过他的工作证,就……” 东方玄宴心下一沉,来不及多解释,转身就向电梯口狂奔。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刚刚跳转到“1”。她毫不犹豫,立刻推开旁边的消防门,闪身进入楼梯间。 她以惊人的速度向下奔跑,身影在楼梯转角一闪而过。 冲到地下停车场,一股混合着汽油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恰好看到肖瓒那辆熟悉的轿车尾灯一闪,拐出了停车区,汇入了车流。 东方玄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转身,准备乘坐电梯返回。 就在她走向电梯口,身体即将触及按钮的那一刹那—— 头顶上方,传来极其轻微的摩擦声,紧接着,一股恶风带着冰冷的寒意,自上而下,猛地灌顶而来! 没有时间思考,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她的腰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和力量瞬间发力,足尖点地,整个人如同跳芭蕾般原地急速旋转了一圈,向侧后方滑开一步! “砰——!!!” 一声沉重闷响,伴随着砂石飞溅的声音,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炸开! 一个沉甸甸的用来固定临时指示牌的沙包,从停车场顶部的管道缝隙间坠落,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水泥地上。 沙包破裂,里面的黄沙泼洒开来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又像是一个失败的诅咒。 只差零点几秒。 东方玄宴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了两下,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惶,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 她甚至没有抬头去寻找袭击者的踪迹,因为她知道,那必然是徒劳的。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摆,仿佛刚才只是避开了一滩水渍,面无表情地走向另一部刚刚到达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迈步走入,按下楼层。 一个高高大大、身材略显肥胖的男人背对着她堵在了另一侧门口。 伸出两只粗壮的手臂,高高地抬起,用手掌撑住了电梯门框,将门口彻底封死。 他猛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断续的笑声: “嘿嘿…嘿嘿…嘿嘿……” 那笑声在空旷的电梯轿厢里回荡,阴森,粘稠,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东方玄宴浑身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她站在原地,没有后退,只是右手的手指,已悄然无声地搭上了胸前那枚冰冷的大卫之星胸针。 作者的话:当水面平静,正是暗流最急时。宴宴用极致自律筑起防线,却不知猎杀已至。真正的强者,从不在危险来临前慌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无声防御·致命暗涌 第25章 暗刃悬梯·素手惊澜 狭窄的电梯轿厢内,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那个肥胖的男人背对着东方玄宴,如同一堵沉默的肉山,堵在门口,将狭小的空间压迫得令人窒息。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她不敢轻举妄动,她想起哥哥曾经教过他的在狭窄封闭的空间里保持静止比盲动更安全。 她明白,任何微小的动作都可能成为刺激这个行为异常男人的导火索。 她的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贴在冰凉的电梯内壁上。 “他是冲我来的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带着冰冷的寒意。 接连的变故让她几乎要崩溃,感觉自己有些草木皆兵。 但多年训练出的强大意志力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无论如何,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她悄无声息地将那枚大卫之星胸针从白大褂里面的衣襟上摘下。 锋利的边缘紧紧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间。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死寂。电梯在八楼停下了。 肥胖的男人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动作有些迟缓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电梯。 就在他完全踏出轿厢,即将转身的刹那,电梯内壁光洁的不锈钢表面,清晰地反射出一道寒光。 他的右手中,赫然紧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东方玄宴的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是一种本能,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她也一步跨了出去。 她的动作很轻,但那个肥胖的男人仿佛背后长眼,立刻停住了脚步,猛地回过头! 那是一张布满横肉的脸,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执拗。 他的目光像黏稠的液体一样刮过东方玄宴的脸。 仅仅对视了一瞬。 东方玄宴没有丝毫犹豫,身体一侧,迅捷地闪进了旁边女卫生间的门内。 “砰”的一声轻响,隔断了那道令人不适的视线。 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面,她微微喘息。刚才那张脸。 那满脸深刻横肉带来的野蛮和威胁感,已经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子里。 “刚才那袋沙子是他推下来的吗?” 她立刻联想到了地下停车场的袭击。 “不对。不是一部电梯。” 沙包需要提前布置,需要时机。 而这个男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执行者,而非精于计算的埋伏者。 “我怕是有妄想了。” 她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这种被阴谋笼罩的无力感。 但理智告诉她,手术刀是真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波澜,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向外窥视。 只见那个微胖的男人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心内科病区! “不好!”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拿着手术刀去心内科,目标极有可能是某位医生! 东方玄宴立刻闪身而出,快速跟了上去。 她保持着安全距离,目光死死锁定那个背影。 果然,那个肥胖男人走到心内科主任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 他竟然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张贤德!张贤德!你给我出来!” 声音嘶哑,充满了愤懑和不正常的亢奋。 而就在这时,心内科病区的走廊另一端。 主任张贤德正拿着病历大步流星地朝自己办公室走来。 他对即将降临的危险毫无察觉! 千钧一发! 东方玄宴来不及多想。 在张贤德即将走进心内科的瞬间,她猛地从侧方冲抓住张贤德的白大褂袖子,用尽全力将他拽离了原本的路径,直接拉进了旁边的神经内科病区! “哎哟!谁……” 张贤德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一个趔趄,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是东方玄宴,脸上满是错愕。 “张主任,快!给你给保卫科打电话!有人要暴力伤医!” 东方玄宴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张贤德脑海里闪过站在他门口呼喊他名字的人,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位年近退休的老主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拿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按了几次才勉强拨通保卫科的电话。 保卫科的人很快赶到,控制住了那名持刀的男子,并移交给了闻讯赶来的警察。 风波暂息。 保卫科科长看着站在一旁、脸色沉静的东方玄宴,心里纳闷极了。 他走上前,带着探究的神情问道: “东方医生,我真是奇了怪了。前两天刚看到你在地下停车场为了保护徒弟跟人动手,今天又未卜先知,救了张主任。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个胖子是冲着张主任来的?” 东方玄宴眼皮都没抬,反问道: “不是吗?” “是,已经被公安局带走了。” 科长点头, “可我就是纳闷儿……” “是就行了!还问什么?” 东方玄宴打断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保卫科科长被噎了一下,一脸懵,仔细一回味,才发现东方玄宴根本就没回答问题,只是反问。 “是啊,东方,” 惊魂甫定的张贤德也凑过来,带着感激却又充满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患者家属是来……找我的?” 东方玄宴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厌弃感。 她做了个深呼吸,整个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她开始编织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劫后余生的微颤: “我……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好几个小时了,心率一直过速,就想到你们心内科来看看,不管哪位医生在都行。没想到在电梯里就遇到了这个人,” 她指了指男人被带走的方向: “他……他下电梯的时候,我看到他手里拿着那么锋利的手术刀!我就害怕,不敢说话了,大气儿都不敢出。我看到他径直去了心内科,我就想,别是要医闹吧?我就吓得停了下来,远远跟着。他就在您的办公室门口喊呐,您就正好路过我身边,我……我就只好把您拉过来了。就这样啊。” 她这番说辞,将一个偶然发现危险、受到惊吓的女医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张贤德主任信了,目光里充满了感激。但保卫科科长这只老狐狸可没那么好糊弄,他眯起眼睛,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眉毛挑了两挑: “东方医生,你会害怕?几天前你那个过肩摔,可是干净利落得很呐!你会怕一个拿刀的?” 东方玄宴立刻瞪了他一眼,语气又冲又悍,带着被质疑的恼怒: “你瞎呀!你看看这胖子那一身肉,起码两百斤往上!吨位在那儿摆着呢!你去摔摔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完,她根本不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就往神经内科病区外面走。 “哎…哎…!我话还没问完呢,你站住!” 保卫科科长急忙追出来。 东方玄宴头也不回,甩出一句冰冷的话: “你问张主任吧,我的情况已经交代完了!” 她的脚步飞快,等科长追到门口,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回到相对熟悉的精神科病区,东方玄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她立刻拿出手机,本能地想给哥哥东方玄曜打电话,汇报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迫切需要他那份沉稳的力量作为后盾。 然而,她刚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脚步就顿住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肖瓒,那个本该在休年假的人,闯入柳钊的病房,又亲眼看着他开车离开。 而此刻正一副痞里痞气的姿态,斜靠在她的办公桌前,脸上带着一种让人极其不适的、混合着讨好与偏执的笑容。 东方玄宴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丝毫不显。 她直接无视了这个人渣的存在,仿佛他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 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伸手去拿那个夹着A4纸的木质垫板,准备去治疗室避开他。 然而,肖瓒猛地一个箭步横跨过来,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堵死了去路。 “宴宴,”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你就连看我一眼的耐心都没有了吗?你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想你啊……我闭上眼睛都是你……” 说着,他竟然张开双臂,就要不管不顾地强行拥抱她! 积压了一天的紧张、愤怒、厌恶与烦躁,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 东方玄宴根本懒得再跟他废话,也无需任何格斗技巧。 她将全身的力量瞬间集中到右臂,腰身一拧,抡圆了胳膊,照着肖瓒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用尽全身力气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无比的爆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肖瓒完全没有料到她会突然下此狠手,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只觉得左脸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击中,脑袋“嗡”的一声,本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左踉跄跌去,“咚”地一声闷响,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随着他的惨叫,鲜血瞬间从他的鼻孔和破裂的嘴角涌了出来,滴落在他浅色的衣服上。 东方玄宴真的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垫板,片刻未留,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她并没有去治疗室,而是向着病区门口大步走去。 经过护士分诊台时,她随手将那个垫板“啪”地一声丢在了台面上。 她脚步未停,直接走出了病区大门。 她的身后慌乱脚步声、护士的惊呼声、以及护士长呼喊快抢救的声音…… 所有这些嘈杂,都被她决绝地、彻底地丢在了身后。 当白大褂成为铠甲,银针与掌风皆是武器。这一次,她不再躲闪——无论是暗处的刀,还是明处的纠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暗刃悬梯·素手惊澜 第26章 旧创惊雷·隐局破晓 周五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将睡美人湖畔染成一片暖金色,但A01别墅内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东方玄曜亲自开车将妹妹从医院接回,一路上,东方玄宴就异常沉默,眼神涣散。 待到别墅时,她已是迷迷糊糊,连人都认不清了。 “宴宴?我们到家了。” 东方玄曜轻声唤她,回应他的只有含糊的呓语。 他心头一紧,不再犹豫,弯腰将妹妹打横抱起,感受到她身体不自然的轻颤。 他大步穿过客厅,对正迎上来的父亲东方骏递去一个凝重的眼神,低声道: “爸,拦住冷鹤,别让他进来。” 东方骏瞬间了然,沉稳地点点头,转身便去应对跟在后面、一脸关切的冷鹤。 东方玄曜则径直将妹妹抱进自己的卧室,轻轻放在床上。 他从床头柜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密封的药瓶,倒出两粒特制的安神药,小心地喂妹妹服下。 这是他请顶尖专家调配的,专门用于应对极度应激状态,药效温和却深沉,能引导使用者进入修复性的深度睡眠。 药物很快起效,东方玄宴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沉沉睡去。 然而,身体的沉睡并不意味着心灵的安宁。 她的意识坠入了记忆的深渊。 梦中,十六岁的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楼梯上,脚步轻得像一只猫。 她轻轻推开了主卧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眼前的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刺穿了她的视网膜—— 母亲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着身体,像藤蔓般缠绕在原本属于父母的床上。 “他不是爸爸,” 少女时代的宴宴在梦中冷静地思考,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冰冷。 “我爸爸在部队。他是谁?” 床上的母亲被这无声无息的出现和女儿毫无阴阳顿挫的问话吓坏了。 尤其是女儿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阴森的脸。 她惊慌失措地扯过一件睡袍裹住自己。 她几乎是跳到了女儿面前,气急败坏地,用尖利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大吼: “东方玄宴!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不敲门就进来了?!出去!” 十六岁的东方玄宴抬起头,低沉的声音像喷出的满口寒冰,一字一句地反问: “妈妈,有礼貌,就可以和别的男人睡觉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床上的那个男人。 他竟□□地跳下床。 **着上身,带着被冒犯的暴怒,恶狠狠地一巴掌扇在少女稚嫩的脸上,随即又是一脚,重重踢在她的小腹上! 巨大的力量使少女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了房间,后背撞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 “爸爸——!” 一声撕裂般的、蕴含着无尽恐惧、背叛与绝望的狂叫,从东方玄宴喉咙深处迸发。 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腔。 梦魇未散。 她赤着脚跳下床,双眼紧闭,仿佛还在梦游,不管不顾地就往门外冲,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放声哭喊: “爸爸!哥哥!爸爸……!” 正坐在卧室沙发上守着妹妹、用手机处理邮件的东方玄曜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魂飞魄散。 就在东方玄宴的手即将抓住门把手、要冲出房间的那一刻,他如同猎豹般从身后扑上,用尽全力将妹妹紧紧箍在自己怀里。 “妹妹!是我!我是哥哥!别怕,哥哥在这里,别怕……”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将她从可怕的梦魇中唤醒。 或许是哥哥熟悉的声音,或许是他身上那混合着淡淡雪茄味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东方玄宴疯狂挣扎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她转身缩在哥哥宽阔温暖的怀里,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所有的委屈、恐惧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化作了无法抑制的痛哭。 “哥哥…哥哥……” 她反复呼唤着,仿佛这是唯一能确认自身安全的方式。 房门被猛地推开,东方骏脸色煞白、浑身哆嗦着冲了进来,他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龙逸轩。 “宴宴!我的姑娘!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 东方骏老泪纵横,上前想要抱住女儿。 东方玄曜看到冷鹤也焦急地跟在龙逸轩身后,试图挤进来。 他眼神一冷,迅速将哭得几乎虚脱的妹妹打横抱起,轻轻放回床上,交给扑过来的父亲。 随即,他身形一闪,自然地放龙逸轩进入房间核心。 而后他却用自己高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挡在了门口,将一脸错愕与受伤的冷鹤隔绝在外。 冷鹤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与自责。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宴宴据他于千里之外了。 “玄曜,我……” 冷鹤想解释。 “二哥,宴宴需要安静。” 东方玄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眼神锐利如刀。 冷鹤在他的逼视下,最终悻悻地退后了一步,却并未离开,只是担忧地望向室内。 床上,东方玄宴看着父亲布满皱纹、老泪纵横的脸,心中一阵酸楚,很想开口安慰他,告诉他我没事了。 然而,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说不出话来了。 失语了。 一股莫名的释然感,伴随着彻底的清醒,席卷了她。 原来,极致的情绪冲击,再次触发了她身体的保护机制。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东方骏连忙轻轻按住她。 “宴宴,是不是……明白了?” 老人声音颤抖地问,他指的是她再次失语的状态。 东方玄宴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了然。 “宴宴,爸爸知道,爸爸知道你又说不出话了,” 东方骏紧紧握着女儿冰凉的手,声音哽咽。 “别急,别急,过会儿就会好的,爸爸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龙逸轩沉默地站在一旁,心如刀绞。 他还在部队时,就听东方玄曜提起过,正在上高二的妹妹不知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度失语,后来才慢慢恢复。 再后来,又听说她因父母离异受到巨大打击,不再回家。 最终,东方玄曜为了这个妹妹毅然放弃了在部队的大好前程,选择转业。 如今,亲眼见到这一幕,他立刻明白,一定是这几天接连不断的阴谋和刺激,超越了她心理承受的临界点,导致这旧疾复发。 晚上,为了转换心情,东方玄曜和冷鹤带着看似平静下来的东方玄宴去酒店吃自助餐。 东方玄宴全程异常安静,只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红糖糯米粥,小口小口地,近乎机械地喝着,头也不抬。 喝完后,她拿着空碗站了起来。 “宴宴?” 东方玄曜立刻拦住她,担忧地看着她。 “哥,” 一个清晰却微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还想喝。” 东方玄曜猛地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接过空碗顺手塞给旁边的冷鹤,然后一把将妹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宴宴!你……你终于又能说话了!你吓死哥哥了!” 东方玄宴扶着哥哥坚实的手臂,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微笑: “哥,我好了。真的。” 东方玄宴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喉咙被扼住的感觉突然消失,仿佛某个一直压在心口的重物被移开了 东方玄曜仰头,快速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晚上,别墅内,冷鹤陪着东方老爷子在书房下围棋,试图缓解沉闷的气氛。 而东方玄宴的卧室里,气氛却格外凝重。 东方玄宴靠坐在床头。 面对着哥哥东方玄曜和沉稳如山的龙逸轩,将这几天所有的遭遇: 从发现柳钊母亲失踪、肖瓒诡异休假,到柳钊反常、肖瓒突然现身病房,再到地下停车场被沙包袭击、电梯惊魂以及心内科门口的持刀男子。 她原原本本,清晰冷静地叙述了一遍。 龙逸轩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她全部说完,才沉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宴宴,那个肖瓒,他知道你曾经失语过的旧事吗?” 东方玄宴无奈地甩了甩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只要冷鹤知道的事,他认识的人基本都会知道。而只要肖瓒知道的事,差不多全学校都知道了。所以,关于我妈妈和那个姓罗的……还有他打我的事,我当年对谁都没说,甚至对自己,也几乎选择性遗忘了。” “这就是了。” 龙逸轩一掌轻轻拍在沙发扶手上,眼中闪过睿智而冷厉的光芒。 “你本周的经历,很可能就是肖瓒,或者他背后的人,针对你精心设计的一个局!除了心内科那个医闹可能真是巧合之外,其他的,层层递进,他们不是在试探你的底线,而是在精准打击你最脆弱的部分,都是为了刺激你导致你的旧疾复发!好歹毒的心思!”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神色冰冷的东方玄曜和已然明悟的东方玄宴,压低了声音,斩钉截铁地说: “曜,宴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他们出招了,咱们就得接住,并且……加倍奉还!咱们这么办……” 当创伤记忆化作利刃,当温柔守护成为铠甲。这一次,她不再独自面对黑暗,因为家人已为她筑起最坚固的防线。真正的治愈,始于勇敢直面最深处的伤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旧创惊雷·隐局破晓 第27章 寒夜剖心·十年误局 夜深如墨,万籁俱寂。 在强效安神药的作用下,东方玄宴终于沉沉睡去。 她的眉心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仍与过往的幽灵搏斗。 东方骏执意要亲自看护女儿,生怕她半夜再被梦魇所困,出现什么差池。 “爸,” 东方玄曜将一杯温水放在父亲手边,语气沉稳,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给您机会陪着宴宴,但到零点,我和龙哥准时过来换班,您必须去休息。我们倒班,这样才能持久。” 这些年来,自从那场风波后被迫离开部队,东方骏早已习惯了依靠这个能力出众、意志坚定的儿子,也习惯了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 他看着儿子严肃认真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握住了女儿露在被子外的手。 东方玄曜默默搬来一张舒适的靠椅,放在妹妹床边,又细心地调整好灯光,尽量让老父亲能舒服一些。 安置好一切,他与龙逸轩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几乎是半强制地,将心神不宁的冷鹤“请”上了二楼。 二楼的开放式会客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睡的湖光山色,室内只亮着几盏暖黄的壁灯,气氛却冰冷凝重。 龙逸轩沉默地烧水,烫壶,泡了一壶色泽金红的滇红金芽,茶香醇厚,却无人有心思品鉴。 冷鹤更是如坐针毡,看着那滚烫的茶汤,丝毫没有端起的胆量。 “二哥,” 东方玄曜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实质般压在冷鹤身上, “还记得我回来的第一天,你对我说了什么吗?你说,‘玄曜,宴宴……宴宴她被人欺负了,被□□了’。这话,你还记得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冷鹤心上。 “记……记得。” 冷鹤的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不敢与东方玄曜对视。 “二哥,” 东方玄曜双眉紧蹙: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穿上军装离开家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二哥,我妹妹就拜托你多看顾,护她周全’。你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多年的怒火与痛心。 “你就是这么给我‘护’的?!” 龙逸轩见气氛过于紧绷,将两杯茶推到他们面前,沉声道: “来来,都先喝口茶,消消火。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我们几个都不在跟前,要说责任,我们都有疏忽。” 听到龙逸轩开口,冷鹤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 他太了解东方玄曜的脾气,真狠起来,自己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冷鹤啊,” 龙逸轩转向他,语气带着一种长辈般的审视与无奈。 “都说你性子冷,我看你就是闭上嘴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冷。你这张嘴,怎么当年就那么碎呢?” 他拍了拍依旧怒气难平的东方玄曜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才继续问冷鹤: “鹤,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具体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宴宴出事受伤的?” 冷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回忆,语速因为紧张而有些快: “是…是宴宴自己去的医院!就在军区大门对面的燕北市中医院。据说她自己走进的急诊室,把手机递给医护人员,只说了一句‘找我哥,要钱’,然后就晕了过去。医护人员给我拨电话。那时天很晚了,我手机静音没接到,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赶紧回了电话,然后立刻赶去了医院。”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道: “当时宴宴已经脱离危险,但脸色白得像纸,谁也不理。我问发生了什么,她一个字都不说。还是护士私下告诉我,说小姑娘送来时失血过多,宫腔大量出血,再晚两分钟,命可能就没了,那场景……就跟血崩了一样。” 听到“血崩”二字,东方玄曜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后来……后来我就傻乎乎地去问护士,什么叫‘血崩’……” 冷鹤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追悔莫及的怯懦。 “护士解释后,我……我第一个就想到了肖瓒!他从初中就开始追宴宴,形影不离的……我就以为是这小子干了混账事!我找到肖瓒,他赌咒发誓说没有,死活不承认。于是……于是我俩就私下琢磨,宴宴肯定是遇到坏人了,被……被□□了……” “所以,你们就把这该死的、毫无根据的‘推测’当真了?还说出去了?!” 东方玄曜猛地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 那压抑的怒火几乎要破体而出。 龙逸轩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死死按回沙发。 “曜!冷静点!” “冷鹤!” 东方玄曜被按着,无法动手,只能冲着冷鹤怒吼,连“二哥”这个称呼都省了。 “你们就把你们那猪脑子想出来的东西,当成了真相,到处去说?!啊?!” 冷鹤被这声怒吼吓得浑身一颤,迟疑着,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所有认识的人,整个学校,就都‘知道’我东方玄曜的妹妹,被坏人□□了,还差点血崩死掉!是不是?!” 东方玄曜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冷鹤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点头,更不敢出声辩解。 “难怪!难怪这么多年来,肖瓒那个杂碎敢一直耍弄宴宴,调戏宴宴,因为他觉得宴宴‘不干净’了,可以随意轻贱了!而这一切,都拜你这个好二哥所赐!” 东方玄曜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发抖。 “你还敢口口声声说暗恋了宴宴十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冷鹤虽然知道自己活该被骂,但直到此刻,他内心仍有一丝不解和委屈。 他觉得东方玄曜的反应过于激烈,为何要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鹤,” 龙逸轩叹了口气,声音沉重地开口,揭开了那血淋淋的、被误解了多年的真相。 “你不要怪玄曜言辞激烈。你根本不知道宴宴当年经历了什么。她不是因为被□□受的伤。她是……亲眼撞见了她的母亲和那个姓罗的男人在床上偷情!” 冷鹤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瞪大,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宴宴当时才十六岁!她只是质问了一句,就被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地跳下床,狠狠扇了耳光,又一脚踹在肚子上!正是那一脚,导致了她的子宫严重受损,内出血差点要了她的命!” 龙逸轩的声音也带上了压抑的怒火。 “宴宴她……她是为了保住她母亲最后那点可怜的颜面,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家不彻底破碎,才选择独自吞下所有的苦果,对你们闭口不言!” 他盯着彻底石化的冷鹤,一字一句地说: “而你们,你和肖瓒,却用你们那愚蠢的‘推测’,给她扣上了‘被□□’的污名,让她在学校、在圈子里承受了那么多年的指指点和异样目光!你想想,哪个正经人家,敢来向一个背負着‘被□□’名声的女孩提亲?所以这么多年,只有肖瓒那种人渣的戏谑,和你这种……不清不楚的所谓‘守候’!” 冷鹤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巨大的悔恨如同潮水般涌上。 冷鹤的表情彻底凝固,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尊滑稽又可怜的雕塑。 “宴宴十八岁那年,父母终于离异。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主动找你,一个人租住在外面,独自面对所有流言蜚语和内心创伤。当你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她时,她看着你,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却失语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龙逸轩最后的话语,像一把钝刀,割开了最后一丝伪装。 “够了!” 东方玄曜再也听不下去,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向冷鹤的眼神充满了无法释怀的愤怒与失望。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真的控制不住动手。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下楼,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穿过客厅,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到庭院之中。 初春的夜晚带着凛冽的倒春寒,穿透他单薄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 他抬起头,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望向那片被切割的、寂寥的星空。 他的外眼角,一行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迅速变得冰凉,流进了耳朵里。 他知道,这一切绝不能让楼上的父亲知道。 老人的心脏承受不起这样的真相。 他必须独自咽下这份苦涩,扛起所有的风雨。 他就这样在寒风中伫立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直到子夜时分。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发出微弱的震动。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简短的信息。 随即,他抬眼望向连接别墅与湖岸的那座木桥。 只见一个挺拔矫健的身影正踏着月色,稳步穿过木桥,朝着穹顶别墅走来。 是老四,楚恩佑。 东方玄曜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眼中所有的脆弱与痛苦瞬间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一场真正的腥风血雨,就要开始了。 语言可以成为治愈的良药,也能化作伤人的利刃。当真相在寒夜中血淋淋地剖开,我们才明白,有些误解需要用十年时光来偿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寒夜剖心·十年误局 第28章 画中隐匿·病房迷影 周一清晨的燕北,城市在晨曦中缓缓苏醒。 四哥楚恩佑熟练地驾驶着黑色越野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护送妹妹东方玄宴前往医院。 车内气氛轻松。 楚恩佑正为即将接手香格里拉健身中心的事兴奋不已,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 “宴宴,你说我把原来那套‘极限体能’的训练体系直接搬过来怎么样?还是得搞点新花样?老三既然把这块交给我,我得给他弄出点名堂来。” 东方玄宴靠在副驾驶座上,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耐心听着四哥的“宏伟蓝图”。晨光透过车窗,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四哥,酒店的客群和你在外面面向的健身发烧友不一样。” 她声音温和,却一针见血。 “商务人士要的是高效、舒缓、能释放压力。退役运动员和军转保安需要的是体能维持和实战技巧。你得把这两条线分开,定制不同的课程。” 楚恩佑一拍方向盘: “对啊!还是你脑子清楚!一条叫‘云上舒缓’,一条叫‘雷霆特训’,怎么样?” “名字你定,” 东方玄宴轻笑: “课程内容精准才是关键。” 说说笑笑间,医院那熟悉的白色大楼已映入眼帘。 楚恩佑将车稳稳停在住院部门口,不忘叮嘱: “下班给我电话,我来接你。最近不太平,别自己走。” “知道了,四哥。” 东方玄宴应了一声,推门下车,身影利落地融入医院的人流中。 早上的查房按部就班。然而,刚回到精神科办公室不久,外科的会诊请求就来了。 东方玄宴对此并不意外,拿起病历本就赶往外科病房。 熟悉的小会议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凝重的气息。 外科主任、管床医生、康复治疗师等人依次介绍了柳钊近期的生理恢复情况——颈椎手术非常成功,骨骼愈合良好,颈部活动度基本恢复自然。 “目前主要的障碍,还是心理层面的。” 外科主任总结道,目光投向一直静默聆听的东方玄宴: “东方医生,你看……” 东方玄宴翻看着手中的记录,抬起眼,声音清晰而专业: “既然柳钊的颈椎术后恢复理想,且住在单间病房环境可控,我建议,从本周开始,我们精神科可以依据他的特殊创伤情况,进行规律的心理干预。暂定每周三次,每次四十分钟,进行创伤聚焦的分析性治疗。” 这个提议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同意。会诊记录上,清晰地留下了东方玄宴的诊断意见和治疗方案。 下午三点,一天中光线最柔和的时刻。东方玄宴带着一个轻便的画板和一卷三十六色的彩铅,再次来到了柳钊的病房。 少年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眼神先是警惕,在看到是东方玄宴后,瞬间亮了起来,像迷途的孩子看到了信赖的守护者。 “东方医生。” 他小声地唤道,带着依赖。 东方玄宴脸上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先将一瓶常温的酸奶递到他手里,然后才将画板和彩铅放在他床边的移动桌上。 “今天想画点什么吗?随便画,画你想到的任何东西。” 她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这只是一次随意的艺术活动。 柳钊乖巧地点头,插上吸管,小口地喝着酸奶,另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彩铅盒。他挑选着颜色,眼神逐渐变得专注。 东方玄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一个既不会打扰他,又能清晰观察他所有细微表情和动作的位置。 她看似随意地翻看着病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在柳钊身上。 柳钊选择颜色的顺序、下笔的轻重、呼吸的频率、乃至睫毛不自觉的颤动,都是她解读他内心世界的密码。 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 柳钊的画作逐渐成型。 画面的构图与上一次惊人的相似: 一只巨大的眼睛,从上方俯视着整个场景。 然而,与上一次那只空洞、诡异、充满压迫感的巨眼不同,这次的眼睛线条柔和,睫毛纤长,甚至带着几分秀气,仿佛一个温柔旁观者的注视。 依然是那个熟悉的视角,能看到湖畔的别墅和水中漂浮的海菜花。 但所有的血腥与恐怖都消失了——海菜花是纯净的白色,别墅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中,连窗玻璃都反射着温暖的光斑。 掩饰! 东方玄宴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这过于“完美”的晴朗,这刻意抹去所有阴霾的笔触,是创伤患者一种典型的心理防御机制——情感隔离。 他将无法承受的恐怖记忆强行压抑,试图呈现出一个“正常”、“美好”的假象。 这非但不是好转的迹象,反而说明某种强大的压力正作用于他,可能来自内部的心理冲突,也可能来自外界的……操控。 “东方医生,我画完了。” 柳钊放下彩铅,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东方玄宴不动声色地接过画纸,用专业而欣赏的语气说: “画得真好。这幅画在告诉我,柳钊现在的心情很明亮、很晴朗,看到你这样,老师就放心了。” 当她说到“明亮、晴朗”这两个词时,柳钊的眼珠极其快速地向右侧滑动了一下,一个典型的回避、不自在的微表情。 随后,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疑惑,飘向紧闭的病房房门,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柳钊,” 东方玄宴捕捉到这个细节,用闲聊般的口吻轻声问道。 “你是在期待着谁,可以从那扇门后面出现吗?” “不…不不……” 柳钊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目光,双手急促地摆动,脸上掠过一丝慌乱。 这过激的否认,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东方玄宴心中漾开更大的涟漪。她在心底默默记下: 对“门外来人”表现出高度敏感与恐惧。 她又温和地安抚了柳钊几句,待他重新平静下来后,才拿着那幅“晴朗”的画,起身告辞。 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东方玄宴并没有立刻离开,她停在走廊上,看似无意地四下环顾。 安静的走廊,偶尔有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一切如常。 但她敏锐的直觉却在报警——柳钊出现这样明显的掩饰和恐惧,绝非空穴来风。 是他在潜意识里保护自己不再触碰创伤?还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指导他这样画,这样表现? 她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 忽然,身后病房里传来柳钊略显急促的呼唤: “东方医生!” 东方玄宴脚步顿住,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身推门回到了病房。 “我想……我想再添加点东西。” 柳钊指着她手中的画,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恳求。 东方玄宴没有多问,温和地将画板和彩铅重新递给他。 柳钊立刻低下头,神情异常专注,手中的彩铅飞快地在画纸上涂抹。 几分钟后,他将修改后的画递还给东方玄宴。 画作的右下角,多了一栋房子。 这房子与湖畔的别墅风格迥异,更接近普通的居民楼。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栋房子某个窗户的窗帘,被仔细地涂成了与他此刻所在病房窗帘一模一样的淡蓝色。 “柳钊,” 东方玄宴的心跳悄然加速,她指着那扇蓝色的窗户,语气平稳地问。 “这个房间,指的就是你现在住的这间病房吗?” “是的,” 柳钊点头,目光也投向窗外。 “从这里向外看,可以看到楼下的草坪,还有……杨花柳絮。” 他说“杨花柳絮”这四个字时,语调平板,毫无波澜,像是在背诵一个与己无关的词语。 “还能看到什么?” 东方玄宴似乎不经意地问,声音放得更轻。 沉默。 柳钊转过头,再次望向窗外,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 东方玄宴没有催促,只是非常和蔼地、耐心地等待着,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柳钊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妈妈。” “妈妈?” 东方玄宴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是一震。 她最后一次见到吴羽,就是老五王宇闯入病房那天,之后吴羽便神秘失踪了。 “她是被一个男人推着肩膀押走的。” 柳钊的声音依旧冷漠,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放在膝盖上微微蜷缩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好像看到她回头往楼上看,可能是看我吧。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跟在他们的后面。” 东方玄宴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调出老五王宇的照片,递到柳钊面前。 柳钊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她又迅速找到科室全体医护人员的合影,将肖瓒的头像单独裁剪出来,再次递给他看。 “那个医生是侧脸,看不清,” 柳钊仔细辨认后,摇了摇头,但语气肯定地补充了一句。 “肖医生我认得。” 信息已经足够清晰。 东方玄宴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又安抚了柳钊几句,确保他情绪稳定后,才再次离开病房。 这一次,她没有停留,快步穿过外科病区长长的走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消防通道无人的窗口,她立刻拿出手机,给哥哥东方玄曜发出了一条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信息: 「哥,柳钊证实:1. 吴羽被王宇强行带离。2. 现场有一名身份不明的白大褂医生同行。3. 柳钊近期表现存在被外界干预的高度可能。」 信息发送成功。她收起手机,望向窗外。 楼下草坪如茵,杨花柳絮还在漫天飞舞。 弥漫在这座医院空气中的阴谋气息,比任何季节都更加浓重,更加刺鼻。 当阳光成为伪装,当沉默变成暗号。最可怕的不是血色的记忆,而是被精心修剪过的"晴朗"。此刻,医生与患者的信任,成了刺破谎言的唯一利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画中隐匿·病房迷影 第29章 暗夜窥窗·无声惊雷 午夜的医院,被一层近乎凝固的寂静笼罩。 精神科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值班室门口那盏惨白的节能灯,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东方玄宴伏案审阅病例的孤影。 窗外的风声像是某种不安的呜咽,间歇地搔刮着玻璃。 “叩、叩、叩。”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克制,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东方玄宴抬腕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这个时间点,非有紧急情况,绝不会有人来敲精神科值班医生的门。 她放下笔,起身,动作流畅却带着戒备,伸手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面色苍白的柳钊。 少年单薄的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里微微发抖,如同一片在寒风中战栗的叶子。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惧,仿佛刚刚直视过深渊。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啊…啊…!” 他又失语了。 那扇刚刚才被艰难推开一条缝隙的、通往他内心世界的门,再次被无形的力量轰然关闭。 而在柳钊身后半步,站着一位面容刚毅、眼神锐利的便衣警察。 他冲东方玄宴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寒暄,一切尽在不言中。 东方玄宴的目光与警察短暂交汇,瞬间明了。 她侧身让开通道,同时对警察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对方立刻会意,身形一侧,如同融入阴影的磐石,背手靠墙,精准地卡在了东方玄宴办公室与旁边治疗室之间的要害位置,隔绝了所有来自外界的窥探可能。 治疗室内,光线被刻意调至昏暗柔和,只有角落的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部分沉重的黑暗。 东方玄宴引导着柳钊在专用的催眠椅上躺下。 然而,柳钊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里,传递着濒临崩溃的恐慌。 “柳钊,” 东方玄宴俯下身,声音放得极低,极缓,像羽毛拂过水面。 “你做噩梦了,是吗?” 柳钊用力地点头,动作大得几乎要扭伤脖颈。 他大大的眼睛里,惊恐几乎要满溢出来,泪水迅速积聚,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东方玄宴没有试图挣脱他的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将他揽入怀中。 这是一个专业而带有安抚意味的拥抱。就在接触到人体温暖的瞬间。 柳钊一直紧绷的弦仿佛骤然崩断,他猛地将脸埋进东方玄宴肩头,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变成了放声痛哭。 滚烫的泪水迅速浸透了她单薄的羊毛衫,那湿热的触感,仿佛直接烫在了她的心上。 “哭出来就好,柳钊,别怕。” 东方玄宴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稳定而充满力量。 “看着我,这里是医院,是东方医生的地方。门外有警察叔叔保护你,在这里,我也有能力保护你。相信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在这里伤害你。” 不知过了多久,柳钊的哭声渐渐止歇,变成细微的抽噎。 他猛地抬起头,用病号服的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不由分说,紧紧拉住东方玄宴的手,就要往治疗室外拖。 “你要带我去哪里?” 东方玄宴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没有强行阻止。 柳钊说不出话,只是固执地拉着她,脚步又快又急。 门外守候的便衣警察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形成一道无声的屏障。 “跟上。” 东方玄宴不等他发问,迅速用眼神和口型示意。 警察眉头微蹙,但基于之前的合作与信任,他立刻解除警戒姿态,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 三人穿过寂静的廊桥,回到外科病区。柳钊的病房是独立的单间,此刻房门虚掩,里面一片漆黑。 柳钊拉着东方玄宴径直闯入,然后毫不犹豫地指向那面完全闭合、厚重的遮光窗帘。 他的手指抖得厉害,眼神里充满了亟待被解读的焦灼。 “窗帘后面……有东西?” 东方玄宴心头一凛,下意识就要迈步过去。 “等等!” 便衣警察低喝一声,抢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他对着东方玄宴摇了摇头,眼神警惕,右手无声地按在了后腰的配枪上。 他示意东方玄宴和柳钊退后,自己则如同捕猎前的黑豹,悄无声息地贴近窗边,全身肌肉绷紧。 下一瞬,他猛地扬手—— “唰——!” 窗帘被以一种近乎暴力的方式骤然拉开!清冷的月光混杂着远处路灯昏黄的光线,瞬间涌入病房,将室内的一切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几乎在窗帘拉开的同一时刻,柳钊死死闭上了眼睛,仿佛无法承受即将看到的景象。 他闭着眼,手指却精准地指向床脚上方那扇窗户的位置,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 “她…她……!” 便衣警察锐利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向柳钊所指的窗口——那里。 