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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

作者:鄯月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正坐在桌前低头书写着什么的尹柏萧闻声抬起头,目光立刻落在她受伤的手上,随即放下手中的笔,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语气带着询问:“伤得怎么样?需不需要我陪你去医院处理一下?”


    “不用麻烦教官啦。”叶馨蒙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眼神却很坚定,“我听说医院那边普外科的孟护士技术特别好,换药又轻又仔细,一点都不疼。我想让她帮我换药,可是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她……您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呀?”


    呵呵。尹柏萧心里忍不住暗笑一声,还从没听过有人专门预约护士换药的,一般不都是直接去护士站或者找当班护士吗?


    他看着叶馨蒙,眼中带着几分好奇,语气平和地说道:“医院的护士都是经过严格考核才获得就业资格的,专业能力都很过硬,换药这种常规操作哪个护士来做都是一样,你不用这么特意找某个人的。”


    “不一样的。”叶馨蒙微微嘟起嘴,眼神里带着点小姑娘特有的执拗,指尖轻轻碰了碰纱布边缘,“我昨天去护士站的时候,正好看到孟护士给一个小朋友换药,那孩子平时最怕疼,哭得撕心裂肺的,到她手里居然安安静静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抬眼看向尹柏萧,睫毛颤了颤,声音放软了些:“我从小就怕疼,昨天第一次换药的时候,护士稍微用点力我就忍不住发抖……尹教官您就帮我问问吧?知道她今天什么时候有空也行啊。”


    尹柏萧想想也没毛病于是一口答应:“好吧,我帮你问问。”


    转眼。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柠檬草和香茅的气息,悄然掀开竹帘一角。这座隐于都市深处的东南亚风格酒吧【深海迷情】,像一颗被遗忘的热带果实,在霓虹照不到的角落静静发酵。


    入口处两尊石雕佛像被苔藓温柔侵蚀,掌心向上的手势托着将熄的烛火。推开回收船木制成的厚重门扇,铜铃轻响,仿佛唤醒了某个东南亚风情古村的记忆……室内光影氤氲。竹编灯罩过滤出的暖黄光线,在深色柚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墙面由掺入椰壳纤维的泥土抹成,裂缝间探出几株蕨类植物。高脚茅草亭式的半开放卡座间,悬挂着靛蓝扎染布幔,随吊扇慢节奏的转动微微起伏如黎明时分的云霭。


    吧台由整块雨林木材打造,表面保留着天然的虫蛀痕迹。酒保擦拭玻璃杯的手势带着仪式感,身后陈列着浸泡着蛇的威士忌、蝶豆花染色的蓝紫色金酒,以及陶罐盛放的椰糖朗姆。冰块撞击锡杯的清脆声,与角落甘美兰乐器的叮咚声交织,恍惚间仿佛听到雨林夜虫的鸣唱。


    孟晓美很喜欢来这家酒吧。她的老姐妹宝琳就是这里调酒师。放观最深处庭院,芭蕉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一方反射着月光的水池倒映着竹影,锦鲤搅碎一池星光。


    客人们蜷在藤编鸟巢椅里,指尖轻抚鸡尾酒杯沿的东东南亚兰花,啜饮着混合了南姜、青柠与薄荷的特色鸡尾酒……这里的时间仿佛被施了咒语,缓慢黏稠如椰浆。每个细节都在低语:放下身份,做一场关于热带雨季的梦。


    二十九岁的许宝琳恰好站在那盏用旧船木和手工纸打造的主灯下,暖黄色的光晕如同为她独家定制的追光。一头明灿如熟麦芒般的短发,利落而随性地抓出纹理,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与她略显清冷的神情形成一种奇妙的张力。


    她有一双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丹凤眼。眼型修长,内勾外翘,眼尾以一种优雅而疏离的弧度微微上扬,仿佛古画中走出的仕女,带着东方的神秘韵味。但她的眼神却锐利如隼,瞳孔是深沉的褐色,在长而密的睫毛下,时刻流转着洞察一切的光。当你点单时,她会抬起眼睑直视你,那目光仿佛能瞬间穿透表象,掂量出你此刻的心事与酒量。


    她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棉质背心,勾勒出利落的肩线与手臂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那是常年摇动雪克壶的力量痕迹。与这身随性打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颈间那条极为标准的黑色领结,挺括地立在那里,像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宣言,为她平添了几分禁欲式的优雅。


