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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作者:鄯月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啊!”关文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吓得惊叫一声,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又是他!又是楼下那个读高三的疯子!一连几天都这样!她好不容易理出点头绪的思维被彻底打断,一股压不住的邪火“噌”地一下直冲头顶!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几步冲到客厅中央,愤怒地瞪着脚下仿佛在震动的粉色地毯,好像能透过楼板看到楼下那个制造噪音的罪魁祸首。


    “有完没完!深更半夜放这么大声!神经病啊!!”她气得浑身发抖,对着地板尖声骂了一句,尽管知道楼下根本不可能听见。


    音乐还在持续,鼓点沉重,节奏感极强,甚至能隐约听到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配合着节拍。关文晶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孟晓美带来的疑虑和烦躁,被这巨大的噪音无限放大,几乎要炸开。


    她忍无可忍,猛地转身,杀气腾腾地冲向门口——


    她今天非要下去跟这个混蛋邻居说个明白!


    关文晶肺都要气炸了!那轰隆作响的低音炮像是直接在她脑仁里敲打,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刚刚因为孟晓美和国情局而生的惊惧不安,此刻全化作了对楼下噪音制造者的滔天怒火。


    她一把拉开房门,甚至没换鞋,穿着居家拖鞋就冲了出去。粉色睡衣的带子因为她急促的动作而散开,她也顾不上系,带着一股旋风般的怒气,“噔噔噔”地冲下昏暗老旧的楼梯。


    越往下,那音乐声越是震耳欲聋,仿佛连墙壁都在随之颤抖。重金属混合着电子乐的狂暴节拍,毫不留情地冲击着鼓膜。


    关文晶停在徐燕风家门前,那扇普通的铁皮门仿佛都在这声浪中微微震颤。她抬起手,不是敲门,而是几乎用砸的!


    “砰!砰!砰!”拳头砸在铁皮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却依然被门内震耳欲聋的音乐轻易吞没。


    她更气了,又抬脚狠狠踹了门板一下!


    也许是这连续的暴力敲门终于起了作用,也许是里面的人恰好到了一个段落,音乐声骤然调低了许多,从狂暴变成了隐约的背景噪音。


    门内传来拖拉的脚步声,然后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


    徐燕风出现在门后。他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几缕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篮球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显然刚才正跳得投入。他看到门外一脸煞气、穿着睡衣、显然处于暴怒状态的关文晶,脸上没有任何歉意或惊讶,反而挑起一边眉毛,眼神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近乎挑衅的疑惑。


    “干嘛?”他开口,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语气却懒洋洋的,仿佛只是被打扰了清静,而不是制造了巨大的噪音。


    “干嘛?!”关文晶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得尖利,手指几乎要戳到他鼻子上,“你说干嘛!深更半夜你放这么大声的音乐!又跳又蹦!整栋楼都要被你震塌了!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徐燕风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聊的笑话,嗤笑一声,身体懒散地靠在门框上,完全没有要把门再打开一点或者请她进去的意思。


    “才几点?十一点不到就算深更半夜?”他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这身打扮和她气得发红的脸,眼神里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大姐,老年人的作息别套用在我身上行不行?我夜生活才刚开始。”


    “你叫谁大姐?!”关文晶气得浑身发抖,“我不管你是不是夜生活!你这是扰民!噪音污染!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警?”徐燕风像是听到了什么更好笑的事情,嘴角扯出一个傲慢的弧度,“随便啊。你看警察来了是管我在家听歌跳舞,还是管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来砸门骚扰。”


    他语气里的无所谓和轻蔑彻底点燃了关文晶的怒火。


    “你简直不可理喻!自私自利!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她尖声斥责。


    “公德心?”徐燕风哼了一声,眼神冷了下来,“嫌吵就别住这种老房子啊,有本事你去住独栋别墅,保证清静。没钱就别在这儿哔哔赖赖,烦不烦?”


    说完,他根本不给关文晶再反驳的机会,像是懒得再浪费口舌,直接“砰”地一声!重重地把门摔上!


    巨大的关门声几乎盖过了音乐,震得门框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差点撞到鼻子的关文晶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紧闭的、冰冷的铁门。


    门内,那被调低的音乐声在短暂的停顿后,像是为了回应她的愤怒,猛地又被调高,甚至比之前还要响亮、还要狂暴!咚咚咚的重低音疯狂地冲击着门板,也冲击着关文晶的神经。


    “啊——!!!”关文晶站在门外,气得尖叫起来,却完全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


    她狠狠踹了铁门一脚,脚趾撞得生疼,却丝毫无法影响门内那个傲慢自私的混蛋。


    巨大的无力感和被蔑视的愤怒席卷了她。她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烧穿。


    最终,她咬着牙,转身踩着脚,“噔噔噔”地冲回楼上。


    每上一级台阶,脚下的震动和耳边狂暴的音乐都在提醒着她刚才受到的羞辱。


    “混蛋!疯子!没教养的东西!”她冲回自己的粉色小屋,狠狠摔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楼下传来的噪音依旧无孔不入……此时和徐燕风的傲慢无礼相比,甚至连孟晓美和国情局带来的恐惧,都暂时被这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压了下去!