就在瞬间,东方玄宴脑中仿佛有电光石火劈过! 她猛地想起刚才穿过廊桥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对面室外消防楼梯的转角处,有一个极快闪过的、不自然的黑影! “看好他!” 她只来得及对便衣警察扔下这三个字,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病房。 室外消防楼梯冰冷的金属扶手沾着夜露,滑腻冰冷。 东方玄宴几步并作一步冲上转角平台,果然看到了那个身影—— 一个头发长得过分、几乎完全遮住面孔的女人,正对着柳钊窗户的方位,缓慢而诡异地摆出各种扭曲的姿势。 那姿态,像极了日本恐怖电影里从井中爬出的贞子,在月光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东方玄宴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瞬间压倒了那丝寒意。 “谁在那里?!站住!” 她厉声呵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极远。 那“女鬼”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从身后追来,身体猛地一僵。 她慌乱地抬手撩开遮面的长发,甚至不敢回头看清来人,拔腿就沿着楼梯向下狂奔! 装神弄鬼,必定心怀叵测!尤其是针对柳钊! 这个认知让东方玄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追了下去。 她的动作迅捷而矫健,与平日办公室里那个冷静专业的医生判若两人。 前面那“女鬼”对医院地形似乎颇为熟悉,在楼梯间灵活地穿梭。 追到最后一层,眼看东方玄宴越来越近,那人不顾一切地直接向着下方松软的草坪纵身跃下! 东方玄宴眼神一冷,在对方跃起的瞬间,她没有丝毫减速,左手单手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一撑,借力腾空,整个人如同一只夜行的雨燕,紧跟着飞扑而出! 两人几乎同时落地。 那“女鬼”落地后毫不迟疑,回身反手就是一道寒光划向东方玄宴的面门!动作狠辣,竟是直取要害! 东方玄宴反应快得惊人,猛地一低头,冰冷的刀锋贴着她的头皮擦过,带起一阵凉风。脸是躲过去了,但脑后飘起的头发却没能幸免,被锋利的刀刃齐根削断,碎发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在她低头的刹那,她的右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疾挥而出!空气中似乎有极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啊——!” 那“女鬼”骤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竟是粗嘎的男声! 他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头抵着冰冷的草地,双膝一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跪倒下去,身体蜷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便衣警察也及时赶到现场。 那人被迅速反剪双手,“咔哒”一声铐上了冰冷的手铐。 然而,无论警察如何呵斥拉扯,他都无法站起来了,只是倒在地上,发出不似人声的鬼哭狼嚎,剧烈地翻滚着。 “他怎么回事?” 后来的便衣警察看着从对方下身□□处迅速洇开暗红色血迹,惊疑不定地看向刚刚稳住身形的东方玄宴。 东方玄宴没有立刻回答。 她抬手,摸向自己脑后,触手的不再是顺滑的发丝,而是参差不齐的毛茬。 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她转过身,背对着问话的警察,微微扳过自己的头,将那片被意外剃度的“灾区”展示给他看,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无奈: “你好像应该先问我怎么了!这让我明天怎么见人?” 她愤怒地走到那个仍在哀嚎打滚的男人面前,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厌恶: “别嚎了!这里是医院,影响病人睡眠!” 说着,她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揪住那头碍事的长发用力一扯,假发套被生生拽了下来,露出底下男人寸短的板寸。 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在他腮边某个位置看似随意地一抹。 世界瞬间清净了。那男人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和额头上爆出的青筋。 “装神弄鬼,” 东方玄宴冷冰冰地审视着他因痛苦而狰狞的脸。 “专门来吓唬一个孩子,你按的什么心?” 她将手里那顶廉价的假发往旁边还在愣神的便衣警察手里一塞,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是个男的。装神弄鬼,恐吓病人,剩下的,是你们的活儿了,跟我没关系。”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白大褂,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哎!东方医生!他……他流了这么多血,得抢救啊!” 便衣警察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迹,急忙喊道。 东方玄宴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声音在夜风中清晰传来: “急诊科在前边门诊楼左侧。我是精神科医生,不会急救。” 她径直返回了柳钊的病房。 之前守护在此的便衣警察见她进来,显然已经接到同事的通知,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扔下一句: “这里交给你了。” 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想必是去处理那个“男鬼”的烂摊子。 “哎!我还值着班呢!” 东方玄宴瞪着对方迅速消失的背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各种情绪,将目光转向蜷缩在床角、依旧惊魂未定的柳钊。 接触到孩子那双清澈却盛满恐惧的眼睛,她所有的烦躁和怒火都化为了更为复杂的情绪。 她走过去,语气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宝贝儿,这里不安全了。走,跟我回值班室去。” 精神科病区,治疗室内。 东方玄宴戴上了医用帽,遮住了脑后那片狼狈。她静静地坐在催眠椅旁。 暖黄的灯光温柔地洒落。 催眠椅上,柳钊在药物和心理疏导的双重作用下,终于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东方玄宴凝视着他安静的睡颜,眼神深邃。 夜色,还远未到尽头。 而真相,依旧隐匿在重重的迷雾之后,等待着破晓之光将其刺穿。 东方玄宴(整理白大褂,微笑):我只是一个遵纪守法的精神科医生,至于坏人为什么总会倒霉地伤到自己…或许,是命运的巧合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暗夜窥窗·无声惊雷 第30章 暗棋落定·新局将启 天光刺破云层,如同稀释的淡金色墨汁,缓缓渲染着燕北市的天际线。 东方玄宴站在办公室的窗边,望着楼下渐渐苏醒的城市,一夜未眠的疲惫刻在她的眼底,却并未磨灭她眸中的锐光。 这一夜,太过漫长。 外科病房的“鬼”,草坪上的生死搏杀,以及后脑勺那片被利刃削断、此刻藏在医用帽下的狼狈……所有画面在她脑中交替闪现。 主任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这幅望着窗外发呆的模样。 “玄宴,交接班了。” 主任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温和,也藏不住对她的疼爱。 东方玄宴转过身,一时间竟有些茫然。该去哪里? 外科病房显然已不再安全,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手段卑劣且无所不用其极。 可她,一个看起来“双手拎不起一桶矿泉水”的精神科医生,难道能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柳钊吗? 她向主任汇报了昨晚的“非常情况”——当然,是经过精心剪辑的版本。 只提及有不明身份者闯入医院,意图对柳钊不利,已被警方带走。 至于她如何与对方短兵相接,如何被削去头发,如何让对方付出了“断子绝孙”的代价……这些细节,自然被她那副瘦弱文静的外表完美掩盖了过去。 汇报时,她的手下意识地去摸后脑勺。指尖隔着一层棉布,触到那片参差不齐的毛茬。 妈的,大把的秀发没了。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憋屈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早上七点前,她就给哥哥发了条微信: “哥,让四哥给我拿个帽子来,昨晚打架把头发打没了。” 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接下来的任务,而是四哥楚恩佑来得太晚,她不得不顶着这顶可笑的医用帽走出医院大门。 那简直比让她再打一场架还难以接受。 她只好用一种近乎“呆滞”的眼神望着主任,内心却在疯狂祈祷。 “宴宴!” 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如同破开迷雾的定海神针。 东方玄宴猛地回头,只见龙逸轩一身笔挺警服站在那里,肩章熠熠生辉,周身散发着久违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与可靠。 “龙哥!” 她几乎是瞬间活了回来,几步冲过去,也顾不得主任还在场,下意识就抱住了龙逸轩的胳膊,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你官复原职了呀?” 龙逸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将一顶崭新的、款式时尚的渔夫帽塞进她手里。 “嗯。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你们主任谈点公事。” 东方玄宴如蒙大赦,紧紧攥着帽子,用力点头,几乎是雀跃着退出了主任办公室。 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办公室,她立刻反锁上门,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摘掉医用帽,将那顶渔夫帽戴好。 大小正合适,款式也能完美遮掩住后脑的“灾区”。 她长长舒了口气,安全感终于回归。 当她整理好情绪,准备去治疗室查看柳钊。 刚拉开门,就见两名面容陌生的便衣警察,正小心翼翼地将还在沉睡的柳钊从治疗室的床上抱出来,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 东方玄宴心头一紧,立刻上前拦住了去路,语气带着保护性的急切。 “宴宴,你胆儿肥呀,谁的路你都敢拦。” 龙逸轩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与此同时,主任也在办公室门口朝她招手: “玄宴,来一下。” 东方玄宴看了看龙逸轩,又看了看被警察护着的柳钊,心下稍安,跟着主任重新进了办公室。 “玄宴,” 主任神色严肃地说: “你是我们院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情况特殊。刚才龙局已经和院长谈妥,基于柳钊的人身安全考虑,以及案件侦破的需要,决定将他即刻转院到燕北市公安医院继续治疗。同时,你也被暂借调到公安医院精神科,专门负责配合柳钊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干预。” 主任顿了顿,看着她: “你去把办公桌的私人物品收拾一下,锁进你的保险柜。至于柳钊的全部案例档案,可以尽数带到公安医院去。手续方面,龙局会协调。” “好的,主任,我明白了。我马上按您的吩咐办。” 东方玄宴点头应下。 她心里彻底明了,龙逸轩这一步棋,是将她和柳钊这两个关键“目标”,一同纳入了更严密、更专业的保护体系之下。 这不仅是保护,更是为了下一步的行动。 龙逸轩吩咐司机先把东方玄宴送回香格里拉酒店的【玄宴居】。 车上,他简单告知,罗局长已被正式罢免并逮捕,同时开除了党籍,局里很多之前因此停滞的工作,都将重新启动。 言下之意,笼罩在案件上的那片乌云,正在被强力驱散。 回到自己绝对安全的领地,东方玄宴先给哥哥发了条短信,言简意赅: “已回,勿扰,睡醒再说。” 随后便冲进浴室,让温热的水流冲去一夜的疲惫与紧张。 她的身体接触到柔软床垫的瞬间,意识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等她再次睁开眼,摸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是晚上十点。 哇塞,把表睡了一圈儿啊! 她揉了揉眼睛,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充斥全身。 简单地洗漱后,她穿着舒适的睡衣,趿拉着拖鞋,懒洋洋地溜达出卧室。 客厅里灯火通明,茶香袅袅。 哥哥东方玄曜和老四楚恩佑正坐在茶桌前低声交谈,显然已等候多时。 “醒了?” 看到妹妹走出,东方玄曜立刻起身,走到妹妹身边,不由分说就拦住她看她脑后被削掉头发的部位,去查看那片“灾区”。 灯光下,他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后怕和一丝冷意: “好悬……看这痕迹,就差两毫米不到,你就被他开瓢儿了。” 东方玄宴有些不高兴地走到茶桌前坐下,接过楚恩佑默默递过来的一杯温茶,喝了一大口。 暖流入腹,她才感觉彻底清醒过来。 在哥哥和四哥关切的目光下,她详详细细地将昨晚的经历说了一遍——从听到尖叫上天台,到室外楼梯追击,再到最后的反制。 叙述过程客观冷静,条理清晰。 当然,关于那枚“开了刃的大卫之星”具体干了什么,,被她巧妙地模糊处理了。 只强调是对方持刀行凶,自己是如何躲避的躲避,其他的就不如实阐述了。 “宴宴,” 楚恩佑放下茶杯,表情显得很认真的样子。 “大哥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你昨晚把那货给彻底废了,让他断子绝孙了。” 旁边的东方玄曜闻言,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无可奈何,又隐隐有点……与有荣焉? “咳,四哥!” 东方玄宴立刻板起脸,眼神却有点飘忽。 “你可不能让龙哥在外面瞎说啊!我赤手空拳的,怎么让他断子绝孙?法律要讲证据的!不过呢,他就是个坏种,生个娃遗传的也是坏水,就别祸害社会了。留那玩意儿也没啥用,不是我干的好吧,不兴栽赃陷害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嘟囔。 东方玄曜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楚恩佑指着他说: “三哥,当初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你教她攻击下三路就会很危险,就宴宴这脾气,搞不好就会出大事儿,你看是不是?她急了眼,能把人家的牛黄狗宝都给掏出来!” “哎,四哥!” 东方玄宴赶紧打断,试图挽回自己“柔弱医生”的形象。 “你怎么就认准了是我干的呢?真不是我!是他要杀我,他削了我头发,还把我压制在地上,我差点就没命了!他自己拿着刀瞎划拉,不信你让龙哥验他的刀,上面肯定有他自己的血!”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餐厅侍者送来了东方玄曜早就吩咐准备的餐食。 东方玄曜接过丰盛的托盘,直接放在了妹妹面前的茶桌上: “别管那些了,先吃饭。就在这儿吃,让哥哥看着你吃,踏实。” 东方玄宴也确实饿了,不再纠结那个话题,低下头专心吃饭。 吃了几口,她想起正事,闷闷地说: “哥,明天我就要去燕北市公安医院精神科报到了。” “我知道,大哥都跟我说了。” 东方玄曜看着她,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支持。 “去了那边,一切小心。需要什么,直接给我或者给你四哥打电话。” 东方玄宴点了点头,继续吃饭,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梳理线索,一个个名字自动跳了出来: 王宇;肖瓒;吴羽;还有……龙嫂。 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真是莫名其妙…… 她用力眨了眨眼。 我怎么想到龙嫂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觉得龙嫂,根本就没有死呢?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幽火,一闪即逝,却在她心底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记。 新的战场已经铺开,而隐藏在幕后的真相,似乎比想象中更为幽深、复杂。 转场完成!宴宴和柳钊进入了更专业的“安全区”,但这真的安全吗?那个关于龙嫂的直觉来得如此突然,大家觉得,是宴宴太累了产生的错觉,还是她基于专业素养的精准判断?评论区等你们的脑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暗棋落定·新局将启 第31章 生存法则·未解之谜 燕北市公安医院精神科那扇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合拢时,东方玄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沉稳而有力,敲打在陌生的环境里。 与她预想中需要费力融入的情形截然不同,她的到来,竟像一颗早已被预告的星辰,安然坠入了一片准备就绪的港湾。 “东方老师,您来了!” “东方老师,我去年听过您那场《关于精神病性反社会人格与犯罪心理锚点》的学术报告,实在太精彩了!那个关于‘创伤记忆如何通过躯体症状进行非语言表达’的论点,让我茅塞顿开!” “东方老师,欢迎您……” “东方老师……” 热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温柔地包裹。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洋溢着真诚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钦佩。 东方玄宴微微怔住,她已是医学博士,但年龄确实未满三十。 平日里被哥哥东方玄曜宠得无法无天,潜意识里总还觉得自己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姑娘,从未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在专业领域内,竟已积累了这样的知名度。 这些赞誉,像温暖的潮水,拍打着她习惯性构筑的内心壁垒。 她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白大褂,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铠甲。 面对围拢过来的同事,她显露出专业领域内的沉静与谦逊。她向前一步,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躬。 抬起头时,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腼腆的微笑: “大家好,非常感谢大家的认可和欢迎。我非常珍惜能有机会和大家成为同事,未来还请多多指教。大家不必如此客气,直接叫我东方,或者玄宴,甚至……宴宴都可以。” 她顿了顿,声音清越。 “谢谢大家。” “宴宴!”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声带着笑意的、格外清晰的“宴宴”便响了起来。 东方玄宴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约五十、气质干练温和的女医生正分开人群,笑着朝她走来。 她眼角的细纹里盛满了亲和力,但那双看过来的眼睛却清澈而敏锐,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洞察。 “宴宴,我是张媛媛,是咱们精神科的主任。” 她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东方玄宴有些冰凉的手指。 “见到你真人,比照片上更显年轻有为。走,别在这儿被他们围着看了,先去我办公室,我们聊聊你的工作安排。” 张媛媛主任的办公室宽敞而整洁,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书香混合的气息。 两面墙的巨大书柜里塞满了专业书籍和档案盒,彰显着主人深厚的学术底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坐,别拘束。” 张媛媛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自己则在主位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薄薄的、却标注着“机密”字样的文件夹。 “玄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工作安排也会相应调整,希望你能理解。” 张媛媛开门见山,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你的主要任务,并非常规的门诊或病房管理。” 她将文件夹推向东方玄宴: “第一,每周一和周四,会有专车接送你到市局,听从‘失语少年’专案组的直接调度,参与案情分析和侧写工作。你的所有分析和建议,都将作为侦破的重要参考。” 东方玄宴点了点头,这一点在她接受借调时已有预期。 “第二,” 张媛媛继续道: “每周二和周五的上午十点半,在咱们医院的特定治疗室,由你全程主导对柳钊的心理治疗。治疗期间,除你指定的特护外,任何人不得打扰。治疗过程的所有原始记录,由你直接保管,定期向专案组做摘要汇报。” “第三,每周三全天,你需要对科室全体医护人员进行犯罪心理学相关的培训。上午理论授课,下午案例实操。这块内容是我们目前的短板,你的到来,能极大提升团队的整体业务能力。” “至于其他时间,主要处理院内相关的疑难病例会诊,以及一些需要你专业支持的个案。原则上,你不参与普通门诊轮值和夜班安排。” 张媛媛说到这里,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办公桌: “考虑到你工作的特殊性和保密要求,院里决定,就不单独为你设立办公室了。这张办公桌,以后就归你使用。” 东方玄宴这才注意到,在张媛媛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安静地放置着一张稍小一些、但同样整洁的办公桌。 她心下顿时了然,这既是方便沟通,某种程度上,也未尝不是一种无形的监护。 毕竟,她接触的是案件的核心机密。 她唇角弯了一下,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果然是真借调,案子结了,她这个“外援”也就该“拔脚就走”了,连一点多余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我明白了,张主任。这样的安排很清晰,我会严格遵守。” 东方玄宴平静地接受。 工作迅速步入正轨。 然而,在这高效运转的表象之下,细腻如发的张媛媛主任,却开始在日常的共事中,察觉到一些非同寻常的细节。 她发现,东方玄宴似乎从不带自己的水杯。 整整一个星期,无论是在办公室伏案书写,还是在会议室激烈讨论,甚至是在讲台上连续授课两小时,她都从未见过这个年轻的女孩端起杯子喝过一口水。 出于关心,她忍不住询问: “宴宴呀,我看你好像从不喝水?这可不行,要注意补充水分。” 东方玄宴从一份犯罪现场照片上抬起头,眼神清澈,回答得波澜不惊: “张主任,人体的节律性是可以调节和优化的。” 张媛媛明了,但是对这节律性的成因依然保持着好奇。 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她仔细观察过,东方玄宴无论是进行长达三小时的全天培训,还是参与数小时的案件研讨会,她竟然也从不需要去卫生间。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人身体机能的常规范畴。 带着更大的好奇,张媛媛再次找了个机会,委婉地提起了这个话题。 东方玄宴的回答依旧带着那种剥离了情感的、学术探讨般的冷静:“人体的习惯本质上属于生物性,是可以重塑和超越的。” “超越……” 张媛媛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个词,看着东方玄宴平静无波的侧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悄然升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自律,更像是一种……对自身□□近乎严苛的掌控。 于是,张媛媛开始下意识地寻找东方玄宴身上其他的“规律”。 她发现,东方玄宴的办公桌永远保持着一种近乎标本式的整洁。 桌面上,一支笔、一个笔记本、一台连接内网的电脑,再无他物。 抽屉里,除了配发的工作手册、印着公安医院抬头的信笺纸和几盒新的签字笔笔芯之外,完全是空的。 由于东方玄宴每日上下班都由固定的警车接送,她似乎也不需要背包。 所有与柳钊治疗相关的、可能涉及案件线索的信息和物品,仿佛都在那趟往返于医院与市局之间的行程中,被及时地处理、消化、转移了。 她不把任何可能带有个人印记或工作秘密的东西,带进或带出这个临时的“据点”。 这个世界上,真有活得如此简单、如此……剔透的女孩子吗? 张媛媛靠在椅背上,一个念头如同水底的暗礁,缓缓浮上张媛媛的心头: 其实,这个世界上,越简单纯粹的,往往越是神秘难测。 与此同时,在公安医院骨科病房与严密安保的双重庇护下,柳钊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 公安医院骨科的技术实力在燕北首屈一指,他的颈椎恢复的非常好。 每周二和周五的上午,在特护的陪伴下,他准时出现在精神科的治疗室里。 这里的布置比病房更加温馨,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安神的淡香,墙上挂着抽象的风景画,角落里甚至摆放着一盆绿植。 “东方医生。” 柳钊的声音不再像最初那样滞涩沙哑,虽然依旧很轻,但吐字清晰流畅了许多。 “柳钊,你好呀。” 她能听出他声音里细微的进步,这证明他在这里,在她的面前,正在逐渐卸下心防。 “东方医生,” 柳钊抬起头,那双曾经只剩下惊恐和空白的大眼睛里,第一次主动流露出一种明确的、带着渴望的神情。 “我……我想去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看看我爸爸的那栋别墅。”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治疗之外的要求。东方玄宴心中微动,面上却没有任何迟疑,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请求。 她立刻回答,声音平稳而令人安心: “可以的。我会安排时间,等我的通知。” 柳钊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爽快答应感到一丝安慰。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轮椅的扶手,眼神飘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场景。他的声音变得更低,带着梦呓般的飘忽: “东方医生……我昨晚,梦到我妈妈了。” 东方玄宴的心跳悄然漏了一拍。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专注和放松。 “她……就在那扇玻璃后面,就是……就是之前贴着那个恐怖面孔的玻璃……” 柳钊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但这次似乎并非完全源于恐惧,还掺杂着一种急切的求证。 “她在向我招手,对着我笑……那张脸,不再是恐怖的面孔,是她在向我招手……” 一股冰冷刺骨的不祥预感,如同高压电流瞬间窜过东方玄宴的四肢百骸,让她隐藏在白大褂下的肌肤激起细密的战栗。 吴羽,柳钊的母亲,已经失踪快三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有的线索到了睡美人湖畔的A03别墅,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直觉,那来源于无数案例淬炼和天赋异禀的直觉,正在她脑中尖锐地鸣响——她不是被隐匿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就是已经……被害了。 而那个绑架了她、或许也最终杀害了她的人,一定与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那栋A03的别墅。 她看着眼前重新陷入沉默,眼神却不再全然空茫的柳钊,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黑暗真相的门,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生存的本能刻入骨髓,便成了旁人眼中的神秘。观察者看见冰山之姿,却不知深海之下的来路。案件推进时,也照见人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生存法则·未解之谜 第32章 暗藏隐患·未尽谜团 治疗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柳钊那双终于燃起一丝微光的眼睛。 东方玄宴脸上温和的专业面具瞬间褪去,她没有丝毫迟疑,背靠着冰冷的墙面,迅速掏出手机。 「龙哥,紧急求见。」 信息发出,像一颗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潭水。 她知道,这简单的五个字,足以让电话那头经历过真正腥风血雨的男人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下午五点,那辆熟悉的、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公安医院门口。 东方玄宴拉开车门,后座上,龙逸轩穿着便服稳稳地坐在那里,见到她只是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车辆平稳汇入车流,车窗外的世界喧嚣而寻常,车厢内却弥漫着无声的紧迫。 当晚,柳钊在病房里接到了通知。他看着前来传达消息的护士,用力点了点头,蜷缩的手指微微松开,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 周六的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依旧保持着它奢华而静谧的表象,仿佛那些隐藏在绿荫与豪华装修下的污秽从未存在过。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东方玄宴没有直接带柳钊进入A03别墅,而是先拉着他,走进了“睡美人西餐厅”。 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食物的香气,与即将要面对的场景格格不入。 柳钊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餐厅最里面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 玻璃窗外,正对着的便是那栋如同巨大墓碑般的A03别墅。 他挣脱东方玄宴的手,快步走到玻璃前,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玻璃表面,指向别墅某一扇窗户。 “东方医生,就那里!”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哭腔,却又异常清晰。 “大哥哥的脸……滑落下去,后面站着……我爸爸,我爸爸拿着刀!” 那一瞬间,孩童眼中破碎的画面与残酷的现实悍然对接。 东方玄宴心头一紧,立刻上前,从身后轻轻搂住了柳钊单薄而紧绷的双肩。 她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体里传来的、无法自控的战栗。 她没有出言安慰,只是用稳定而温暖的怀抱,告诉他“我在”。 “东方医生,” 柳钊稍微平静了一些,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那扇窗。 “这里……和我、我爸,还有带着大哥哥去看海菜花那里的房间很像。我就住在二楼。” 他指了指玻璃上方,那个对应的位置。 东方玄宴微微侧过脸,目光投向一直沉默跟在身后的刑警队长段刚。 段刚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用口型清晰地传递了两个字:“宁蒗。” 东方玄宴眼神一凛。 宁蒗,那个以神秘湖泊和稀有海菜花闻名的地方,此刻像一块关键的拼图,咔哒一声,嵌入了混乱的版图。 踏入A03别墅,即使已经过去了数月,即使现场已经被反复清理和勘查过多次,一股若有若无、却顽固萦绕的血腥味,依旧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钻进每个人的鼻腔,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 柳钊显得对这里既熟悉又恐惧。 他指着命案现场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一位阿姨住,但她不常来。我和大哥哥来过几次,经常看到的是爸爸和叔叔。” “叔叔?” 东方玄宴似乎是不经意地追问,试图厘清他口中混乱的称谓。 柳钊皱起小小的眉头,努力回忆着: “我只见过两次。他很好看,年龄没我爸爸大,他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睫毛长长的,非常像假娃娃那样的帅。” 他身后,段刚队长如同被瞬间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由于这个房间就是最初的案发现场,东方玄宴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脑补出哥哥东方玄曜那一夜,如同暗夜幽灵般,从无人知晓的暗道潜入,在危机四伏中搜集关键证据的场景。 那份冷静与悍勇,让她心尖都跟着发颤。 此刻,段刚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举到柳钊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是他吗?” 柳钊凑近仔细看了看,用力点头: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叔叔!就是他!他喜欢大哥哥,不喜欢我。从我见过他两次后,爸爸就不带我来了。” “他……是怎么喜欢大哥哥的?” 段刚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柳钊平行,语气是刻意营造出的和蔼与谨慎。 柳钊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他只要见了大哥哥,总会把他抱进那个房间里去。大哥哥来了,也总会带我去那个房间。” 他说着,似乎不愿再多回忆,主动朝另一端的主卧室走去。 主卧室宽敞而奢华,却同样弥漫着一种陈腐的气息。 柳钊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目光在房间里逡巡,忽然停在了床头柜上。 “不对呀!” 他迟疑地走过去,指着那个造型精美的柜子。 “这里摆的应该是座小金象。” 他又抬头,指向床头墙壁上方,那里有一个清晰的、曾经悬挂过大型相框的痕迹。 “这个上面,摆的是大哥哥和那个帅叔叔的合影。” 他又走进配套的洗漱间,指着浴缸、镜柜等位置,一一告诉东方玄宴和段刚,他曾经在那里见过的诸多属于“帅叔叔”和“大哥哥”的物品。 他的记忆清晰得令人心惊,与现场被刻意抹除后的空旷形成残酷对比。 然后,一行人上了二楼。二楼有书房、娱乐间、公共洗漱间、客厅和两个客房。 柳钊指着其中一个客房: “这个客房是我和一个阿姨住的。” “阿姨?” 东方玄宴心里猛地一沉,表面却波澜不惊。 “就是楼下那个主卧那个阿姨的妹妹,长的非常漂亮,会跳舞。我只见过她们一面,是我和大哥哥在这里遇上的,她还带着她的男朋友。” 这下,东方玄宴无法再保持绝对的冷静了。又一个身份不明的“阿姨”就是龙嫂啊! 她的“男朋友”? 这个案件牵扯的人员比想象中更为复杂。她立刻拿出手机,给哥哥发去信息: 「有老五的照片吗?裁一张清晰的脸部给我。」 片刻后,照片传了过来。那是一个面容俊秀甚至带着几分阴柔美的年轻男子。东方玄宴将手机屏幕递到柳钊面前。 柳钊只看了一眼,便肯定地点头: “就是他,那个阿姨的男朋友。” 身份确认了!东方玄宴与段刚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 老五,这个在之前调查中若隐若现的边缘人物,竟然以这种方式,与核心现场产生了直接关联。 而二楼的另一个房间,据柳钊说,是他父亲常驻的,里面并没有什么新奇,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早已被专案组像篦子一样梳理过无数遍了。 第一遍,是案发后的初步现场勘查。 第二遍,是东方兄妹冒险夜探,为解救当时身陷囹圄的龙逸轩取证。 第三遍,是龙逸轩重返岗位并出任燕北市公安局局长后,段刚被提拔为刑警队长,重新启动侦破时进行的。 今天,由柳钊带领的,堪称是第四遍了。 只是这一次,是由一个孩子的记忆,来印证和激活那些冰冷的物证。 跟在段刚身后的一名年轻警察,对东方玄宴示意了一下他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眼神里充满了兴奋与肯定。 东方玄宴心领神会,她蹲下身,平视着柳钊的眼睛,语气郑重而充满信任: “柳钊,我非常相信你说的一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这位段叔叔是警察,虽然他们都穿着便衣,但你是能感受到的,对吗?” “是的,我知道。” 柳钊挺直了小小的胸膛,回答得非常坚定。 段刚也躬身,目光与柳钊齐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尊重: “柳钊,叔叔也绝对相信你给我们提供的所有信息。但是,为了我们后续法律工作的需要,你愿意在你刚才说的这些记录上,签下你的名字,并按上你的手印吗?这非常重要。” “愿意!我愿意!” 柳钊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清脆而有力。 在那一式三份的询问笔录上,柳钊郑重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段刚的指导下,在那名字上,摁下了一个鲜红的指印。 那小小的指印,像一个沉重的句点,也像一个全新的开始。 完成这一切,一行人准备下楼离开。 就在经过别墅中厅那个装饰性的欧式壁炉时,柳钊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那看起来与墙壁浑然一体的壁炉,语出惊人: “那个后面,有个暗门。” 他跑过去,小手在壁炉光滑的表面摸索着,试图找到开合的机关。 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壁炉都纹丝不动。 “这个壁炉,” 段刚遗憾地摇头说: “据之前勘查现场的同事记录,是焊死的。” “焊死的?” 东方玄宴和柳钊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问,语气里充满了惊疑。 “什么时候焊死的?” 东方玄宴追问,心头警铃大作,见鬼了!他和哥哥潜入就是这里,焊死的…… “就是一波负责检查这部分的同事汇报的。” 段刚回忆着记录上的内容。 “不可能!” 柳钊激动地叫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大哥哥都是带我从这个暗道里出去潜水玩的!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还能打开!” 段刚愣住了。孩子急切的辩白与官方记录之间,存在着无法忽视的矛盾。 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没有任何犹豫,她对身边的同事沉声部署:“马上请示再次戒严,同时派技术队携带切割设备过来!” 东方玄宴站在一旁,看着段刚迅速而果断的指令,心中却并无多少轻松。 壁炉被焊死,是在上次勘查之后?是谁下的命令?哪个“同事”回报的?为什么如此关键的通道,会被以“焊死”的方式处理,并且记录在案? 一个冰冷的结论浮上心头:刑警队里,还有内奸。而且,这个内奸,并未因为龙逸轩的上任和段刚的提拔而被彻底清除。他或者他们,依旧潜伏在暗处,像毒蛇一样,伺机扭曲真相,掩盖罪恶。 风雨,似乎又要来了。 孩子的记忆是最锋利的钥匙,却能打开最危险的锁。谁在黑暗中篡改真相?线索指向壁炉之后,更指向人心深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暗藏隐患·未尽谜团 第33章 军籍回归·情感崩塌 送走了段刚和柳钊,东方玄宴以要打高尔夫球为借口,留在了那栋弥漫着无形压力的高尔夫别墅区。 “宴宴。”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东方玄宴蓦然回头,看见哥哥东方玄曜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身后。 他今日未着正装,只一件简单的深灰色羊绒衫,却依旧身姿挺拔,那双向来锐利的眼眸,此刻正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 “哥!” 她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走,去见大哥。” 东方玄曜没有多问,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搭在妹妹略显单薄的肩膀上,以一种不容置疑又充满保护的姿态,揽着她向穹顶俱乐部下方的别墅区走去。 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透过衣料传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东方玄宴几乎是本能地跟着哥哥的脚步,心思却全然不在脚下路径。 她满心满脑,依旧被A03别墅里那个过分“洁净”的书房、柳钊那双看似悲痛却暗藏精明的眼睛、以及那番滴水不漏的对话所占据。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 必须尽快见到龙哥。 然而,兄妹二人行至通往别墅区的雅致木桥边时,东方玄曜的脚步却并未踏上桥板,而是方向一转,径直朝着来访者停车场走去。 此刻,她所有的心神都系在刚刚获取的线索上,至于哥哥要带她去何处,反倒成了次要。 她乖顺地坐进副驾驶,任由哥哥发动引擎,将车平稳地驶离这片奢靡而压抑的区域。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流转,从精心雕琢的人工景观逐渐过渡到车水马龙的城市动脉。 东方玄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沉默得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 直到快中午时,她无意间瞥向窗外,才发现哥哥竟将车开进了一个门禁森严、绿树成荫的大院——这里是本地著名的军人干休所。 一路沉默的东方玄宴此刻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向驾驶座上的哥哥。 东方玄曜只是侧头对她露出一个浅淡而意味深长的笑容,并未解释。 车子最终在一处别致的老式小四合院前停下。 院落显然刚刚经过精心修缮,朱漆大门簇新,门楣却保留着岁月的沉稳。 院墙内探出几枝遒劲的石榴树枝桠,为这肃穆的环境添了一抹生动的色彩。 东方玄曜停好车,拉着妹妹的手腕,径直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姑娘啊!” 一个洪亮而难掩激动的声音响起。 只见父亲东方骏穿着一身舒适的便服,快步从正房迎了出来,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不由分说便拉住了女儿的另一只手。 刹那间,东方玄宴什么都明白了。 她脸上绽开一个了然而明媚的笑容,任由父亲和哥哥一左一右“押”着,走进了四合院正房中间的客厅。 客厅内,一张硕大的圆桌上已然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桌边围坐几人,除了王参谋长和爸爸另外两位同住在干休所、精神矍铄的老战友,赫然还有她急切想见的龙逸轩! 几人正谈笑风生,气氛融洽热烈,与方才别墅区那种无形的紧绷感判若两个世界。 看到东方玄宴进来,众人的谈笑稍歇,目光都温和地聚焦在她身上。 东方玄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主位的王参谋长身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步履轻快地走到王参谋面前,竟是双膝一屈,笑着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跪拜礼: “叔叔,谢谢啊!您真为我爸恢复了军籍呀,为我爸雪耻了。” 这一跪,干脆利落,情真意切。 “哈哈……我的小宴宴呀,” 王参谋长连忙虚扶一下,眼中满是慈爱与受用。 “快起来,快起来!你爸本来就扛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清者自清!真要谢我呀,你王叔叔我无儿无女,你个小丫头得给我养老送终!”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引得满堂哄然大笑,气氛愈发轻松。 “没问题!” 东方玄宴就势起身,答得清脆响亮,没有半分扭捏。 她顺势坐在了父亲和哥哥中间空出的位置上,这才故意撅起嘴,嗔怪地小声嘟囔: “哥哥都不告诉我!神神秘秘的!” “这不是要给你个惊喜吗?” 东方玄曜一边笑着解释,一边极其自然地拿起公筷,精准地夹起一块金黄诱人、糖丝拉得老长的拔丝红薯,小心翼翼地放到妹妹面前的碟子里,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 “快尝尝,厨房特意给你做的。” 坐在东方玄曜身边的龙逸轩看着这一幕,不由莞尔。 谁能想到,在外面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酒店集团老总,到了妹妹面前,竟是这般细致周到,心甘情愿地俯首做小。 这顿午餐吃得热热闹闹,充满了久违的家庭温馨与老一辈军人特有的豪爽之气。 饭后,四位精神头十足的老人兴致勃勃地转战书房,摆开阵势斗地主去了。 东方玄曜则自然而然地承担起照料大家的职责,熟练地烫杯、沏茶、倒水,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不耐。 他对父亲,对妹妹,永远是全然放下身段的,这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与爱护,与他行走于商界时那种令人敬畏的不羁与霸道,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趁着哥哥忙碌,东方玄宴给龙逸轩递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起身,走进了父亲的客房。 门一关上,东方玄宴脸上轻松的笑意便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冷静。 她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将上午陪同柳钊前往A03别墅的所见所闻,包括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以及自己内心所有的疑虑与推断,都原原本本、条理清晰地向龙逸轩复述了一遍。 “……龙哥,事情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柳钊的悲痛,表演成分居多。那个别墅,干净得反常。” 她最后目光灼灼地看着龙逸轩。 龙逸轩簇着眉头,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未点燃的香烟,沉思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看来,专案组内部……也不纯粹啊。”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沉重。 “龙哥,” 东方玄宴向前倾了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派人去香格里拉,重点查宁蒗一带。我敢断定,那里有类似高尔夫别墅的隐秘物业。嫂子……她很可能根本没死,就藏在那里。包括柳钊的母亲吴羽,恐怕也在那个地方。不过,吴羽……很有可能已经被灭口了。” 这个推断太过惊人,也太过残酷。 龙逸轩猛地抬眼看向她,瞳孔骤缩,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猛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快步走出了客房,径直进了旁边的洗漱间。 过了半晌,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是东方玄曜陪着脸色依旧苍白但已强行恢复镇定的龙逸轩走了回来。 东方玄宴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剪刀手的手势,朝着哥哥剪了两下。 东方玄曜立刻会意。这是妹妹极度需要冷静、想要借助尼古丁来压下翻涌情绪时才会做的动作。 他没有丝毫迟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云南特产的“庄园”系列香烟,递到妹妹手中。 随即,他又拿出一支,递给了身旁沉默不语的龙逸轩,然后“啪”一声掀开打火机,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先后为两人点燃。 淡淡的烟草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像一层无形的薄纱,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大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东方玄宴深吸了一口,让那略带辛辣的气息抚过喉咙,才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闷地开口。 “但是,咱们遇上了,总要面对。” 龙逸轩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吞吐着烟雾,棱角分明的侧脸在青烟中显得有些模糊。 一支烟快要燃尽,东方玄宴才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看向龙逸轩,语气变得冷静甚至有些锋利,如同手术刀: “龙哥,如果嫂子当初,真的是不幸遇难,被……被那些小鲨鱼……那您今天所有的难过、内疚、自责,都是应该的,是情分。” 她顿了顿,观察着龙逸轩的反应,对方依旧沉默,只是夹着烟蒂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可是!” 东方玄宴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决绝。 “事实是,她姐姐被抓,她跑了!他们找了个替罪羊丢进鲨鱼缸里,连法医都敢买通做手脚!我绝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巧合的事,一个随机找来的替死鬼,血型会跟她一模一样!” “妹妹,别说了!” 东方玄曜在一旁厉声制止,眉头紧锁,眼中带着担忧。 他怕妹妹的话太过直接,会成为压垮龙逸轩的最后一根稻草。 “必须说!” 东方玄宴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她豁然站起,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龙逸轩。 “就龙哥现在这个样子,必须用暴露疗法!不然他永远醒不过来,永远困在那个别人为他编织的谎言里!龙哥,您好好想想,或许从您三十一岁娶她开始,她就是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您的!”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最终的论断,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龙哥,听我一句,立刻派人去宁蒗!她一定在那里!我要说错了,我东方玄宴,从此跟您姓‘龙’!我相信柳钊的潜意识深处与他情绪结合在梦里生成的画面。” 这句带着狠绝的誓言,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龙逸轩的心上。 空气凝固了几秒。龙逸轩死死地盯着指尖即将燃尽的烟蒂,仿佛那里面藏着所有谜题的答案。 终于,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痛苦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他猛地抬手,将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动作快、准、狠! 然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解锁,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仪,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寒意: “段刚,是我。你带队立刻组织一队绝对可靠的人手,要精干,保密级别提到最高。目标,云南香格里拉,宁蒗地区。给我彻查。” 东方玄宴知道,又将是风暴。 最温暖的团圆饭,最残酷的真相揭露。当至亲的关怀遇上背叛的疑云,唯一能撕裂谎言的,是比冰更冷的逻辑。宁蒗之路已开启,她能找回失踪者,他能找回破碎的信任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军籍回归·情感崩塌 第34章 例会惊雷·喋血街头 周一,上午九点整。 燕北市公安局专案组例会会议室。东方玄宴推门而入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焕然一新的、更为凝练的气息。 环顾四周,椭圆会议桌旁坐着的人,竟换了一半。 那些略微眼熟、但交流不多的面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神更为锐利、坐姿更为挺拔的一批生力军。 整个会议室的气场,像一把被重新淬火打磨过的利刃,寒意内敛,却锋芒暗藏。 她刚落座,身旁一位面容精干的中年警官便主动侧身,低声解释道: “东方老师,上周末局里下了新命令。原‘失语少年’专案组解散,现重组为市局直属重案组,由龙局亲自挂帅带队。” 他眼神里带着对强者的尊重,以及一丝初次合作的好奇。 “这些都是各支队抽调上来的骨干。” 东方玄宴微微颔首,心下明了。 龙逸轩这是要动真格的了,用绝对的权力和绝对的核心团队,来对抗系统内可能存在的“不纯粹”。 这是一次清洗,也是一次力量的集结。 会议开始,段刚率先起身,走到投影仪前。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在周六,柳钊于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A03别墅内所有的证词、指认细节,包括那被焊死的壁炉,一一投射在了巨大的屏幕上。 清晰的文字、现场拍摄的对应位置照片,如同无声的惊雷,在会议室里炸开。 重案组这些见多识广的骨干们,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看到柳钊亲口指证的那个“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睫毛长长的,非常像假娃娃那样的帅叔叔”的身份被标注出来时,整个会议室依旧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竟然是已经落马、正在等待审判的前任罗局长! 