    她的动作是充满节奏感的表演。取瓶、倒酒、摇壶、冰杯,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摇动雪克壶时,小臂肌肉微微绷紧,那枚领结随着她的动作在锁骨的凹陷处轻轻颤动。当她将调好的酒推至客人面前时,修长的手指会轻轻点一下杯垫,丹凤眼微微一眯,唇角勾起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似笑非笑,仿佛在说:“你的故事,这杯酒懂了。”


    热带的风情、酒吧的喧嚣,似乎都在她周身那股冷静而强大的气场外沉淀下来。她是这个东东南亚梦境里,那位最清醒、也最迷人的造梦者。


    炫彩霓虹灯将酒吧的空气切割成模糊的光块,低音炮撼动着每一寸地板。孟晓美踩着高跟鞋,像一尾熟知水性的鱼,精准地穿过摇摆的人群和弥漫的烟酒气,径直走向角落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


    许宝琳刚给一位客人调制了鸡尾酒。看到孟晓美这老熟人,她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孟晓美把那只价格不菲的精致手包随手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长舒一口气,卸下了一天的疲惫和紧绷。


    “老规矩?”许宝琳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问道。她和另外几位姐妹都是这里的常客,彼此的口味早已熟悉。孟晓美揉了揉太阳穴,点点头:“老规矩。”


    许宝琳的身影很快融入到昏暗闪烁的光影里。就在她转身离开的刹那,孟晓美包里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透了酒吧的背景噪音。


    孟晓美皱了皱眉,似乎嫌这铃声打扰了难得的放松时刻。她撕开拉链,从一堆口红、粉饼和零钱中摸出正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身体微微侧向墙壁,试图隔绝周围的嘈杂。


    “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酒吧环境赋予的慵懒和不经意。


    “孟护士吗。”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线很陌生,语调平缓,甚至可以说得上温和,但不知为何,透着一股冰冷的质感,像手术刀划过皮肤。


    孟晓美瞬间坐直了一些,慵懒之色尽去,眼神里透出警惕。“你是……”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没事,我就是想和你聊聊。”那边的女声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什么事?”孟晓美的眉头拧紧了,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这个声音她绝对不认识,对方却直接叫出了她的职业。


    “你和关文晶也算是同事了,”电话那头的女人不紧不慢地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的性格比较直接,容易得罪人。请你多多包涵。”


    这话听起来像是替关文晶说情,但语气却丝毫没有请求的意味,反而更像是一种……通知?或者说,警告的前奏?


    孟晓美大为意外,心里那点不安迅速扩大。“你是……”她再次追问,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悦和戒备。关文晶?这个神秘女人怎么会突然提到关文晶?还以一种仿佛知情人的口吻?


    “你不用管我是谁,”对方轻而易举地挡回了她的问题,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我就是想说。你是一个成年人了,做事应该光明磊落一点不要偷偷摸摸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糗事。”


    “我干什么糗事了?”孟晓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污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仿佛那个看不见的说话者就藏在某个角落注视着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这短暂的寂静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孟晓美心上。然后,那个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每个字都清晰得如同冰珠落地:


    “不要和我装傻,我都看见了。是你弄坏了徐燕风的车吧?试图嫁祸给关文晶?简直是小人行径。”


    孟晓美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迅速退去,留下阵阵寒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以后不要这样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否则我会捅到你科室的室长和尹教官那里……让他们好好教训教训你。”


    “嘟——嘟——嘟——”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只剩下忙音在孟晓美耳边单调地重复着。


    她僵坐在原地,手机还紧紧贴在耳边,仿佛那样就能抓住那个消失的声音问个明白。周围的音乐、喧闹、光影,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恐惧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怎么会知道?徐燕风的车……嫁祸关文晶……这件事她做得极其隐秘,自信绝无第二人知晓!这个陌生女人到底是谁?“她都看见了”……她在哪里看见的?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掌握了证据?室长和尹教官……如果这件事被捅出去……


    孟晓美猛地打了个寒颤,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她慌忙抓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许宝琳端着两杯新调好的酒走回来,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晓美?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孟晓美猛地回过神,仓促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把抓过酒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内心熊熊燃烧的恐慌和寒意。


    “没……没什么,”她声音发颤,眼神躲闪,“可能……可能有点累了。”


    她低下头,不敢看许宝琳探究的目光,只觉得那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已经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脖颈。酒吧的喧嚣再也无法给她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成了掩盖未知威胁的幕布。……


