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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作者:鄯月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冇说不还钱!”何明勇一边疯狂挥舞扁担一边气喘吁吁地大骂,“我欠你的钱还你的利!你,你……你敢碰我个女!我同你搏命!(我跟你拼命!)”


    场面一度极度混乱不堪,桌椅被撞翻,东西散落一地,骂声、打斗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仿佛一锅炸开的粥。……


    “说吧,小子”尹柏萧张开胳膊将何念曦揽在腋下:“你又是当街虚张声势又是做无良买卖到底什么居心。”


    何念曦低着头:“我只是想找个乐子。这里生活实在太沉闷了……我受够了。真的。”


    “好吧,带我去你家。”


    何明勇刚才好不容易打跑了阮越,正叉着腰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向妻女吹嘘自己的“勇猛”,唾沫横飞。何氏玉秀和何氏宝珍在一旁帮腔,尖声咒骂着阮越不是东西,这时尹柏萧揽着何念曦走过来,何明勇先是愣了一下,觉察到尹柏萧一身得体的衣着和不凡的气度,意识到来者非凡,三角眼里立刻冒出精光以为是来了什么“肥羊”或者能管事的大人物,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点头哈腰道:


    “哎呦,这位先生,这是……我家这衰仔又惹什么事了?您尽管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打死他都没问题……”


    尹柏萧冰冷的目光扫过何明勇那张谄媚的脸,何氏玉秀闪烁不定、充满畏惧的眼神,何氏宝珍那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暗中算计的目光,最后落在手里依旧不服气、梗着脖子瞪着他的何念曦身上。


    这一家子的丑陋、贪婪、自私、短视,几乎毫无遮掩地写在了每一寸空气里,令人作呕。


    “当街制造恐慌,讹诈钱财。”尹柏萧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人,每一个字都带着绝对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权威,“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


    何明勇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像被冻住了一样。何氏玉秀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却被尹柏萧那冰冷的眼神一扫,吓得把话又咽了回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上梁不正下梁歪。”尹柏萧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逐一扫过何家每一个人,仿佛将他们内心所有的肮脏算计都看了个通透,“贪婪,吝啬,欺软怕硬,毫无廉耻。再让这孩子留在你们这种环境里,迟早彻底毁了,不是变成废物,就是变成社会的毒瘤!”


    何明勇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中怒火翻腾,想发作却又被尹柏萧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势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暗暗咒骂。


    尹柏萧将何念曦往前一推,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任何质疑和反驳的决绝:“从此以后,这孩子,政府代替你们来教育!”说完他不再看何家人那惊愕、愤怒、不甘又敢怒不敢言的精彩表情,揽着何念曦转身就走。


    何念曦似乎早就被尹柏萧被什么方式制服了。他从始至终完全无挣扎,临走时只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家人,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不解,有厌恶的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何明勇这才反应过来,急得跳脚,想要追上去,嘴里大喊着:“哎!你谁啊!凭什么带走我儿子!你……”


    尹柏萧根本不予理会,步伐坚定,揽着何念曦,身影很快消失在狭窄肮脏的巷口,只留下何家人在原地,如同被雷劈过一般,愣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而何念曦,这个在污泥一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少年,被尹柏萧强行揽着,踉跄地走向一个未知的、却注定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未来。巷口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他的眼,也仿佛吹散了他过往的轨迹。


    ——————————


    深夜十一点,儿科病房的灯光终于彻底熄灭。关文晶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出医院大楼,夜风一吹,才感觉那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许。儿科的工作从来都不轻松,孩子的哭闹、家属的焦虑、层出不穷的突发状况,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力去应对。她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喉咙发干,连说话的**都没有。


    开车回到那栋老旧的组屋楼下,抬头望去,大部分窗户都已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微光。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现在只想立刻陷进那张柔软的床里,沉入无知无觉的睡眠。


    摸索着钥匙打开门,粉色的温馨小窝此刻也无法驱散她身体的极度困乏。她甚至懒得开大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踢掉鞋子,脱下外套,机械地走进浴室。


    热水冲刷在脸上,稍微带走了一些疲惫,但眼皮依旧沉重得打架。她草草洗完,连日常的护肤程序都简化到了极致,头发随意擦了擦便披散着,换上睡衣,几乎是飘着扑倒在了床上。


    脑袋一沾枕头,意识就迅速模糊下沉……世界远去,只剩下沉重的、渴望休息的躯体……


    然而——


    “咚!咚!咚——!!!”


    毫无征兆!如同狂暴的巨锤狠狠砸穿地板!