    ——————


    瑆洲东北部的边缘地带,与市中心的繁华整洁仅隔着几条锈迹斑斑的铁轨,却仿佛是被时光遗忘的另一个世界。这里是低收入移民的聚集区,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复杂难闻的气味——廉价油炸食品的油腻香、未及时清理的垃圾散发出的腐臭味,还有潮湿角落里滋生的霉味,三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刺鼻的气息,钻进鼻腔便久久不散。


    狭窄的街道两侧,密密麻麻挤挨着破旧的板房和简易棚屋,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砖块或朽坏的木板,有些地方甚至用破布和硬纸板胡乱糊着,勉强抵御着风雨。各种语言的吵嚷声、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各家各户电视传出的嘈杂噪音,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浓汤,构成了这里永不落幕的背景音,喧闹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颓败。


    尹柏萧的爱车缓缓驶入这片区域时,那沉稳的线条和锃亮的车身在周围破败环境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如同误入贫民窟的贵族。车子刚停下,路边几个无所事事的流民便投来警惕或好奇的打量目光,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他今天是为了寻找第二十个学生何念曦循而来,然而车子无法开进更窄的巷子,他只好将车停在一个相对宽敞的路口,推开车门,徒步前行。


    污水沿着街边的明沟缓慢流淌,泛着浑浊的泡沫,塑料袋和废纸被风卷着在路面上打着旋,发出“沙沙”的声响。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赤着脚在路边追逐打闹,他们的衣服破旧不堪,沾满了污渍。看到衣着体面、气质迥异的尹柏萧,孩子们都停了下来,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眼神里有好奇,也有一丝怯懦。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恐慌的尖叫声,瞬间打断了尹柏萧的思绪。


    “菠萝呀!菠萝呀!!”一个略显沙哑的年轻男声用粤语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刻意营造的惊恐,仿佛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菠萝”在粤语俚语里,是“炸弹”的意思。


    这两个字像一颗真正的炸弹投入平静的人群,瞬间引爆了极致的恐慌!街边摆摊的小贩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闲聊的妇人一把抱起身边的孩子,玩耍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所有人脸色骤变,想也不想,丢下手里的东西,尖叫着四散奔逃。混乱中,一个水果摊被惊慌的人群撞翻,烂苹果、坏橘子滚了一地,很快被慌乱的脚步踩得稀烂,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尹柏萧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来源——一个靠在锈迹斑斑的铁皮棚屋墙边的瘦高少年。正是何念曦。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廉价T恤,领口松垮,露出锁骨,搭配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破旧牛仔裤,裤脚磨得毛边。他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俊美,头发留得微长,刘海飘逸……嘴角挂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恶劣的笑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因他一句话而造成的混乱场面,眼神里满是戏谑。


    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简陋的竹筐,里面赫然躺着几个黄澄澄、长满疙瘩的——真·菠萝,散发着热带水果的青涩气息。


    尹柏萧眼神一冷,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大步穿过仍在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人群,径直走向那个少年,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


    少年也注意到了这个气质冷峻、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正朝自己走来。他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用脚轻轻踢了踢旁边的竹筐,发出“咚咚”的声响。


    “喂,大叔,买菠萝吗?”他切换成一口口音古怪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地方腔,大拇指朝筐里一指,“刚到的泰国小菠萝,甜过初恋!二十元一个!”


    尹柏萧在他面前站定,目光甚至没有扫向那筐菠萝一眼,只是审视着少年那张带着市侩和狡猾的脸。那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内心最深处的想法,看得少年心里有些发毛。


    少年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依旧强撑着架势,梗着脖子道:“看什么看?买不买啊?不买别挡道!”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褪色花布衫、身材干瘦的妇人从旁边的棚屋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头发枯黄,脸上布满了皱纹,一看就是常年操劳的模样。妇人一把揪住少年的耳朵,当着尹柏萧的面就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少年脸上:


    “何念曦!你个死衰仔!又在这里作死啊!吓唬街坊邻居!跟你那个死鬼老豆一样冇个好东西!卖个烂菠萝还敢喊天价!缺斤短两坑蒙拐骗!一家子烂心烂肺的玩意儿!迟早被雷劈啊你!”