这个身份带来的连锁反应和背后可能牵扯出的巨大网络,让在场的每一位警察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震撼。 轮到东方玄宴发言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那份几乎要凝固的沉重。 她站起身,走到台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忽然唇角微扬,用一种略带调侃的清越嗓音打破了沉默: “大家不要那么震惊嘛。想想看,燕北市好几任市长都在里面踩缝纫机呢,这事儿你们比我清楚。” 她顿了顿,看着台下众人因她这句话而略微放松的神情,才不紧不慢地接上。 “所以,不在乎再多一个公安局长。” “噗——”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会议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放声释然的大笑。 紧绷的气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松弛了不少。 她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幽默,将最丑陋的现实摊开,反而消解了那份因权力阴影带来的无形恐惧。 待笑声稍歇,东方玄宴关掉了投影,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 她没有继续谈论罗局长,而是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更为幽微的领域。 “上周五,柳钊找我,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我帮他解一个梦。” 她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专业叙述的穿透力。 “他说,他梦到自己的妈妈,就站在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A03别墅——那个犯罪现场的落地玻璃窗内,在向他招手。” 她在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精密仪器,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捕捉着他们最细微的反应。 “紧接着,他主动要求亲自来到A03别墅现场。而到了那里,站在那扇玻璃前,他脱口而出的,是另一个地名——宁蒗。他告诉我们,那里有与A03别墅布局相同的房子,而且,窗外就能看到海菜花。” 她看向台下,抛出问题: “梦,可以和现实以这样一种方式直接衔接吗?” 一位年轻的干警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东方玄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解答道: “梦,其实更多是与我们的情绪直接衔接。柳钊恨他的母亲吴羽,他抗拒与她见面。那么,他究竟在恨什么?根据之前的记录,他在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亲眼目睹母亲被一个陌生男人和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带走,随后失踪。” 说完这些,东方玄宴略低低头,龙逸轩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他知道恨母亲这个话题对宴宴来说是多么的残酷。 只是几秒钟,东方玄宴就抬起头来继续说: “这件事,成为了他巨大焦虑和恐惧的源头。现在,他梦到母亲出现在A03的玻璃窗后,到了那里,又联想到宁蒗有同样景观的别墅。这并非巧合,而是他潜意识的智慧,在用一种曲折的方式,向我们传递信息。” “可是,东方医生,” 另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提出了质疑,语气谨慎。 “如果他说的这个梦,根本就是编造的谎话呢?” “问得好。” 东方玄宴赞许地点头。 “所有在睡眠以外形成的‘梦’,包括催眠、冥想、自由联想,甚至……杜撰,” 她加重了这两个字。 “都可以统称为‘白日梦’。无论其形成途径为何,其内容,都源于他内在心理真实的投射。所以,我判断,他的母亲吴羽,极大可能曾在宁蒗出现过。当然,就目前情况看,她很可能已经遇害。这不是迷信,也不是玄学,这是一个孩子在极度焦虑和恐惧中,潜意识形成的反应式表达,是指引我们方向的、扭曲但真实的路标。” 一番深入浅出的心理学剖析,逻辑清晰,层层递进。之前面露困惑的干警们,此刻纷纷露出了了然和信服的神情,不住地点头。 “再有,” 东方玄宴话锋一转,回到了罗局长与球童的案子上。 “那位罗局长,对那名被害的球童存在猥亵行为。他既然如此‘喜爱’那个孩子,为何最终要痛下杀手?我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因为他需要将这个‘所有物’,‘转移’给另一个人。而球童,或许是不愿接受这种命运,或许是在过程中得知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从而被灭口。” 她巧妙地避开了直接提及“业主及其妹妹”这些更敏感的身份,将焦点集中在罗局长的动机上。 说完这番石破天惊的推论,东方玄宴原本以为会立刻引来连珠炮似的追问,她已经准备好了更详尽的逻辑链条来支撑。 然而,台下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重案组的成员们彼此交换着眼神,那眼神里没有质疑,反而是一种被印证了的凝重。无人起身反驳,也无人开口询问。 她瞬间明白了。在场的都是精英,她的推论,与他们内部掌握的其他线索、或是某种不便言说的直觉,不谋而合。 她的分析,不是天方夜谭,而是为一块关键的拼图,补上了最后缺失的部分。 接下来的讨论,迅速转向了如何围绕“宁蒗”和“罗局长人际关系网”展开下一步侦查。 中间大部分的推理方向,竟与东方玄宴之前的判断高度重合。 而她关于“释梦”带来的突破性视角,无疑为案件的纵深推进,撕开了一道全新的口子。 会议在中午时分结束。龙逸轩因要立刻部署后续行动,便安排了自己的司机送东方玄宴返回香格里拉大酒店。 黑色的公务车平稳地驶入车流。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带来一丝慵懒的暖意。 东方玄宴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脑海中还在梳理着会议上纷杂的信息脉络。 就在车辆行驶到人民路中段,经过工商银行门口时—— “砰!” 一声沉闷、迥异于车辆爆胎或引擎异响的碎裂声,骤然击碎了车内的宁静! 几乎在同一瞬间,驾驶位上司机的胸膛猛地爆开一团血花,他整个人像被无形巨锤击中,狠狠撞在方向盘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前方的挡风玻璃。 “吱——嘎——!” 司机在生命彻底流逝前的最后一刻,凭借惊人的意志力,用尽全身力气踩死了刹车!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辆在失控的边缘剧烈晃动,最终险之又险地横停在了马路中央,避免了冲撞行人或其他车辆的更惨剧发生。 而几乎在司机中枪的同一毫秒,另一颗子弹穿透了副驾驶一侧的车窗玻璃,带着灼热的气流和飞溅的玻璃碎渣,狠狠击中了东方玄宴的左肩锁骨之下! 一股难以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重重撞在车门上,眼前一阵发黑,温热的鲜血迅速浸透了她浅色的外套。 车厢内,弥漫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意识在剧痛中剧烈地漂浮,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按住左肩汹涌冒血的伤口。 她颤抖着,用沾满鲜血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视线已经因为失血和疼痛而变得模糊。 她凭着记忆和肌肉本能,拨通了那个置顶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 “龙哥…人…民…路…工商银行…我们…遭遇枪……” 话音未落,手机从她无力滑落的手中掉下,听筒里,只传来一片死寂的杂音,以及背景街道上后知后觉响起的、惊恐的尖叫声。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龙逸轩对着突然中断、再无任何声息的电话,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他对着话筒失控地大吼: “宴宴?!宴宴!” 龙逸轩对着话筒嘶吼,回应他的只有电话断线的忙音。 那声模糊的“枪”字像一枚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下一瞬,龙逸轩如同被惊醒的雄狮,整个人爆发出骇人的气势。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内部专线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按下接通键的瞬间,吼声震动了整个楼层: “指挥中心!我是龙逸轩!立刻启动一级应急响应!人民路工商银行段发生持枪袭击,有警员及重要专家中弹!重复,一级应急响应!要求最近巡逻单位、特警、救护车全部赶赴现场!封锁周边所有路口!快——!”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整个公安系统瞬间被点燃。 刺耳的警笛声从市局大院、从各个派出所、从特警基地呼啸而起,撕裂了午后的宁静。 与此同时,龙逸轩已经像一阵风般冲出了办公室,甚至来不及等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狂奔而下。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东方玄宴苍白着脸,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那个冷静睿智,偶尔会流露出被兄长宠溺出的娇憨,却在专业领域锋利如刀的女孩……他不敢再想下去。 当真相触碰到核心,杀机便如期而至。子弹能穿透身体,却穿不透求生的意志与复仇的决心。这一次,倒下的会是谁的棋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例会惊雷·喋血街头 第35章 鲨影迷梦·开发疑云 手术室上方那盏代表生命与时间角力的红灯,依然亮着,它给人们带来了焦虑和恐惧。 门外,龙逸轩与东方玄曜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笔直地伫立着,视线死死锁住那扇紧闭的双开门。 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因这份沉默而显得格外漫长压抑。 龙逸轩的喉咙非常的干涩,这让他的言语好像受到了阻碍。 他想开口,想对身边的三弟说一句“对不起”,是他安排的车,是他的地盘上出了如此纰漏,让宴宴……可那三个字重逾千斤,卡在胸口,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他知道,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兄弟解释,更不知东方骏知道了女儿为了协助破案遭遇枪击会发生什么。 而此时,东方玄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里是停滞的寒意,但他心中并无半分埋怨龙逸轩的念头,这样的高危工作也是妹妹自己义无反顾的抉择。 他比谁都清楚,从妹妹选择用她的专业能力介入这起案件核心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然置身于狙击镜的十字准星之下了。 一个能破译犯罪记忆的精神科医生,对于一个庞大犯罪集团而言,其威胁程度不亚于一支全副武装的特警小队。 患者是关键证人,而解读证人的她,便成了必须拔除的“钥匙”。这不是谁的过错,这是身处黑暗边缘必须面对的代价。 “大哥。” 一个多小时的死寂后,东方玄曜终于开口,声音因长久的沉默而略带沙哑。 “曜!” 几乎在同一瞬间,龙逸轩也发出了声音,仿佛两人都刚从一场窒息的梦魇中挣脱。 东方玄曜侧过头,看向龙逸轩,眼神里是历经生死才有的通透与冷静: “大哥,你不要有什么想法。咱们是枪林弹雨里一起闯过来的人,不糊涂。宴宴……她也不糊涂。她既然被卷入了这种重量级的案件,心里早就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包括……现如今这个最坏的情况。” 龙逸轩喉结滚动,刚要回应,手术室的门“咔哒”一声,向内打开了。 身着绿色手术服的外科主任和神经外科主任先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手术成功后的疲惫,以及一丝宽慰的微笑。 这表情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笼罩在龙逸轩和东方玄曜心头的浓重阴霾,让两人几乎停滞的心脏重新平稳有力地跳动起来。 “龙局,” 外科主任率先开口,语气沉稳。 “放心,东方医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子弹冲击导致锁骨断裂,失血较多,万幸的是中弹部位虽然神经血管密集,手术难度大,但并没有伤及主干神经和主动脉。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能够恢复。” 龙逸轩伸手表示感谢,同时介绍东方玄曜是东方医生的亲哥哥。 东方玄曜的耳朵在仔细听着每一个字,而他的目光却越过两位专家,紧紧追随着后面被推出来的移动病床。 床上,东方玄宴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左肩及颈部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他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护在移动病床边,跟着护士一起将妹妹推向VIP监护病房。 还处在麻醉中的东方玄宴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迷雾中漂浮。 不知过了多久,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只有一片亮得刺眼的白,模糊了所有轮廓,什么都看不清。 “妹妹,你醒了!” 一个声音传来,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穿透层层阻隔,微弱地钻进她的耳朵。 是哥哥吗?这声音缥缈得不真实,她试图聚焦视线,回应一声,但耗尽力气也只是让眼皮重新耷拉下去,意识再次沉入黑暗的深渊。 混乱的梦境接踵而至。 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危机四伏的夜晚。 她和哥哥东方玄曜,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的A03别墅。 哥哥凭借过人的洞察力找到了那个隐蔽的入口,她紧随其后,潜入冰冷刺骨的水中,向着未知的暗道深处游去。 水下一片漆黑,只有哥哥前方手电筒晃动的微弱光柱。 游着游着,那点光忽然消失了,哥哥的身影也彻底融入了黑暗。 她心中一慌,伸手向前摸索,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粗糙的石质台阶。 她扶着台阶,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潮湿阴冷。她强迫自己冷静,凭着感觉和记忆,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数着,终于走到了阶梯的尽头。 她伸出双手,用力去推那扇预想中的暗门——纹丝不动。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猛推,暗门依旧牢牢嵌在原地,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果断放弃,转身准备按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切割声!紧接着,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整扇暗门被某种强大的力量从外部硬生生切割开来! 她惊骇地紧贴在冰冷潮湿的暗道墙壁上,屏住呼吸,希望能躲过一劫。 然而,从被切割开的门洞外,并非预想中的搜查者,而是汹涌灌入的、带着浓重腥咸气味的水流!那不是普通的湖水,那气味……是海水的味道! 借着从破口处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惊恐地看到,一条条体型不大却眼神凶戾的小鲨鱼,随着水流飞快地窜了进来,在她周围逡巡游弋,露出森白的利齿。 她被出卖了!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拼尽全力向来时的路游去,双腿疯狂打水,肺部因缺氧而火烧火燎。她必须逃出去! 不知游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来时入口处微弱的光亮。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水面,大口喘息。 然而,等待她的并非生路而是两条体型巨大、阴影足以将她完全笼罩的鲨鱼,正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密集而恐怖的獠牙,静静地悬浮在出口处,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极致的恐惧扼住了她的脖颈,她猛地从水中跃起,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哥哥——!” “妹妹!妹妹!” 病床旁,一直守候的东方玄曜被这声充满绝望的惨叫惊得从椅子上弹起。 他俯身,看到妹妹双目圆睁,瞳孔涣散,额头上全是冷汗,显然还沉浸在可怕的梦魇之中。 他紧紧握住她没有打点滴的右手,连声呼唤: “妹妹,哥在!哥在这里!没事了,都过去了!” 在他的呼唤下,东方玄宴涣散的眼神终于慢慢聚焦,看清了眼前哥哥写满担忧与心疼的脸庞。 真实的触感和声音将她从虚幻的噩梦中彻底拉回现实。 她虚弱地眨了眨眼,右手猛地抬起,用出乎意料的力气抓住了哥哥衬衫的衣领,用力将他拉向自己。 东方玄曜刹那间明白了妹妹的意图,但他生怕碰到她锁骨的伤口,连忙顺着她的力道俯下身,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将耳朵几乎贴在了她苍白干裂的唇边。 气息微弱而灼热,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查…开…发商!” 东方玄曜身体微微一僵,瞬间知道了妹妹在意识模糊间,用最后清醒的意志传递出的最关键信息。 他抬起头,在妹妹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直起身,用沉稳如山的声音承诺: “妹,哥知道了!放心吧,哥不会放过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看着妹妹因耗尽心力而重新陷入昏睡的脸庞,眉头紧锁。 开发商?开发商? 他不想再打扰妹妹休息,独自走到窗边,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A03别墅的开发商,就是……整个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的开发商,这条线索,与他们之前追查的罗局长、宁蒗、球童谋杀案、乃至这次的精准刺杀,又能串联起怎样的关系? 这时,龙逸轩轻轻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东方玄宴又睡了过去,用眼神向东方玄曜询问情况。 东方玄曜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将妹妹昏迷前的嘱托告知。 “开发商?” 龙逸轩眼中精光一闪,瞬间了然。他看了一眼病床上脆弱却依旧在潜意识里战斗的东方玄宴,一股混合着愧疚、愤怒与决然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因为早已查出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的地产开发商是龙嫂的亲叔叔,A03别墅是她叔叔送给她姐姐的。 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的房产是燕北市最高的房价,哪里寸土寸金,更何况仅有的A区三栋别墅,送人?这是送给什么样的有功之臣? 没有人知道,在周五龙逸轩已经处理完了所有的后事。 龙嫂已经报死亡销户,在燕北市最大的公墓,龙嫂已入土为安。 整个过程只有东方玄曜和楚恩佑陪同。 东方玄曜心中明白,大哥这是要破釜沉舟了,大嫂无论是死是活,在大哥的心里她永远死了。 鲨鱼缸里的身份不论是谁的,都已安然入土了。 周五,东方玄曜已经看到了龙逸轩的决绝,而妹妹的遭遇似乎又在决绝的天秤上加大了重量。 他对着东方玄曜,也像是对着自己发誓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案件的迷雾,似乎因东方玄宴用鲜血换来的这三个字,再次被吹开了一角,显露出背后更为庞大和黑暗的轮廓。 手术室外的沉默比誓言更重,病榻前的耳语比子弹更锋利。当妹妹在噩梦中独自穿越鲨群,两个男人在现实里守护着同一份信念。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三个灵魂对抗整个黑暗体系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鲨影迷梦·开发疑云 第36章 意识需求·碎片凝聚 两周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尘埃落定,也让很多潜藏的真相浮出水面。 宁蒗那边行动的消息传回时,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燕北市局内部激荡起无声的波澜。 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队伍带回了两个让所有知情人内心沉重的女人—— 龙逸轩法律上已经“死亡”的妻子谢秋瑜,以及失踪数月的吴羽。 只是,吴羽已经精神失常了。她活着,但那个可能知晓秘密的她,已经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 东方玄宴的枪伤恢复得不错,但左臂仍吊在胸前,锁骨的钢钉时刻提醒着她那场街头的杀机。 这天,她被龙逸轩亲自接到了局长办公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的线条。龙逸轩没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而是与东方玄宴一同坐在会客的沙发上,亲手为她斟了一杯温水。 “宴宴,”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种竭力压制后的平静。 “谢秋瑜在宁蒗,吴羽也在宁蒗。现在人带回来了,我只想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要听最真实的想法,哪怕它听起来……不那么常规。” 东方玄宴无意识地用右手扶了扶自己左臂的吊带,钢钉的存在感让她微微蹙眉。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龙逸轩眼中,他没有催促,只是将水杯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耐心地等待着。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半晌,她抬起头,唇角牵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龙哥,咱先说好,” 她的声音清晰而认真。 “不要把我的话当玄学。它不是玄学,它是……潜意识的感应,而潜意识必须绕过逻辑,直接给出的答案。” 龙逸轩郑重点头,眼神里没有丝毫质疑,只有全然的信任。他早已见识过这个妹妹思维宫殿的与众不同。 “好,那我从头说。” 东方玄宴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虚空中某个点,开始回溯那些思维的碎片。 “首先:是在您家,看到那个鲨鱼缸的时候。” 她的语气很肯定。 “我当时就隐隐有种不适感。为什么要养这样危险的东西?哪怕它们体型还小,但那口利齿,昭示着它们嗜血的本性。一个家的氛围,应该是让人放松的,而不该放置这种象征着原始杀戮的活物。” 龙逸轩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汗颜。 当初妻姐谢秋隽送来这几条小鲨鱼时,他也只觉得稀罕、气派,何曾深入想过这背后隐喻的残酷本质? “第二:这鲨鱼,是嫂子……不,是谢秋瑜的姐姐谢秋隽送的。” 她纠正了称呼,目光锐利起来。 “送这个的动机是什么?仅仅是因为稀罕吗?后来发生的事证明,在陷害您的时候,它们立刻派上了用场。如果……如果这小鲨鱼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那个‘用途’而来的呢?谢秋瑜作为女主人,天天面对它们,她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给龙逸轩消化的时间。 “继续!” 龙逸轩的身体微微前倾,表情异常严肃,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膝盖。 “第三:如果,谢秋瑜事先知道这个计划,那她根本就不会自杀。那么,那个深夜被投入两米四五高鱼缸里的,究竟是谁?” 东方玄宴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法医知道。因为只有法医,才能做出那份以假乱真的鉴定,为这一切盖上‘合理’的印章。” “砰!” 龙逸轩猛地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刷地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那段被诬陷、身陷囹圄的屈辱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东方玄宴也被他的动作带着站了起来,牵动了伤口,眉头皱得更紧。 “宴宴,你坐!” 龙逸轩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充满了歉意。 “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这么劳累,还牵扯到伤口。” 东方玄宴缓缓坐下,摇了摇头: “龙哥,咱不说这些没用的。其实,这些念头,在我和哥哥潜水去A03别墅搜证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但那时候,救您出来是第一要务。我不敢,也绝不能去招惹那个罗局……” 她提到“罗局”时,眼神罕见地呆滞了几秒钟,仿佛那个名字本身仍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然后才接着说: “……那个时候招惹他,我是自寻死路,您也甭想出来了。我们只能等。” 东方玄宴的眼神凝视到一侧,她在追忆着。 “在全力营救您的过程中,柳钊的表现是关键。他不断地画案发现场,又不断地画宁蒗——那个有着和案发现场一样布局、窗外能看到海菜花的地方。案发现场的别墅是谢秋隽的,那宁蒗那一栋,逻辑上,最可能属于谁?只能是和她关系最密切,且需要一处绝对隐秘据点的人——谢秋瑜。” 说到这里,东方玄宴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某种重负。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深邃,凝视着龙逸轩。 “与此同时,柳钊的妈妈吴羽失踪了。这让我联想到她之前的遭遇——因闺蜜车祸致死导致创伤应激障碍,双腿瘫痪。我当时就隐约意识到,那场车祸可能不是意外,而是灭口。只是因为临时与闺蜜换了车,她才侥幸逃过一劫。而开车撞她的,是她的丈夫,柳钊的父亲。”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遥远的宁蒗。 “吴羽失踪后,柳钊看到了妈妈被带走的场景,这成了他新的创伤。然后他做梦,梦到妈妈就在别墅那个落地玻璃窗里。龙哥,亲情之间,尤其是经历过生死与共的母子之间,是存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感应的。妈妈在梦里向他招手,不是在A03,就是在‘同样的别墅’——那只能是宁蒗。” 她转过身,目光与一直注视着她的龙逸轩相遇。四目相对,无需再多言语,所有的逻辑链条在那一刻完美闭合,彼此内心都已了然。 “龙哥,” 她最后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谢秋瑜养着一窝嗜血的鲨鱼,却跟我淡然地说如何修为……这本身就是她潜意识里最拙劣的表演,此地无银三百两。” 龙逸轩缓缓坐回沙发,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问出了盘旋在他心头已久的另一个疑问: “所以,你在遭遇枪击之前,就推断出她没死。可你手术刚结束,麻药劲儿还没过,就让曜去查‘开发商’,这又是怎么回事?那个节点,太精准了。” 东方玄宴走回座位,用右手轻轻按了按还在隐隐作痛的左肩,眼神再次变得有些悠远。 “因为,在那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下,我的思维不受控制地‘游’回了宁蒗的别墅。在我的‘梦’里,那里的暗道布局和A03一模一样。但是,从那里涌出来的,是海水和鲨鱼。” 她试图用最精准的语言描述那种玄妙的状态。 “我的潜意识,将记忆中所有关于‘危险’、‘背叛’、‘水’、‘相同结构’的碎片,用‘浓缩’和‘移置’的方式,扭曲、组合成了那个噩梦。而将这些‘相同结构’(别墅)串联起来的最核心纽带,在我的认知里,就是它们的源头——开发商。”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再次陷入寂静。 然而,就在解析完自己潜意识的同时,一个新的、尖锐的疑问如同闪电般劈入东方玄宴的脑海:开发商,与那个被残忍分尸的球童,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瞬间的念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性浮现: 答案,就在这里。就在这条刚刚理清的,由谢秋瑜、谢秋隽、罗局长、开发商共同编织的黑暗脉络之中。 在龙逸轩的担心和无奈中,东方玄宴还是吊着胳膊来到了燕北公安医院的精神科。 被限制出入的精神分裂区域,东方玄宴在刑警队长段刚和一位女刑警的陪同下走进了吴羽的病房。 吴羽看着东方玄宴表情凝固了。 “你是东方医生?” “是的,吴羽,好久不见。” “啊!” 吴羽哭着扑向了东方玄宴,被穿着便衣戴着口罩的女刑警挡住了。 “东方医生还在恢复中,抱歉,不能碰她。” 吴羽咧嘴就哭了起来。 “东方医生,你是不是也被他们打了?你怎么不听话呢?多疼啊?你要挺好呢,我就听话,他们没打我。我听话……” 东方玄宴看了吴羽的处方后,安慰了吴羽后就走出了病区。 段刚开车送东方玄宴回酒店,后排座位上东方玄宴教给女刑警这般…这般…这般……。 回到玄宴居,东方玄宴疲惫袭来,她和衣倒卧在沙发上。 东方玄曜为妹妹请来的护士从客房出来开始为她更衣换药并扶她进卧室休息。 燕北公安医院精神科精神分裂病区新来了一个年轻的女患者,她分在了吴羽的病房里。 她的言谈举止与吴羽不差分毫,只是那一双眸子比吴羽的亮了一些。 万事万物都有原型,你喜欢什么?你惧怕什么?你遗忘了什么?你突然编造了什么?都是有意义的!小心哦,你的对面站着精神科医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意识需求·碎片凝聚 第37章 创伤沉淀·格局升华 又一周过去,时光在燕北城的喧嚣与暗流中悄然流逝。 东方玄宴的左臂终于摆脱了吊带的束缚,虽然动作间仍能看出一丝小心翼翼的僵硬,锁骨深处的钢钉总会以不舒服宣告它的存在。 她已恢复了每日往返于公安医院与专案组之间的工作频率,像一枚重新校准过的精密齿轮,咔哒一声,嵌回了高速运转的机器中。 开发商。这个由她在一片混沌意识中捕捉到的关键词,被龙逸轩高度重视,并投入了巨大资源进行排查。 然而,结果却带着一丝微妙的讽刺。 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的开发商是谁,龙逸轩早已掌握,那是一家背景深厚、在燕北地产界盘踞多年的企业,董事长却是谢家姐妹的叔叔。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与系列案件平行的商业实体,竟能被东方玄宴以一种近乎直觉的方式,与谢秋瑜精准地串联到同一条线上。 她对信息那种跨越常规逻辑的链接能力,再一次让他感到惊奇,甚至着迷。 这并非盲目的信服,而是在一次次被事实印证后,建立起的对某种超越性思维模式的尊重。 但现实的查案工作,远比对个人能力的欣赏来得复杂和冰冷。 案子,再次被绊住了。 当所有明面上的线索,如同无数条溪流,最终都无可辩驳地汇聚到谢秋瑜、谢秋隽这对姐妹身上时,她们的反应出乎意料的“配合”。 对指控,她们供认不讳。 承认了转移资产,承认了利用罗技的关系进行利益输送,甚至对吴羽的失踪也给出了一个“因其精神不稳定,代为照顾”的牵强解释。 而那位前任的公安局长罗技,在铁证面前,也一改往日的威严,表现得痛心疾首。 他供认自己生活奢靡,作风不端,利用职权为谢氏姐妹提供了诸多便利。 然而,在关键问题上,他巧妙地避重就轻。 关于那名惨死的球童,他坚称双方是“你情我愿”,球童同样“眷恋”于他,绝非强迫。 他将一段充满权力倾轧与潜在罪恶的关系,粉饰成了一桩各取所需的风流韵事。 更绝的是刘东奎。这个被推出来的“执行者”,痛快地承认了自己是杀害球童的凶手。 动机?他声泪俱下地控诉球童“忘恩负义”,攀上罗技的高枝后便企图将他一脚踢开,他是一时激愤,失去了理性才下了狠手。 他将一桩极可能是有预谋的灭口,扭曲成了一桩因情感纠葛引发的冲动杀人。 供词逻辑自洽,责任划分清晰,仿佛事先排练过一般。 所有的恶性案件,到了他们这里,似乎都有了“合理”的终点。更深处的黑暗,被一层看似透明的薄纱轻轻盖住,看得见轮廓,却触碰不到实体。 好一招断尾求生!局面,就这样再次陷入了僵持。 周末,玄宴居内却是一片难得的温馨。 东方骏被儿子东方玄曜接了过来,理由是“姑娘想爸爸了”。 老人进门时,正看到东方玄宴端坐在茶海前,素手纤纤,行云流水般地温壶、置茶、冲泡。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平和得仿佛外面世界的腥风血雨都与她无关。 一家三口围坐在氤氲着茶香的小桌前,气氛其乐融融。 东方骏看着眼前一双出色的儿女,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旧话重提: “你们两个啊,啥时候能把咱家三口变成七口,我这心里就真的踏实,高兴了。” “爸,看您这话说的,” 东方玄宴抬起明亮的大眼睛,带着几分娇嗔调侃道。 “好像现在您就不高兴似的。” 东方玄曜深知父亲无心的话语可能触及妹妹深藏的伤痛——那场十几年前的变故,让妹妹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而父亲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他连忙打圆场,将话题引向一个更抽象的层面: “其实吧,我认为爱情就不是人生的必须品。一个人,同样可以活得精彩。” 东方玄宴接收到哥哥传递来的保护信号,心中微暖,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从容地接过话头,语气平和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哥,你说的对,也不全对。人生可以没有爱情,但人在有需求的时候,还是需要有婚姻的。只要别把爱情当成唯一。” “哦?这论调新鲜。” 东方玄曜挑眉,很乐意配合妹妹将话题深入下去。 “那你说说你的理念。” 东方玄宴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父亲,迟疑一瞬,还是开了口: “算了,不举具体例子了。哥,你看啊,爱情需要三个支点才能立住。第一,是亲密,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第二,是激情,你甭管是天天想着风花雪月的浪漫,还是更直接的生理吸引,总之,没有激情爱就不成立。第三呢,就是承诺,是‘我要为了你’,或者‘我要为了我们俩’的责任与决心。这三者缺一不可,你觉得呢?” “精辟,我认可!” 东方玄曜用力点头,扮演着一个完美的讨论者。 一旁的东方骏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 “这……这谈个恋爱还这么复杂呀?” 东方玄宴闻言,撇撇嘴,瞅了父亲一眼,语气里带着女儿家特有的、不伤人的揶揄: “爸呀,但凡您当年把问题想得复杂一点儿,也不会娶我妈,看看您糟的罪。” 眼见父亲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笑容,她立刻见好就收,将话题拉了回来: “哥,你看,这三要素里,激情是最不稳定的,它注定了很难长久维系。所以很多靠着激情开始的所谓浪漫爱情,最终都会褪色。剩下的,有责任心的,或许还能凑合着过;没责任心的,不是出轨就是出墙,几乎是注定的结局。” 东方玄曜瞪了妹妹一眼,半真半假地抱怨: “你这绕了一圈,说的跟我刚才说的‘爱情不是必须品’,有本质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东方玄宴眸光清亮。 “我的核心是,选择结婚对象,不能只把关注点放在‘爱’上,更要放在对方能否满足你的‘必要需求’上。我需要爱上的,是一个能满足我核心需求、并且适合一起过日子的人。这就不是唯爱至上了。哪怕有一天激情消失了,我们还可以继续安稳地生活下去。” “比如?”东方玄曜适时追问。 “比如,我需要你是一个会为我考虑的人,这样即便不爱了,你也不会伤害我。比如,你是个有基本良知的人,尽管你移情别恋了,也依然会维护我的尊严。再比如,你是个有担当的人,就算走到离婚,你也会妥善安置好我的未来,而不是竭泽而渔。” “啊!我明白了!” 东方玄曜做恍然大悟状: “你的意思是,找配偶,第一,要注重人品。第二,要注重责任感。第三,要注重担当。核心就是,即使将来爱不在了,双方也不会互相伤害。可以不爱,但不要伤害。” 东方玄宴冲哥哥伸出大拇指,笑容灿烂: “聪明!也可以这样说:可以不再爱,但不要徒增伤害!” 东方玄曜带着点痞态,得意地看向父亲,东方玄宴也跟着咯咯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茶室里回荡,冲散了先前那一丝微妙的沉重。 笑够了,东方玄曜自然地接手了泡茶的工作,东方玄宴则起身,坐到了父亲对面的位置上。 她看着父亲,语气变得轻柔而认真: “爸爸,下周就是清明节了,您要不要回昆州给爷爷奶奶上坟?” 东方骏接过儿子递来的新茶,呷了一口,思考了片刻,才叹了口气,摆摆手: “不去了。几千里地,跑来跑去太折腾。你爷爷奶奶在公墓,有专人维护,也不怕长草塌陷的。”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 “再者说,听你王叔透露,那个姓罗的,便是在昆州落网的。他说昆州那边有个挺有名气的暮色山庄,听着气派,内里却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你妈在那里头,好像还有股份。” 东方玄宴听着,心静如水。经历过这么多,她对母亲做出任何事似乎都有了免疫力。 即便现在有人说她母亲跟那山庄的主人关系匪浅,她大概也不会觉得奇怪。 一旁的东方玄曜却被震惊了,他放下茶壶,语气带着诧异: “爸,这事儿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那个暮色山庄我知道啊,每年对外的商贸交流会议,都特意选在那山庄里!他们的董事长、CEO和我也交往十来年了。” 东方玄宴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追问道:“爸,那个姓罗的具体叫什么?,是昆州人吗?” “叫罗杰欣,他是福建人。” 东方骏摇着头说: “只是听说他买了一幢大别墅,和你妈住在那里。” 说着,他觉得杯里的茶没了味道,便对着儿子指了指茶架上那个贴着“老班章”标签的陶罐。 东方玄曜心领神会,立刻为父亲更换茶叶,重新冲泡。 “爸,您真的确定清明节不回去上坟了?” 东方玄宴再次确认,语气平和。 “不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东方骏摆摆手,注意力似乎已经回到了面前那杯橙黄透亮、香气浓郁的新茶上。 “好,那您就在燕北,跟王叔他们下下棋,喝喝茶。” 东方玄宴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我倒是想趁着清明节去一趟昆州。听说暮色山庄有一奇景,叫什么‘血墨黄昏’,我挺好奇,想去亲眼看看。顺便,替您去给爷爷奶奶扫扫墓,尽尽心意。” 她说得云淡风轻,如同真的只是一次兼顾了观光与孝心的普通旅行。 但东方玄曜握着茶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 “血墨黄昏”或许有其吸引力,但绝不足以让她在案件僵持、自身伤势未愈的情况下,突然决定远赴昆州。 她一定是将父亲无意中透露的“暮色山庄”、“母亲股份”这些碎片信息,在脑中完成了又一次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链接。 东方玄曜面上不动声色,继续为父亲和妹妹斟茶,心中却已开始飞速盘算,组织着语言,准备在第一时间,将这个至关重要的动向,告知龙逸轩。 昆州的暮色山庄,那片传闻中瑰丽却诡异的“血墨黄昏”之下,恐怕隐藏着打破目前僵局的关键钥匙。 而他的妹妹,已经毫不犹豫地,准备只身前往,去触碰那深藏的漩涡。 东方玄宴可没哥哥想的那么复杂,她可是记仇的,要找不到镶进她锁骨里的子弹那个人,她誓不为人! 直觉告诉她这子弹来自昆州的暮色山庄。 案子看似尘埃落定,实则暗流涌动。女主的昆州之行,会是柳暗花明,还是又一次的深渊凝视?感谢各位的追读,你们的每一个点击和评论,都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创伤沉淀·格局升华 第38章 暮色山庄·血脉牵挂 暮色山庄背靠苍茫的青龙山,面对十里荷塘,飞檐斗拱的建筑群在渐暗的天光中显出沉静的轮廓,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此时,山庄董事长墨晓峰和总经理伊歌亲自站在贵宾楼前。 他们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热情笑容,心里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来了。” 伊歌眼尖,低声提醒。 几辆黑色的越野车平稳地驶入山庄大门,停在了贵宾楼前。 车门打开,东方玄曜率先下车,他今日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身姿挺拔,目光锐利依旧,却比在燕北时多了几分刻意展现的商界精英的随和。 他绕到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身影下车。 那便是东方玄宴。 她穿着质地柔软的雅灰色香云纱旗袍,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 她微微蹙着眉,目光清淡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墨晓峰和伊歌身上,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墨董,伊总,劳烦二位亲自相迎,实在是过意不去。” 东方玄曜上前一步,与二人握手,语气熟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东方老弟这是哪里话!” 墨晓峰哈哈一笑,用力回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东方玄曜身后那四个身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眼神不断扫视四周的“保镖”。 他们哪里知道,那四位“保镖”是龙逸轩亲自挑选的精干刑警。 事实上,从东方玄曜以本名预订总统套房开始,暮色山庄的内部管理系统就亮起了“灯”。 任何预订总统套房或独立林间别墅的客人,资料都会直接呈报墨晓峰和伊歌。 当看到“东方玄曜”这个名字时,两人确实有些发懵。 这位在燕北独资经营着顶级酒店“香格里拉”的年轻才俊,背景深厚,手段不凡,也是暮色山庄的常客。 自己订下最贵的总统套房,不提任何优惠,这到底是怕麻烦山庄,还是……另有所图,甚至是一种无声的示威? 墨晓峰和伊歌私下嘀咕了许久,最终统一意见:静观其变,见机行事。 寒暄几句后,东方玄曜便以妹妹长途劳顿、身体虚弱需要休息为由,婉拒了墨晓峰立刻设宴接风的提议。 两位“保镖”和“特护”跟着门童先护送行李上楼,东方玄曜则抓着妹妹的手腕,在另外两位“保镖”的护卫下,与墨、伊二人一同走向电梯。 东方玄宴的表情依旧清淡,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湖面,不起波澜,那副病弱西子、不欲多言的模样,倒是与她“身体虚弱”的人设十分吻合。 东方玄曜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疲惫: “墨董,伊总,实在不好意思。家妹主要是想换个环境静养。从燕北出发,路上颠簸了近30个小时,她这会儿确实需要休息。等我们都安置好了,再专门叨扰二位。” 墨晓峰和伊歌自然连声说好,亲自将兄妹二人送至总统套房门口,这才告辞离开。 晚宴最终还是贵宾楼的小宴会厅举行了,菜式精致,服务周到,但气氛却始终有些微妙的凝滞。 东方玄宴入席后,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偶尔用汤匙舀一点清汤,咀嚼的动作也极其缓慢细腻。 她大部分时间都微垂着眼睑,偶尔会和身边的“特护”低声耳语一两句,声音轻得连坐在旁边的东方玄曜都听不清。 东方玄曜与墨晓峰、伊歌谈笑风生,聊着昆州与燕北两地的风土人情、商业动态。 那四位“保镖”更是严格执行着护卫职责,两位守在包间门外,两位如同门神般立在东方玄曜和东方玄宴身后,目光平视,对满桌佳肴视若无睹。 这让极力想营造轻松融洽氛围的墨晓峰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种被隐隐防备、甚至被轻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宴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东方玄曜侧过头,关切地低声询问。 “没有,哥。” 东方玄宴抬起眼,对他露出一个极淡、甚至有些虚弱的微笑,示意他放心。 一旁的伊歌也注意到了,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问道: “东方医生,可是我们这里的饭菜不合您的口味?您想吃什么,我马上让厨房重新准备。” 就在这时,东方玄宴抬起眼眸,看向伊歌。 那一瞬间,她眼中似乎有某种极其犀利的、如同手术刀般冰冷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在接触到伊歌视线的那一刻,那光芒又迅速消隐,重新被那种病弱的淡漠所取代。 “伊总太客气了,” 她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了许多。 “这里的饭菜非常精致可口。只是我咽喉有些炎症,吞咽不是特别方便,所以慢了些,给您添麻烦了。” 又坐了片刻,东方玄宴轻轻放下汤匙,伸手抱住了东方玄曜的胳膊,语气带着一丝依赖和倦怠: “哥,我实在吃不下,头也有些晕,想先回去休息了。” 东方玄曜立刻明白了妹妹的意图。他面色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纵容和无奈,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 东方玄宴也站起身,对着主人方向微微欠身,语气不卑不亢: “墨董,伊总,谢谢盛情款待,我先告退,你们继续。”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份与病容不符的镇定和隐隐透出的清冷气质,让墨晓峰心里微微一动。 走出包间,守在门口的两名“保镖”不言而喻地跟上。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装饰华丽的走廊,走向电梯厅。 东方玄宴脚步未停,头不转,脸不移,声音压得极低,清晰地下达指令: “你俩回套房,按既定方案。” “是。” 其中一名“保镖”低声应道。 电梯门在贵宾楼打开又合上。 而东方玄宴则在另一名“保镖”的陪同下,按下了下行键,直接来到一楼。 随即迅速融入山庄内游览夜景的三三两两的游客之中。 夜间的十里荷塘别有一番韵味,无数荷花造型的灯盏漂浮在水面或点缀在岸边,将蜿蜒的水道映照得如梦似幻。 晚风拂过,初生的嫩荷叶发出沙沙轻响,空气中弥漫着青涩的植物气息,东方玄宴精神一振。 她和“保镖”在码头租了一艘仅容两三人的轻盈柳叶舟。 身着便装的“保镖”坐在船尾,熟练地撑篙,小舟便悄无声息地滑入波光粼粼的水道,围着暮色山庄环行。 环行一圈的游玩似乎不尽兴,东方玄宴抬着孩子般的笑脸似乎在央求“保镖”再玩一圈,“保镖”低头十分宠溺地俯视着她,加钱再来一圈。 这一圈游玩的很随性,他们几乎是任水飘送。 岸边开始出现大片的竹林,夜间山风穿过林间,竹叶相互摩擦,发出阵阵呜咽般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平添了几分凄清和诡异。 柳叶舟在一处尤为偏僻、靠近竹林的水域停了下来。 “保镖”不再撑篙,将木桨收回船内,自己也从船尾挪到船中,与东方玄宴并肩而坐。 小舟完全失去了动力,只能顺着微弱的水流,在密集的荷叶丛中缓缓漂流、打转。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仿佛真的是一对在此幽会、享受静谧时光的情侣。 东方玄宴微微侧头,将额头轻轻靠在“保镖”坚实的肩膀上,在外人看来,姿态亲昵。 而她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透过竹林的缝隙,极力搜寻着岸边可能存在的任何异常——特殊的建筑、隐蔽的摄像头、不寻常的路径…… 他们任由小舟漂流,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水质开始变得浑浊,水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漂浮的垃圾,空气中也隐隐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味。 他们意识到,小舟已经不知不觉漂出了十里荷塘精心维护的核心区域,到了山庄水系与外部自然水体交汇的边缘地带。 相互依偎的两人这才分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警惕。 他们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没有暧昧,只有任务进行中的默契。 “保镖”和她亲密相拥,依依不舍。 “保镖”终于重新拿起木桨,熟练地调整方向,将柳叶舟划回了灯火通明、干净整洁的十里荷塘主景区。 夜半时分,东方玄宴独自站在总统套房的宽阔露台上。山间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遥望着黑暗中青龙山庞大的阴影,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而那传闻中的“血墨黄昏”,便是每日在那山巅上演。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东方玄曜走了过来。 “明日的安排:” 东方玄曜声音平稳: “早上五点,爬青龙山看日出;上午,去给爷爷奶奶扫墓;下午回来睡觉;傍晚,如果运气好可以在这里看血墨黄昏……” 听着哥哥将自己未来一天的行程安排得如此“妥当”且符合一个休养者兼孝子贤孙的人设,东方玄宴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坏笑。 东方玄曜靠近妹妹,用几乎耳语的声音低声道: “妹,你今天在宴席上,可是让他们很扫兴,也……很疑惑。” “不怕,” 东方玄宴抿了一口水,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估计他们已经在看监控系统里我和‘保镖’在柳叶舟上‘偷情’的精彩照片了。一个病弱却耐不住寂寞的女医生,带着保镖偷跑出去幽会,不是很有趣的谈资吗?” 东方玄曜闻言,不由失笑,摇了摇头: “你呀……该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爬山’,只能睡四个小时了。” 东方玄宴没有动,她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她仰头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和感伤: “哥,你说……姐姐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东方玄曜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被一片深沉的黯然所取代。他和姐姐是龙凤胎,然而当年父母离异时,姐姐却毅然决然地跟母亲走了。 东方玄宴还记得,姐姐走后不久她收到的那条简短到残酷的短信: “宴宴,宝贝妹妹,姐姐走了,自此无牵无挂。” 东方玄曜也记得,父母离异后的第三天,他还在境外执行一项危险任务,收到姐姐发来的信息: “曜儿,照顾好爸爸和妹妹,姐姐走了,你便为长子。走了,不要找我,自此无牵无挂。” “自此无牵无挂”。 这六个字,成了姐姐留下的绝句。 而他们至今都不知道,这条决绝的信号的发出地正是这座他们此刻身处的——暮色山庄。 迷雾笼罩的山庄,暗流涌动的晚宴。他们的调查,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暮色山庄·血脉牵挂 第39章 青龙日出·宇安陵园 清晨四点五十分,东方玄曜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去叫醒妹妹。 他轻叩套房卧室的门,开门的却是的小特护。 小姑娘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又好笑的神情,踮起脚尖凑到东方玄曜耳边低语: “曜哥,宴姐后半夜就说睡不着,带着一位‘保镖’哥哥去攀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和谁去的?” 东方玄曜下意识地问出口,随即就后悔了——这还用问吗? 在暮色山庄那些监控后面的人眼里,这不就是那个“耐不住寂寞的病弱女医生”,背着哥哥偷偷与“保镖”私会的最佳戏码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担忧,迅速做出安排: 留下一名“保镖”在套房待命,自己则带着另外两名“保镖”和小特护上山。 当他们终于抵达山顶那片较为平坦的观景平台时,天色已呈墨蓝色,启明星在天边闪烁。 只见东方玄宴独自一人,和衣躺在一块被晨露打湿的巨大岩石上,似乎睡得正沉。 她蜷缩着身体,脸色在曦微的晨光中显得异常苍白。 “宴宴。” 东方玄曜快步上前,轻声唤道,同时将带来的玄色羊绒斗篷展开,轻柔地披在她身上。 斗篷的质地厚实而温暖,瞬间驱散了山巅的寒气。 在俯身靠近的瞬间,东方玄曜敏锐地察觉到,妹妹额前的发丝被汗水黏在皮肤上,呼吸的频率也比平常睡眠时稍快。 东方玄曜不动声色地用手指轻轻拨开妹妹高弹圆领衫的领口,想检查她锁骨处的伤口是否有异样。 “小刘,你来看看。” 小特护立刻会意,她随身背着一个精巧的双层化妆箱,上层是掩人耳目的化妆品,下层则整齐摆放着用于护理东方玄宴未愈的锁骨伤口的专业用品。 “宴姐,” 她一边检查,一边用带着心疼的责备语气低声说。 “固定钉还没拆呢,真的不能这么用力。” 东方玄宴此时已彻底清醒,她睁开眼,对上小特护担忧的目光,伸手轻轻捏了捏女孩柔软的脸颊,唇角弯起一个安抚的弧度,却没有说话。 “我看你以后落下残疾谁要你!” 东方玄曜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语气里满是兄长式的关切。 