    叶馨蒙挂了警告电话,继续坐在书桌前打开收音机调频,等待电波出现。


    接下来的几个夜晚,叶馨蒙的生活规律得像一个精密仪器。每晚同一时间她都会准时坐在书桌前,收音机调到那个频率,笔记本、彩笔、秒表、直尺和手机准备就绪。她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电磁波的丛林里守候着那只神秘的“猎物”。


    第一夜:捕获与混乱。


    信号如期而至。那熟悉的“滋滋”声再次钻进耳膜。她立刻启动秒表,笔尖在时间轴上飞速移动。然而,信号比记忆中更急促,脉冲之间的间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全神贯注,依靠直觉和瞬间判断进行记录。二十分钟后,信号消失,她摊开手掌,发现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笔记本上记录下的符号,虽然大致遵循了系统,但仍有几处显得犹豫不决,用问号标注着。这是一份“草稿”。


    第二夜:修正与完善。


    有了前一晚的经验,她的听觉似乎被重新校准了。这次,她更加从容。当信号出现时,她不仅记录,还在心里默默验证昨晚的存疑点。“这里,不是长脉冲,应该是两个连续的短脉冲!”她迅速修正了符号。记录完成后的核对工作也变得更有针对性,她重点回放那些之前不确定的段落,确保今晚的记录是“洁净”且“准确”的。


    第三夜:确认与掌控。


    到了这一夜,她已经对信号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记录工作变得行云流水。她甚至能分出一丝心神,去感受信号中那细微的、近乎情感般的节奏变化。记录下来的图案,与前一夜的高度吻合。信心,开始在她心中积聚。


    核心攻坚:并排对比


    现在,她将三个晚上最清晰、最完整的一组信号记录,并排铺在桌面上。用的是三张活页纸,方便对齐。


    1.寻找“指纹”——起始与终止码:


    她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掠过三组记录的开头和结尾。瞬间,一个清晰的模式跳了出来!


    三组记录的开头,毫无例外,都是完全相同的序列:·——·(短-长-长-短)。


    而结尾,则都跟着一个长达3秒的绝对静默。


    “找到了!”叶馨蒙心中一阵悸动。这就是信息的“信封”,·——·是收件人的地址标签,长静默是封口。所有有效信息,都封装在这两者之间。


    2.剖析“正文”——分组规律:


    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信封”内的核心序列上。剔除起始和终止码后,剩下的脉冲序列看起来依然复杂。她尝试用不同方式去“断句”。


    ·尝试按固定间隔分组,失败,节奏并不均匀。


    ·尝试寻找更小的重复单元。她用铅笔轻轻在脉冲序列上划隔断,突然发现,脉冲常常以3个或5个为一组出现,组与组之间有非常短暂(约0.2秒)的间隔。


    ·例如,一段序列看起来可能是:··—/—··/——·/·—·...


    “三进制或五进制的组合?”她思索着。更可能的是,这是一种变长编码,不同的组合代表不同的字符。


    3.统计与假设——二进制映射: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她需要为这些脉冲赋予意义。最直接的假设就是二进制。


    她新建一页纸,标题写上:《二进制假设验证》。


    ·假设A:短脉冲·=0,长脉冲—=1。


    ·假设B:短脉冲·=1,长脉冲—=0。


    她选择其中一组最清晰的序列,比如··—(短短长),按照假设A,它就是001;按照假设B,就是110。


    她将几组常见的组合都翻译成二进制数:


    ···=000或111


    ———=111或000


    ·—·=010或101


    ...


    看着这些二进制数字,叶馨蒙知道,她站在了真正的大门前。这些数字本身毫无意义,它们需要一把“钥匙”来解读——那就是密码本。


    灵光一现


    她凝视着那独一无二的起始码·——·。如果它也参与编码,它代表什么?


    她将其转换为二进制。按假设A,是0110;按假设B,是1001。


    1001……这个数字在计算机科学中很常见,是9的二进制表示,有时也代表一个起始标志。  又或者,这个起始码本身就是一个提示?·——·在标准莫尔斯电码里,是字母J!


    “J”代表什么?是发送者的代号?是“紧急”信息的标志?还是……一个页码或坐标的提示?


    叶馨蒙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破译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她明确了信息的结构,找到了编码的可能方式。但最核心的机密仍然锁在迷雾中。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去外界寻找那个能与这些数字对应的“密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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