    妇人骂得毫不留情,声音尖利,显然是积怨已深。名叫何念曦的少年被揪得龇牙咧嘴,疼得“嗷嗷”叫,他用力甩开妇人的手,恼羞成怒地回骂:“死八婆!关你屁事!滚开!”


    尹柏萧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中已然明了。何念曦,看样貌和周围环境,就是个越南裔。


    视线一转,深入这个何家的棚屋。


    何家的棚屋比周围邻居的似乎更破败些,屋顶的铁皮有些地方已经锈穿,用几块破木板勉强盖着。但门口却荒谬地摆着两盆半死不活的塑料发财树,树叶上落满了灰尘,与周围的破败景象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屋内阴暗潮湿,即使是白天也需要开灯,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隔夜饭菜的馊味和劣质烟酒的呛人气味,令人几欲作呕。


    何念曦的父亲,何明勇,是这个社区里有名的“霸王”。他身材矮胖,挺着一个啤酒肚,脸上油腻腻的,一双三角眼总是滴溜溜地转着,满脑子都是算计别人的心思。他贪财吝啬到了极点,平日里占尽小便宜,对待比自己弱的人耀武扬威,遇到硬茬却又立刻缩起脖子,典型的欺软怕硬。母亲何氏玉秀,同样是个势利眼,颧骨高耸,嘴唇削薄,透着一股刻薄相。她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捧高踩低,见了有钱人就阿谀奉承,见了不如自己的便冷嘲热讽。大姐何氏宝珍,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一脸精明相,眼神里满是算计,刻薄寡恩。曾有饿极了的孩子讨到她家门口,她宁可把吃剩的馊饭倒去喂路边摇尾巴的野狗,也不愿施舍一口,心肠硬得像石头。


    就是这样一户人家,坑蒙拐骗成了家常便饭,在社区里名声极差。而何明勇这次却鬼迷心窍,把主意打到了附近一个势力不小的越南帮小头目阮越的头上。在一次赌局中,他暗中做了手脚,坑了阮越一笔不算小的钱。


    阮越岂是善茬?他在道上混了多年,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打听清楚事情原委后,立刻带着两个手下上门讨债。


    破旧的木门外响起粗暴的敲门声,“砰砰砰”的声音如同擂鼓,伴随着阮越那带着戾气的叫骂声:“何明勇!你个缩头乌龟!给老子滚出来!”


    此时,何明勇正就着一碟干瘪的花生米,喝着劣质米酒,满脸通红,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听到阮越的叫骂声,他吓得手一抖,酒杯里的酒洒了一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眼珠一转,立刻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哧溜一下钻进了里屋的破床底下,死死捂住嘴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


    何氏玉秀早就吓得躲到厨房角落,抱着头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何氏宝珍被父亲慌乱中推出来应付,她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门口,缓缓打开门。


    阮越见开门的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人,屋里似乎没有男人(他没看到床底下那个缩着的身影),脸上的凶戾之气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适的、带着审视和淫邪的目光。他一把推开何氏宝珍,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视,寻找何明勇的踪迹。


    “何明勇呢?死哪里去了?欠老子的钱什么时候还?”阮越嘴里不干不净地问着,身体却有意无意地靠近何氏宝珍,手指甚至轻佻地伸过去,想要勾她的下巴。


    何氏宝珍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和恐惧,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触碰,声音带着颤抖却又强撑着说道:“阮……阮大哥,我爸他……他不在家。钱……钱我们会还的,再宽限几天……”


    “宽限几天?”阮越□□一声,又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何氏宝珍身上,“可以啊,陪哥哥我玩几天,利息就给你免了,怎么样?”说着,他的手就朝着何氏宝珍的胸口摸去。


    躲在里屋床底下的何明勇,透过破床单的缝隙,将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看到阮越竟然敢调戏自己的女儿,他那股欺软怕硬、窝里横的邪火“噌”地一下冲上了脑门!什么害怕,什么欠债,瞬间都被一股畸形的暴怒取代了!


    “冚家铲!你敢搞我个女?!”何氏宝珍也是泼辣性子,见阮越如此得寸进尺,恐惧瞬间化为羞愤,她猛地抄起墙边一根晾衣用的竹竿,没头没脑地就朝着阮越劈头盖脸打去!


    “哎哟!”阮越没料到这女人突然动手,猝不及防挨了好几下,疼得龇牙咧嘴,怒火中烧。


    而就在此时——


    “丢你老母!敢闹到老子名下来!!”何明勇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虎,操起门后一根磨得发亮的扁担,怒吼着从里屋冲了出来,眼睛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对着阮越就是一通乱抡!


    阮越被打得抱头鼠窜,又惊又怒,一边躲闪一边骂道:“何霸!你他妈搞清楚!是你欠钱不还还躲起来!现在还敢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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