东方玄宴眼中掠过一抹近乎稚气的倔强,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哥,我不落残疾,也没打算把我给谁。” “这话说的,东方医生,我们这里可是有人想娶你呐!”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惊得东方玄曜猛一回头。 只见总经理伊歌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穿着一身利落的运动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调侃的笑容。 东方玄宴迅速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成那副清淡疏离的模样,只对着伊歌的方向微微欠身,算是打了招呼。 随即,她拉起小特护的手,两个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渐渐多起来的观日人群中。 “哈哈哈,伊总,您也来看日出啊?” 东方玄曜立刻换上商界精英的圆融面具,打着哈哈迎上前,与伊歌握手。 “看您这句话,把我妹妹都说羞了,她脸皮薄。” 伊歌却顺势靠近一步,与他交握的手微微用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郑重: “东方老弟,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墨董,可是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眼界高得很。可昨天见了令妹,那是真上心了,就看你这出了名的宠妹狂魔,舍得舍不得割爱了。” 东方玄曜脸上完美的笑容瞬间凝固,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错愕和为难。 “这……伊总,您这可真是给我出难题了。” 他苦笑着摇头。 “我妹妹的事,从小到大就没我能做主的。她看着性子淡,主意正得很。这事儿,最终还得看她自己怎么想。” 他巧妙地把皮球踢了回去,既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留下任何承诺。 与此同时,在人群里小特护正用自己的身体为东方玄宴构筑了一道临时的屏障,她扯着那件玄色斗篷的两襟,遮挡住四面可能投来的视线。 东方玄宴迅速脱下身上那套被汗水浸透、冰凉贴在皮肤上的黑色紧身攀岩服,换上了一件厚实柔软、绣着精致缠枝莲纹样的中国风针织长袍。 就在这时,东方的天际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上了油彩。墨蓝、灰紫、鱼肚白、淡金……色彩层层晕染,过渡得无比自然。 终于,一轮金红色的火球猛地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跃然而出,万道金光瞬间洒满天地,也照亮了青龙山顶每一张沐浴在朝阳中的脸庞。 东方玄宴静静伫立在人群中,仰头望着这壮丽的景象。 晨曦为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早餐安排在西餐厅,落地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十里荷塘。 墨晓峰和伊歌亲自作陪。 席间,墨晓峰的目光几乎无法从东方玄宴身上移开,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爱慕,与他平日里的沉稳形象大相径庭。 东方玄宴只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煎蛋和培根,便放下刀叉,用纸巾轻轻按了按嘴角,然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耐与娇气,对东方玄曜说: “哥,我吃好了。我想回去换身素雅的衣服,再化个淡妆,然后去给爷爷奶奶上坟。” 她征询地望着哥哥,直到东方玄曜点头说了声“好”,她才像得到许可的孩子般,乖巧地起身离开。 “东方啊,” 墨晓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窈窕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才感慨地对着东方玄曜说。 “令妹今天看起来,比昨天活泼了许多,气色也好了不少。” 东方玄曜低头专注地切割着盘中的三明治,仿佛那是什么需要精心研究的艺术品,闻言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地回应: “她就是这样,睡够了精神就会好很多。让墨董见笑了。” 他刻意忽略了对方话语中那过于明显的情意,将所有试探都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昆州最大的宇安陵园,坐落在城市的另一端。 这里群山环抱,松柏苍翠,环境极其清幽静谧,只有偶尔几声鸟鸣划破空气中的肃穆。 在一处并排而立、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双穴墓碑前,东方玄宴缓缓跪了下来。 她先是从带来的提篮里,取出两束精心包装的白菊。 黑色的纱网包裹着洁白的花朵,白色的缎带在微风中轻轻飘拂,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灵气。 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拿出从燕北带来的各式糕点、蜜饯、水果和糖果,一样样整齐地摆放在墓碑前。 这些贡品带着鲜明的地方特色和家庭印记,充满了真挚的怀念。 东方玄曜也在妹妹身边跪下。 他取出三支特供的“小熊猫”香烟,熟练地点燃,恭敬地插在爷爷墓碑前的香炉里。 然后又拿出六个小巧的一次性酒杯,一一斟满醇香的茅台酒。青烟袅袅升起,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爷爷,奶奶,” 东方玄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错辨的思念。 “我和宴宴来看你们了。妹妹没有见过你们,但我跟她讲过很多次,爷爷奶奶当年带我有多好。她一直记在心里,特意给你们准备了这些贡品。爷爷奶奶,干杯!” 他端起一杯酒,缓缓洒在墓碑前。 东方玄宴也学着哥哥的样子,郑重地举起一杯酒,轻声说: “爷爷,奶奶,我是宴宴。哥哥常提起你们,请你们喝酒。” 说着,也将杯中酒液倾洒在墓前。 兄妹二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低语,都充满了发自内心的虔诚与哀思,没有丝毫表演的成分。 然而,他们心照不宣的是,就在不远处那片茂密的松树林里,一定有暮色山庄派来的眼线,正透过枝叶的缝隙,密切注视着他们扫墓的全过程。 这场真实的祭奠,同时也是一场演给暗处眼睛看的戏。 午餐,他们去了墨晓峰极力推荐了当地最有名的一家菌菇火锅店。 热腾腾的汤底翻滚着,散发出各种野生菌混合的奇异鲜香。 一夜未睡的东方玄宴加上热汤蒸汽的熏染,吃着吃着,眼皮就开始打架。 她手中的筷子还夹着一片牛肝菌,维持着优雅的坐姿,身体挺得笔直,但呼吸却变得均匀绵长——人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同桌的四名“保镖”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强忍着笑意。 小特护见状,立刻心疼地放下筷子,就想把东方玄宴搂过来让她睡得舒服些。 “别动她。” 东方玄曜笑着轻声制止,他眼中满是兄长对妹妹的宠溺。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妹妹的头靠在自己坚实的肩膀上,然后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低声道: “哥哥在呢,睡吧。一会儿见手青炒好了,哥哥喂你吃,嗯?” 睡梦中的东方玄宴仿佛听到了这句承诺,居然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像只满足的小猫。 这下,连一向训练有素、表情管理到位的“保镖”们都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闷笑声。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上了两盘香气扑鼻、色泽诱人的炒见手青。 一盘是加入了干辣椒和小米辣的双重爆炒,红艳如火; 另一盘则是只用干辣椒爆炒,辣度稍减。 来自燕北的四位刑警显然承受不住小米辣的威力,那盘“双辣爆炒见手青”自然就成了东方兄妹的专属。 “这见手青炒菌子不熟就会严重中毒,轻的就各种幻觉,重的会要命。昆州这里的三甲医院都有专门治疗菌子中毒的专科门诊。宴宴就喜欢吃这个。” 东方玄曜边讲解着边用干净的筷子,夹起两片见手青菌,在自己唇上试了下温度就递到妹妹的嘴边说: “宴宴,见手青,来,张嘴。” 沉睡中的东方玄宴居然真的微微张开了嘴巴。 东方玄曜将见手青菌片送入她口中,她甚至还咀嚼起来,带着一种不设防的天真。 “噗——” “哈哈哈……” 这下,全桌的人都彻底破防,爆发出忍俊不禁的大笑声。 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一个平日里清冷如霜、智商超群的天才医生,此刻竟在睡梦中被人喂食,还吃得如此“香甜”。 这阵突如其来的笑声,终于将东方玄宴从深沉的睡眠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眼神里充满了刚醒时的迷茫与懵懂,显然还没完全搞清自己身在何处。 然而,她的嘴巴却还在忠实地执行着“吃”的指令,一下一下,继续咀嚼着口中那片鲜香滑嫩的见手青。 这副茫然与进食并存的矛盾状态,让她平日里的精明冷静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罕见的、近乎呆萌的可爱。 黎明前的每一次“偶遇”都是精心设计,祭奠时的每份哀思都暗藏机锋。当她在菌香中安然入睡时,猎网已悄然收紧——看戏的人,可知道自己也在戏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青龙日出·宇安陵园 第40章 长街斗酒·心理战术 回到暮色山庄,东方玄宴一头栽进枕头里,醒来时已是傍晚六点。 菌子火锅浓烈的鲜香仿佛已浸入肌理,她皱着眉起身,径直走进浴室。 热水冲刷掉疲惫与气味,也冲掉了白日里精心维持的“病弱”伪装。 换好药,她选了一身玄色皮衣皮裤,紧束的皮革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如同夜行的猎手,悄然出现在露台。 东方玄曜已在此等候多时,他品着茶,茶香氤氲。 他指了指天际: “醒了?来看,这就是血墨黄昏,像漫天暗红的血迹里泼了浓墨。” 天际线处,云霞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壮丽的色彩,仿佛天空在泣血,又被无形的巨笔搅乱。 东方玄宴只瞥了一眼,便失了兴趣。 她悄然蹲下身,凑到哥哥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昨晚,我们从青龙潭开始攀岩。岩石上,藤蔓遮蔽处,有干涸发黑的血迹,不易察觉。他已取样。我们还发现了一条暗道,里面藏了TNT。顺着暗道,通向他们的一栋废弃楼,里面有……国安感兴趣的东西。” 东方玄曜瞳孔骤缩,猛地站起,将妹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进骨血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后怕与决绝: “宴宴,今晚你要去哪里?哥陪你。哥不放心!” “切!” 东方玄宴不耐烦地挥挥手,挣脱他的怀抱,脸上带着戏谑。 “你见过哥哥陪着妹妹去‘偷情’的?” 东方玄曜被这话逗得笑了出来,紧绷的气氛稍缓。 “妹,今晚怕是不方便行动了。他们要设长街宴,烧烤流水,宣称不醉不归。” “那更好了!” 东方玄宴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坏笑起来。 “都喝醉,你醉成烂泥,把他们也统统灌倒。我也‘醉’,然后,正好大踏步地去丈量青龙山别墅区!” 兄妹俩相视而笑,一个笑得张扬,一个笑得无奈却纵容。 天际最后一丝光亮被翻滚的、魔鬼般的黑云彻底吞噬,夜色如期降临。 暮色山庄的暮色广场上,巨大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红了一张张兴奋的脸。 沿着暮色大道,长桌如龙,摆开了声势浩大的长街宴。 多民族聚居的昆州,此刻将那份融在骨子里的热情与奔放展现得淋漓尽致,喧嚣声几乎要撼动天地。 东方玄宴一身玄色皮衣马靴,外罩同色斗篷,她清冷的眉眼妥妥的飒姐风范。 东方玄曜亦是黑色皮衣皮裤,与妹妹站在一起,竟是十足的兄妹装,气场强大,引人侧目。 然而,当看到座位安排时,东方玄宴脸上的不悦凝聚着。 她和哥哥的名字被摆在长桌正对面的两把主位上,她站在哥哥身边,抿着唇,不肯过去。 东方玄曜同样不愿。因为妹妹那个座位旁边,赫然坐着目光灼灼的墨晓峰。 “妹妹要坐在我身边,” 东方玄曜开口,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和。 “她咽喉不适,有些食物需我照料,否则她不肯好好吃。” 伊歌笑吟吟地过来打圆场,话语却绵里藏针: “东方老弟,这可不是问题。宴宴身边有这位小姑娘陪着,自会照料她。这是我们这儿长街宴的规矩,宾客位次定了,不好破例呀。” 他一番话,巧妙地将东方玄宴逼到了墙角。 东方玄宴脸上怒气更盛,冷哼一声,竟不再看哥哥,径直转身就走过去,东方玄曜伸手欲拉,却只触到斗篷冰凉的布料一角。 他立刻向后递了个眼神,两名“保镖”和小特护立刻无声地跟了过去,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众人落座。 东方玄宴左边是小特护,右边便是笑容满面的墨晓峰。 伊歌则坐在了小特护对面,东方玄曜的身边。 牛角号声呜咽响起,长街宴正式开席。气氛热烈,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美食与歌舞中,或坐或站,随意取食。 唯有东方玄曜带来的四名“保镖”,依旧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两人一组,相对而立,目光平视,警惕地护卫着各自的目标,对眼前的喧嚣与美食视若无睹。 这份过于醒目的忠诚与纪律性,让主位上的墨晓峰和伊歌交换了一个惊愕而深沉的眼神。 宴席间,墨晓峰热情不减,不停地为东方玄宴夹取烤得油亮的肉串。 然而东方玄宴几乎不动筷子,只偶尔,小特护会将她能吃的、撕成小块的肉喂到她嘴边,她才勉强张口。 至于墨晓峰夹来的,小特护则不动声色地全数拨到自己碗中。 墨晓峰举杯敬了全场后,便将目标明确对准了东方玄宴,一杯接一杯,言语间满是套路,试图让她多饮。 东方玄宴岂是易与之辈?她以“男女有别”为由,提出一对二,她喝一杯,墨晓峰须饮两杯。 “不行不行,宴宴,你这太坑人了。” 墨晓峰连连摆手,故作夸张。 “这是要喝死我呀!绝对不行!” 几番拉扯,两人最终“达成一致”: 一对一杯半。即东方玄宴喝两杯,墨晓峰饮三杯。 规则立下,还附加了一条——谁先不行,可由对方“扛走”。 东方玄宴心下冷笑:他妈的,这是要当着我哥的面整我?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猛地站起来举起酒杯,清喝道: “墨董,一言为定!” 她身后,那位扮演“情人”的保镖再也按捺不住,下意识地上前半步。 墨晓峰也站了起来,他并未看向东方玄宴,而是直接转向身后,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与凶戾,直射向那名保镖: “怎么?这里,你有话语权吗?” 他声音不高,却压迫感十足。 “不要以为她哥哥没看到,我就看不到。怎么,你想跟我争?” 这话语中的监视意味彻底激怒了东方玄宴。 她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犀利,反唇相讥: “墨董,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一直在监视我吗?” 话音未落,她已极其用力地将手中酒杯拍在餐桌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刺破喧嚣。 对面,东方玄曜全身一震,霍然起身,却被身旁的伊歌死死按住手臂。 “东方,别动气,误会,一定是误会!” 伊歌急声劝解,又转向墨晓峰: “墨董,怎么酒还没喝,人就先醉了?” 墨晓峰瞬间变脸,换上关切神情,伸手就去拉东方玄宴的手,想查看是否被玻璃所伤。 东方玄宴一脸嫌恶地猛地抽回手,目光却怒视着那名“保镖”,厉声呵斥: “下去!” “是!小姐!” 那“保镖”躬身应道,毫不迟疑。 几乎同时,东方玄曜身后的一名“保镖”立刻上前,与之前那位迅速交换了位置,动作流畅,训练有素。 “嘿嘿嘿嘿嘿……” 墨晓峰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低笑,目光在东方兄妹和这些“保镖”之间逡巡。 “真是……训练有素啊。” 说着,他再次伸手,这次力道大了些,竟将东方玄宴往自己怀里一带。 东方玄宴并未全力抗拒,反而顺势探身向前,红唇几乎贴上墨晓峰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信不信,今晚把你喝趴下?” 温热的气息夹杂着冰冷的威胁,让墨晓峰一愣,下意识反问: “为什么要把我喝趴下?” 东方玄宴抬起头,脸上挂着戏谑又危险的笑容,伸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打着,动作带着极大的侮辱性: “因为,你窥探我的秘密,还扬言要告诉我哥。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必须让你喝服了。” 墨晓峰眼珠转了转,非但不怒,反而放声大笑: “好好好!古人云,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宴宴好气魄!” 赌约正式成立。两人面前,很快摆上了五瓶开启的五粮液。 东方玄宴两瓶,墨晓峰三瓶。 只见东方玄宴站起身,玄色斗篷一撩,右腿利落地踩在了自己坐的椅子横栏上。 她动作麻利,一口气将二十六支50克的白酒杯摆开,加上他俩面前原有的两支,正好二十八支。 她拿起自己那两瓶酒,手法娴熟地倾泻,清澈的酒液划出弧线,精准地注满了十二支杯子。 “来,该你了。” 她挑眉看向墨晓峰。 墨晓峰有些傻眼,这阵仗是要一次性解决?十二杯对十六杯? 他看着东方玄宴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心下判定她是在虚张声势,意图吓退自己。 他定了定神,故作坦然地坐着,将自己那两瓶酒倒入剩余的十六支杯中,酒瓶几乎空了。 “宴宴,你想怎么喝?随你!” 他强自镇定。 东方玄宴不再多言,左右手开弓,修长的手指不可思议地夹起六杯酒,双手共持六杯,朗声道: “先干为敬!” 话音落,她仰头便喝。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接着又是六杯,竟无半分停滞。 转眼之间,十二杯烈酒已悉数倒入喉中,空杯被她随手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 “宴姐!” 小特护惊呼着,几乎是扑上去硬拉她坐下,手忙脚乱地往她嘴里塞肉,声音带着哭腔。 “空腹哪能这样喝呀!不要命了!” 东方玄宴脸颊泛起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她借着酒意,一边嚼着肉,一边挑眉看向对面,语带挑衅: “墨大董事长,咱、可、不、能、认、怂、啊!” 伊歌急得站了起来,他深知墨晓峰的酒量,这般猛灌绝无胜算。 “伊总!” 东方玄宴杏眼圆睁,直指过去。 “你给我坐下!不、许、耍、赖!” 众目睽睽之下,墨晓峰硬着头皮,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 烈酒如火线般烧灼而下,他的脸迅速涨红,眼神开始涣散。 还剩最后两杯时,他手臂一软,酒杯跌落,整个人“咕咚”一声滑到了桌子底下,不省人事。 “就这?” 东方玄宴嗤笑一声,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拍了拍自己的皮裤。 “还石榴裙下死呐?可惜呀,本姑娘今晚穿的是裤子!哈哈哈……” 她笑得张扬而畅快,仿佛将所有的压抑都倾泻而出。 笑够了,她伸手一指刚才那位扮演情人的“保镖”,语气带着醉意的蛮横: “你!跟我看夜景去!” 随即又拉起惊魂未定的小特护,对哥哥喊道: “哥,把她交给你了!” 然后,她扯过几张餐巾纸,包起两只油光发亮的勐海烤鸡,塞到那名“保镖” 手里,语气“蛮横”却暗藏关切: “拿着!你可以一边陪我逛,一边吃,别饿着。” 说完,她不再看身后一片狼藉的宴席和众人各异的神色,与那名“保镖”一同,转身便融入了篝火映照下、光影迷离的喧嚣人群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今晚的长街宴,是试探,也是战场。东方玄宴的"匪气",不过是撕开伪装的第一刀。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长街斗酒·心理战术 第41章 明察暗访·石破天惊· 墨晓峰被人搀扶着、脚步虚浮地离了席,但长街宴既已摆开,便没有因一人离席而散场的道理。 篝火依旧噼啪作响,映照着载歌载舞的人群,喧嚣声浪并未减弱分毫。 伊歌面色如常,指挥手下安顿好不省人事的墨晓峰,自己则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回到主位,继续陪着东方玄曜推杯换盏。 言谈间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斗酒从未发生。这份镇定自若,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这场充满民族风情的狂欢,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两点多,歌声与舞蹈才渐渐歇下。 东方玄曜在两名“保镖”的护卫下回到总统套房时,时针已逼近凌晨三点。 厚重的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东方玄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客厅,心下蓦地一沉——怎么只有两个“保镖”?还有一个呢? 紧接着,一个更让他心惊的念头窜起:小特护也不在! 他瞬间睡意全无,猛地转身就要往外走,想去寻人。这一转身,却差点与跟在身后的两人撞个满怀。 “曜哥,快来喝碗醒酒汤,刚送来的,还温着。” 熟悉的女声带着关切响起。 东方玄曜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咚”地一声落回实处。 循声望去,只见小特护正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热气袅袅。 而那个“失踪”的保镖,则如同沉默的影子,安静地立在客厅的阴影处,对他微微颔首。 此时,次卧的门被轻轻推开,东方玄宴穿着一身舒适的棉质家居服,笑眯眯地探出头来: “哥,赶紧喝了醒酒汤去洗个热水澡,一身的酒气,难闻死了。” “咦?你怎么在?” 东方玄曜是真的诧异了,一边接过醒酒汤,一边问道。 “我以为你……不到天亮不会回来呢。” “我的任务完成了呀,” 东方玄宴走到客厅,姿态放松地在沙发上坐下,抱起一个软枕。 “剩下的收尾工作,是专业人士的事儿了。我在那儿反而碍手碍脚,就提前回来了。” 她说着,指了指东方玄曜还穿在身上的皮衣。“ 你把皮衣脱下来丢外面衣篓里,我帮你收了装箱。你自己只把内衣收拾好就行,你箱子隔层里我放了密封袋,装进去味道不会散出来。” 她安排得井井有条,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明天早餐吃什么,全然不似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博弈与秘密探查。 东方玄曜依言照做,心中却因妹妹这番话泛起了波澜。 任务完成?碍事?这意味着,他们昨夜冒险获取的情报,已经成功传递,并且很可能已经引发了某种连锁反应。 翌日,整个暮色山庄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陷入一片死寂。 昨夜的喧嚣与活力荡然无存,只有广场上密密麻麻的红灯笼还在固执地亮着,在日上三竿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突兀而诡异。 东方玄宴睡到八点多便自然醒了。她起身洗漱,穿着加厚的珊瑚绒睡衣走出房间,对着在客厅值夜、眼下带着青黑的保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安心去休息了。 她自己则走进厨房,熟练地冲泡挂耳,然后端着一杯什么都没加的黑咖啡,走上了宽阔的露台。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俯瞰着下方空无一人的广场和依旧亮着的红灯笼,轻声自语: “这是全体都还醉着没醒吗?” 她的目光越过广场,遥遥投向青龙山方向,正对着她视线的那栋A03别墅。 白色的封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交叉贴在紧闭的大门上。 看到这个,东方玄宴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露出一抹冰雪初融般的、带着十足成就感的笑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能想到,那栋被军方贴了封条、看似已被搜查过的别墅,竟然还藏着如此多的秘密? 昨夜,那对“假情人”便是利用长街宴制造的混乱,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中。 里面找到的东西,远超预期。 不仅仅是那些指向性明确的照片和财务资料,更重要的,是发现了母亲遗留的笔记本。 当初军方抓捕罗杰欣时,行动以控制主要人物为目标,搜查远不如刑警细致,这些藏在暗处的关键物证竟被遗漏了。 现在好了,所有这些,都已稳妥地落入了燕北来的刑警手中。 在得到现场负责刑警的允许后,东方玄宴只从那些泛黄的旧物里,小心地取走了一样东西—— 一串白色的小米珠手串,细小的珠子上间或点缀着些许水钻,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这是她上初中时,耗费了许多个夜晚,亲手编好送给大姐的生日礼物。 大姐最爱白色,收到时喜欢极了,几乎从不离身。 当初饱含姐妹情谊的生日礼物,如今,却成了唯一的念想,冰冷地提醒着她物是人非。 她将手串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直抵心底。 十点半左右,东方玄曜也醒了。他揉着依旧有些发胀的额角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了妹妹放在茶几上的空咖啡杯。 “妹妹,你又空腹喝黑咖啡!” 他皱起眉,语气带着不赞同。 “你脾胃本来就不合,医生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这样喝。” 东方玄宴正背着手,慢悠悠地从露台晃进来,闻言,脸上依旧是那副浑不在意的表情,仿佛哥哥的责备只是耳旁风。 她凑到哥哥身边,踮起脚尖,示意他有悄悄话要说。 东方玄曜无奈又宠溺地笑了,顺从地低下头,将耳朵送到妹妹唇边。 “哥,” 东方玄宴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罗技,是罗杰欣的儿子。” “什么?!” 东方玄曜浑身一震,猛地直起身,差点惊呼出声,幸好及时用手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罗技,燕北市落马的前公安局长,竟然和昆州暮色山庄的罗杰欣是父子关系! 这层关系,瞬间将燕北与昆州两地的案件紧紧地、狰狞地捆绑在了一起。 “还有,” 东方玄宴摊开手掌,将那串白色的手串递到哥哥眼前,声音低沉下去。 “还记得吗?我上初中那年,你和大姐过生日,我编了一黑一白两个小米珠水钻手串。黑的给了你,白的给了大姐。这个,就是大姐的那只。” 她顿了顿,继续道: “另外,在妈妈的日记里,提到大姐后来……好像是去了一个叫三清观的地方。日记他们不让带出来,说是关键证据,只允许我带出了这个手串。” 东方玄曜表情凝重地接过手串,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小米珠,仿佛能感受到当年妹妹编织时的心意。 他沉默地走到一旁,拿出手机,快速地翻阅、查询着什么,眉头越锁越紧。 时近中午,按照昨日约定,墨晓峰或伊歌本该派人来邀请他们共用午餐,或是商讨后续行程。 然而,套房内外一片寂静,毫无动静。东方玄曜正自纳闷,一种山雨欲来的不安感悄然弥漫。 突然,山庄外,由远及近,传来了尖锐而密集的警笛声!那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仿佛将整个暮色山庄团团包围。 与此同时,客卧的门依次打开,那四名“保镖”脸上不见丝毫紧张,反而带着一种任务即将收网的、慢条斯理的轻松笑意,一个个晃了出来。 “宴姐、曜哥,” 小特护开口道,语气平静: “去换准备出发的衣服吧。很快会有警察登门例行询问。” 东方玄宴立刻抓住哥哥的手,用力握了握,语速快而清晰: “哥,别慌。是龙哥安排的。你就照实说,我们来昆州是给爷爷奶奶上坟,陪我来看日出和血墨黄昏散心,所有这些行程都有据可查。其他的,一概回答不知道、不清楚就行了。你的箱子我都收拾好了,要换的衣服摆在床上,换下来的直接收进密封袋装箱。我们今天回燕北。” 东方玄曜细细听完妹妹的交代,然后,他沉稳地点了点头,只回了一句: “今天我们去临沧。” 东方玄宴眨了眨眼睛,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干脆地应了一声: “好。” 随即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准备换装。 “宴姐,” 小特护在她身后补充提醒。 “您换好衣服可以慢慢化妆,不用急。他们来了,您正好在化妆,显得更自然。” 果然,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进来的是一队神色严肃的警察,要求核查所有人的身份证件,并简单询问了来访目的和行程。 东方玄曜与东方玄宴均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从容应对。警察并未过多为难,最后只是严肃地告知: “请诸位在一个小时内离开暮色山庄。” 警察离开后,东方玄曜拿出手机,斟酌着词句,给墨晓峰和伊歌各发了一条短信。 内容无非是感谢这两日的盛情款待,表达对突然被勒令离开、未能当面道别的遗憾,并期待下次在燕北会议再见等客套话。 他心知肚明,这些短信此刻大概率正被警方监控着。 但他必须发,这是一种姿态,一种“一切正常,后会有期”的烟雾弹,也能借此试探对方的反应。 一个小时后,两辆黑色的越野车驶出了暮色山庄沉重的大门。 与来时不同,此刻的山庄里里外外,遍布着荷枪实弹的警察和黑衣特警,气氛肃杀。 在大门口,他们的车辆再次接受了严格盘查,确认无误后才被放行。 汽车驶上主干道,将那座笼罩在紧张气氛中的庄园甩在身后。 开出几公里,确认安全后,东方玄曜对驾驶座上的刑警沉声开口: “改变路线,开往临沧。” “是!开往临沧!” 司机毫不犹豫地应道。 车载的传呼机里,立刻传来了另一辆车的回复,清晰而坚定: “收到!目标变更,开往临沧。” 两辆黑色越野自由地在阳光下行驶,东方玄宴靠在哥哥的肩上睡着了,她真的太困了。 当封条下的秘密重见天日,当酒杯后的杀机悄然浮现。兄妹携手破局,却牵出更深的谜团。临沧之路,是终结还是新的开始?血色黄昏下,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明察暗访·石破天惊· 第42章 道观觅踪·佤王美宴 临沧的清晨带着滇西南特有的湿润气息,临翔区的三清观隐匿在苍翠的山色之中,香火缭绕,却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宁静。 东方玄曜戴着鸭舌帽和墨镜,一身休闲打扮,与同样作了简单伪装的妹妹东方玄宴,以及一名精干的刑警,三人如同寻常香客般,混在稀疏的人流里。 他们看似随意地闲逛,目光却敏锐地扫过观内的每一个角落,留意着可能与“三清观”相关的蛛丝马迹。 不远处,另外三名刑警也分散开来,自成一组,或驻足观看碑文,或仰头欣赏建筑,姿态放松,眼神却始终保持着职业性的警惕。 小特护则显得有些焦急,她独自一人,左顾右盼,逢着看起来资历较老的道士或道姑,便会上前低声询问。 试图探听十二年前是否有一位气质不凡、偏爱白色的年轻女子在此停留或出家。 然而,时间似乎冲刷掉了一切痕迹。 无论是须发皆白的道长,还是面容沉静的道姑,在听到“十二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和关于特定女子的描述时,都只是茫然地摇头,表示不知。 一连转遍了临翔区内另外两处尚有些名气的道观,得到的皆是同样的结果。 线索在这里彻底中断,当年留下的“三清观”信息,只是一个模糊的指向,或者,其中另有隐情。 气氛略显沉闷。一行人沉默地回到车上。 负责开车的刑警看向东方玄曜,等待指示。 他们此行外出,上级确有明确指令,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一切行动听从东方玄曜的安排,并赋予了应对特殊情况的自主权。 “去沧源。” 东方玄曜没有过多犹豫,报出了下一个目的地。 车辆启动,驶离临沧市区,向着更西南方向的沧源佤族自治县驶去。 大约两个小时的行程,山路蜿蜒,景色逐渐变得原始而壮丽。 东方玄宴似乎对外界的风景变化毫无兴趣,或者说,她极度信任哥哥的判断。 从上路开始,便调整姿势,靠在舒适的头枕上,继续她仿佛永远也睡不醒的觉,对为何突然转道沧源,一句也未多问。 抵达沧源时,已近傍晚。独特的佤族风情建筑映入眼帘,带着浓郁边陲气息。 东方玄曜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径直带领众人来到一家在当地颇有名气的佤族饭店。 当巨大的、铺着新鲜芭蕉叶的木质托盘被端上来。 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佤族特色菜肴——鸡肉烂饭、佤族水酒、烤崩、血撒……组成丰盛的“佤王宴”时,连日来奔波侦查的紧张与疲惫,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大家这才恍然明白,东方玄曜执意前来沧源,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要借此机会,好好犒劳一下这支经历了昆州惊险之旅的小队。 东方玄曜端起一碗佤族水酒,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队员,语气真诚而带着几分豪气: “各位兄弟,这次昆州之行,大家辛苦了!险象环生,任务艰巨,但我们都挺过来了,而且干得漂亮!今天没有任务,没有身份,只有朋友。这桌佤王宴,大家放开吃喝,务必尽兴!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明天再上路。” 这话如同解开了无形的枷锁,饭桌上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连日绷紧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大家笑着,吃着,喝着,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此行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东方玄宴。 “宴姐,你是不知道,你睡着嚼见手青那样儿,简直了!萌翻了!” “还有拼酒的时候,我的天,十二杯下去面不改色,直接把那人干到桌子底下!太飒了!” “曜哥,你注意到没,宴姐那气场,两米八!” 听着大家带着善意的调侃和由衷的佩服,东方玄宴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夹起一块烤得焦香的烤肉,有些无奈地笑道: “完了,我这点形象算是彻底毁了。又傻又彪是吧?行了行了,赶紧趁热吃吧,这可是地道的佤王宴,跟暮色山庄那大杂烩长街宴可不是一个味儿。” 欢声笑语在充满异域风情的饭店里回荡,几天来积压的紧张、恐惧与疲惫,在这真诚的交流和美味的食物中,渐渐消融。 这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放松,也是战友之间情谊的升华。 两天后,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终于安全返回了燕北。 龙逸轩在第一时间听取了昆州行五人小组的详细汇报。 刑警们的报告条理清晰,证据链明确,收获颇丰。 然而,他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来最关键的人物——东方玄宴的亲自汇报。 深知她某些“习性”的龙逸轩,无奈之下,只得放下局长的架子,亲自上门“讨要”报告。 果然,东方玄曜用密码打开玄宴居的门,带着龙逸轩走进客厅时,屋内一片静谧。 东方玄宴的手机被设置为静音,扔在客厅茶几上。东方玄曜苦笑着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上前轻轻敲了敲。 半晌,房门才被拉开一条缝。 东方玄宴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长发,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身上还穿着柔软的睡衣,一副魂魄尚未完全归位的模样。 她眯着眼,模糊看到客厅里的龙逸轩,含糊地叫了声: “龙哥……” 然后……然后竟当着两人的面,毫不犹豫地“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转身回去了! 龙逸轩和东方玄曜面面相觑。 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卧室门再次打开。 这次出来的东方玄宴已然焕然一新,洗漱完毕,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眼神清亮,除了眼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整个人已经完全清醒。 “宴宴啊,” 龙逸轩看着她,忍不住开口调侃,语气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我现在才想起来,你是个‘睡神’啊!看我这记性,老哥哥真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你,应该让你再睡个两天两夜才对。” 东方玄宴一边走向厨房拿了一瓶奶,一边疑惑地回头: “龙哥,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睡神’的?我好像没在你面前……这么能睡过吧?” “你忘了?” 龙逸轩提醒道: “当初我刚被你哥从里面捞出来那会儿,身上还有伤,心理状态也极差,是你连续给我做了一周的心理干预和治疗。那一周,你几乎没怎么合眼,精神高度紧张。后来有一次,外面有不明身份的便衣来搜查,情况危急,你果断把我藏进了你设计的夹层里。结果,危机暂时解除后,你居然睡着了,这事儿你都忘了?” 东方玄宴端着牛奶,努力回忆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坦诚道: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具体细节真忘了。” 她对自己的这种“断电式”睡眠似乎早已习惯。 “哈哈哈……” 三人想起当时那紧张又有点滑稽的场景,不由得同时笑了起来,气氛轻松而融洽。 笑过之后,东方玄宴放下杯子,神情认真起来。 她走进书房,片刻后拿着一个厚厚的画夹走了出来。 “龙哥,正式的书面报告让他们给你了。” 她将画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一边打开一边说。 “我不会画画,水平有限,但关键的东西应该都能意会到。” 画夹展开,是一张精心绘制的暮色山庄全景示意图。 笔触虽然算不上专业,但结构清晰,重点突出。 她详细标注了主要建筑、监控盲区,以及最重要的——她用不同颜色的笔,清晰勾勒出了地下纵横交错的各条暗道,并重点标注了罗杰欣那栋A03别墅的内部结构以及暗道入口。 “龙哥,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她的指尖在图纸上移动。 “这些暗道四通八达,连接着好几栋关键别墅,甚至通往山庄外。里面的东西,TNT只是冰山一角。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业山庄该有的配置。” 最后,她的手指重重地点在A03别墅的位置,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龙逸轩,提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中已久的疑问: “龙哥,开发商,真的只是巧合吗?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的A03,宁蒗那个相似结构的A03,还有昆州暮色山庄的A03……这三个A03,背后站着的是同一个开发商。这仅仅是命名上的偏好,还是……某种我们尚未完全揭开的、更具深意的标识?”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而肯定: “看着这些暗道里藏匿的东西,涉及的层面和规模,这背后,绝不是一个罗杰欣,或者一个墨晓峰能撑起来的。这是一个结构严密、图谋不小的庞大组织。” 龙逸轩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茶几边缘,眉头紧锁,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这张凝聚了东方玄宴心血与风险的示意图。 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那些交织的暗道线路和东方玄宴标注出的“违法物资”存放点上,眼神越来越凝重。 东方玄宴提出的问题,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头。 的确,三个A03,这巧合太过刻意。 而图纸上所揭示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心惊的事实——他们之前锁定的目标,或许只是这个庞大黑暗网络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一场更为艰巨、涉及范围更广的战斗,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东方玄宴带回的这张图,成为了撕开这黑暗帷幕的第一道利刃。 当寻亲之路陷入迷雾,佤王宴的篝火照亮战友情深。一张手绘示意图背后,是横跨三地的惊天阴谋。睡神苏醒之时,便是巨网收拢之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道观觅踪·佤王美宴 第43章 心渊迷局·暗刃无声 公安医院精神科的长廊,总是弥漫着一股消毒水与无声压抑交织的气味。 东方玄宴一身白大褂,脚步生风地穿过走廊,衣角带起的弧度,利落得像她此刻的眼神。 自昆州暮色山庄归来,她身上那份潜藏的多重人格特质,仿佛被那场暗流短暂地激活后又更深地敛入骨子里,凝练成一种更为锐利的洞察力。 专业的事儿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办。 这不仅是她对自身专业的自信,更是对眼下愈发复杂局面的清醒认知。 她的职责,早已不再局限于失语少年柳钊一人的主治医生。 清明时节的昆州之行,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至今未平。 其一,她在暮色山庄,进行了一场超乎人性、利益与血缘的精准“诊疗”,那份游刃有余的演绎,只有她自己知道耗费了多少心神。 其二,病房内的柳钊,在挣脱癔症与失语的桎梏后,竟拿起了课本,眼神里燃起了想成为她那样的人的光芒。 其三,负责看守重要证人吴羽的女刑警,长期“陪住”之下,精神防线意外失守,竟被诊断出双向情感障碍。 其四,而那个关键人物吴羽,她的精神分裂症状诡谲多变,将森严的医院视作可以来去自如的酒店,几次三番试图突破看守。 其五,也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环——谢秋瑜疯了!这个消息如同暗夜中的一道惊雷,搅动着本就浑浊的水面。 主任办公室内,张媛媛正品尝着东方玄宴从昆州带回来的鲜花火腿饼,配着墨红玫瑰泡开的茶水,氤氲香气稍稍冲淡了办公室的严肃气氛。 她抬眼看向推门进来的东方玄宴,目光里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倚重。 “宴宴,” 张媛媛放下茶杯,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市局那边,犯罪心理的协助工作依旧归龙局直管,在他那边的时间,他负责。但在我们科里,你的工作量需要调整。从负责柳钊一个患者,增加到四个。” 她顿了顿,看着东方玄宴瞬间挑眉却并无惧色的表情,继续道: “就你手头这几个‘特殊’患者,你得给我带出两个人来,听到没有?不能所有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东方玄宴闻言,娇娇憨憨地歪头,脸上绽开一个混合着无辜与狡黠的笑容: “哎呀,主任,多大点儿事儿呀!没问题。” 那神态,与她在分析犯罪现场时的冷峻判若两人。 张媛媛无奈地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探究: “宴宴,你说她们怎么就学不成你的样子呐?” “她们学不成我的样子,是因为她们太正常了。” 东方玄宴笑得像只慵懒的猫,语气却带着洞悉的坦然。 “主任,您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我不仅有多重人格特质,还有明显的癔症人格特质。之所以我没出问题,仅仅是控制在了‘特质’层面,未能形成‘障碍’罢了。哈哈哈……” “你是越来越跟我没正经了。” 张媛媛作势起身,抬手欲打。 东方玄宴敏捷地抓起桌上的病历夹,笑着往门外退去,动作间带着点毛躁,不留神肩膀撞在了门框上。 她回头不忘补充一句带着自嘲的调侃: “您看?还感统失调……哈哈……” 张媛媛看着她灵巧躲闪的背影,最终只是失笑,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她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凝重。 她清楚,东方玄宴这种游走于正常与异常边缘的特质,既是她无可替代的天赋,也可能成为她最致命的软肋。 治疗室内,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柳钊安静地坐在那里,身姿挺拔,曾经笼罩在他眉宇间的阴鸷和恐惧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创伤后破土而出的坚韧。 从生理指标到心理评估,他都已达到康复标准。 然而,作为那起血腥凶案唯一存活的重要证人,他的出院意味着另一种危险的开始。 关于他出院后的安置,已被列入更高保密层级,即便是东方玄宴,也无权再过问。 时光流逝无声。从东方玄宴遭遇枪击,到如今少年抽条般长高,他们共同走过了一段黑暗崎岖的路。 “东方医生,” 柳钊开口,声音恢复了少年人的清朗,却比同龄人多了一份沉静。 “我想我该回学校了。” 他顿了顿,眼神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爸爸、妈妈都好久不来看我了,他们一定出事了。反正……我也不想见他们,只是,不知该怎么样返回学校。” 东方玄宴欣赏地看着他,能如此平静地提及意图杀害自己的父亲和冷漠疏离的母亲,本身就是他心志强大的证明。 “柳钊,返校的事情,你无需多虑,会有人为你安排妥当,确保你的安全。” 她的语气平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关于你父亲,我们不回避这个问题。如果不是护士长阿姨和警察及时制止,挽救了你的生命,他的行为足以构成故意杀人,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甚至是死刑。” 听到“死刑”二字,柳钊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狰狞面孔,颈骨仿佛再次传来断裂声。 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将那可怕的记忆碎片强行压下,没有出现任何病态的生理反应。 “至于你妈妈,” 东方玄宴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放缓,却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 “也许,在我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会见到她。” 柳钊平静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东方医生,” 他转换了话题,眼神里透出对未来的憧憬与一丝不确定。 “我想考公安大学,我想做警察。但是……公安大学的录取分数太高了,我……没什么信心。” 东方玄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用激将法: “从高一算起,假设你返校直接上高一,来个突击考试,每科能及格吗?” 柳钊瞬间瞪大了眼睛,其惊讶程度差点让他从椅子上跳起来: “东方医生,我有那么惨吗?我住院期间可没完全落下功课!” 看到他几乎要炸毛的反应,东方玄宴笑了起来,知道他的学术基础远比想象中扎实。 “看来分数不是问题。你有手机,但已经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干扰,这恰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你能心无旁骛地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刷题上去。” 她给出具体建议: “把以前学过的知识系统梳理,每天坚持刷三到五套模拟试卷,我保证你返校之后,直接跃升为学霸梯队。” 柳钊的眼睛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星火,但旋即光芒又暗淡下去,染上一丝迷茫: “可是……现在还不能出院,每天待在这里,有时候会觉得特别无聊,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想干了,很迷茫。” 这种情绪,东方玄宴非常理解。创伤后的恢复期,动力缺失是常见的挑战。 “柳钊,从今天开始,不会了。” 她向前倾身,声音不高,却带着承诺的分量: “我会让你做我的小助手。当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独特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时,我会找你。” “真的?” 柳钊一下子挺直了背脊,脸上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被需要、被认可,尤其是被他最敬仰的东方医生需要,这无疑是驱散迷茫最有效的强心剂。 “真的。” 东方玄宴肯定地点头,随即,她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决定透露部分真相,既是对他的信任,也是一种试探。 “柳钊,我不瞒你。你妈妈……现在也住院了,就在我们科。” 柳钊脸上的光芒瞬间冻结。 东方玄宴清晰地捕捉到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 “她的情况,是精神层面出现了严重的失常。但是……” 她刻意停顿,加重了语气。 “我怀疑她病情的可信度。”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柳钊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尖锐: “装的!她一定是装的!她很会装!” 这声“装的”,如同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扇锈蚀的门。 住院以来,一直被凶杀案碎片和父亲谋杀未遂的恐怖场景占据的脑海。 此刻,关于母亲的那些被刻意忽略或压抑的细节,那些在邻居面前完美无缺、却私下里对他流露出诡异审视的瞬间……那种阴森森的感受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东方玄宴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交织的愤怒、恍然与痛苦,没有出言打扰。 她知道,一个新的突破口,或许正在这个少年翻涌的记忆中悄然形成。 而她自己,则将手持这柄由信任与专业铸就的“医者之刃,再次刺向那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下的、更为深邃的黑暗。 治疗室的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乌云堆积,预示着又一场风雨将至。 室内的光线变得晦暗,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洁白的墙壁上,仿佛两尊凝固在暴风雨前宁静中的雕像。 “柳钊,” 她没有回头,声音在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做好准备。我们的‘工作’,可能很快就要开始了。” 柳钊望向东方玄宴挺拔而孤峭的背影,眼中最初的迷茫被一种坚定的光芒所取代。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风暴来临前的低压,笼罩着公安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而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之下,暗潮,已开始汹涌。 当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装疯卖傻,唯一的破局者,或许正是那个最懂“疯狂”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心渊迷局·暗刃无声 第44章 疯批圣手·心证迷宫 治疗室里,女刑警小范低着头,眼泪一颗接一颗地落着,肩膀细微的抽动,泄露了她极力抑制的崩溃。 “宴姐,我也不知我这算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是照着您吩咐的做了,可是她的状态……实在是太不稳定了。” 穿着白大褂的东方玄宴静静地坐在她对面,眼神里没有评判,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洞察。 “范,不用自责。” 她的声音平和,像一道温润的水流,悄然化解着室内的紧绷, “来,深呼吸。” 小范抬起朦胧的泪眼,有些茫然,但还是下意识地跟着东方玄宴的指令行动。 她若无其事地拿起手边夹着A4纸的垫板,又从白大褂口袋里抽出一支黑色签字笔。 笔尖利落地在纸面上划过,从左下角到右上角,精准地勾勒出五级台阶的轮廓。那线条干净、果断,如同她此刻剥离情绪、直指核心的思维。 小范脸上还挂着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视线却被那简单的图形吸引了过去。 “范,来,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儿,你信吗?” 东方玄宴抬起眼,目光清亮。 小范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神里交织着依赖与困惑。 “又信又不信,对吧?” 东方玄宴唇角微扬,勾勒出一个甜甜的、带着些许娇憨的笑容,这笑容与她作为医生时的冷静睿智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亲和力。 “嗯!嗯!”小范连忙应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好,那我们一起来看看。” 笔尖落在第一个台阶上,写下两个力透纸背的字:赤诚。 “范,你带着一腔热血和使命感接下任务,决心要圆满成功,保护好关键证人,揪出背后的真相。” 东方玄宴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你唯独忘记了我最初的提醒——你的身份,首先是‘患者’,其次,才是冷静的旁观者。你这份毫无保留的‘赤诚’,在精神科的战场上,是最容易受伤的软肋。” 小范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更多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想起了自己最初接到任务时的雄心壮志,以及东方玄宴那句看似随意的叮嘱: “记住,你在里面,是去‘生病’的,不是去当英雄的。”