    那熟悉又恐怖的劲爆电子乐混合着沉重的低音炮,再一次!蛮横地、粗暴地、毫无怜悯之心地撕裂了深夜的宁静,也瞬间将关文晶从即将沉入的睡眠深渊里狠狠揪了出来!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擂鼓!整个人像是被电流过了一遍,惊得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随即被滔天的怒火和极致的崩溃感瞬间填满!


    又来了!又来了!!那个杀千刀的!没完没了了吗?!


    她猛地扭头看向床头柜上的夜光闹钟——凌晨十二点半!


    她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楼下那狂暴的音乐还在持续,鼓点沉重得仿佛直接敲在她的颅腔内,连带着床板、枕头都在嗡嗡作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地板传来有节奏的震动——那是徐燕风随着音乐跳动、跺脚的动静!


    困倦、疲惫、再加上被强行打断睡眠的暴怒,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汽油一样被点燃,瞬间爆炸!


    “啊——!!”关文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近乎崩溃的尖叫,一把抓过枕头狠狠砸在墙上!


    没用!音乐声依旧震耳欲聋!


    她气得浑身发抖,头发凌乱,眼睛因为极度缺觉和愤怒而布满了红血丝,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喘不上气。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冷静!


    她像一头发狂的母狮,猛地跳下床,甚至没穿拖鞋,赤着脚,一把拉开房门,带着一股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怒火,再一次冲下了楼!


    “砰!砰!砰!砰!”


    这一次,她不是用手,而是直接用脚狠狠踹向徐燕风家的铁门,力道之大,震得整个楼道仿佛都在颤抖!她的理智已经被烧断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愤怒和发泄!


    “你给我滚出来!!”她尖声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嘶哑,“你个王八蛋!神经病!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非要我报警把你抓起来你才甘心?!开门!!”


    门内的音乐声在她疯狂的砸门和叫骂声中,骤然停了下来。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门“咔哒”一声开了。


    徐燕风再次出现在门后。他似乎是刚跳完舞,汗水将额前的头发浸湿成一缕缕,呼吸还有些急促,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潮红。但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次脸上连那点漫不经心的疑惑都欠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被屡次打扰的阴郁和毫不掩饰的傲慢。


    他上下扫了一眼门外状若疯妇、赤着脚、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眼睛通红的关文晶,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刺眼的讥讽弧度。


    “我说,”他开口,声音冷冰冰的,带着十足的嘲弄,“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不睡觉,专门跑下来敲我的门?更年期提前了还是失恋了没处发泄?”“报警?吓唬我?警察能奈我何!”


    他的态度比上一次更加恶劣,更加傲慢,完全没把她的愤怒放在眼里,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羞辱!


    关文晶气得眼前发黑,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你说什么?!你还有理了?!你深更半夜放这么大声的音乐!跳舞!吵得整栋楼都不得安宁!你还有脸说我?!”


    “我跳舞怎么了?犯法了?”徐燕风嗤笑一声,双臂环抱靠在门框上,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痞样,“我在我自己家里,爱干嘛干嘛轮得到你管?觉得吵?塞棉花啊!买别墅啊!穷鬼就别在这儿哔哔!”


    “混蛋!”关文晶几乎要扑上去撕扯他,“我已经忍你很多次了!你累教不改!自私自利到极点!你爸妈没教过你什么叫公德心吗?!”


    “公德心?”徐燕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骤然变冷,语气也变得更加刻薄,“公德心值几个钱?能当饭吃?你那么有公德心,你怎么不住到月球上去?跑来这里跟我嚷嚷什么?看不惯就滚啊!”


    他往前逼近一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关文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他眼中的轻蔑和厌恶却更加清晰:“我告诉你,我跳我的舞,你睡你的觉,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再他妈半夜来砸我的门,”他声音压低,带着**裸的威胁,“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滚!”


    最后一个“滚”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十足的戾气。


    说完,他根本不给关文晶任何反驳咒骂的机会,再次狠狠地将门摔上!


    “砰!!!”


    巨大的声响几乎要震破耳膜,冰冷的铁门再次无情地隔绝内外。


    门内,那暂停的音乐声,在下一秒,以更加狂暴、更加震耳欲聋的音量,猛地炸响!仿佛是对她最极致的嘲讽和挑衅!咚咚咚的重低音像是直接砸在她的心口!