她当时,确实没完全听懂。 笔尖移至第二个台阶,写下:严重被卷入。 “这第二步,你不再仅仅是在观察和扮演,你开始真正地‘看见’她的痛苦、她的混乱,甚至在她癫狂的言语中,试图寻找逻辑和合理性。范,这不是你的错,共情是人的本能。” 东方玄宴注视着她,眼神带着理解,却也锐利。 “但你必须明白,精神科患者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在其异常精神状态下展现的。当我们的思维开始不自觉地跟着患者走的时候就滑向异常思维。所以,面对他们,我们依靠的不是泛滥的同情,而是清醒的策略和专业的技能。” 小范猛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她想起了吴羽时而凄厉、时而絮叨的哭诉,自己是如何在那些支离破碎的故事里,感到愤怒、悲伤,甚至开始怀疑某些既定的事实…… 她停止了哭泣,自己伸手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用力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东方玄宴没有停顿,笔尖在第三个台阶上落下:服侍。 “在你的潜意识里,你的角色已经从观察者和控制者,转变成了她的‘服务者’。你开始被她真正的病症,或者……是精心扮演的症状所调动。” 东方玄宴的语气多了一丝冷意。 “她提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要求,你不假思索地去满足。你不知不觉间,放弃了主动权,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小范蹙紧了眉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没有反驳。 那些细致入微的、她自己都未曾深思的日常行为,被东方玄宴如此清晰地摊开在面前,让她感到一阵后怕。 第四个台阶,写下:抑郁。 “当你发现自己的情绪不仅被她轻易调动,甚至像玩具一样被随意摆弄时,你想要抽身,却发现自己已经深陷泥潭,撤不回来了。” 东方玄宴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的脑子里会不停地在循环:如果我不再满足她的要求,会不会导致她病情加重?而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我’是正常的,不能被她异常的漩涡吞噬。” “啊!” 小范发出一声短促而肯定的惊呼,脸上瞬间露出了恍然与羞涩交织的神情。 最后,笔尖在最高的第五级台阶上,重重写下:抓狂。 “当对方察觉到你的软弱和边界模糊,她会得寸进尺,这时,你积累的委屈、愤怒和无力感会全面爆发。” 东方玄宴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小范: “你的情绪时而陷入抑郁的谷底,时而升腾起难以抑制的怒火。你来找医生倾诉,带着过高且不稳定的情绪,内心期望医生能完全理解并认同你的所有感受。” 小范用力的点头。 “你没有意识到,医生是在观察、分析、诊断你。当你怎么也说不清楚时,你就会感到抓狂,甚至出现歇斯底里的边缘状态,符合了双相特征。” 东方玄宴的话音刚落,小范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垫板,目光死死盯住那五个台阶和上面的关键词。 她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宴姐,”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知道全过程的呀?我……我又什么都没告诉你。” 她甚至没有详细描述过任何一件具体的事。 东方玄宴微微歪头,那个混合着无辜与狡黠的笑容再次浮现: “我就是干这个的呀。” “可……可是,” 小范迟疑地指了指外面。 “那些给我看诊的医生们,他们也是干这个的呀!” 东方玄宴忽然凑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气息,俯身到小范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轻轻说道: “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卧底’呀。” 小范猛地一愣,随即,一种荒诞又释然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噗嗤”一声,哑然失笑。 “好了,你没事儿。” 东方玄宴坐直身体,恢复了专业的口吻。 “情绪认知调整过来了,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不过,既然已经吃上了药,有些药物就不能立刻停。” 她利落地开了新的处方,能停的药物全部停掉,不能立刻停的则大幅减量,另外加开了疏肝理气的中成药胶囊。 她按铃叫来护士,将处方递过去,并仔细叮嘱: “陪小范去调换一下病房,从原来的区域换到普通观察区。” 然后,她转向小范,语气轻松: “去吧,换个环境,脱离那个‘气场’。再观察两天,如果你的状态稳定,就可以回去了。” 护士陪着情绪明显好转的小范离开后,治疗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精神分裂区域的单间病房里,吴羽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当初在宁蒗那栋景区别墅里,警察如同神兵天降破门而入时,巨大的惊恐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那一瞬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伪装疯狂。 她不是一直都成功地扮演着被胁迫、被利用的“受害者”吗?一个被解救出来的、受尽折磨的“受害者”,为什么要“疯”? 她懊悔得几乎要咬碎牙齿。 这一步棋,走得大错特错!装疯,让她从一个可能被同情、被保护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需要被严密监控、言行不被采信的“精神病患者”。 当病房门被推开,那个穿着白大褂、眼神能洞穿人心的女医生走进来时,吴羽控制不住地开始瑟瑟发抖。 这是一种源于直觉的恐惧,她在这个过于年轻的医生面前,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东方玄宴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床尾,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没有温度,也没有厌恶,像是在审视一件复杂的物品。 “吴羽呀,” 东方玄宴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吴羽的耳膜。 “你明知道你的闺蜜是替你死的,你怎么还能这样麻木不仁?你明知道他们要杀你灭口,你怎么还能这样死心塌地?” 吴羽猛地抬起头,眼中无法抑制地射出凶戾的光芒,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 东方玄宴的眼神也瞬间阴冷了下来,那不再是医生的平静,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锐利,仿佛能直接冻结灵魂。吴羽被她看得浑身一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吴羽,因为你心里清楚,你的儿子柳钊,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东方玄宴步步紧逼,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你清楚地知道他那失语、那些癔症症状的根源是什么!所以,在他出现问题后,你毫不犹豫地去找到了肖瓒,你可以利用他。” 吴羽的瞳孔骤然收缩,又是一个剧烈的冷颤,比刚才更加明显。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出于母性的本能,你让孩子住院治疗,你不想真的把孩子彻底废掉。但这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不可饶恕的背叛——他们选择了最彻底的方式:灭口。” 东方玄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轻微的、近乎嘲讽的意味。 “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开始了全力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说,你也确实是一个受害者,一个在黑暗漩涡中挣扎,最终被反噬的受害者。” “谁告诉你的?!” 吴羽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问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 “是谁?” “吴羽呀,” 东方玄宴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敲打在吴羽的心上。 “需要别人告诉我?这不就是你和我作为患者家属、患者和医生之间,最真实的过往吗!” 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乌云翻滚,预示着又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东方玄宴站在晦暗的光线里,白大褂的轮廓显得有些朦胧,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刺破一切伪装,直抵那最深、最暗的人心迷局深处。 吴羽瘫坐在床上,脸色惨白,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后背。她知道,自己遇上了此生最可怕的对手。 东方玄宴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当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时,唯一能看穿谎言的,是那个人格面具的工具箱里工具最丰厚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疯批圣手·心证迷宫 第45章 信念之重·暗棋之劫 暮色四合,公安医院精神科走廊的灯光已依次亮起,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清冷的光晕。 东方玄宴最终还是没有让柳钊去指认他的母亲。 她站在治疗室的单向玻璃后,看着少年安静收拾书包的背影。他长高了不少,肩线有了清晰的轮廓,曾经被恐惧和失语笼罩的眉眼,如今沉淀下一种过早成熟的内敛。 他或许猜到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问。 只是在燕北公安局的人来接他出院,给予他全新身份和妥善安置的那个下午,柳钊将一封厚厚的信塞进了东方玄宴手中。 “东方医生,”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这个,交给该交给的人。”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却因里面承载的内容而显得沉甸甸。东方玄宴没有当场拆开,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关节的微颤和不容错辨的决心。 “保重,柳钊。向前看。” “您也是。” 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融入那片代表着“安全”与“新生”的光明之中,东方玄宴立刻转身,脚步迅疾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门在身后咔哒锁上。 她背靠着门板,深吸一口气,这才就着窗外渐暗的天光,快速浏览了一遍信中的内容。越看,她的眼神越是冰冷。这不仅仅是少年破碎记忆的拼图,更是指向迷雾深处核心罪证的、带着血泪的揭发! 必须万无一失。 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特制的防水防拆密封袋,将厚厚的信纸小心地装入、压出空气、封紧封口。然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利落地撩起白大褂和裙子,将密封袋紧紧裹住大腿。 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她拿出备用的医用胶带,以专业且毫不留情的手法,一圈一圈缠绕固定,力求紧贴肌肤,不留任何可能在行动中移位或发出声响的空隙。胶带拉扯着皮肤和毛发,带来细微而清晰的刺痛感,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做完这一切,她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她沉静的侧脸。她只发了四个字: 「接我,紧急绝密。」 短信显示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立刻拨通了他的电话。 几乎是在接通的第一时间,她语速极快,清晰地说道: “龙哥,看短信。”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甚至没有给对方回应的时间,她便干脆地挂断了电话。所有的信任与默契,都压缩在这五个字和随之而来的行动里。 她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 大腿上被紧紧束缚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血液流通不畅带来的麻木感和胶带边缘的刺痒交织在一起。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张媛媛主任陪着段刚走了进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无需任何言语,段刚眼神一凛,东方玄宴已迅速起身走到他身边。 “主任,我先跟段队出去一趟。” 张媛媛看着他们,目光在东方玄宴看似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 “注意安全。” 车子平稳地驶入市局大院,径直停在了龙逸轩办公室所在的独立小楼前。 段刚率先下车,护着东方玄宴快步走入。 龙逸轩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他一见东方玄宴进来,刚站起身,就见她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他办公室那张真皮沙发的边缘,弯下腰,开始有些费力地撕扯大腿上的胶带。 那动作带着点不管不顾的毛躁,胶带边缘黏连着衣物和皮肤,发出细微的“嘶啦”声。 龙逸轩看着她那别扭的姿势,看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的侧脸,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一阵酸楚翻涌而上。 “宴宴,”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你这是……人在物在,人死物失吗?” 东方玄宴没有抬头,手下动作不停,甚至短促地笑了一声,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 “龙哥,其实我也想人死物还在,可是我做不到呀。” 那般轻描淡写,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龙逸轩强自维持的平静。 他的喉咙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哽咽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情绪低吼道: “宴宴!你不是警察!” 东方玄宴终于将那个密封袋完整地解了下来,握在手里。 她直起身,因为血液骤然回流,大腿传来一阵密集的、针扎似的酸麻抽痛,让她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她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刚才折腾出来的细汗,将手中的密封袋递给龙逸轩,同时轻轻松松地反问,眼神清澈而直接: “公民不该这样吗?” “公民。” 站在一旁的段刚,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撞击着胸腔,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用最直接、甚至有些笨拙原始的方式,践行着超越职责的担当。 龙逸轩接过那份还带着她体温的、沉甸甸的密封袋,指尖蜷缩了一下。 他看完后递给段刚,自己则几步走到东方玄宴面前。 东方玄宴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那条被紧紧束缚了近一个小时、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发胀的腿,试图用揉捏来缓解那难忍的抽痛和麻木。 “宴宴,别坐着,站起来走走。” 龙逸轩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 东方玄宴尝试着站起身,一股更强烈的、血管搏动般的胀痛袭来,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脚步踉跄,几乎栽倒。 龙逸轩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没事……” 她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摆了摆手,挣脱了他的搀扶,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有些狼狈地在宽敞的办公室里缓慢踱步。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缓慢的脚步声。 龙逸轩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咬着牙,一点点对抗着身体的不适,一点点找回对自己肢体的控制权。 过了十几分钟,那钻心的酸麻胀痛才渐渐消退,脚步终于恢复了正常。 东方玄宴长长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脚踝,脸上重新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就在这时,快速浏览完信中内容的段刚,猛地抬起了头。他面色极其凝重,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敬意。 他转向东方玄宴,没有任何预兆地,挺直背脊,抬起右手,向她敬了一个极其标准、无比郑重的军礼! 这个礼,重于千言。 东方玄宴愣了一下,看着段刚那双情绪翻涌的眼睛。她没有说话,脸上惯有的那点慵懒或狡黠也尽数敛去。 她只是非常认真地、同样郑重地,对着段刚,躬身行了一个礼。 一个属于她东方玄宴的,安静却有力的回礼。 晚上,东方玄宴和哥哥东方玄曜一同来到了城郊的干休所。 东方骏老爷子早已等在客厅,一见女儿,就忍不住皱眉: “宴宴,你怎么又清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看。听爸爸的话,在干休所住段时间,这里安全,我也好让你阿姨给你好好补补。” 东方玄宴走上前,挽住父亲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晃了晃,语气带着撒娇,却不容置疑: “爸,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而且,我喜欢一个人住,清静。” 东方玄曜在一旁给父亲使了个眼色。 东方骏看着女儿眼底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那份固有的执拗,心下叹了口气,不再强求。 “爸,” 东方玄宴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罗杰欣被抓,他的儿子罗技也落网了,他们在昆州暮色山庄的别墅已经被查封。至于我妈……她去了哪里,现在不得而知。所以,爸爸,您一定要听话,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离开干休所。我和哥哥会经常来看您。” 东方老爷子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万万没想到,一家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卷入如此深不可测的恶性漩涡之中。 他本不是怕事之人,戎马半生,何曾惧过风雨?但此刻,他是真真切切地为眼前这一双儿女感到担忧。 “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可怕的。” 老爷子声音沉浑,带着岁月的沧桑。 “倒是你们俩,一定要多加小心!” 东方玄曜这时开口,声音沉稳,带着安抚的力量: “爸,您只要安然待在休干所,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您只要听话,我们俩就不会分心,才能集中精力应对外面的事情。” 听到儿子这句话,东方骏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安稳”和“不添乱”,才是对孩子们最好的保护。他不能逞强,不能成为他们的软肋。 “好,好,爸爸听你们的。” 老爷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担忧深深埋进眼底。 终于安抚好父亲,东方玄宴才感觉稍稍松了口气。 兄妹俩驱车回到酒店,东方玄宴直奔贵宾楼的“玄宴居”。 然而,东方玄曜迈步跟了进来。 “你跟来干嘛?” 她走进玄关,一边换鞋一边没好气地问。 “你不休息了呀?忙了一天还不够累?” 东方玄曜没有回答,反手将门关上,落锁。 公寓内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却照得他脸色异常凝重。 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直接递到了妹妹面前。 屏幕的冷光在昏暗的环境中有些刺眼。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条短信,发信人备注是——「老二冷鹤」。 短信内容很短,却瞬间刺入眼底: 「曜,老五自杀了,你近日少出门,要当心。」 东方玄宴感觉心脏骤然收缩!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哥哥,声音因为极度的惊诧和本能升起的警惕而压得极低: “嗯?老五自杀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迅速夺过手机,指尖划过屏幕,再次确认了发信人和内容。是冷鹤发的。 “哥,” 东方玄宴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属于医生的冷静和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性。 “你赶紧把这条消息,连同发信人信息,立刻转发给龙哥!这里有问题!” 老五自杀?在这个关键节点? 是灭口,是警告,还是又一个精心布置的、引他们踏入的陷阱? 窗外如墨的夜幕,将城市紧紧包裹。而在这片静谧之下,更深的黑暗,似乎正随着这条突如其来的短信,无声地蔓延开来。 每一个行为背后都是人性的彰显,老五死了,犯罪嫌疑人自杀不是东方玄宴的工作范围,但她会在自己的工作范围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信念之重·暗棋之劫 第46章 冰冷连线与残酷真相 案子卡在了瓶颈上,老五王宇自杀了。 东方玄宴对此事没有过多的话语,她非常清晰自己的工作范围,界限分明,从不逾矩。 但她也非常清晰自己想干什么。水下的暗流,她得亲手去摸。 从昆州带着一身疲惫和未解的谜团回来,一上班,主任张媛媛交给她的四项任务都完成了。 1. 柳钊出院了。 2. 小范归队了。 3. 吴羽装疯被识破,被刑警带走了。 4. …… 她坐在办公桌前,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灵魂却仿佛已潜入深潭。 清明节期间谢秋瑜疯了,昨晚得到的消息老五王宇自杀了。 这两件事像两条扭曲的毒藤,在她脑中缠绕共生。时间点太过巧合,巧合得像是精心设计的剧本。 “宴宴,你是不是没事儿干了?” 主任张媛媛坐在对面,出神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 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人,空气凝滞,只有窗外的风声细微地嘶鸣。 东方玄宴的视线依旧胶着在桌面那个虚无的点上,仿佛能看穿木质纹理,看到其下涌动的暗潮。 “有事呀。”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有事你不干事去,你这是干吗呢?” 张媛媛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带着催促。 东方玄宴毫无表情,又沉溺了半分钟。那半分钟里,无数线索、面孔、对话碎片般掠过她的脑海。 她抬起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冰湖裂开了一道细缝: “解离呢!” 说着,她利落地站起身,动作间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张媛媛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怔,随即“噗”地笑出声,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她转身走向治疗室的背影,眼神却慢慢沉了下来。 治疗室的光线是冷白色的,照得一切无所遁形。 东方玄宴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拿起搁在架上的垫板和一张A4纸,指尖拂过光洁的纸面,像是在触摸案件的脉络。 她开始用笔尖在纸上轻轻地画圈。 一个,两个……动作缓慢而稳定,带着某种仪式的庄重。 横向画了八个圆圈后,她在每个圆圈里标注大写字母。 第一个圆圈:L 第二个圆圈:X 第三个圆圈:W 第四个圆圈:LH 第五个圆圈:XY 第六个圆圈:EY 第七个圆圈:WY 第八个圆圈:XY 八个圆圈,八个代号,像一个小小的星座,凝固在纸面上。她开始连线,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命运纺线穿梭。 L—X ,X—W。 W—L、LH、XY、EY。 W—LH,W—WY,W—XY,LH—? 线连好了,她又在纸张下方空白处,分别写出: 1、W,Y。 2、Y,W。 完工! 她把垫板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这幅由符号和线条构成的关系图。 满意地笑了笑,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安全感严重丧失给她带来的就是处事极为严谨,近乎偏执。任何一点不确定,都必须被标记,被审视。 随后,她把画的这张纸连同下面的两张垫纸一起从垫板上抽了下来。最上面那张是清晰的脉络图,下面两张,因为笔压,留下了模糊的印痕。 她将三张纸叠好,自嘲地笑笑。这种近乎本能的谨慎,是生存留下的烙印。 精神分裂区的病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空洞的气息。 谢秋瑜坐在病床边,低着头,缩着肩,像一只被雨打湿的雀鸟。极低的声音从她唇间溢出,含混不清地自言自语,破碎的词句如同梦呓。 东方玄宴拉过一把椅子,径直坐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每一根颤抖的睫毛。 “嫂子?” 东方玄宴故意用着以前对谢秋瑜的称谓,声音放得轻缓,带着不易察觉的引导性。 谢秋瑜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嫂子?” 东方玄宴又唤了一声,音量稍稍提高。 谢秋瑜两只眼睛黯然无光地抬起头,瞳孔像是蒙了一层灰烬。她茫然地看向声音来源,视线涣散。 “嫂子,还记得我吗?” 东方玄宴维持着温和的表情,眼神却锐利地捕捉着对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谢秋瑜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病号服的衣角,迟疑地、缓慢地抬起手指,指向东方玄宴: “你是……宴宴?”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是的,我是宴宴。” 东方玄宴心中微微一动。有门儿,还有部分意识存在。 这或许是撬开真相的一道缝隙。 确认了身份,谢秋瑜像是突然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猛地凑过来,一把抓住东方玄宴的手臂,哭腔瞬间涌了上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宴宴,他死了!本来他说等我喂了鲨鱼,他就会来娶我的。可他死了,死了啊!”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却流得无声而绝望。 “喂了鲨鱼……。” 东方玄宴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疯话,这是某个特定语境下的承诺或者暗语。 她站起来,把崩溃的谢秋瑜轻轻抱在怀里,一手搂着她单薄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安抚。 “是啊!他走了。” 东方玄宴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来,就是一个棋子,走,还是一个棋子。” 她刻意重复并强化了“棋子”这个概念,观察着谢秋瑜的反应。 “棋子?” 谢秋瑜双手猛地搂住东方玄宴的腰,抬起头,空洞洞的双眼望着她,眼角的泪水滚烫地滑落,滴在东方玄宴的手背上。 “是啊!他是棋子,你也是。” 东方玄宴的目光与她直视,话语清晰而冰冷,像手术刀一样剖开残酷的现实。 “棋子是没有自己的自由的,必须任人摆布。布局的人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不惜剥夺你的幸福,甚至生命。”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谢秋瑜封闭的心门。 她枯槁的脸上,那曾经精美的五官早已失去了灵气,此刻却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 她不再是那个懵懂的疯妇,而是清醒地意识到了所有的悲剧。 她猛地推开东方玄宴一点,然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清醒的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饱含着被利用的屈辱、失去挚爱的痛苦和对命运的控诉。 东方玄宴站在原地,任由她把鼻涕和泪水流淌在自己腰间的衣服上,没有躲避,也没有再安慰。 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个承接着暴雨的容器。 直到谢秋瑜终于哭累了,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最后伏在她身上沉沉地睡去,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东方玄宴轻轻将她放倒在病床上,盖好被子。 站直身体,腰际衣料的湿凉触感格外分明。她看了一眼睡梦中依旧蹙着眉头的谢秋瑜,转身离开了病房。 刑警队长段刚的车停在医院不远处一个僻静的角落。 东方玄宴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将那张画满圆圈的A4纸递给了段刚,随即又递过去一支碳素笔。 “段队,我说你标注。”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 “好。” 段刚接过纸笔,没有多余的话。他信任东方玄宴的思路,就像信任自己手里的枪。 “先说圆圈里的大写字母,” 东方玄宴指着图纸,语速平稳: “L是龙局,X是谢秋瑜,W是老五王宇。LH是老二冷鹤,XY是我哥东方玄曜,EY是老四楚恩佑。WY是吴羽,XY是我东方玄宴。” 段刚依言而动,一手漂亮的楷书在圆圈旁落下清晰的身份标注,笔尖划过纸张,沉稳有力。 “龙局转业到公安局后,罗技给龙局介绍了漂亮的谢秋瑜做女朋友。” 东方玄宴继续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但当时,谢秋瑜和老五王宇就是恋人。她被布局者用来做了棋子,一枚安插在龙局身边的,美丽而脆弱的棋子。老五王宇,也就顺理成章地以小舅子的身份,进入了他们兄弟的圈子。” 段刚笔下顿了顿,抬眼看了东方玄宴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宴宴,难怪你不愿意让龙局听到这些。” 他几乎能想象出龙震云听到这些时的反应。 东方玄宴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涩意: “他会难过的。” 不是责怪,只是一种事实陈述。揭开温情脉脉的面纱,底下往往是**裸的利用与算计。 “嗯嗯,我们继续。” 段刚点点头,表示理解,目光重新回到纸上。 “五兄弟里,老五王宇跟老二冷鹤感情最好,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东方玄宴的指尖点在连接W和LH的那条粗线上。 “老五王宇被你们带走后,他妈妈第一时间给冷鹤打了电话。注意,老二冷鹤的电话号码,连老五的妈妈都知道,而且是在这种危急关头找上门,可见关系匪浅。相比之下,我哥东方玄曜和老四楚恩佑与老五的关系,就普通得多。” 段刚认真地在连线的旁边空白处记录下这些关系注解。 “我在燕北第一人民医院外科住院部,柳钊的病房里看到老五王宇后,” 东方玄宴的指尖移到连接W和WY的线上。 “吴羽就失踪了。柳钊后来证实,是被老五王宇带走的。紧接着,老五绑架安逸,被我拦截,他随后直接被你们带走。这一系列动作,紧凑得像是安排好的一样。然后,最关键的点来了——”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冰冷的质询: “老五王宇自杀,你们内部是严格保密的。可老二冷鹤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消息是从哪里泄漏给他的?” 她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段刚。 段刚面色凝重,在标注着“LH—?”的那条线下面,用力写了一个字:查! 笔锋几乎要戳破纸背。 “我今天见了谢秋瑜,” 东方玄宴收回目光,转向车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变得有些飘忽。 “她是真的精神分裂了,但诱因很明确。从她告诉我的话里可以推断,她是知道了老五王宇死了,才受刺激彻底崩溃的。那么问题又来了,她在看守所里被关着,又是怎么知道王宇死了的呢?” 段刚猛地转头,严肃地看向东方玄宴侧脸。 这两个“怎么知道”,像两把钥匙,可能指向同一个锁孔——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传递消息的人。 东方玄宴却依旧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城市的霓虹在她瞳孔里映出破碎的光影。 棋盘上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露出的是更深的更令人不安的谜底。 棋局已明朗,棋子却碎了。宴宴画的每个圈,都通向更深的迷雾。下章将直指内部,看“LH—?”这个问号,究竟会牵扯出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冰冷连线与残酷真相 第47章 倦容锐眸·绵里藏针 公安医院精神科的欢送会办得简单而郑重。 小小的会议室里,同事们轮番上前与东方玄宴拥抱、道别,说着“常回来看看”的客套话。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一应承,心底却是一片冰封的不甘。 墙上挂钟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像在倒数着她离开这个漩涡中心的时间。 晚上,市公安局重案组,也举行了另一场形式更官方、气氛更微妙的欢送仪式。 段刚代表队里将一面锦旗送到她手中,上面写着“慧眼匠心,警医同心”八个烫金大字。 闪光灯亮起,镜头记录下她双手接过锦旗的瞬间,东方玄宴却觉得那绸缎面料冰凉滑腻,如同她此刻触摸到的这起案件的“真相”——浮于表面,一戳即破。 嫌疑犯倒是各个供认不讳,口供完美得像是同一个编剧的手笔。 可那个小球童为什么被杀?官方给出的理由太过牵强,像一件不合身的衣服,硬套在事实身上,勒出扭曲的褶皱。 然而,上面让结案,这便成了唯一的、必须被接受的结论。 多年的职业经历,早已教会她本能地闭嘴。那种敏锐察觉到异常却必须视而不见的憋闷,让她感觉自己正变得越来越狭隘。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八个字被她运用得愈发“经典”,却也像腐蚀性的液体,悄然侵蚀着内心某种曾经坚持的东西。 两家的欢送仪式都结束了,她想起张主任拉着她的手走到走廊僻静处,关切地端详着她的脸: “宴宴,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我们都清楚,你在这里经历的,远不止病例讨论那么简单。你具体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但作为你的前辈,我必须提醒你,你身上那种……抽离又投入,冷静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特质,非常接近某种边缘状态。咱们精神科医生压力大,像个情绪垃圾桶,最容易被动卷入患者的情绪深渊,你要多注意自我调节,必要的时候,停下来休息。”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东方玄宴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沉默片刻,抬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带着点缥缈的意味: “主任,谢谢您。我一直觉得,精神科医生或许该活成一面镜子。患者来了,我这镜子里就有了他们的悲喜;患者走了,镜子里也就空了,不留痕迹。您放心吧,我懂得怎么擦干净镜子。” 张媛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一时怔住,陷入了沉思。这比喻听起来通透,细品之下,却透着一股非人的、极致理性下的悲凉。 东方玄宴没有再多说。她感受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萎靡不振,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耗竭。 因此,在回到燕北市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报到当天,她就递交了年假申请。 领导显然很清楚协助警方办案的精神耗损,几乎是立刻签字批准。 休假的第一天中午,她独自一人坐在了行政酒廊的吧台前熟悉的位置。 身上那件墨蓝色的针织套裙,将她周身笼罩在一层沉郁的色调里。 “宴姐,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 小七一边熟练地擦拭着玻璃杯,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东方玄宴只是将胳膊搭在冰凉的吧台上,头枕着手臂,微闭着双眼,仿佛外界的一切声响都与她隔绝。 忽然,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顶,带着熟悉的力度揉了揉她的头发。 “干嘛。” 她头不抬眼不睁,声音闷闷的。 东方玄曜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就知道是我呀?” 说着,他自然地拉起妹妹的手。 “来来,这里坐着不舒服,脖子该僵了。到哥那边卡座来,给你点你最喜欢的冰水果船。” 东方玄宴像只被顺了毛的猫,懒洋洋地,没什么反抗地就被哥哥牵了过去,陷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 “小七,” 东方玄曜转头吩咐: “给她做的教父,别放整冰球,放一半碎冰就行,少加点威士忌。” “好嘞!” 小七忙不迭地应下。 原来,东方玄曜正在隔壁的行政酒廊接待一位重要客人,无意间瞥见妹妹这副罕见的消沉模样,这才赶紧找了个借口过来。 他刚把水果船推到妹妹面前,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宴宴,别来无恙啊。” 东方玄宴耷拉着的眼睑迅速抬起,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锐光,随即又隐没在倦意之后。 伊歌正笑呵呵地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姿态闲适,仿佛偶遇。 “伊歌?”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惊讶。 “您什么时候来的燕北?” “昨晚刚到。这不,刚坐下跟你哥谈点事情,就看到你来了。” 伊歌笑容可掬,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带着疲惫的脸。 东方玄宴像是电量耗尽,又像是刻意回避,没什么精神地“哦”了一声,竟又趴回了桌子上,侧脸埋进臂弯。 “嗨!宴宴,坐好,没规矩。” 东方玄曜见状,略带尴尬地低声呵斥。 她头也不抬,声音从臂弯里模糊地传出来,却带着石破天惊的效果: “一个是自己亲哥,一个……也不算外人,要什么规矩。” 这话一出口,东方玄曜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伊歌。 却见伊歌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自然,但那一瞬间的凝滞,没能逃过东方玄曜的眼睛。 “我走了,困死了。” 不等两人反应,东方玄宴忽然站起身,甚至没再看伊歌一眼,径直朝外走去。经过吧台时,她丢下一句: “小七,教父和拿破仑酥,帮我打包送到玄宴居。” “好嘞,宴姐!” 她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了,留下两个心思各异的男人。 伊歌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睛缓缓眯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轻轻敲击着。 当晚,东方玄曜设宴为伊歌接风,地点就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小宴会厅。 东方玄宴缺席。 席间,伊歌几次三番,语气自然地表达希望与“宴宴”共进晚餐的遗憾,姿态放得颇低。 东方玄曜无奈,只好走到一旁给妹妹打电话。 “哥,你们结束后,你带他来我这儿喝茶吧。” 电话那头,东方玄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却异常平静。 “他不是外人。你保证他安全过来,再安全离开就可以了。” 妹妹这个含糊又笃定的答复,让东方玄曜心头疑云更重。 他敏锐地察觉到,妹妹与伊歌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他不知晓的、超越寻常社交范围的默契,或者说……秘密。 当伊歌在东方玄曜的陪同下,踏进“玄宴居”时,东方玄宴已经端坐在茶席主位。 素手烹茶,动作行云流水,蒸汽氤氲着茶香,弥散在安静的空间里。 她换上了一身舒适的棉麻家居服,卸去了妆容,脸上却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只是那双眼睛,在茶香的熏蒸下,恢复了几分清亮。 “宴宴,泡的什么茶?” 伊歌在她对面坐下,笑着开启话题,试图打破某种无形的隔膜。 “武夷岩茶。” 东方玄宴提起烧开的水壶,缓缓浇淋着紫砂壶身,声音平稳。 “您在昆州,什么顶级的普洱老茶没品过?在燕北,各样的茉莉花茶、明前龙井想必也尝遍了。我这儿刚巧淘换了些正岩的水仙和肉桂,想着……您或许会更喜欢肉桂的辛锐霸气。” 她这番慢条斯理、看似闲谈家常的话语,却让伊歌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底深处翻涌起惊疑。 “宴宴,你……”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探究。 “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些的,又怎么知道我……” “伊歌,” 东方玄宴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微笑着打断他。 “您确定,要我当着我哥的面,把话说明白吗?” 伊歌脸上那惯常的从容笑容彻底僵住,一丝尴尬迅速闪过。 不等他回应,东方玄曜已然站起身。 他深深看了妹妹一眼,什么也没问,只是伸手指了指书房的方向,沉声道: “你们去书房谈吧,我这里正好有几份邮件要处理。” 他选择将空间完全留给这两人。 伊歌深吸一口气,跟着东方玄宴走进了书房。 厚重的实木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客厅的茶香与暖光。书房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满墙的书架上,拉得悠长而扭曲。 “现在没有第三个人了。” 伊歌站在书房中央,目光锐利地盯着一派淡然的东方玄宴。 “宴宴,你之前说‘不是外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你哥的面说的?” 东方玄宴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伊歌面前,站定,然后,在伊歌错愕的目光中,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伊歌,” 她直起身,迎上他惊疑不定的视线,语气诚恳而清晰。 “谢谢您。谢谢您在昆州,护着我全身而退。这份情,宴宴记下了。日后若有用得着宴宴的地方,只要不违背原则底线,宴宴定义不容辞。” 伊歌瞳孔骤缩,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他逼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审视与一丝被看穿底牌的不安: “宴宴……你好犀利的眼力!” 东方玄宴任由他抓着,身形稳如磐石。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开他的钳制,退后半步,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昏黄的灯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抬起眼,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却洞悉一切的笑意: “伊歌先生,您这次来燕北,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为了找我吗?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吧。” 伊歌像是被瞬间扼住了喉咙,喉咙里发出“啊”的一声短促气音,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灯下那个看似疲惫脆弱、实则锋芒内敛的年轻女子。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这场茶局暗流汹涌,宴宴的每一个问题都像精心设计的棋步。伊歌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已成为故事最钩人的悬念。下章,这场高智商的博弈将继续升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倦容锐眸·绵里藏针 第48章 医心渡厄·暗藏玄机 书房的门轻轻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厚重的实木似乎也吸走了部分光线,只余书桌上一盏孤灯,在伊歌和东方玄宴之间投下昏黄而清晰的光域。 空气里,岩茶的冷香若有若无。 伊歌站在光影交界处,脸上那惯常的、用于应对各种场面的温和笑容缓缓褪去。 他不再试图维持任何伪装,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东方玄宴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终于不必再绕圈子的释然。 “宴宴,”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直接,打破了沉默。 “你是怎么知道的?关于我……护你周全这件事。” 他用了她刚才的措辞,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他承认了那份未曾言明的庇护。 东方玄宴没有立刻回答。 她在扶手椅上坐下,身体微微后靠,将自己大半身影隐没在灯影的柔和黑暗中,只有交叠的双手和沉静的面容被灯光照亮。 “伊歌,” 她终于开口,语速平缓,像在陈述一个早已推演过无数遍的事实。 “我们入住暮色山庄的第二天早上的青龙山顶。您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身上那套还未干透的攀岩服,以及我当时的……状态。您隐瞒了,没有向任何人提及。” 伊歌的眉梢动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 东方玄宴的嘴角却微微上翘,勾勒出一丝带着狡黠和了然的坏笑,那笑容让她疲惫的脸上瞬间焕发出一种独特的神采。 “您看到了我,以您的眼力和经验,自然也就看到了我那几位‘同伴’,以及他们非同寻常的身手。您对他们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 她刻意在“同伴”和“身份”上加了微妙的重音。 听到这里,伊歌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弛了一分,他也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脸上甚至也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近乎轻松的笑意。 “继续。” “如果说,我在攀岩过程中,‘意外’发现的那些隐秘通道,还能用监控盲区来解释的话……” 东方玄宴的目光锐利起来。 “那么,第二天晚上长街宴,我拼完酒,半醉着,带着小伙伴潜入你们A03别墅,就绝不可能是什么监控盲区。暮色山庄,尤其是核心区域的监控,严密到什么程度,您比我更清楚。” 她身体微微前倾,进入灯光更亮的区域,直视着伊歌的眼睛: “这件事,若是让墨家人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你我都很明白。尽管我们动用了一些技术手段进行干扰和屏蔽,但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不留任何蛛丝马迹。除非……” 她停顿了一下,留给伊歌消化和确认的时间,然后才清晰地吐出最后四个字: “内部帮忙。” 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茶香似乎更冷了一些。 几秒后,伊歌轻轻地、几乎是叹息般地鼓了鼓掌,眼神里那份欣赏再也无法掩饰,满满地溢了出来。 “精彩。宴宴,跟我干吧。以你的洞察力、分析能力和临场应变,留在精神科,太委屈了。” 东方玄宴几乎是立刻就摇了摇头,那丝坏笑变成了明确而坚定的拒绝: “才不!我就喜欢研究我的精神障碍和人格障碍,那里面的世界,比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局,有趣多了。” 她摆了摆手,像是要挥开这个提议,直接切入正题。 “说吧,绕这么大圈子,找我到底什么事儿?我不信您这位大忙人,专程来燕北,就为了确认我是否知情,或者挖墙脚。” 伊歌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郑重。他压低了些声音,即便在绝对私密的空间里,也保持着本能的警惕: “宴宴,前几天,墨家老爷子做寿,仇家上门寻仇。混乱中,墨家的女婿,为老爷子挡了子弹。” 他用手比了一个枪的手势,指向心脏位置。 “这里。从生理上说,他应该当场死亡。” 东方玄宴的眼神微凝,听得极其专注。 “但是,” 伊歌话锋一转。 “我们的人,想办法把他转移出来了。现在,人是活着的,但处于极度危险的昏迷状态。而墨家的大小姐,因为亲眼目睹丈夫中弹,随后尸体……在她看来是尸体失踪,受了极大的刺激,精神有些失常了。我把她秘密送到了你们医院精神科,她使用的化名是——白雪。” “白雪……” 东方玄宴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看来你这功课做得真足,连我的工作单位、乃至我们科室的情况都摸清了。” 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揶揄。 “明天,我会去看看她。” 她给出了明确的承诺。 两人结束谈话,走出书房时,东方玄曜正对着对面墙上巨幅荧幕上激烈闪烁的游戏画面,操作得全神贯注。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书房内发生的一切毫不好奇。 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燕北市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的走廊上洒了明暗相间的条纹。 东方玄宴穿着一身简洁的便装,径直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玄宴?” 正伏案疾书的主任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一脸惊讶。 “你不是在休年假吗?怎么跑过来了?” “主任,” 东方玄宴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自然的熟稔。 “我跟您打听个病人,白雪,是谁负责的?” 主任愣了一下,随即答道: “我的病人呀!刚收进来没多久,情况有点特殊,我亲自跟的。” 东方玄宴脸上立刻绽开一个了然而轻松的笑容: “那可太巧了。她是我哥一个朋友的妹妹,家里托关系找到我这儿,让我帮忙关照一下。我这不就赶紧来了嘛。” 主任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脸上笑开了花,几乎是立刻就把桌上的病历本往她那边推: “太好了!我正忙得脚不沾地,好几个会诊排着队呢!赶紧的,转给你,我这就让护士站办手续!” “哎,等等,主任您先别急。” 东方玄宴笑着按住病历本。 “您再辛苦十来天,等我休假结束正式回来上班,您再把她转给我,随便您安排我接手的其他病例都行。” 主任脸上的喜色不减: “行!那就说定了,等你回来!这人交给你,我一百个放心!” 特需病房区比普通病房更加安静。 东方玄宴和伊歌一前一后走进“白雪”的病房。 窗前,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女子静静伫立。 身姿纤细挺拔,如一支雨后的新竹,阳光为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 她望着窗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欢喜,一片空茫的平静。 伊歌放轻脚步走近,柔声唤道: “雪儿。” 白雪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伊歌脸上,那双原本应该灵动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永远无法驱散的灰霾,空洞而缺乏焦点。 “伊歌,”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飘忽的质感。 “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我要去找他。” “雪儿,” 伊歌的声音放得更缓,像在安抚一个易碎的梦境。 “我正在全力寻找,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说着,他侧身引荐身后的东方玄宴。 “雪儿,这位是东方医生,是……是我好朋友的妹妹。她会安排人好好照顾你,你在这里要乖乖的,好吗?” 白雪的视线缓缓移向东方玄宴。 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即便被浓郁的抑郁笼罩,依然能看出原本的轮廓。 只是那眼神里空无一物,只有深不见底的哀伤。 “我又没有病,” 她轻声说,带着一种天真的疑惑。 “要医生做什么呢?” 东方玄宴没有穿着白大褂,这减少了一些距离感。 她主动走上前,在白雪面前一步之遥处站定,目光平和地迎视着她,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哼唱摇篮曲: “雪儿,谁说你有病了?我们只是觉得,你最近晚上睡眠不太好,可能做了很多梦,有点累。等我们把睡眠调整好了,休息够了,身体就舒服了,人也自然就自由了。” “不!我不要!” 白雪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恐,她猛地向后退缩,仿佛东方玄宴的话语是某种可怕的诅咒。 “我不能睡!睡着了……就见不到他了!他会消失的!”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身体微微发抖。 “雪,我在” 一个低沉、微弱,仿佛来自遥远虚空,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在白雪的耳边响起。 白雪浑身剧震,泪水瞬间决堤。 “老公……!” 她泣呼一声,不顾一切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扑去,仿佛要将那个虚无的幻影紧紧抱住。 然而,那里只有空气。她的身体因用力过猛而失去平衡,眼看就要重重摔倒在地。 东方玄宴向前疾冲两步,张开双臂,稳稳地将白雪纤细而颤抖的身体接住,紧紧抱在了怀里。 “老公……老公……” 白雪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双手死死攥住东方玄宴后背的衣服,将脸埋在她肩头,失声痛哭,呢喃声混合着泪水,浸湿了衣料。 东方玄宴用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前帮忙的伊歌和门口的护士。 她就那样站着,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承接着怀中女子全部的重量和崩溃。 她一只手稳稳地环住白雪的背,另一只手抬起来,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和长发,动作带着无限的耐心与宠溺。 准备好的护士趁机上前,动作麻利而轻柔地在白雪的手背上进行消毒、进针。 尖锐的针尖刺入静脉,药水开始顺利输入,整个过程,沉浸在巨大悲伤与虚幻慰藉中的白雪似乎毫无所觉。 她甚至闭着眼睛,仰起脸,在东方玄宴的脸颊边轻轻磨蹭,寻找着熟悉的温度,发出如同梦呓般的亲吻声。 东方玄宴没有半分抗拒,她微微偏头,配合着对方的动作,抚摸头发的动作愈发轻柔,仿佛她此刻真的就是那个女孩全心全意依赖和眷恋的“他”。 时间在无声的安抚和药液的滴答中流逝。 终于,镇静药物的作用开始显现。 白雪的哭泣声渐渐低弱下去,紧攥着衣服的手指慢慢松开,身体的重量完全依靠在东方玄宴身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直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东方玄宴才示意伊歌和等候在旁的护工上前,三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沉睡的白雪安置在病床上,盖好被子。 输液管内,透明的药水依旧在有节奏地、一滴一滴地输入她的静脉。 东方玄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白雪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然后抬手,轻轻拂过自己肩头那片被泪水浸湿的、冰凉的痕迹,目光复杂难辨。 这场茶局终于揭晓了暮色山庄的暗涌真相!宴宴不仅识破伊歌身份,更接下关键病案。她将如何利用这交换来平衡医者仁心与暗局博弈?下章即将见证医者入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医心渡厄·暗藏玄机 第49章 牌局暗涌·书房交心 东方玄曜向来尊重妹妹的独立,从小到大,她做出的决定他很少干涉。 可这次不同——伊歌这个人,水太深。 昆州暮色山庄那潭浑水底下藏着什么,连他都摸不透。 想到宴宴正在和这样的人做交易,他心底那点不安让他感觉要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有了今晚这个牌局。他特意叫来了老二冷鹤和老四楚恩佑,有自己人在场,有些话问起来方便,有些反应观察起来也真切。 当然,最重要的客人是伊歌。 可主角宴宴却缺席了。 他第三次拨通妹妹的电话,听到的依然是冰冷的提示音。 随后,短信提示音简短地响起,屏幕上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有事!”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心头。 有什么事能比眼下摸清伊歌的底细更重要?这丫头,是真不知道深浅,还是故意跟他唱反调? 他烦躁地开门向妹妹玄宴居,他倒要看看,她到底在忙什么“大事”。 “咔哒”一声,他打开了玄宴居的门。 室内一片漆黑,没有宴宴她的踪影。 他叉着腰,站在客厅正中央,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口浊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仿佛他精心布置的一切,在当事人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龙逸轩。 “曜,宴宴在我这里,放心,不要和别人提起。” 短短一行字,让他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宁愿去找龙逸轩,也不愿向他这个哥哥透露半分。 他深吸一口气,回复了一个“好”字,指关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仔细锁好玄宴居的门,仿佛这样就能锁住自己那份失控的担忧,然后重新回到了玄曜阁喧嚣的牌桌上。 麻将碰撞的声音重新涌入耳膜。 “三条。” 伊歌打出一张牌,语气从容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嘴角那抹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都没有改变。 东方玄曜看着伊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间明白了。 今晚他试图通过这场牌局掌控局面,窥探伊歌与妹妹交易的真相,可宴宴却用她的缺席,无声地宣告了她独立的领地。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完全脱离他的庇护和视线,独自去面对那些盘根错节的危险关系。 这个认知让他如坐针毡。每一张打出的牌都显得心不在焉。 他忍不住想,她和龙逸轩在谈什么?是遇到了新的危险,还是发现了关键的线索?龙逸轩固然可靠,可…… “胡了。” 伊歌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轻轻推倒面前的牌。 那副牌型整齐漂亮,赢得毫无悬念。 东方玄曜看着自己面前杂乱无章的牌面,心里苦笑。 牌品如人品,他今晚这牌打得一塌糊涂,正如他此刻混乱的心绪。筹码在不知不觉间流失,就像他对局面的掌控力,正一点点从指缝中溜走。 就在他输得最惨烈,几乎要放弃这徒劳的试探时,门口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哒”声。 是宴宴。 她端着一红一白两盘切好的水果,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只是从自己房间溜达过来,顺便看看牌局战况。 “四哥,接着。” 她先将那盘白色的梨肉递给了楚恩佑,笑容温婉。 然后,她端着那盘色泽鲜红的血柚,走到东方玄曜身边,用精致的小叉子叉起一块饱满多汁的果肉,极其自然地递到哥哥紧抿的唇边。 “哥,输了?” 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了然的调侃。 东方玄曜闷哼一声,张开嘴接受了妹妹的投喂,酸甜清冽的汁液在口中爆开,却没能化解他心头的涩意。 “知道你就会输。” 东方玄宴的语气轻快,带着点“果然如此”的小得意。 她将剩下的那盘血柚轻轻放在哥哥与伊歌中间那张黄花梨木的小茶几上,红色的果肉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哥,你慢慢赢着啊,我困了,要先回去睡了,明天还有正事呢。” 说完,她竟真的转身,毫不留恋地朝门口走去,裙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这就走了? 一种混合着担忧、气闷和失落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剧烈地冲撞着。 伊歌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面前整齐的牌。 这般别扭又关心的兄妹相处模式,倒让他莫名想起昆州的墨家兄妹要别扭也是这般表面疏离,内里却羁绊深沉。 然而,这看似平常的一幕,对在座的另一个人来说,却无异于一场无声的凌迟。 冷鹤只觉得喉咙发紧,握着牌的手心沁出薄汗。 从上次得知,自己十多年前那些未经证实的猜测和酒后的失言,导致给宴宴造成巨大伤害后,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她。 可是,宴宴从进来到离开,目光掠过老四楚恩佑,落在东方玄曜身上,甚至与伊歌都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汇,却唯独,没有看他一眼。 他立刻失去了所有玩牌的兴致。 老四楚恩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跟明镜似的。 下午三哥就曾对他抱怨,说宴宴有话都不跟他这个哥哥说了,连昆州来的这个伊歌情况,她也守口如瓶。 此刻,再看到宴宴这番“目中无人”的出场和退场,以及对冷鹤造成的明显影响,他知道,这牌局是该散了。 他适时地打了个圆场,将一张“发财”拍在桌上: “三哥,打完这把咱们停了吧?手气这东西,强求不来。明晚再继续,反正伊总也在。明天我还要早起,带着咱们俱乐部那帮小子去打比赛呢。” 这话正中东方的玄曜下怀。他顺势将手里的牌推入牌池,语气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 “好好,听你的,咱们明晚再战。” 牌局散得很快。 冷鹤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他抬眼看向东方玄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摇了摇头,那背影在灯光下竟透出几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落寞,悄无声息地开门离去。 东方玄曜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目光微沉,随即向楚恩佑递去一个眼神。 楚恩佑立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快步跟了出去。 玄曜阁就只剩下东方玄曜和伊歌两人。 伊歌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对东方玄曜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兄弟,看来今晚月色不错,咱俩……单独聊聊?” 东方玄曜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沉稳,也回以一个无可无不可的微笑: “只是希望伊总是自愿想跟我聊,而不是被某些情况……胁迫着不得不聊。” “哈哈哈……” 伊歌放声大笑,笑声洪亮却并不让人感到愉悦,反而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洞悉。 “老弟呀,看来宴宴真是块好材料,嘴严得很,是块干大事的料。也罢,既然她不说,那就由我来说吧。” 东方玄曜不再多言,手掌向上,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伊歌走向他位于套房最里侧的书房。 这间书房,是东方玄曜绝对私密和安全的空间。 四壁采用最先进的微孔吸音材料,窗户是特制的三层高强度玻璃,不仅能抵御攻击,更能有效防止激光窃听。 而窗帘内里编织着致密的金属网,兼具防电磁监控和隔音的功效。 东方玄曜则选择靠在厚重的红木写字台边缘。 “老弟,” 伊歌收敛了笑容,开门见山,语气变得低沉而严肃。 “我们那边出的意外,墨老爷子被仇家寻仇,女婿替他挡了枪,大小姐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住进了宴宴的医院——这些基本情况,我上次已经跟你透过底。”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向东方玄曜。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宴宴的聪明和敏锐,远远超出了我的预估。她竟然……识破了我卧底的身份。”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亲耳从伊歌口中证实,东方玄曜的心脏还是猛地一沉,像是被重锤敲击。 宴宴竟然早就知道伊歌是卧底! 可她在他面前,居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破绽!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依旧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伊歌的下文。 “这丫头,直接跟我摊了牌,跟我谈起了条件。” 伊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她说,她去我们昆州,只想查清楚三件事。” 他抬起手,一根根扳下手指。 “第一,她遭遇的那场枪击。司机当场死亡,她的锁骨被子弹击碎,她要知道幕后真凶。第二,是你的母亲,以及你的继父罗杰欣,特别是罗杰欣的所有事情,她都要知道。第三,她要知道,在罗杰欣的儿子罗技关系里有谁走得特别近的。” 说完这三个条件,伊歌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东方玄曜,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宴宴追查的这三条线,每一条都指向最核心、最危险的区域。她这是要把自己完全置身于风暴眼中!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为刻意压制情绪而显得有些低哑: “伊总,你刚才说的这些,按照纪律,都应该是绝密情报。为什么……会选择告诉我?” 伊歌闻言,缓缓站起身,走到东方玄曜面前。 他伸手拍了拍东方玄曜的肩膀。 “原因很简单。” 伊歌的嘴角扯出一抹复杂的笑意。 “宴宴那丫头,手段高明,直接端了我的老底。我向上级如实汇报。老弟,不瞒你说,你,东方玄曜,包括各方面都经过了组织上严格而全面的政审。所以,上级决定让我主动向你说明部分情况,争取你的理解与配合。” 他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东方玄曜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当然,你和宴宴近期的一系列行动,包括协助拯救龙逸轩,以及为警方破案提供的那些关键性协助,组织上都看在眼里。很是欣赏。” 最后一句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东方玄曜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不慌不忙地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庄园”牌香烟。 他递了一支给伊歌,然后“啪”一声擦亮打火机,幽蓝色的火苗跳跃着,为伊歌点燃了香烟。接着,他也为自己点了一支。 两个男人在这间密不透风的书房里,沉默地吞云吐雾。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了。 当妹妹第一次脱离哥哥的庇护独自前行,当牌局成为试探的舞台,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信任需要代价,而危机总在暗处窥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牌局暗涌·书房交心 第50章 沉默的殇·无声的债 东方玄曜让楚恩佑跟着冷鹤就对了。这个决定下得干脆利落,仿佛早已预料到冷鹤会失控。 冷鹤确实是出了玄曜阁就直奔对面的玄宴居,脚步急促得像是要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楚恩佑紧随其后,目光紧紧锁在冷鹤微微颤抖的背影上。走廊尽头的专用电梯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将手搭在冷鹤肩上,试图让他慢下来。 “冷鹤,等等。” 楚恩佑的声音低沉而克制。 可冷鹤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完全听不进任何劝阻。 他的眼睛里只有那道紧闭的门,那个他既渴望又害怕面对的人。 电梯门缓缓打开,楚恩佑伸手去拉冷鹤,想把他带进电梯暂时离开这个让他失控的地方。 谁知他的手刚触到冷鹤的手臂,就感觉到一股惊人的力量在抗拒。 “别拦我。” 冷鹤的声音嘶哑,眼神涣散。 楚恩佑加重了力道,健身教练的臂力本应轻而易举地制住一个画家。可此刻的冷鹤像是被某种执念附体,竟硬生生挣脱了他的钳制。 就在冷鹤冲到玄宴居门外,颤抖着伸出手要按响门铃的刹那,楚恩佑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二哥,宴宴已经休息了,你冷静点。” 楚恩佑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紧闭的房门。 冷鹤的脸上早已布满泪痕,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破碎的光。 他倔强地伸出另一只手,执拗地要继续按响那个门铃。 手指离按钮只有寸许距离,楚恩佑真急了。 他也伸出另一只手,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冷鹤扔了出去。 健身加散打格斗教练扔出画家,那就跟玩儿似的。 冷鹤重重摔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没有立即爬起来,而是就那样趴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 那姿态狼狈又绝望,就像是根本不愿再站起来面对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世界。 楚恩佑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哭,眼神复杂。 半年前,当他得知十几年前宴宴被伤害的真相后,每次见到冷鹤都有想与他绝交的冲动,但每次都忍住了。 此刻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艺术家如此落魄地蜷缩在地上,他心里又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痛。 就在这时,玄曜阁的门开了。 东方玄曜送伊歌出来,一眼就看见冷鹤卧在地上,楚恩佑靠墙站着,指间夹着烟,一脸无奈。 伊歌和东方玄曜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掠过一丝了然。 东方玄曜没说什么,只是礼貌地送伊歌走向专用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转身大步走向楚恩佑。 楚恩佑怕被玄宴居里的宴宴听到,压低了声音解释: “他死犟死犟的要去按宴宴的门铃,我拉都拉不住,攥住这只手,他用另一只手,我一急就把他扔出去了。” 东方玄曜听完,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俯身,伸手精准地拎起冷鹤的脖领子,像拎一只不听话的猫一样,快步把他拖进了玄曜阁。 楚恩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笑一声,小跑着跟了进去。 厚重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同一时刻,玄宴居内,东方玄宴还在回味着晚餐与龙哥的交流。 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刚才向龙逸轩汇报时,她只说了伊歌送昆州暮色山庄的大小姐——化名白雪——住进了她所在医院精神科的事情。 她提到了作为交换,伊歌答应让协助调查向她开枪的人以及她母亲和继父的下落。 至于伊歌是卧底这个最关键的信息,她只字未提。 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她本能地想要保护这个秘密,就像保护一颗可能随时引爆的炸弹。 玄曜阁内,气氛凝重。 冷鹤被东方玄曜毫不客气地扔在沙发上,依然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泪水浸湿了昂贵的丝绒面料。 东方玄曜站在他对面,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眼神冷峻。 “就这点出息?” 东方玄曜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除了打扰宴宴,你还会做什么?” 冷鹤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反驳。 楚恩佑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他知道冷鹤心里的苦,但也清楚他曾经犯下的错不值得原谅。这种矛盾的撕扯让他倍感无力。 “十几年来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去的。” 东方玄曜继续说道,每个字都像冰锥。 “你现在这副样子,除了让她更难受,还有什么意义?” 冷鹤终于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那我该怎么办?玄曜,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画家特有的敏感与脆弱。 东方玄曜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活着,承受。” 东方玄曜的声音依然冷硬,却少了几分锋芒。 “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也是你该做的。” 楚恩佑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放在冷鹤面前的茶几上。 水杯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伊歌准备去医院看望白雪,东方玄宴没有同去。 经过昨晚的折腾,她再去见白雪已经不合适。她只等待年假后与科室主任完成了工作交接。 东方玄曜陪同伊歌在医院里看望白雪后 就开车送伊歌前往使馆村。 黑色的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拥堵的车流中,两人各怀心事,车内气氛沉默。 当车子缓缓停在使馆村对面的路口时,东方玄曜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随即猛地定格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 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东方玄宴。 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身影在仲春的微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她正遥望着戒备森严的使馆村,眼神专注而凝重。 “上车!” 东方玄曜降下车窗,冲着妹妹低吼一声。 东方玄宴浑身一抖,像是从沉思中被惊醒,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当她看清车里的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快,上来,这里不能停车。” 东方玄曜的语气不容置疑。 她小跑着穿过自行车道,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位。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清香,和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沉香味道混合在一起。 “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 东方玄曜递给妹妹一块黑巧克力,低声问道,目光却依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东方玄宴接过巧克力,却没有打开包装。 她的指尖微微发凉,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主任给我发微信,说昨天我走后,墨晓峰的妹妹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策…策…使馆村。炸了、炸了。’我就想过来看看。” 她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这样能驱散心头的寒意。 兄妹二人同时沉默了。 策是谁?是白雪口中那个神秘莫测的丈夫吗?还是另一个他们尚未知晓的关键人物? 而“炸了”这两个字,更是让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伊歌独自一人走向某国大使馆。东方兄妹被拦在警戒线外,只能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庄严的建筑深处。 两人回到车上,谁都没有先开口。压抑的沉默在车内蔓延,直到东方玄曜重新发动引擎。 “先去个地方。” 东方玄宴突然说道。 东方玄曜没有多问,只是按照妹妹的指示,将车开到了附近的一个花市。 下午的花市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卉的芬芳。 东方玄宴下车,快步走向一个专卖水生植物的摊位。 她仔细挑选了几株含苞待放的迷你睡莲,请摊主用密封袋小心包裹好,然后抱着它们回到了车上。 密封袋里的睡莲娇嫩欲滴,淡粉色的花苞在透明的包装里若隐若现,与车外喧嚣的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在东方玄曜准备驶离花市时,伊歌从不远处走来。他刚刚完成在大使馆的任务,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伊歌。”东方玄宴轻声唤道。 她的声音柔软而清亮,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伊歌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恍惚——这个声音,太像他记忆中墨家大小姐撒娇时的语调了。 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许多被刻意遗忘的画面重新浮现。 伊歌迅速收敛心神,对着东方玄宴微微点头,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顺利吗?” 东方玄曜从后视镜里看了伊歌一眼,语气平静。 伊歌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言。卧底的身份让他早已习惯了谨言慎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语气都可能暴露身份。 黑色的越野车汇入车流,朝着睡美人湖畔的高尔夫别墅区飞驰而去。 车窗外,城市的风景飞速后退,夕阳的余晖给高楼大厦镀上了一层金色。 车内,三个人各怀心事。 东方玄宴低头看着怀中的睡莲,指尖轻轻抚过密封袋。 这些娇嫩的花朵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在一切都还没有变得如此复杂的时候,她也曾像这样抱着鲜花,期待着与某个人的约会。 东方玄曜专注地开着车,眼神却不时扫过后视镜,观察着伊歌和妹妹的神情。 作为兄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妹妹心底未曾愈合的伤口,也比任何人都明白伊歌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而伊歌,则静静地看着窗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在大使馆内获取的信息。 那些碎片化的线索像拼图一样在他脑中旋转,却始终无法组成完整的画面。他隐约感觉到,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而他们所有人都已经置身其中。 当越野车终于驶入睡美人湖畔的高尔夫别墅区时,夕阳已经半没入地平线。湖面波光粼粼,几只晚归的水鸟掠过水面,留下淡淡的涟漪。 别墅区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暮色中勾勒出优雅的轮廓。这里安静得不像是在喧嚣的都市中,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 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份宁静之下,暗流正在涌动。 东方玄宴抱紧怀中的睡莲,轻声说道: “到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的心中荡开了层层涟漪。 车门打开,三人先后下车。晚风拂过,带来湖畔特有的湿润气息和青草的清香。 前方的别墅灯火通明,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而别墅之后,是无边无际的夜色,和隐藏在夜色中未知的明天。 旧伤未愈又添新谜。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囚笼里挣扎,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沉默的殇·无声的债 第51章 穹顶之下·心局之内 夜色如墨,繁星与远城的灯火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海。 湖面,连接湖心岛的木桥前。 伊歌抬眼望去,呼吸不由得一滞。 在夜景绚丽的辉映下,三座独立的湖心别墅如同遗世独立的明珠。 然而,真正让他心头“咯噔”一下的,并非这份奢华,而是那熟悉的建筑轮廓。 除了中间那栋A01号别墅拥有独特的玻璃穹顶外,两旁静立的A02和A03,竟与几千里之外昆州暮色山庄青龙山别墅区的十六栋别墅,如出一辙。 一种时空错位的恍惚感攫住了他。这绝非简单的巧合。 是同一个开发商打造的系列作品,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这是同一个开发商盖的系列章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低语出声,带着难以置信的审视。 走在他身侧的东方玄宴闻言,侧头瞥了他一眼,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脆,带着几分了然,又似乎藏着些许戏谑。 她没有回答,只是率先踏上了通往A01别墅的小径。 智能系统识别到主人归来,独特的玻璃穹顶在轻微的机械声中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深邃的夜空。 与此同时,庭院里的地灯、壁灯次第亮起,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黑暗,勾勒出庭院内精致的景观。 东方玄宴并未立刻入内,而是不疾不徐地走到院角的锦鲤池边,将从外带回的几株迷你睡莲,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清澈的水中,紫色的花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娇嫩。 她直起身,目光掠过庭院中盛放的紫丁香。 花树开得极为茂盛,团团簇簇的紫色花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一种浓郁而怡人,甚至带着些许催眠意味的香气。 她深吸了一口这熟悉的香气,随即在终端上轻点,打开的穹顶再次无声合拢,将仲夏夜湖畔那一丝微寒与潮湿彻底隔绝在外,营造出一个恒温、静谧的独立空间。 伊歌随着兄妹二人走进别墅内部,心中的惊讶更甚。 外观的相似或许可以解释,但内部的格局、空间的划分、甚至是一些细节的处理方式,都与暮色山庄的别墅极为相似。 在客厅落座后,气氛逐渐放松。 东方玄曜为伊歌泡茶,颇为详细地向伊歌介绍起那栋A03别墅不久前发生的碎尸案及最终只能以不甚完美的结论仓促结案的无奈结局。 伊歌端着茶杯,凝神倾听,眉头微蹙。待东方玄曜讲完,他沉思片刻,放下茶杯,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听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件事。在暮色山庄,有一个挂靠在国外经贸办事处名下的人,风评很差,有明确的猥亵倾向。他曾经对我们那边一个模样很俊俏的小门童下手,实施了猥亵。我们发现后,立刻出面与他进行了‘正面交涉’。” “正面交涉?” 东方玄宴挑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 “这种人,光是正面交涉,他就会怕了?” 她显然不信这种不痛不痒的警告能起到什么作用。 伊歌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浅笑: “当然不止于此。交涉之外,我们也动用了一些……嗯,‘体罚’手段。不算严重,足够让他刻骨铭心,长长记性,从此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 三人就着这个话题,又聊了些暮色山庄的旧事和燕北的新况,茶香氤氲,说说笑笑间,竟已到了子夜时分。 伊歌被安排在二楼的客房休息。然而,躺在舒适的大床上,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日的见闻,尤其是东方兄妹二人展现出的能力、心性以及他们背后所触及的资源网络,在他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一个强烈的念头盘旋不去——若能将他二人收编麾下,无论是对于当前案件的突破,还是对于未来工作的开展,都将是极大的助力。 他反复掂量着这两兄妹。 东方玄曜,重情重义,骨子里刻着军人的忠诚与担当,为了认可的朋友和心中的道义,绝对可以两肋插刀,这是他的优点,或许也是可以利用的切入点。 而东方玄宴,则更为特殊。 她聪慧、敏锐,拥有极强的洞察和分析能力,偏偏又对精神领域的奥秘有着近乎执着的“猎奇”心理。 只要事件触及她的专业领域,能勾起她的探究欲,她便敢上天入地,非要弄个明白不可,是个十足的“贼大胆”。 品质极佳,能力出众,偏偏志不在此。 伊歌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强烈的惋惜感涌上心头。 硬来肯定不行,只会适得其反。 但他清晰地把握住了两人的“软肋”。 对东方玄曜,或可从“义”字入手,构建无法推卸的责任或关乎情义的请求。 对东方玄宴,则需精心设计,抛出那些足够奇特、足够复杂、能深深触动她专业神经的案例或谜团。 思路逐渐清晰,他决定采取“放长线,钓大鱼”的策略。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耐心布局,创造时机,让他们自己一步步走进来,或者说,让他们觉得是自愿选择了这条路。 他将这个初步的规划和想法加密后上报,完成这一切,心头重负仿佛卸下,这才踏实地沉入梦乡。 与他仅一墙之隔的东方玄曜,同样没有立刻入睡。他站在窗前,望着穹顶之外朦胧的湖景。 转业前在境外出生入死、时刻游走在刀尖上的日子,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他天性追求完美,又极其顾家,那几年在极端任务与对家人思念的撕扯下,精神长期处于高度分裂状态,焦虑、强迫几乎到了极致。 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那种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他是真的再也不愿涉足了。 他只希望如今的生活能平静安稳,守护好家人和眼前的一切。 而另一间卧室里的东方玄宴,却睡得格外踏实。 在这件事上,她的思维逻辑简单而直接。 所谓的招揽,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交易。 我愿不愿意跟你走,取决于你开出的“价码”——并非金钱,而是你提供的“案件”或“研究目标”是否足够有趣。 你的价值,是否值得我投入时间和精力,你这个人,又是否足够值得信任和追随。 一切,都建立在“值得”二字之上。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心无挂碍,安然入梦。 接下来的十二天假期,东方玄宴几乎足不出户,大部分时间都窝在穹顶之下的别墅里。 看书、整理资料、照料花草,享受着难得的清静,足足睡了十天的好觉,之前耗损的精神力慢慢得到恢复。 期间,白雪在医院的状况也好了很多。东方玄宴假期一结束,返回医院销假,便正式从主任手中接过了白雪的病历。 她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仔细研读了白雪所有的检查报告、病程记录和护理记录,试图从字里行间拼凑出她内心世界的完整图景。 午休过后,东方玄宴第一次以主治医生的身份,走进了白雪的病房。 她刚一进门,原本安静坐在窗边的白雪立刻有了反应。 她站起身,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东方玄宴,开始围着她慢慢地转圈,目光中带着一种混杂着依赖、困惑和急切探寻的复杂情绪。 猛然间,白雪停下脚步,像是确认了什么,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扭曲的喜悦,张开双臂就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东方玄宴,声音带着哭腔喊道: “老公!” 紧接着,在东方玄宴还没来得及反应时,白雪已经疯狂地抱紧她。 一边在她脸上、颈间胡乱地亲吻,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策”的名字,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动物般拼命往她怀里钻,寻求着庇护和温暖。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随后跟进来的护士长徐睿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忍不住背过身去,肩膀耸动,发出压抑不住的闷笑声。 徐睿这一笑,仿佛某种奇特的清醒剂,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白雪动作顿住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看笑得不能自已的护士长,又低头看了看被自己紧紧抱住的、身形明显娇小得多的东方玄宴。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向后踉跄了几步,脸上狂热的表情褪去。 她小声地,带着点委屈和抱怨说道: “你……你太矮了。策……策的身高有一米九零呢。” 她接过徐睿适时递过来的抽纸,胡乱地擦着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东方玄宴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扶着她在床沿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柔声问道: “白雪,能告诉我,之前你为什么一直会认为,我是你家策呢?” 白雪抬起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东方玄宴,抽噎着,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 “他身上的味道……和你的,一样。沉香的味道。” “啊……” 东方玄宴恍然。是沉香气息,构成了白雪记忆中与丈夫最后关联的线索。 在她精神混乱的状态下,被错误地投射到了作为医生的自己身上。 她看着眼前虽然依旧悲伤,但眼神明显清明了不少的白雪,知道她的病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她转头对徐睿嘱咐: “在目前的治疗方案上,加上疏肝解郁胶囊,一次一粒,一天三次。” 希望能帮助她缓解因巨大悲恸导致的肝气郁结。 交代完毕,东方玄宴再次伸手,轻轻拉着白雪的手,目光温和而坚定地看着她,语气如同哄劝孩童般和蔼: “白雪,听话。以后每天都要听护士们的话,好好服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晒太阳。只有这样,身体才能快快好起来,知道吗?” 白雪仰起脸,眼中充满了希冀的光芒,急切地追问: “我听话,策就能回来吗?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就能回来吗?” 东方玄宴看着那双充满渴望和脆弱的眼睛,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无法给予确切的承诺,但她知道,她的推理结论不会错。 她抬手,温柔地抚摸着白雪齐耳的乌黑短发,声音放得愈发轻柔: “能的。等你完全好的那天,你就能见到他了。所以,要乖,要听话,好吗?” “嗯!” 白雪用力地点头,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近乎纯粹的笑容,尽管眼角还挂着泪。 “我听话,策就回来了。我听话,策就回来了。我听话……” 东方玄宴站在原地,听着充满希望的念叨声渐渐远去,目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望向外面明媚却刺眼的阳光,久久无言。 当别墅重现暮色山庄的轮廓,新的棋局已然展开。伊歌的辗转难眠与东方兄妹的警惕回避,预示着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暴。而白雪病情好转背后,那个"已死"之人真的能归来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穹顶之下·心局之内 第52章 暗器惊魂·真相苏醒 伊歌要回昆州了。 临行前的晨光透过睡美人湖畔别墅的落地窗,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伊歌站在客厅中央,行李箱立在脚边,神情凝重。 “宴宴,策和白雪都是我精心培养的人,现在他们两个一个失踪一个失常,我成光杆司令了。” 伊歌苦笑着揉了揉眉心,眼底是连日奔波留下的青黑。 “白雪擅长暗器,身手在整个暮色山庄都能排进前三。但在策为墨老爷子挡枪的那个晚上,不知为什么,她手中飞出的暗器却划中了墨老爷子的手腕。”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回忆那个混乱的夜晚: “那一击精准得可怕,直接切断了腕动脉,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若不是抢救及时,老爷子当场就没命了。我们还没来得及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就彻底失常了,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谁也不认识,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死了,都死了''。” 东方玄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阳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跃,投下细密的阴影。 她沉思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最终抬起头,说出了那个令人心惊的推测: “策,可能已经暴露了。而白雪,一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开了迷雾。 “我推测,她可能是目睹了自己的父亲杀害了自己的爱人。这种极致的冲击,足以让任何人崩溃发疯。” 她转向伊歌,眼神里带着难得的关切: “你回去后要仔细查证,但务必小心。墨家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站在一旁的东方玄曜始终沉默着,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精致的打火机。此时他伸手将楚恩佑轻轻推到了伊歌面前。 “伊歌,我把恩佑派给你。” 东方玄曜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东方家特有的强势。 “他可以明面上做你的助理,暗地里担任你的保镖。你一个人回昆州太危险,有恩佑在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伊歌一眼: “不过你不要多想,恩佑是我的人,只是去给你帮忙,不会入你的局。等这件事了结,他还要回来。” 楚恩佑闻言,立即挺直了腰板,向伊歌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伊哥放心,我一定护你周全。” 这时,东方玄宴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哥,你把四哥派给他,那谁来保护我呀?我现在可是身处漩涡中心呢。” 楚恩佑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双手一摊: “宴宴,你还用别人保护?” 这话引得众人都大笑起来。 伊歌就这样带着楚恩佑离开了。 东方玄曜心里不知为何空落落的。 送走伊歌后,东方玄宴立即投入了对白雪的深入研究。 作为精神科医生,她深知要治愈一个因巨大创伤而失常的病人,必须找到那个关键的突破口。 这天风和日丽,上午十点左右,阳光正好,东方玄宴陪着白雪晒太阳。 白雪安静地坐在藤椅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 忽然,她的视线被东方玄宴胸前的一个饰品吸引——那是一个精致的六芒星金属坠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东方医生,我可以看看你的坠子吗?” 白雪轻声问道,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主动开口。 东方玄宴微微一愣,阳光在她眼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随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白雪规矩地没有动手去拿坠子,但她却脱口说出一句令人心惊的话: “你这是暗器,开了刃了。” 她的语气异常肯定,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东方玄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微笑着回答,目光紧紧锁定着白雪的表情变化: “是的,我知道你也有开了刃的暗器。”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封闭的闸门。 白雪猛地站起来,藤椅因为她突然的动作而后退,在石板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警觉地注视着东方玄宴,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恐惧、戒备,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意。 东方玄宴也缓缓起身,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 她轻轻拍拍白雪的胳膊,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紧绷。 然后她凑到白雪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晓露,别怕,伊歌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的。” 白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清明,然后又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 东方玄宴正如伊歌所说是个贼大胆,她居然真的用这种近乎冒险的方式,将白雪从失常的状态中唤醒了。 白雪——或者说墨晓露——脸上的惊愕表情清楚地表明她的神智已经恢复了正常。 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然而恢复正常的同时,也意味着她必须面对那些让她崩溃的残酷真相。 “东方医生,我把我爸爸给杀了。” 她哽咽着说道,声音破碎不堪,脸上立即呈现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 东方玄宴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语气平和而坚定: “准确地说,你差点把你爸爸给杀了。好了,乖,听话,咱们先不想那些,你刚好点,先不费脑子哈,不然又累到了,又好不了了,你的策还怎么回来呀?” “他没死?我失手了?” 墨晓露猛地抓住东方玄宴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他应该是死了呀!我亲眼看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东方玄宴已经从这断断续续的语句中摸清了事情的大致轮廓。 墨晓露那拧巴的样子直接展现着内心深处的严重冲突,这种在至亲与挚爱之间必须做出选择的冲突,在极度的应激状态下造成精神错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龙逸轩收到了东方玄宴请求见面的加急信息。信息的措辞异常简洁,却透着不容忽视的紧迫感。 段刚迅速开车接东方玄宴到了龙逸轩的办公室。 东方玄宴一进门就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段刚: “刚哥,帮我打印这份资料。要快,这件事耽搁不得。” 段刚接过手机,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十五分钟后,他拿着几张扫描件回到了龙逸轩的办公室。 打印纸上是一个面容阴鸷的外国男子的照片和一些基本信息,照片上的男人约莫四十岁年纪,眼神锐利,嘴角下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狠。 东方玄宴接过自己的手机,神情严肃地对龙逸轩说: “龙哥,调查这个人。查他是否到过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是否在那里打过高尔夫,还有没有去过宁蒗,他有猥亵酒店门童的前科,并且,他认识罗技。” “罗技?” 龙逸轩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你是说那个曾经......” “没错,就是你们前任局长的罗技。” 段刚激动地拉着架势要扑过来拥抱东方玄宴: “宴宴,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线索?太关键了!我们追查这个案子已经......” “哎…哎…” 东方玄宴敏捷地站起来跳到一边,双手在胸前交叉做出防御的姿势。 “别闹,我对拥抱过敏啊!” 段刚摊着双手停在原地,尴尬地笑了: “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这个线索简直就是及时雨!” “哈哈哈......” 龙逸轩也忍不住笑起来,他绕过大办公桌来到东方玄宴身边,对段刚说: “怎么弄来的宴宴保密,你也不用追问,要允许模糊存在。有时候太过清晰的来源反而会限制我们的调查方向。” 他的表情随即严肃起来,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也随之凝重: “现在交给你三项任务:一、秘密继续调查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A03碎尸案,证据确凿后公开申请重新立案。记住,是秘密调查,在掌握确凿证据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是!” 段刚立即立正领命,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 “第二,从现在起,确保宴宴安全!我要你亲自负责,不能出半点差错。她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线索提供人,也是某些人的眼中钉。我要你安排最得力的人手,二十四小时保护她的安全。” “是!保证完成任务!” “第三,去找柳钊,或许他跟他爸爸打球时见过这个人。” 龙逸轩指着扫描件上的男子照片,眼神锐利如鹰。 段刚郑重地接过资料,眼神坚毅: “我这就去安排。不过龙局,如果这个人真的和罗技有关系,那案件的复杂程度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 龙逸轩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我知道。所以才要更加小心。” 东方玄宴静静地望着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六芒星坠子。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璀璨,却照不亮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这个看似装饰的坠子,确实如墨晓露所说,是一件开了刃的暗器——也是她从不离身的护身符。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龙逸轩突然叫住了她: “宴宴。” 她回头,看见龙逸轩眼中少有的担忧: “一定要小心。