    关文晶僵在原地,赤脚站在冰冷肮脏的楼道地板上,听着耳边那几乎要撕裂一切的噪音,看着眼前紧闭的、仿佛永远不会为她打开的门。


    一种巨大的、无力的、被彻底蔑视和羞辱的委屈和愤怒,如同冰水混合着火焰,瞬间淹没了她。


    报警?他说得对,警察来了又能怎样?这种噪音投诉,最多是调解,根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讲道理?他根本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愤怒至极点的她徒劳地又踹了那门一脚,脚趾传来钻心的疼,却远不及心里的憋屈和怒火。


    音乐还在疯狂叫嚣。


    她最终像一只斗败了的、伤痕累累的猫,拖着冰冷麻木的身体,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挪回楼上。


    每上一级台阶,那巨大的噪音都像是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回到冰冷的粉色小屋,关文晶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板上。楼下的音乐声依旧无孔不入,震得地板都在嗡嗡作响。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愤怒的吼叫声,被淹没在狂暴的音乐节奏里。


    这一刻,她对楼下那个19岁男孩的憎恶达到了顶点……


    ——————


    嘉音堂坐落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街区,是一栋有着拱形玻璃窗和爬藤植物的老式洋房改造而成的音乐机构。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旧书、松香和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气,与外面喧嚣的都市仿佛是两个世界。


    尹柏萧推开沉重的玻璃木门,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前台的工作人员似乎认识他,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并未阻拦。他沿着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缓步向内,耳边飘来隐约的、断断续续的乐器练习声。


    他在一扇虚掩着的琴房门前停下脚步。门缝里流淌出流畅而富有情感的钢琴旋律,是肖邦的一首夜曲,弹奏者技法娴熟,更难得的是对乐曲情感的把握极为细腻,带着一种沉静的忧伤和内在的力量。


    尹柏萧轻轻推开门,没有进去,只是倚在门框边,目光投向琴房内。


    温暖的阳光下,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前坐着一个女孩。


    齐肩的黑色短发柔顺地贴着她的脸颊,发尾微微内扣,勾勒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皮肤白皙通透,在光线下几乎泛着柔光。


    她微微低着头,浓密的长睫垂下,专注地看着琴键,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轻盈而准确地跳跃,……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气质温文尔雅,沉静如水,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她这个年纪似乎不太相符的、宛若古典大家闺秀般的从容与宁静。


    这就是金真彩。名单上的最后一位女生。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这琴声,与他之前见过的麦静琪的绝望、孙叶眉(照片)的完美、何念曦的顽劣,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景。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金真彩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缓缓离开琴键,似乎还沉浸在音乐的情绪里。她无意间抬起头,目光掠过琴房那扇巨大的玻璃窗。


    然后,她看见了站在窗外走廊光影里的尹柏萧。


    他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气质冷峻,与这充满艺术气息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他的目光沉静,正落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


    金真彩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她的直觉异常敏锐,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这个陌生的、气质非凡的男人,是冲着她来的。


    尹柏萧并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朝她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清晰的微笑。那笑容冲淡了他身上的冷峻,带上了一丝温和与认可。


    金真彩怔了怔,随即也礼貌地、略带羞涩地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主动走向门口。


    “您好……您是?”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琴声,清澈悦耳,带着自然的温柔。


    尹柏萧看着她走近,目光在她沉静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他并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表明了身份和来意:“金真彩?我是政府派来的专员,圣保罗医学院预科班的班主任尹柏萧。”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正式的文件,递到她面前。


    “这是政府特批的文件。”他的语气平稳而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经过综合评估你在多项潜质考核中表现极为突出。军部正式预定你为圣保罗医学院预科班你为特招生。”


    金真彩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接过那份文件。白纸黑字,红色的公章,一切都在说明着这份通知的真实性与分量。她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文字,心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加速跳动。


    军部……圣保罗医学院……特招生……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条截然不同的、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尹柏萧。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等待她的回应。


    周围的音乐练习声似乎都远去了。午后的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走廊地板上。


    金真彩握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纹理和油墨的微凸。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惊讶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思考。


    “我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份郑重。


    “当然。”尹柏萧理解地点头,“学院期待你的加入,真彩。你的天赋不应该被埋没。”


    他的话语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金真彩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她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为她带来巨大转折的男人,直觉告诉她,这不仅仅是一份录取通知那么简单。


    命运的琴弦,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


    ——————


    一夜的辗转反侧和楼下持续到后半夜的噪音轰炸,让关文晶的睡眠支离破碎。……早晨醒来时,她只觉得头脑昏沉,像是被灌了铅,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对着洗手间那面贴着粉色小花贴纸的镜子,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眼底那两抹浓重的用再多遮瑕膏似乎都难以完全掩盖的青黑色阴影部分……以及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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