我感觉,我们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东方玄宴微微一笑,六芒星坠子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冽的光: “放心吧龙哥,我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夜色渐深,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一场暗中的较量已经拉开序幕,而东方玄宴知道,如今的她,已经准备好直面所有的黑暗。 医者仁心与残酷真相的碰撞。当暗器成为打开心门的钥匙,苏醒的不仅是记忆,更是无法回避的宿命。每个角色都站在了自己的十字路口,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暗器惊魂·真相苏醒 第53章 血色亲情·决裂刀刃 医院的走廊总是弥漫着一股消毒水与焦虑混合的独特气味。 东方玄宴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将白大褂整齐地挂进衣柜,这才打开那个小巧的保险柜,取出静音了一整天的手机。 周五的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她解锁屏幕,一连串的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提示跳了出来。 父亲的未接来电让她心头一紧,而哥哥东方玄曜的短信更是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妹妹,下班来心内,爸爸刚做完手术。」 短信简洁得令人不安。 东方玄宴甚至来不及细想父亲为何会突然手术,人已经朝着心内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牛筋底的白皮鞋无声地踩着走廊的地面,她的呼吸带着几分急促的韵律。 走廊尽头的重症监护区笼罩在一片肃穆中,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寂静。 当她赶到时,远远就看见哥哥挺拔的身影站在监护室门外。 他身边站着冷鹤和王参谋长,三人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而在他们不远处,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女人正低声啜泣,肩膀微微颤抖。 东方玄宴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 就在她走近的瞬间,那个哭泣的女人突然抬起头,像是嗅到猎物气味的猎豹般猛地朝她扑来。 “宴宴,宴宴,是你吗?我是妈妈呀,我这不是故意的......” 那张脸,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东方玄宴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岁月似乎格外眷顾这个女人,年逾花甲却依然风韵犹存,只是那双曾经妩媚动人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虚伪的泪水。 东方玄宴整张脸仿佛被寒流扫过,瞬间凛冽到了极致。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对方死死抓住了手臂。 “放开我,放开我!” 她的声音冰冷如铁,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东方玄曜几乎是立刻冲了过来,一把将母亲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妹妹。 他怒不可遏地瞪着这个曾经抛弃他们的女人,声音里压抑着暴怒: “宴宴,别怕,我已经告诉大哥了,警察一会儿就到。” 冷鹤站在一旁,脸色苍白。 他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他吓到了,因为,又是他的好心告诉了东方老爷子的住处,想要上前解释却又不敢开口了。 王参谋长则保持着军人的沉稳,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突然从走廊拐角处冲了过来,高声喊着: “妈妈!” 他的出现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他冲到东方玄曜身边的瞬间,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小小的弹簧水果刀,刀刃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直直朝着东方玄曜的脖颈横扫而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让人来不及思考。 冷鹤只会“啊”地大叫一声,叫声引得东方玄曜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他。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东方玄宴却用尽了平生的力气,猛地抱住哥哥的腰,一个利落的旋转,将他狠狠甩向身后。 “嗤——” 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轻微却刺耳。 小小的水果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地在东方玄宴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从颧骨到眼角,鲜血瞬间涌出,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绽开一抹刺目的红。 然而东方玄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就在被划伤的同一时刻,她早已抬起右腿,一个干净利落的侧踢,精准地踹在持刀男子的肚子上。 那男子哪里受得了东方玄宴潜能炸裂的这一脚,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手中的水果刀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重重地摔在走廊冰凉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再也动弹不得。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只见东方玄宴半张脸已经被鲜血染红,而她依然保持着防御的姿势,眼神凌厉如刀,紧紧盯着倒在地上的袭击者。 段刚带着警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东方玄宴脸上带着伤,却依然站得笔直,而她的哥哥正手忙脚乱地用手帕按住她脸上的伤口,雪白的手帕很快被鲜血浸透。 “宴宴!” 段刚惊呼一声,快步上前。 医护人员也闻讯赶来,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东方玄宴被按在轮椅上推进急诊室,而那个袭击她的年轻人也被抬上担架送往抢救。 在急诊室里,医生仔细检查着东方玄宴的伤口。 “伤口不太深,但是位置比较危险,差一点就伤到眼睛了。” 医生一边为她清创,一边说道。 “需要缝合,可能会留下疤痕。” 东方玄宴静静地坐在处置椅上,仿佛医生在说别人的事。 倒是东方玄曜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地问: “医生,能不能尽量不留疤?我妹妹她......” “哥,” 东方玄宴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没关系。” 缝合的过程漫长而煎熬。 每一针穿过皮肤的感觉都清晰可辨,但东方玄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的目光始终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简单的包扎后,东方兄妹开车前往公安局。 夜色已经深沉,车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车内的气氛很凝重。 “是妈妈在休干所找机会,” 东方玄曜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压抑。 “爸爸出来想给你在菜市场买只土鸡,晚上给你炖鸡汤,结果被妈妈和她带的人给打了。说是要报仇。” 东方玄宴没有搭话,眼睛直视着前方,连转动一下都没有。她的脸在窗外掠过的灯光下明明灭灭,仿佛覆盖了一层冰凌茬子,寒气逼人。 在公安局录口供时,东方玄宴才知道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竟然是她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这个弟弟没能在局里录口供,因为东方玄宴正当防卫的那一脚踢得太狠,他直接住进了医院,至今还没醒过来。 录完口供,东方玄宴刚走出询问室,她的母亲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宴宴,宴宴,妈给你跪下了,千万别起诉你弟弟,他还小,他的前程就毁了......” 女人哭得声嘶力竭,仿佛真的是一位关心儿子的好母亲。 东方玄宴往边上一让,看都没看母亲一眼,直接对跟在身后的段刚说: “段队长,这位是贪污、受贿、猥亵三罪合一的罗技的母亲。她上午因罗技的父亲违反军纪被军法处置,怀恨在心。上午她对我父亲一个退休军人大打出手,现在我父亲还在重症监护室。她的小儿子刚刚要对我哥哥行凶,我为了保护哥哥,脸上挨了这一刀。我逼不得已采取正当防卫,您看着处置吧。”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东方玄宴说完,就被哥哥护着走出了录口供的房间。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一眼。 段刚站在原地,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信息。 他这才理清其中的关系:原来宴宴的母亲是罗技的继母,而罗技的父亲,就是宴宴的继父。 一切,终于通透了,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铐起来。” 段刚对身边的警员吩咐道,声音冷硬。 手铐合上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女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还想说什么,却在段刚冰冷的眼神中噤了声。 公安局门外,夜风带着初夏的凉意。 东方玄曜脱下外套,轻轻披在妹妹肩上。 “疼吗?” 他轻声问,目光落在她包扎好的伤口上。 东方玄宴摇摇头,终于将目光转向哥哥。 夜色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比起十年前他们给我的伤害,这一刀算不了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坚定的力量: “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沉默了。呵呵,弟弟,有二十吧?她生的?她和爸爸离婚的时候我十八,现在我不到三十。我可以骂街吗?我被姓罗的踢伤时他们的这个野种已经上小学了。” 东方玄曜看着妹妹,内心的愤怒不言而喻,对母亲还存留的一丝丝怜悯都荡然无存了。 同时,他突然发现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在她冷静的外表下,是一颗经过千锤百炼的心。 “妹妹,不想这些了,这些与我们无关了,妹妹,今天你救了哥哥一命,这个家伙跳起来挥刀是奔着我颈部大动脉来的。” “哥,你后怕不?” “后怕,如果划你再深些后果不堪设想。二哥只会大叫,也不会表达了,我一分心才出了这个事。” “哥,你不觉得奇怪吗?是谁告诉她爸爸在干休所呢?” 时间停顿了一下,然后,兄妹俩异口同声喊到: “冷鹤” 回到医院,他们直接去了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他们看到父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东方玄宴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是需要观察24小时。” 东方玄曜轻声说, “爸爸一直念叨着你,说想给你炖鸡汤。” 东方玄宴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夜色更深了。 东方玄宴独自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她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将不同。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她选择了沉默;十年后的今天,她将亲手揭开所有的真相。 在医院的转角处,她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冷鹤。他看着她脸上的纱布,眼中满是心疼和自责。 “宴宴,我......” “不用说了。” 东方玄宴打断他。 “你又办了一次助人为乐的好事,把我爸爸送到重症监护室了,你可以走了,谢谢你总为我家操心,以后不需要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冷鹤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懊悔不已。 东方玄宴走出医院大门,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她抬头望向满天繁星,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天,将会是新的一天。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这一章是鲜血浇灌的觉醒。当至亲的刀刃划过脸颊,所有的隐忍与沉默都在这一刻终结。这不是伤痕,而是勋章;不是结束,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始。宴宴,欢迎来到你的战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血色亲情·决裂刀刃 第54章 旧案重查·危机四伏 东方骏终于要出院了。 初夏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跳跃。 他站在窗边,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那颗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手术的心脏,在三个支架的支撑下,平稳地跳动着。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他不得不在医院里住了整整一个月。 "这也算坏事变好事。" 他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不然还真不知道心血管已经堵了那么多呢。" 病房门被推开,东方玄宴快步走进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精致的面容更加明艳动人。 然而此刻,这张脸上却写满了不悦,眉头微蹙,唇角紧抿,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父亲。 "爸!" 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严厉。 "以后你记得,我和哥哥不在你不许出休干所的大门。" 跟在后面的东方玄曜见状,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他最喜欢看妹妹这样凶父亲。 她蛮横得毫无道理可言,可偏偏老人家就吃她这一套。 东方玄曜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休闲装,整个人显得挺拔而沉稳。 他静静地站在妹妹身后,目光在父亲和妹妹之间流转,带着几分看戏的悠闲。 果然,东方骏被姑娘凶得乐呵呵的,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格外开心,仿佛女儿这番训斥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儿脸上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眼神里满是心疼和宠溺。 "宴宴,你的脸还疼吗?"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 "不许动!" 东方玄宴敏捷地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 "动了就愈合不了了。" 她嘴上凶着,眼里却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道伤痕从颧骨到眼角,虽然已经结痂,但依然清晰可见。 东方玄曜适时上前,温声哄着父亲: "爸,你去住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的别墅去可好?那里环境清静,空气也好,最适合休养了。" "不去," 东方骏摇头,像个任性的孩子。 "一个人太闷。" "那回香格里拉住玄曜阁?" 东方玄曜继续提议。 "那里有人照顾,也不会闷。" "不去,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干休所。" 东方骏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干休所是他住的地方,是宴宴和老战友们拼命为他争取的,有他精心打理的小花园,更有他舍不得离开的回忆。 东方玄曜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给爸平反评错了。" 这话一出,病房里顿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连站在门口的特护汪叔都忍不住弯了眼角,肩膀微微耸动。 汪叔也个五十多岁退下来的军人,对老爷子的脾气了如指掌。 就在这时,龙逸轩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步伐稳健,神色从容。身为公安局长的他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 "老爷子,恭喜出院。" 龙逸轩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关切地询问着东方骏的身体状况。 东方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逸轩啊,又让你费心了。" 龙逸轩又与东方兄妹寒暄了几句。 他注意到东方玄宴脸上的伤,眉头微皱,但什么也没问。 等到其他前来探望的人都离开后,龙逸轩和东方兄妹一起把老人接回了干休所。 回到家里安置好,气氛渐渐严肃起来。 龙逸轩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东方一家三口,声音压低了几分: "宴宴给的照片已经确认,是一个海外渗透的间谍。 他们早已和罗杰欣夫妇及罗技有勾结,睡美人湖畔碎尸案即将重新调查。你们一家三口,特别是老爷子要多注意安全。"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睡美人湖畔碎尸案是本市近年来最骇人听闻的命案,至今未破。而现在,这个案子竟然和海外间谍扯上了关系。 东方玄宴从汪叔手中接过果盘,将切好的西瓜一片片整齐地摆在茶几上。 她抬起头,眼神锐利: "龙哥,你说这个冷鹤怎么办吧。我哥能不能和他决绝。" 冷鹤这个二哥,总在一些事情中让自己烦,这次他的行为直接引起了东方玄宴的怀疑。 龙逸轩和东方玄曜对视一眼,都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了然。 "宴宴,这个冷鹤就是好心办坏事," 龙逸轩解释道,语气平和。 "以后老爷子这里和你那里都不许他进了就行了。你哥哪里嘛,有我可以带上他,没我在的时候就不用通知他什么了。" 这时,东方骏拿起一个小碗,细心地从切好的西瓜片中挖出最甜的瓤部,盛了满满一碗,递到女儿面前: "姑娘啊,用小勺吃,怕你张嘴脸疼。" 他的动作轻柔,眼神里满是慈爱。 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老人,此刻只是一个关心女儿伤势的普通父亲。 他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那双经历过无数风雨的眼睛,此刻只映照着女儿的身影。 东方玄宴看着父亲,心头一暖,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 "爸,您说您这心脏都搭了三个立交桥了,您就少操点儿心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娇嗔,眼神却温柔得能溢出柔情来。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只是一个在父亲面前撒娇的小女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东方玄宴回了玄宴居休息,而龙逸轩则留宿在了玄曜阁。 玄曜阁的书房里,暖黄的灯光洒在红木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龙逸轩在书桌前坐下,摆开了象棋棋盘。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分明,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曜,你来看。" 他招呼着东方玄曜。 东方玄曜走近,目光落在棋盘上。 界河两边已经摆好了棋子,红色代表与睡美人湖畔碎尸案有关的犯罪嫌疑人,黑色代表与间谍案有关的犯罪嫌疑人。 "曜,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龙逸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先说红色这边。" 他将红色的"帅"摆在帅位上,手指轻轻按压着棋子: "这是开发商,谢秋瑜的叔叔。" 随后,他在帅的两旁各放了一个"士", "然后两边的士就是谢秋瑜和她姐姐。" 东方玄曜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没有任何打断的意思。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类书籍,从商业管理到刑侦案例,显示出主人广泛的阅读兴趣。 "再然后呢?" 他轻声问道。 "再然后有两个車," 龙逸轩继续摆放棋子,动作流畅而精准。 "一个是柳东奎,另一个是老五王宇。柳东奎和谢秋隽是一对野鸳鸯,而谢秋瑜和王宇是一对野鸳鸯。" 听到龙逸轩提起曾经的龙嫂谢秋瑜和老五王宇是一对野鸳鸯这么的自然,东方玄曜不禁哑然失笑。 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几分嘲讽,更多的是看透世事的无奈。 "问世间情是个什么玩意?我怎么看到的净是些个男盗女娼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这个荒诞的世界发问。 作为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掌舵人,他见过太多表面光鲜、内里腐朽的人和事。 龙逸轩抬眼看他,唇角微扬: "曜啊,你是变着法的笑话你老哥我呀。" "没有没有,怎么会。继续继续。" 东方玄曜摆摆手,收敛了笑意,表情重新变得严肃。 龙逸轩又把黑将拿出来放在棋盘外,把两个黑車摆在了棋盘上。 "这两个黑車,一个是罗杰欣,一个是他儿子罗技,这是属于间谍案了。你母亲是联络员,并且非常资深。" 说到东方玄曜的母亲,龙逸轩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谨慎。 东方玄曜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明显暗了暗,像是被触及了什么不愿回想的往事。 他的母亲早在十年前就离开了东方家,这件事一直是他们父子三人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 龙逸轩将黑马摆在棋盘上,动作依然沉稳: "至于宴宴提供的那个有猥亵门童嫌疑的外国人,他所在的外经贸办事处已经让国安给端了。" 他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棋子。 "唉,端早了。" "为什么?" 东方玄曜挑眉,身体微微前倾。 "因为杀害球童的另有其人,端了他的窝点就等于打草惊蛇了。" 龙逸轩解释道,眉头微蹙。 "不过据这个外国人交代,老二冷鹤和肖瓒是他们的两个炮。" "啊??" 东方玄曜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冷鹤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而肖瓒更是他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尽管他们两个都伤害过宴宴。 可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龙逸轩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棋盘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棋子,也映着这个错综复杂的局。 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东方玄曜意味着什么,但他必须说出来。 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龙逸轩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东方玄曜的眼睛。 "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太多,关系网太复杂。你、宴宴,还有老爷子,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之所以不抓冷鹤和肖瓒,是因为柳钊指认的大鱼还没咬钩。" 东方玄曜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那个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总裁又回来了。 "我明白。" 他想着几个月前妹妹遭遇袭击左面的锁骨中弹,他说: "我会保护好家人。" 窗外,夜色渐深。 玄曜阁的书房里,两个男人对着棋盘沉思,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悄然展开。 而在不远处的玄宴居里,东方玄宴正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城市灯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夜晚,对东方家的每个人来说,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当旧日阴影再次笼罩,亲情成为最后的防线。在危机四伏的棋局中,每个人都是棋子,也都可以成为执棋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旧案重查·危机四伏 第55章 梦中实情·记忆犹新 燕北市精神卫生中心的门诊部,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东方玄宴坐在诊室里,指尖轻敲键盘,记录着上午最后一个病人的情况。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分,候诊区已经空无一人。 就在她准备关闭电脑时,诊室门被轻轻推开。 肖瓒站在门口,白大褂随意搭在臂弯,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宴宴,忙完了吗?” 东方玄宴头也不抬,继续整理着病历: “肖医生,请称呼我东方医生。另外,我记得你已经调离我们科室了。” 肖瓒不但没离开,反而径直走进来,在她对面的诊椅上坐下。 他打量着这间他再熟悉不过的诊室,目光最后落在东方玄宴身上。 “就是因为调走了,才更想回来看看你。” 他向前倾身,声音压低。 “上次你打得可真狠,我的?脸肿了半个月。不过打得好,我该打。” 东方玄宴终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你来是为了说这些,现在可以走了。” “别这么绝情。” 肖瓒笑得意味深长。 “我订了西郊那家你最喜欢的日料店,赏个脸?” “不去。” “宴宴,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肖瓒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右手悄无声息地伸向白大褂口袋。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就在他即将起身的瞬间,坐在东方玄宴对面、一直安静记录着病历的年轻女医生突然站了起来。 她身高不足一米六,看上去娇小玲珑,肖瓒之前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位先生,请您离开。” 女医生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肖瓒嗤笑一声,刚想说什么,却见那女医生已快步绕到他身侧。 他下意识地伸手要推开她,却没想到手腕被她一把握住。那双手看似纤细,力道却大得惊人。 “你干什么?” 肖瓒惊怒交加,另一只手刚要动作,却被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剪到身后。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等他反应过来,双手已被一副手铐牢牢锁住。 “你们干什么?我是这里的医生!” 肖瓒挣扎着大喊。 诊室门被推开,两名身着便衣的男子快步走进来,亮出证件: “警察!别动!” 东方玄宴这才缓缓起身,走到肖瓒面前。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扭曲的脸,然后看向他刚才伸进白大褂口袋的右手——那里露出一截手术刀的金属光泽。 “宴姐,你没事吧?” 制服肖瓒的女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正是曾经跟随东方玄宴去昆州暮色山庄的便衣刑警小刘。 “我没事。” 东方玄宴轻轻摇头,目光仍锁定在肖瓒身上。 “只是没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 小刘从肖瓒口袋中取出那把锋利的手术刀,小心地放入证物袋: “我们盯他很久了。自从上次在柳钊的病房里发现他行为异常,就开始调查。今天他擅自离开调离后的科室,我们就知道他要来找你。” 肖瓒被两名警察押着往外走,他突然回头,死死盯着东方玄宴: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宴宴,我们之间还没完!” 诊室门关上,走廊上的骚动也渐渐平息。东方玄宴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警车驶离,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宴姐,你刚才太冒险了。” 小刘担忧地说。 “明明知道他可能携带凶器,为什么还让他靠那么近?” 东方玄宴转过身,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我和他的恩怨,总要有个了结。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候诊区内,几十张候诊椅空空荡荡,方才的抓捕行动已经让所有病人和家属暂时疏散。 东方玄宴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她与肖瓒从小一起长大,而后,从医学院到工作单位,却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 让东方玄宴万万没想到的是,肖瓒被拘留仅仅几天后就放出来了。消息传来时,她正在墨晓露的病房里。 墨晓露紧紧抓着她的白大褂袖口,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护士长徐睿在一旁无奈地解释: “她昨晚做了噩梦,从早上起来就情绪不好,哭了一上午了。” 东方玄宴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墨晓露的手: “晓露,梦到什么了?愿意告诉我吗?” 墨晓露低着头,泪水再次滴落,在病号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东方玄宴耐心等待着,她知道这个曾经在昆州暮色山庄经历过巨大创伤的女人,内心藏着太多无法轻易说出口的秘密。 “晓露,我可是对梦很有研究的。” 东方玄宴声音轻柔。 “你告诉我,或许我给你解了梦,就有好事发生呢?” 墨晓露抬起头,泪眼婆娑: “东方医生,你要给我保密。” “我保证。” 东方玄宴郑重地点头。 “我梦到我老公了,也梦到我爸爸了。” 墨晓露的声音细若游丝。 “我梦到我爸爸说我老公是卧底,就开枪了。我梦到我老公没死,他就在燕北,他对我说他想我,他想我去照顾他。” 东方玄宴的心脏猛地一缩。 作为参与墨晓露治疗的专业人员,她深知这个梦背后的含义。 墨晓露的父亲是暮色山庄案的关键人物,而她的丈夫策是伊歌的人,那就一定是卧底。 “晓露,” 东方玄宴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你爸爸一定干了什么不太合适的事情,被你知道了。你老公一定是个特别善良正义的人,还特别爱你,你的心里很清晰,你爸爸和老公是水火不相容的价值观。” “是的,我知道。” 墨晓露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只要爸爸知道我老公的真实身份,就一定会灭了他。” 东方玄宴凝视着墨晓露,没有再说话。 她相信这个梦并非简单的噩梦,而是墨晓露潜意识中那些在昆州暮色山庄积存的记忆碎片正在拼凑成型。 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梦境往往包含着真实的记忆片段,只是以扭曲的形式呈现。 “东方医生,我想去找我老公。” 墨晓露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东方玄宴平静地回视她: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知道他在燕北的两处房子,他一定在那里。” 墨晓露的眼神异常坚定,与平日那个脆弱无助的她判若两人。 东方玄宴沉思片刻,郑重地告诉她: “晓露,现在不行,你的状态还不稳定。好好服药,过一个星期如果稳定了,我陪你去找你深爱的策,好不好?” “真的?” 墨晓露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真的,我从不骗人。” 墨晓露终于破涕为笑,高兴地站起来主动要求服药。 看着她跟随护士长离开的背影,东方玄宴无奈地摇摇头。 墨晓露的精神状态依然脆弱,那些药物是维持她精神稳定的必需品,绝不能随意停用。 回到办公室,东方玄宴发现主任正与刑警队长段刚交谈。 见她进来,段刚急忙迎上前: “宴宴,柳钊闹着要见你。” 话音刚落,主任就拉着柳钊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少年一见到东方玄宴,立刻挣脱主任的手,小跑着来到她面前,亲昵地抓住她的胳膊。 “东方医生,我有话要跟你说。” 柳钊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但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东方玄宴温柔地拍拍他的手: “好,我们治疗室里去说。” 治疗室的隔音门在身后闭合,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柔和的灯光洒满房间,柳钊在催眠椅上坐下,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别急,慢慢说。” 东方玄宴在他对面坐下,保持着让他感到安全的距离。 柳钊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 “我又记起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不仅仅是大哥哥被害。” 东方玄宴心头一凛,但面上依旧平静: “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那个人...对大哥哥...” 柳钊的声音开始颤抖。 “他不是直接被杀的。他先是被关在那个别墅的二楼,那里有很多玻璃。” 东方玄宴想起柳钊画中那栋有着巨大玻璃窗的别墅: “柳钊,你确定就是那个别墅二楼吗?” 柳钊用力点头: “对,他被关在二楼的一个房间,从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湖。我...我听到他在哭,在求救。” “你是怎么听到的?” 东方玄宴轻声问。 柳钊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听到了。他说‘放过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然后...然后有个声音回答他...” 治疗室里寂静无声,只有柳钊急促的呼吸。 东方玄宴耐心等待着,不敢打断这关键的回忆。 “那个声音说...” 柳钊的瞳孔突然放大,仿佛再次看到了那恐怖的场景。 “‘你已经看得太多了’。” 话音刚落,柳钊突然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东方玄宴立即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柳钊,深呼吸,你现在很安全。” 在东方玄宴的引导下,柳钊慢慢平静下来,但身体仍在轻微发抖。 “你做得很好,想起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东方玄宴鼓励道。 “能告诉我,那个说话的声音有什么特征吗?” 柳钊茫然地摇头: “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声音很冷,非常冷...有些苍老。” 东方玄宴独自站在治疗室的窗前,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柳钊提供的线索更是让整个案件蒙上了一层更为复杂的色彩。 她通过特殊通道电话,接通了伊歌的手机: “伊歌,您那里要多注意老人声音的冷冽与苍老啊,这对咽喉的健康可是致命的呀。” 窗外,乌云悄然遮蔽了阳光,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 线索如暗潮涌动,信任与背叛交织。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梦中实情·记忆犹新 第56章 意象证词·隐匿谍影 柳钊的记忆像一口幽深的古井,每次下探都会带出意想不到的沉淀。 随着治疗的深入,他的状态在好转与反复间摇摆,如同在暴风雨中艰难航行的孤舟。 东方玄宴给了他一个情绪出口——每当焦虑袭来,就拿起画笔,将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涂抹在纸上,再拍给她看。 这个建议在第二天就收到了令人心惊的回应。 东方玄宴刚结束一个疑难病例会诊,手机屏幕亮起,柳钊发来的图片弹了出来。 她的指尖在触屏上停滞了一瞬,才缓缓点开。 那是一团浓烟,用炭黑色的笔触疯狂地涂抹而成,浓烟底部翻滚着红、橙、黄三色交织的火团。 那火焰画得极具动感,橙黄色的部分向外迸溅,仿佛捕捉到了爆炸瞬间的冲击力,灼热感几乎要透出屏幕。 而在火焰与浓烟的背景前,是一排排规整却歪斜的建筑轮廓。 东方玄宴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放大图片的细节,目光死死锁住那些建筑的样式和布局,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是…这是…使馆村啊!” 她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雷电劈中,四肢百骸都弥漫开一种焦灼的麻木感。 耳边蓦然回响起墨晓露将她错认成“策”那天,在高烧呓语中泄露的只言片语: 「策…使馆村…炸了。」 当时为了这句话,她还刻意去了使馆村观察,在那里还遇到了哥哥和伊歌,伊歌还进了使馆村。 此刻这一切却与柳钊这幅充满预言和象征意味的画作轰然重合。 她立刻起身,白大褂的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径直走向墨晓露的病房。 病房内,墨晓露正安静地坐在窗边,膝上摊着画板。 她也在画画,用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媒介和心情——她正在用彩色的画笔,将各种形态各异的花朵,拼凑成两个优雅的艺术字: 白雪。 那些花朵娇艳欲滴,簇拥着两个字,显得美好而宁静。 察觉到有人进来,墨晓露抬起头,见是东方玄宴,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纯粹的笑容。 她像献宝一样将画举起。 “东方医生,你看。” 东方玄宴接过画,目光在画板上“白雪”二字和床头身份吊牌上的白雪之间流转,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弯起嘴角,压低声音,用一种分享秘密般的温柔语气问: “很喜欢‘白雪’这个名字,是吗?” 墨晓露用力地点头,眼睛里闪着光。 “好,” 东方玄宴将画递还给她,语气郑重。 “我以后继续叫你白雪。等你好了,把这张画送给你的策,让他知道,所有称呼你‘白雪’的人,都是陪你走过这段黑暗时光的同行者。” 晓露——不,白雪再次开心地点头,将画作紧紧抱在胸前。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敲打玻璃。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雨丝为病房内的静谧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白雪。” 东方玄宴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听了不要慌张。记住,有我在,你是安全的。” 话一出口,东方玄宴自己先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她这话里的暗示,不就是在提醒对方“小心,要问重要的事了”吗?真是关心则乱。 白雪的眼神果然黯淡了一瞬,流露出些许本能的警惕。 “你刚来这里的时候,发着高烧,曾经含糊地说过……” 东方玄宴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重复那句呓语: “‘策,使馆村…炸了’。” 墨晓露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东方医生,你对我好,我知道。我应该告诉你……但是,这件事…事关绝密。” 她抬起头,眼神里是挣扎后的坚定。 “不见到策,我不能说。必须要有他的指示才行。” 东方玄宴心念电转,抛出了一个试探: “如果……是伊歌要指示你呢?” 出乎意料地,墨晓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你别开玩笑了”的意味: “不可能。他知道,他要是想让你知道,直接就能告诉你,干嘛还要通过我来指示呀?” 这一句话,像一块压舱石,让东方玄宴原本有些悬荡的心,瞬间稳了下来。 逻辑通了。 伊歌的身份,以及策是他的人,在这个看似荒诞的回答中得到了侧面印证。 疑虑必须立刻转化为行动。 时近夜半,万籁俱寂。东方玄宴敲响了哥哥东方玄曜书房的门。 东方玄曜还未休息,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正在与远在昆州暮色山庄的伊歌进行视频通话。 听到敲门声,对话戛然而止。 “宴宴?怎么了?失眠了?” 东方玄曜看着深夜到访的妹妹,有些诧异。 东方玄宴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没有任何寒暄,直接解锁手机,调出柳钊的画,递到哥哥面前。 “看看这个被炸的建筑,熟悉吗?” 东方玄曜接过手机,凝神细看。几秒钟后,他的眉头紧紧锁住,语气沉了下来: “使馆村?!” “是!” 东方玄宴斩钉截铁。 “你马上给龙哥打电话,求见。现在,立刻。”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哥哥,补充了至关重要的几个个字。 “记住,不许提伊歌。” “不许提伊歌?” 东方玄曜愣了一下,但看到妹妹眼中不容置疑的严肃,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有多问,转身拿起手机走向窗边。 不到半个小时,龙逸轩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玄曜阁。 他穿着便服,头发微湿,显然是匆忙赶来。 “你俩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发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龙逸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龙哥,你看。” 东方玄宴引他走到茶几前,指向她精心布置的“摊儿”。 只见茶几正中央,立着一支粗矮的白色蜡烛,烛火跳跃,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蜡烛前方,是亮着屏幕的手机,屏幕上正是柳钊那幅令人不安的画作。 手机后面,静静躺着东方玄宴那枚古老的六芒星吊坠。 茶几左侧,放着一盒开启的“庄园”牌香烟,右侧则是一个银质的打火机。 整个布局,像一个微缩的、充满象征意义的仪式现场。 “龙哥,” 东方玄宴的声音在烛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柳钊,画了这张画。从画面元素判断,指向的是使馆村某个特定地点发生爆炸。” 龙逸轩俯身,拿起手机,指尖放大图片的每一个细节,审视了将近一分钟,才将手机缓缓放回原处,脸色凝重。 东方玄宴接着指向那枚六芒星吊坠: “目前,我另一位化名‘白雪’的患者,曾在无意识呓语中明确提到:‘使馆村…炸了。’” 龙逸轩的目光从吊坠移到东方玄宴脸上,示意她继续。 东方玄宴的手指移向那盒“庄园”香烟,又指向燃烧的蜡烛: “这盒烟,代表使馆村这个整体区域。而这烛火,代表画面和呓语共同指向的、即将或可能发生爆炸的精确地点。” 最后,她的指尖落在那个冰冷的银质打火机上,声音压得更低: “而这个,代表你们去抓捕的那个、行为不端、骚扰门童的外国目标。龙哥,你看呢?” 龙逸轩沉默着,深邃的目光在蜡烛、手机、吊坠、香烟和打火机之间缓缓移动。 跳跃的烛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书房里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和烛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东方玄宴和东方玄曜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掌控着庞大力量的男人,做出最终的判断和决策。 漫长的几十秒后,龙逸轩缓缓直起身,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雨夜深处某个未知的威胁。 他拿起茶几上的那只银质打火机,在指间熟练地转动了一下,随即紧紧攥在手心,金属外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终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段刚,通知‘暗影’小组,也通知国安协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寂静的书房里清晰地回荡。 “启动对新的目标人物的最高等级监控。我要知道他在使馆区每一分钟的动向,以及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到东方玄宴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赞许和更深重的忧虑。 “宴宴啊,你点燃的,可能不止是这根蜡烛。” 此时的东方玄宴沉稳地看了看龙逸轩,没有回答。 她的思绪早已飞去了伊歌那里。 他去使馆村办什么事情?为什么是使馆村? “宴宴?你在想什么?” 龙逸轩打断了东方玄宴的思路。 “我在想,我似乎又多了一个职业兴趣。” 东方玄曜整个过程都没有插话,当他听到妹妹的这句话,他的心狠狠地悬了一下。 这是要兄妹俩共同入局吗? 当真相被埋在记忆废墟中,每个碎片都是照亮黑暗的火种。沉默的证人们,正在用另一种方式诉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意象证词·隐匿谍影 第57章 迷雾缠身·以血破局 天光将明未明,夜色正不甘地褪去它最后的浓墨,给世界染上一层沉郁的蓝灰色。 书房里,弥漫着一种亢奋过后特有的疲惫与宁静。 三个人,龙逸轩、东方玄宴,还有一直沉默如影的东方玄曜,依然毫无睡意。 整夜的高强度精神紧绷与信息冲击,让他们的神经如同上满了弦的发条,反而忘记了松弛的滋味。 东方玄宴站起身,纤细的身影灯光中显得格外挺直。 她准备回自己的玄宴居,但在离开前,脚步在门口顿住,侧过身,目光投向坐在宽大书桌后,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的龙逸轩。 “肖瓒闯进我的办公室要强行带我走是拿着刀的,为什么把他放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质问,只有纯粹的、寻求逻辑闭环的探究。 龙逸轩抬起眼,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三个字: “使馆村。”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潜藏的关联。 东方玄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有半分犹豫,也不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语,她干脆利落地转身,黑色的衣角在门边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消失在渐亮的走廊尽头。 回到玄宴居,东方玄宴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浸入盛满热水的浴缸。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疲惫的躯体,却无法立刻抚平脑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她闭上眼,开始清晰地、一层一层地复盘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踏入这命运的漩涡。 一、对柳钊的潜意识治疗被卷入碎尸案。 这本是一次寻常的、出于职责边界内的干预。 那个有着清澈眼眸和惊人绘画天赋的少年柳钊,他的潜意识深处埋藏着危险的碎片。 她试图引导,却无意中撬动了连接着血腥现实的闸门,将他与自己,一同卷入了那起令人发指的碎尸案中,再无脱身的可能。 二、为保护柳钊无意识揭露了老五王宇的真面目。 保护患者是她的本能。 在柳钊可能受到威胁时,她不得不动用某些手段,却像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连锁反应之下,隐藏极深的“老五”王宇被扯下了伪装,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这一步,她踏入了更深的浑水。 三、与肖瓒的恩恩怨怨无形中促使肖瓒暴露了真相。 肖瓒,那个曾经与她有过复杂交集的男人,他的偏执与疯狂,因她而起,也因她而失控。 他持刀闯入她的办公室,是威胁,却也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撕开某个巨大阴谋一角的关键。 恩怨情仇,最终都化作了推动真相浮出水面无形的手。 四、为复仇昆州暮色山庄行,踏入了鱼死网破的禁区。 暮色山庄。那是她心底一道未曾愈合的伤疤,关乎家族,关乎过往。 为了厘清真相,也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复仇,她毅然踏入那片禁忌之地。 那一次,她几乎触碰到核心,也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彻底站在了某些势力的对立面,再无转圜余地。 五、为了利益交换戳穿了伊歌的身份,赢得信任的同时也通过墨晓露窥探了可以至祸的**。 这是最现实,也最危险的一步。为了获取龙逸轩更深层次的信任与资源,她精准地点破了伊歌的身份秘密。 交易达成,她赢得了暂时的盟友和更强的庇护,却也通过墨晓露这条线,窥探到了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更高层的隐秘。 知道的太多,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这义无反顾的选择就把自己逼到了不得不为的境地。” 东方玄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任由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滑过光洁的额头和中过弹的锁骨。 她望着浴室镜中那个面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的自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清晰自嘲意味的弧度。 她甚至懒得擦干身体,只随意裹了条宽大的浴巾,赤着脚就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跑出浴室。 熟练地烧水、研磨咖啡豆、冲泡,一系列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机械感。 浓郁的咖啡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与清醒。 她端着那杯滚烫的黑色液体,径直走回卧室。 窗外,天色又亮了几分,城市模糊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 “我好像没退路了!假如有,我会退吗?” 她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像是在询问镜中的自己,又像是在叩问内心。 话音落下,不等答案浮现,她自己就先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里没有欢愉,只有洞悉一切后的苍凉和一丝不变的倔强。 答案,早已在问题问出之前,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天光彻底放亮,东方玄宴放下咖啡杯,走到梳妆台前。 镜中的女人,眉眼间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坚定。 她仔细地描摹眉眼,涂抹口红,用精致的妆容掩盖住一夜未眠的痕迹,也为自己披上一层无形的铠甲。 今天,她不想休息,某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她,必须去做点什么。 她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使馆区。 这里绿树成荫,街道整洁,各具特色的使馆建筑静静矗立,透着一种异国的情调与不容侵犯的庄严。 她选择了上次那家位于使馆村正对面的咖啡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份简单的三明治和美式咖啡,权当早餐。 周六的早晨,使馆区比平日略显清静。 她小口啜饮着咖啡,目光却锐利如鹰隼,透过明亮的玻璃窗,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对面使馆村那气派的大门、偶尔进出的车辆、以及稀疏的行人。 一切都显得平静而正常,但这正常之下,是否潜藏着昨夜的暗流?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未经邀请,径直在她对面的卡座坐了下来。 东方玄宴抬眸,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心中猛地一沉,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收紧了。 “柳钊?!” 坐在她对面的,正是那个让她卷入这一切漩涡中心的少年。 他穿着干净的校服外套,脸上带着些微奔跑后的红晕,眼神清澈,却又透着一股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专注。 “东方医生,今天周末,不上学,我来这里看看。” 柳钊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你要看什么?” 东方玄宴的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心中的忐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这里是使馆村,是龙逸轩暗示的关键地点,柳钊为何会在此刻出现? “大哥哥带我来过这里。” 柳钊的回答很简单,目光却飘向了窗外的使馆村,眼神有些悠远,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东方玄宴。 大哥哥?是哪个被肢解的球童。 柳钊的潜意识里,到底还埋藏着多少未被发现的秘密? 此地不宜久留!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 东方玄宴不再说话,也顾不上细嚼慢咽,迅速将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口中,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她站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我们离开这里。” 她拉起柳钊的手腕,力道有些大,几乎是半强迫地带着他快步离开了咖啡厅。 走出咖啡厅,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 东方玄宴的心跳尚未平复,她拉着柳钊,试图迅速汇入不远处开始增多的人流。 就在她本能地再次回头,望向对面使馆村大门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那个身影。 肖瓒!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站在使馆村门口一侧的阴影里,正隔着川流不息的马路,目光阴沉地锁定在她和柳钊的身上。 东方玄宴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感觉到手中一空! 柳钊无声无息地、以一种与他体型不符的灵巧甩脱了她的手。 她愕然转头,只见柳钊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朝着马路对面,朝着肖瓒的方向迈出了步子,口中还清晰地喊了一声: “肖医生。” 就是这一声呼唤,吓得东方玄宴迅速奔向柳钊! 下一秒,从旁边突然窜出两个穿着普通、动作却极其迅捷的男人,一左一右架住了柳钊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快速向旁边一条僻静的巷子移去! “柳钊!” 东方玄宴惊呼一声,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行动了。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马路,试图追上被带走的柳钊。 车流在她身边呼啸而过,刺耳的喇叭声响起。 就在她冲上马路牙子,眼看要追进那条巷子的瞬间,脚下猛地被什么东西一绊!那力道来得突兀而精准,让她完全失去了平衡,一个剧烈的趔趄向前扑去。 东方玄宴好像刚刚睡醒,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的寒意,从双腿蔓延而上。 她感觉自己的双腿正泡在冰冷的水里,水波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荡漾,拍打着身下的硬物。 这是哪里? 只发呆了几秒钟,她眼睛一闭,无奈地、带着一丝认命地摇摇头。 我被绑架了。 她的大脑开始飞速复盘,试图拼接起断裂的记忆碎片。 记忆如同破碎的胶片,最后清晰的画面,是拉着柳钊的手腕,急匆匆离开咖啡厅。 柳钊甩脱她的手,喊出“肖医生”……两个男人拖走柳钊……她追上去,被绊倒。 她的脑海里,如同冰冷的机器般,清晰地浮现出一行结论性的字句: 「柳钊下落不明,我被绑架。」 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压下喉咙口的恶心感和心脏的狂跳,开始仔细地、一寸一寸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绝对的黑暗。只有极高极远的地方,似乎有一线微光,勾勒出一个方形出口的轮廓。 眼睛在适应了这极致的黑暗后,借助那点微不足道的光,她勉强能分辨出自己正身处一个狭窄的空间。 身下是湿滑的、长满黏腻青苔的石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混杂着铁锈和陈年水垢的腥气。 这狭窄的空间、这台阶、这水的味道……太熟悉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她的心脏。 这是…这是…… 这是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湖心岛别墅的暗道! 命运的每一步都早有代价。当东方玄宴复盘自己踏入的五个漩涡时,便知已无退路。咖啡馆的再遇是偶然还是陷阱?废弃暗道中的醒来是终局还是又一重迷局的开始?一切答案,都在她被迫做出的选择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迷雾缠身·以血破局 第58章 暗湖迷踪·囚夜无声 东方玄宴的意识在冰冷的水中逐渐回笼。 第一个清晰闯入脑海的认知是地点——睡美人湖畔高尔夫别墅区,A01至A03三栋别墅之一。 水流缓慢地拂过她的肌肤,带着地下暗道特有的潮湿霉味。 她动了动身体,立刻感受到绳索粗糙的束缚:双手被反剪在背后,脚踝也被紧紧绑住,口中的布团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黑暗浓重得几乎可以触摸。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处境。 A01是她自己的别墅,虽然暗道结构相似,但她在墙沿安装了小巧的装饰灯作为标记。 她靠着湿滑的墙壁,反绑在身后的手仔细摸索——没有熟悉的灯具轮廓,墙面只有冰冷粗糙的石材。 这不是她的别墅。 那么只剩下两个可能:冷鹤的A02,或者谢秋隽的A03。 一个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冷鹤曾拜托她哥哥东方玄曜找人修理暗道,抱怨过暗道的锁坏了,湖水倒灌进来。 难道是冷鹤的别墅? 这个让她心头一紧。 双腿因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已经麻木不听使唤,皮肤皱缩,肌肉僵硬。 她咬紧口中的布团,集中全身残余的力气,用双脚拼命向后蹬踏水下的台阶。 一下,两下,每一次发力都让她的呼吸更加急促。 终于,她的脸撞上了一扇坚硬的金属门。 她立刻转身,背对着门用手摸索。 果然,门锁处缠绕着粗糙的铁丝——八号丝, 她凭触感立刻判断出来。这正是冷鹤提到过的故障之处。 希望的火花在心中点燃,但随即又被现实的残酷扑灭。她双手被缚,体力几近耗尽,尽管水位不再上升了。 她开始用被绑的双手艰难地扭动铁丝,每一次转动都让铁丝更深地陷入她早已血肉模糊的手腕。 刺痛感阵阵传来,她不禁胡思乱想:如果没被淹死,恐怕也会因破伤风而死。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门栓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 东方玄宴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砰…砰…砰…”的撞击声回荡在耳膜深处,仿佛随时都会挣脱肋骨的束缚。 她强迫自己停下来,因为嘴被堵着,她只能尽力扩张鼻腔深呼吸。好让氧气重新充盈肺部。 然后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用背部抵住门板,猛地一顶。 门开了。 她如获重生般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环顾四周后,更加确信这是冷鹤的A02别墅。 她望向睡美人湖畔中心岛的中式和西式餐厅的方向,判断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此刻,她的手脚仍然被缚,体力所剩无几。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扎入水中,像海豚一样依靠腹部和腰背部的力量向前游动。 这种非常规的游泳方式消耗着她最后的能量,但她不敢停下。 终于,她绕到了西餐厅门前的桥边。几个迎宾员正在那里交谈。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面朝天地让自己漂浮在水面上。 “天啊!那是什么?” 一个迎宾员惊呼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漂浮在湖面上。 她的双脚被绑,双手反剪,嘴里塞着布团,双腿因长时间浸泡而浮肿变形,被反绑的双手血肉模糊。 “快!快救人!” 燕北市警察局接到睡美人湖畔派出所紧急电话时,值班警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东方玄宴找到了?还活着?” 警笛长鸣,警车和救护车风驰电掣般向睡美人湖畔狂奔。 与此同时,东方玄曜也接到了电话,他的黑色越野车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冲向同一个目的地。 几个小时去,冷鹤要回家休息依然被肖瓒拦阻。 周六清晨,他们按照计划绑架了柳钊,随后准备对东方玄宴下手。 但当他们赶到预定地点时,东方玄宴却不见踪影。 “见鬼了?” 肖瓒感到脊梁骨一阵发寒,不祥的预感如阴云般笼罩心头。 更让他不安的是,冷鹤也不见踪影。 肖瓒将柳钊交给同伴看管,自己开车四处寻找冷鹤。他的手指紧张地敲打着方向盘,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早的每一个细节。 事实上,东方玄宴确实是被冷鹤绊倒的。 在一条僻静的小径上,冷鹤突然从背后出手,不仅绊倒了她,还用准备好的一次性方巾捂住了她的口鼻。 肖瓒给他的方巾上不知倒了什么药剂,东方玄宴几乎立刻失去了知觉。 冷鹤原本计划将东方玄宴带到A01别墅,把她安置在那里确保安全。 但当他拖着不省人事的东方玄宴来到A01门前时,却发现东方玄曜更换了密码,穹顶打不开了。 “该死!” 他低声咒骂,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一意外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他别无选择,只能将东方玄宴带回自己的A02别墅。 拖着一个人穿过别墅区而不被发现,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和勇气。 刚把东方玄宴费力地安置在卧室床上,院门外就传来了肖瓒急促的砸门声。 “鹤哥!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冷鹤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迅速打开壁炉后的暗门,将仍处于昏迷状态的东方玄宴放入暗道。 在关上门前,他低声说道: “我的姑奶奶,你要给我作证啊,我这是救你,可不是害你呀。” 他无暇顾及暗道通往湖里的门已经损坏,里面全是倒灌的湖水。 只能将东方玄宴摆放在头部不会顶到水面的位置,而她的双腿则不可避免地浸泡在水中。 关好壁炉假门,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去给肖瓒开门。 肖瓒冲进来就大声质问: “鹤哥,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宴宴呢?” “我没见到她啊,” 冷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因为协会紧急会议我脱不了身,我给你发短信了呀。” 肖瓒打开静音的手机,果然看到了冷鹤一大早发来的请假信息。 他半信半疑地在别墅里外转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隐藏在壁炉后的逃生暗道。 最后,他只能拉起冷鹤一起返回市区。 当救护车和警车以及东方玄曜的越野车不到一个小时后抵达睡美人湖畔时,东方玄宴已经被救起并送往社区医院。 她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湿透的衣物已被换下,手腕和脚踝处的伤口经过简单包扎。 医护人员为她注射了镇静剂和抗生素,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段刚和东方玄曜几乎是同时冲进了病房。 “宴宴!” 东方玄曜冲到床边,握住妹妹冰冷的手,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 东方玄宴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涣散而迷茫。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医生轻声提醒: “她现在的状态很差,需要休息。” 但东方玄宴摇了摇头,用尽全身力气,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两个清晰的字: “冷鹤!” 这个名字如同一记重锤,击打在病房中每个人的心上。 东方玄曜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他与段刚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在市区肖瓒的家里,肖瓒接到了同伴的紧急电话: “肖哥,警察和东方玄曜都到睡美人湖了!宴宴被找到了!” 肖瓒手中的手机几乎滑落,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完了,全完了。 他抬头看着拍桌对面的冷鹤,冷鹤的心猛然下沉。 而在病房内,东方玄宴在说出那两个字后,再次陷入昏迷。 医生和护士急忙上前检查她的状况。 东方玄曜站在床边,双手紧握成拳。 他看着妹妹苍白的面容,内心充满了自责与愤怒。 他早该料到冷鹤不可信任,早该采取更严密的保护措施。 段刚走到他身边,低声说: “曜总,我们先出去,让宴宴休息。警方已经开始调查了。” 东方玄曜看了一眼妹妹,转身走出病房。他的眼神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是一个哥哥为了保护妹妹而不惜一切的决心。 在睡美人湖畔,警方已经封锁了冷鹤的A02别墅,技术人员正在仔细勘察现场。而湖水中的暗道入口处,几名警员正在测量水位和检查那扇被八号丝缠绕的门锁。 一切证据都在指向那个消失的男人——冷鹤。 夜色渐深,睡美人湖畔的灯光依次亮起,映照在波澜不惊的湖面上。而这起离奇的绑架案,才刚刚拉开序幕。 东方玄宴在病床上不安地扭动,陷入药物引起的梦境。 在梦中,她再次沉入冰冷的湖水,看着水面上的光亮越来越远,而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水边,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挣扎。 那是冷鹤的身影。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冷鹤正躲在睡美人湖畔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焦虑地关注着外界的一切动静。 他的救人之举,如今却让他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人。 命运的天平正在摇摆,而真相,仍隐藏在湖水的深处,等待着浮出水面的那一刻。 东方玄曜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凝视着夜色中的睡美人湖方向。 他的妹妹差点在那里丧命,而那个他曾经信任的男人,很可能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冷鹤,” 他低声自语。 “无论你躲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夜色深沉,睡美人湖畔的迷雾尚未散去,而一场关乎生死、信任与背叛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这是一个关于绝境求生与信任考验的故事。当冰冷湖水淹没呼吸,当最熟悉的人成为唯一的线索,真相远比看到的更复杂。期待与你一同揭开睡美人湖畔的迷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暗湖迷踪·囚夜无声 第59章 迷雾围城·致命死局 冷鹤和肖瓒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柳钊也下落不明,仿佛被这座城市彻底吞噬。这三人的同时失踪,在燕北市掀起了一阵暗涌,只是这涌动暂时还隐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东方玄宴被抬上救护车,一路向市区狂奔。 警笛尖锐的嘶鸣与救护车急促的呜咽交织在一起,划破了沿途的宁静,像一把利刃,宣告着某种平衡已被打破。 闪烁的红蓝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苍白而疲惫的脸上明明灭灭,如同她此刻复杂难言的心境。 燕北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住院部。 细致的检查结果表明,东方玄宴幸运地没有严重的内伤。 她的外伤主要集中在被长时间浸泡而浮肿泛白的四肢,以及那双被粗糙八号丝划得血肉模糊、此刻已被精心包扎的双手。 除此之外,就是饥饿与惊吓带来的虚弱。 在哥哥东方玄曜每日变着花样送来、并亲眼盯着她吃完的精心膳食的“投喂”下,她流失的体能很快得到了补充,苍白的脸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刑警小刘怀着满满的愧疚,一有空便守在东方玄宴的病床前。 “宴姐,” 她声音低哑,带着自责。 “都怪我,要是周六我坚持陪着您去,就绝不会出这样危险的事情了。” 东方玄宴靠在床头,摇了摇头,目光掠过窗外明净的天空。 “刘儿,别这么说,是我自己大意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忧虑。 “现在,我更担心的是柳钊,不知道他在哪里,是否安全……” 与此同时,向来低调行事的东方玄曜,动用了自己深耕商界十几年来积攒的所有人脉与情分。 他在商界的口碑,源于一贯的付出,无论人力还是物力,帮助朋友时从不计较回报,也因此在关键时刻,他发出的声音有着不同寻常的重量。 这一次,他以最简单却也最不寻常的方式,向所有可信赖的朋友的电子邮箱里,发送了一封措辞恳切却暗藏锋锐的“恳求函”,并附上了一张冷鹤的清晰照片: 各位兄弟、朋友: 我东方玄曜今日跪求大家,帮我秘密找到此人,无论他在天涯海角,必有重谢。 我要活的! 东方玄曜 敬拜 这封寥寥数语的邮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看不见的层面迅速扩散。 一场不动声色、却效率极高的秘密搜寻,在燕北市乃至更广阔的范围内,悄然展开了。 正如东方玄宴常常对自己境遇的调侃: “老天没有给我保护自己的能力,大概是为了平衡,就给了我快速痊愈的能力。” 她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无论是身体上的创伤,还是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她都强迫自己迅速消化、吸收,然后重新站起来。 出院回到家,熟悉的环境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东方玄曜却敏锐地察觉到,妹妹时常会陷入一种莫名的发呆状态。 她会端着水杯,望着某处虚空,眼神没有焦点,思绪显然早已飘远。 东方玄宴放任自己的思绪一路回溯。 老五王宇深陷此案,根源在于他是谢秋瑜的姘头。 老二冷鹤与王宇的关系,确实比其他结义的兄弟要亲近一些,这是不争的事实,可冷鹤与哥哥,明明是相交多年、可以托付生死的莫逆之交啊! 这份情谊,难道还比不上他与王宇之间的牵扯? 冷鹤这么做,难道是因为在…… 东方玄宴的思绪在这里戛然而止,像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她不愿,也不敢再深想下去。 那种被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子的寒意,让她心口发窒。 “宴宴,” 东方玄曜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正娴熟地烫杯、温壶、冲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茶香随之在空气中袅袅散开。 “你不知道你做的很多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医生的职责范围吗?”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知道!” 东方玄宴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知道还去冒险!” 东方玄曜抬眼看向妹妹,目光如炬。 “不然呢?” 东方玄宴把飘远的心神强行收拢,看着哥哥为自己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 她接过小巧的茶杯,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那清雅的茶香,却没有立刻喝,而是缓缓将杯子放下,这才接着说道。 “柳钊是因为他妈妈认识肖瓒,才被安排住进我们病区的。肖瓒把他弄进来,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我来的,指名要我来治疗。在给柳钊治疗的过程中,是他那些充满预兆和暗示的画,主动把我卷入了这场命案漩涡。” 她顿了顿,终于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汤,任由那微苦回甘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后来,柳钊在外科病区,老五王宇去看他,我直觉那是去灭口的,被我撞个正着。肖瓒去看他,同样图谋不轨,又被我撞上。晚上那个在病区里装神弄鬼、估计是想把柳钊彻底吓失常的家伙,还是被我撞上。” 她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哥,你说,这能怪我吗?” 东方玄曜听着妹妹条理清晰的叙述,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她一次次“恰好”撞破阴谋的场景,开始时强忍着的严肃终于绷不住,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 “你这运气,也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很多事情,根本不是我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东方玄宴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 “十六岁那年,我被罗杰欣往死里毒打,我拼命自救,侥幸逃过了死亡,却终究逃不过之后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这次的柳钊案例,我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根本无处可逃。我不主动出击,下一个被灭口的可能就是我。现在,又来了一个墨晓露,她的梦话呓语,已经和柳钊的画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我无可避免地,又成了关键的知情人。” 是啊,其他医生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的特殊病例,离奇诡谲的事件,到了东方玄宴这里,却像开了闸的洪水,接二连三地涌到她面前,这又能怪得了谁呢?仿佛是命运在她身上打下了一个特殊的烙印,注定要与这些黑暗与谜团纠缠不清。 “妹妹,” 东方玄曜放下茶杯,神色转为严肃,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冷鹤真的被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东方玄宴吃惊地愣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哥哥,仿佛他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当然是交给段刚,依法处理啊!还能怎么办?哥,你难道还想私设公堂,动用私刑不成?我告诉你,你可拉倒吧,犯法的事儿绝对不能干!”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医生特有的对规则和秩序的敬畏。 “哼,说得好像你没干过似的!” 东方玄曜不服气地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对妹妹“双标”的小小抱怨。 “嗨!哥,这话可不能瞎说啊!” 东方玄宴立刻坐直了身体,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干犯法的事儿了?我所有的行为,都是在自救和救人,是在法律和道德允许的框架内!” 她义正辞严地反驳。 “那我也可以用我的策略呀!” 东方玄曜摊开两只手,像个申辩委屈的大男孩。 “我又没说要违法乱纪。” “就你?” 东方玄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揶揄: “你那封‘恳求函’,写得跟一纸江湖追杀令似的,还附上高清照片,这就是你的‘策略’?你这分明是广而告之,打草惊蛇。现在好了,只要照片上这小子,冷鹤,出任何意外,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干的!除非你能拿出铁一样的不在场证明。你这招真是……傻不傻呀!” 她的话音刚落,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被这略带讽刺却又充满现实意味的对话逗乐了。 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爽朗,暂时驱散了笼罩在心头多日的阴霾,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互相调侃的寻常日子。 然而,这畅快的笑声尚未完全在温暖的客厅里消散,东方玄曜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突然亮起。 一条紧急推送的新闻标题,像淬了冰的匕首,猛地刺入他的眼帘: 「燕北市美协副会长冷鹤先生,高空坠落,当场身亡。」 手机屏幕那刺眼的光,和那行简短却致命的黑字,让客厅里残余的笑声瞬间冻结。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变得沉重而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东方玄曜脸上的笑容僵住,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地一把抓过手机。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仿佛要将屏幕盯穿。 坐在他对面的东方玄宴,清楚地看到了哥哥脸上血色瞬间褪去,以及那双眼中翻涌起的巨大震惊与更深沉的怒火。 她的心也随之猛地一沉,方才谈论时的那一丝轻松荡然无存。 “……哥?” 她试探性地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东方玄曜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将手机屏幕转向东方玄宴,让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条死亡讯息。 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窗外,夕阳的余晖正一点点被暮色吞噬,如同他们此刻骤然沉落的心。 冷鹤死了。 在这个他们刚刚还在讨论如何找到他、如何厘清真相的时刻,他以这样一种决绝而惨烈的方式,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是灭口?是自杀?还是另一个巨大阴谋的开端? 寻找真相的路,似乎随着冷鹤的坠亡,再次被拖入了更深的、无法预知的迷雾之中。 当救死扶伤的双手触及罪恶的真相,当最信任的人成为最大的谜团。这是一个关于医者仁心与生死迷局的故事,在燕北市的暗夜里,真相与谎言同时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迷雾围城·致命死局 第60章 迷雾深宅·魁梧暗影 冷鹤的死,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激起短暂的涟漪后,便沉入水底,成了一桩表面平静无波的悬案。 段刚那边给出的正式结论,白纸黑字,清晰无误——确属自杀,现场勘查和尸检报告都没有找到任何他杀的痕迹。 这个结论让东方玄曜感到十分费解。 东方玄宴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又休息了几天,东方玄宴便重新回到了医院的岗位上。 早上的查房进行到白雪的病房时,刚一推开房门,白雪就紧紧抱住了她。 “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动物般使劲往东方玄宴的怀里钻,寻求着庇护。 旁边几个年轻的护士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忍俊不禁,使劲抿着嘴才没笑出声来。 东方玄宴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护士长徐睿。 徐睿经验丰富,立刻用肢体语言回应。 她忍着笑,将两个手掌合在一起,然后把头一歪,枕在手背上。 紧接着,她又抬起手指,在自己太阳穴的位置轻轻画了几个圈。 东方玄宴心中了然,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语气平稳地吩咐道: “等查完房,过半小时带她到治疗室来。” 她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白雪顺从地被护士引导着回到了病床上。 东方玄宴则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带着医护团队,继续沉稳地走向下一个病房。 十点半,东方玄宴走进治疗室。 护士长徐睿帮着准备好一些基础物品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听到关门声,白雪动作敏捷得像一只猫,从催眠椅上“噌”地跳下来,轻手轻脚地快速移动到门边。 她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屏息凝神,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而后转身走了回来,重新坐在了催眠椅上。 这整个过程,东方玄宴都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淡然地观察着。 即使墨晓露去而复返,重新坐定,她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疑问的表情变化。 “东方医生,” 墨晓露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而清晰。 “你现在必须帮我去见策!有人开始监视我了,我很危险。一定是我爸爸派来的人!” 这思维逻辑清晰,目标明确,并且带着强烈的危机感和目的性。 她没有立刻回应墨晓露的请求,而是用一种专业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墨晓露的体型、身高和面部特征。 随后她起身走到门口: “刘儿,来一下。” 穿着便装的刑警小刘马上走了进来。 东方玄宴示意她好好端详一下坐在那里的白雪。 “刘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白雪。她是我哥一位朋友的妹妹,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了,但是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她暂时还不能出院。现在,她怀疑有人在监视她,可能对她不利。所以,我们得这样……” 她低声将自己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小刘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又是惊讶又是觉得有趣的笑容。 “宴姐,” 她忍不住压低声音笑道: “你这……是不是又要被卷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去了呀?” 东方玄宴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无奈的弧度: “不知道。但,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小刘会意地点点头,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明白,宴姐你放心。” 说完,他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治疗室。 护士长徐睿只知道,白雪上午的安排是释梦治疗,下午四点半则安排了心理疗愈。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下午五点半,诊疗接近尾声。 “白雪”戴着厚厚的口罩,在一名护士的陪同下回特需病房。 东方玄宴嘱咐那名陪同的护士: “她有点感冒症状,多让她休息,注意观察体温。病房里记得加强消毒。” “好的,东方医生。” 小护士不疑有他,恭敬地应下,便陪着白雪走进了病房。 下班时间到了,东方玄宴和小刘并肩走向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 电梯门一开,两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见东方玄曜正沉着脸,直接站在电梯门口等着他们。 “哥?你怎么……” 东方玄宴有些意外,话还没说完,就被东方玄曜沉声打断。 “走,上我的车。”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锐利地扫过妹妹,又在她身边戴着口罩和眼镜、显得有些拘谨的小刘身上停留了一瞬。 东方玄宴瞬间明白了哥哥的担忧和不悦,她轻轻拉了小刘的手,示意她安心: “别怕,他是我哥。让他开车送我们,更安全。” 东方玄曜也不多话,转身就走向他那辆线条硬朗的越野车,拉开车门,率先坐进了驾驶座。 东方玄宴和小刘对视一眼,默契地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系好安全带,” 东方玄曜头也不回,声音冷硬。 “万一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会直接飙车。” 东方玄宴闻言,先侧过身,细心地帮似乎有些紧张的小刘拉过安全带扣好,然后才利落地扣好自己的安全带。 “去哪里?” 东方玄曜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听到问话,坐在后排的小刘,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伪装成小刘的墨晓露,立刻抬起头。 她用一种与之前柔弱形象截然不同的、果断而清晰的语调回答: “去胜利路工商银行的停车场。那个停车场有四个出入口,我们从工商银行旁边的北口进去,把车停在靠近东南方向的区域。停好车后,我们人从南口出去。” 东方玄曜闻言,下意识地抬眸,透过车内的内后视镜,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东方玄宴却故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平静地看着窗外。 东方玄曜不再多问,按照指示,操控着车辆汇入车流。 他的驾驶技术娴熟而稳健,很快便将车开到了胜利路,准确找到了工商银行旁边的停车场北入口。 按照墨晓露的指引,他将车停在了指定区域。 三人下车,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径直朝着停车场的南门走去。 走出南门,横穿过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眼前赫然是燕北大饭店。 他们走进饭店富丽堂皇的大堂,就像普通的客人一样,在开放式的咖啡厅里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听着悠扬的背景音乐,点了几杯咖啡,仿佛真的只是来此闲聊小憩。 服务生送上咖啡后,东方玄曜看着眼前这位摘下口罩,坦然自若地小口啜饮着咖啡的假小刘,真墨晓露。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最终,他把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妹妹。 东方玄宴迎上哥哥的目光,眼神依旧柔和而安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走!” 这时,墨晓露放下咖啡杯,对着东方玄宴笑了笑,重新戴上了口罩。 东方玄曜抬眼看了看天花板,无声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认命般地站起身。 “哥,走啦!” 东方玄宴脸上露出一抹带着点小得意的坏笑,催促着他。 三人离开咖啡厅,,而是直接乘坐客梯到了第九层的自助餐厅区域。 然而,他们并未进入餐厅,而是转身向着与餐厅相反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条安静的走廊,他们找到了酒店内部专用的货梯,乘坐货梯再次下行,直接抵达了一层后勤区域。 走出货梯,眼前是酒店的后院,一辆印着某冷链公司标志的冷冻车正停在那里,工人们忙碌地从车上往下搬运着餐厅所需的食材。 从酒店后院不起眼的小门出去,东方玄宴抬眼就看到了路牌——“慈善路”。 她心中暗自一惊: “我的妈呀!怪不得是伊歌手下的人啊。这一通转悠,把刚才那个胜利路停车场甩出八条街远了!” 就连见多识广的东方玄曜,此刻也不禁对这番巧妙的反跟踪路线设计,在心中暗暗赞叹。 他们再次横穿过一条街道,进入了燕北市的老城区,来到了充满历史气息的鼓楼巷。 沿着青石板路向左走了大约百米,然后向右一拐,钻进了一个窄得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胡同口。 “东方医生,我……我想喝水。” 墨晓露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三人便顺势走进了胡同口旁边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超市。 超市不大,但重要的是,它是一个拥有前后两个门的“穿堂门”。 他们假装挑选了一下,拿了三瓶矿泉水,走到后门的收银台结账,然后无比自然地从小超市的后门走了出去。 刚一踏出后门,东方玄宴的眼前豁然开朗,她忍不住笑了。 这里,已经是燕北市最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明清四合院保护区的内部了。 与前面主街上摩肩接踵的游客不同,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是景区深处相对安静的区域。 景区里并非所有的四合院都对游客开放,其中还掺杂着许多仍有居民居住、门口挂着“私宅勿入”或“谢绝参观”牌子的院落。 这里阡陌交通,院落错综复杂,不是熟悉此地的人,极易迷失方向。 墨晓露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 她领着兄妹二人,在青砖灰瓦的院落间穿行,向深处走了近百米,最终在一处大门紧闭、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型四合院门口停了下来。 此时,墨晓露上前一步,抬手按响了门铃。 她的按法很有规律:先按一声,停顿一下,再连续按四声(一、二、三、四)。 接着,她熟练地拨开门环旁边一个微微鼓起、与门扉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厚铁片,下面露出了一个隐蔽的数字键盘和指纹识别器。 她快速输入密码,然后将拇指按了上去。 “嘀”的一声轻响,厚重的木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开了一道缝隙。 墨晓露推开大门,侧身示意兄妹二人进去。 一进院子,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与外部规整的景区风貌不同。 院内灌木丛生,绿植恣意生长,浓密的枝叶几乎遮蔽了天空,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幽深静谧的气息。 东方玄宴下意识地抬头,透过繁茂枝叶的缝隙,她看到了上方若隐若现的、将整个院落笼罩在内的玻璃穹顶。 墨晓露迅速关好大门,并再次确认锁好。 然后,她带着东方玄曜和东方玄宴,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向正房走去。 还没等他们踏上正房的台阶,那扇古色古香的房门,竟从里面被无声地拉开了。 “露露!” 顺着声音望去,门口站着一位身高足有一米九,体魄魁梧男人。 当医院成为谜局起点,当信任成为最大赌注。精神科医生都东方玄宴再次卷入漩涡,带领读者穿越层层伪装,步入那座被穹顶笼罩的幽深宅院。新出现的魁梧暗影是敌是友?冷鹤之死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迷雾深宅·魁梧暗影 第61章 重逢守护·深宅之谜 东方玄曜与东方玄宴几乎是下意识地,肩膀微微靠拢,形成了一个细微的、互为依仗的防御姿态。 眼前这位刚从正房昏暗光线中迈出的男人,身形魁梧如山,仅仅是静立在那里,便带来一种无形的、几乎令人呼吸一滞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或历经生死淬炼后沉淀下来的气场,无声,却重若千钧。 “策……” 墨晓露仰着头,轻声呼唤,那声音极轻,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如梦似幻的重逢。 她没有像寻常久别重逢的恋人那般激动地飞奔过去。 而是像踩在云端,又像怕踏碎珍宝,一步一顿,极其缓慢而郑重地,迈上那几级通往正房的石阶,走向自己那伟岸如山的男人。 当她终于站定在他面前,仰起的脸上泪水无声滑落时,整个人便被一股强大而温柔的力量揽入了一个宽阔而坚实的怀抱。 那是她熟悉的、思念入骨的气息。 “策,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她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泣音,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仿佛要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她完全沉浸在了这种生死重逢、失而复得的巨大情感浪潮之中,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已不复存在。 然而,被称为“策”的男人此刻却保持着惊人的理智与待客的礼貌。 他一手紧紧回抱着自己深爱的妻子。 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越过墨晓露的发顶,精准地落在台阶下的东方兄妹身上,目光锐利而沉静,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二位,请进。”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说话的同时,他揽着墨晓露,沉稳地向侧面退开一步,让出了房门的通道。 东方玄曜微微颔首致谢,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持重、不卑不亢的神情,率先迈开步子,踏上了台阶,走进了那扇透着未知的门。 东方玄宴紧随其后,跟随着哥哥的脚步,迈入了房门。 室内的光线比庭院中明亮许多,陈设是中西合璧的风格,既有古韵,又不失现代的舒适感。 “二位请坐。” 策示意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自己则依旧揽着情绪尚未完全平复的墨晓露站立在一侧。 “我是露露的老公,秦策。” 他自我介绍,语气平稳。 “伊歌向我提到过你们。感谢东方医生在医院对我露露的诸多关照,” 他的目光转向东方玄宴,带着真诚的谢意。 “也感谢东方先生,今日亲自护送露露来到这里。” 他的视线又落回东方玄曜身上,点了点头。 此时,墨晓露才仿佛从巨大的情绪冲击中稍稍回神,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痴痴地望着秦策坚毅的侧脸,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秦策感受到她的目光,低下头,满怀深情与怜惜地用手指为她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与他魁梧的外表格格不入。 “露露,不哭了,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他低声安抚,语气带着哄劝。 “再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保证,就能完全康复了,到时候,再也没人能让我们分开。” 墨晓露用力地点着头,双手却依旧紧紧抱着秦策的腰,不肯松开半分,仿佛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失。 “露露,乖,” 秦策耐心地拍了拍她的背。 “你先在这里陪东方医生说说话,我和东方先生去书房谈点事情。” 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墨晓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东方玄宴,这才依依不舍地、慢慢地松开了手。 秦策站起身,对东方玄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便一前一后,走进了客厅另一侧的书房,厚重的实木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客厅里,只剩下东方玄宴和墨晓露。 墨晓露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起身去旁边的开放式厨房洗了手,然后端来一个果盘,里面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色泽诱人的进口晴王葡萄和切好的蜜瓜。 “东方医生,您吃水果。” “谢谢。” 东方玄宴接过果盘,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却没有立刻动。 她的目光柔和地打量着这间客厅,最后落在墨晓露脸上,语气平常地问道: “晓露,这里……就是你的家吗?” “嗯,” 墨晓露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温暖,也有伤感。 “这里是我婆家。” 她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然后才缓缓说道: “我父母很早就离异了,哥哥跟了爸爸,我跟着妈妈。在我十三岁那年,妈妈……出车祸去世了。”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后来,我被继父的儿子赶出了家门,无家可归。是秦策的妈妈……收留了我。她认我做养女,一直供我读书,照顾我生活。我认她做养母,一直到了我上大三那年,她……突发心梗去世了……我才不得不回到昆州,去找我的生父。” 她的叙述平静,却勾勒出一段坎坷的童年与少年时光。 东方玄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她的目光掠过客厅的墙壁,最后停留在沙发正上方悬挂着的一幅巨大的、装裱精美的手工十字绣上。 那幅绣品描绘的是《千里江山图》的局部,针脚细腻,色彩磅礴,显然是花了极大心血的作品。 “这幅十字绣,” 东方玄宴抬手指了指。 “气势恢宏,是你婆婆绣的?” 墨晓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中泛起温暖的追忆之色: “嗯,那时我还小,她常常一边绣,一边陪我说话。她还告诉我说,等这幅《千里江山图》绣好了,就好好收起来,留给……留给未来的儿媳妇……” 她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随即,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话锋突然一转,目光坚定地看向东方玄宴: “东方医生,谢谢您。谢谢您今天把我送到策的身边。我……我可能不会再跟您回医院去了。” 她说这话时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东方玄宴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沉静的微笑。 “晓露,我今天既然把你带出来,就没打算再让你回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你和秦策只要保证安全就可以了。” 墨晓露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感激,声音再次哽咽: “东方医生!真的太感谢您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秦策和东方玄曜前一后走了出来。 秦策的目光直接投向东方玄宴,语气沉稳地说道: “东方医生,明天上午,我会派人去医院,为露露办理出院手续。届时,会对外说明,她将转去国外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东方玄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向自己的哥哥。 只见东方玄曜微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眼神中传递着“已谈妥,可信”的信息。 东方兄妹走出四合院就融入明清四合院景区川流不息的游客人群之中。 他们随着人潮缓缓移动,偶尔驻足看看两旁店铺里售卖的工艺品,或者对某座开放参观的四合院品头论足一番。 就这样看似闲适地走走逛逛,他们随着最大的人流走到了景区的主要出口。 在路口顺利拦到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燕北大饭店。 燕北大饭店的自助餐厅 此时已过晚餐高峰,餐厅里人不多,环境优雅。 兄妹俩的不约而同地都往大盘子里装了十样不同的食物,分量不多,但种类丰富。 当他们端着盘子回到靠窗的座位时,看到对方盘子里那如出一辙的“十全十美”,不由得相视一笑。 放下盘子,两人什么也没说,极其默契地再次起身,每人又拿起一个空的大餐盘,开始了第二轮“扫荡”。 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摆开了六七个盛满各色菜肴的大盘子,场面颇为“壮观”。 接下来,兄妹二人便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这顿迟来的、丰盛的晚餐。 他们细细品尝着每一道菜的味道,偶尔低声交流一下哪道菜做得不错,哪道菜火候稍欠,气氛温馨而融洽,似乎兄妹俩是来取经的。 餐后,她俩从停车场的南门驶入,从东门的出口开了出去。 次日,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上午,“白雪”的家人为“白雪”办理了出院手续。 当东方玄宴作为主治医生,按照惯例嘱咐家属“病人需要定期复诊,建议两个月后再来”时,对方十分自然地告知: “谢谢东方医生,我们准备带她去国外,复诊的事情,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东方玄宴面上露出理解的神情,点了点头,在出院小结上签下了名字。 至此,“白雪”便以这样一种合理的方式,彻底消失在了医院的记录和众人的视线之中。 中午十一点半,东方玄宴脱下白大褂,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了精神科住院部的大门。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刑警小刘正等在那里,一见到她,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东方玄宴心中温暖,急走几步上前,亲昵地拉住小刘的手,语气轻快地说道: “刘儿,走,今天中午不吃食堂了。姐带你去改善伙食,我们去吃西餐。” 燕北市著名的香格里拉大酒店西餐厅内。环境优雅静谧,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 “小七,今天工作日午休,我们都不能沾任何带酒精的饮品。你看着给我俩摇两杯颜值高、味道好的无酒精特调就行。” 小七笑容灿烂,一口答应: “好的,宴姐!没问题。那我给您二位摇四杯我刚创新的两种无酒精饮品,每种两杯,您都尝尝味道,给点意见?宴姐,经典冰球要不要?” “要!” 东方玄宴肯定地点头。 “两杯都用冰球,基底配六种口味的无酒精糖浆。我特别喜欢的那两种口味,必须有。” “好嘞!您放心,包您满意!” 东方玄宴走到角落的卡座时,发现哥哥东方玄曜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正和小刘坐在一起,两人头碰着头,热火朝天地研究着那份厚厚的菜单。 只听小刘指着菜单上一款图片精美的牛排,毫不客气地点单: “曜哥,我要吃这个牛扒!就要吃你家酒店最有特色的那种!” 东方玄宴看着哥哥和小刘这番已然十分熟稔、毫无隔阂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安静地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看来清明节的昆州行,让他们结下了非同寻常的、近乎同生共死的信任与情谊。 当四合院的深锁重门后响起熟悉的呼唤,当中式庭院遇上高科技安防,新的谜局正在展开。东方玄宴再次以身涉险,护送墨晓露完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消失"。看似完美的闭环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过往与危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重逢守护·深宅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