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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作者:鄯月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知道了,妈。”她轻轻抽回手,声音低哑,“我会好好读的。”


    庞芳玲笑得更欢了,问东问西,从预科班的课程聊到部队的伙食,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女儿打包送进军营。尹柏萧皆耐心地回应着,


    叶馨蒙借口倒水躲进了狭小的厨房。水龙头哗哗流着水,她却盯着池子里的泡沫发呆。


    军方资助?毕业后服役?这哪里是招募人才,分明是军部的“捆绑协议”——用学生做饵拽进那个吃人的漩涡里。


    而尹柏萧,就是那个递饵的人。


    他说“她是我的爱人”时,语气里的痛惜太真实,真实到让她几乎要相信,他从未忘记过关澜悦。甚至可能对她的死始终存疑……


    第一个去找叶馨蒙,过程出奇顺利。当夜尹柏萧坐在书桌前继续翻看档案。嗯,这些孩子,各有各的性格与背景。像沈俊晗,单亲家庭成长,性格叛逆不羁,对权威有着本能的抗拒。还有郑桐纤,因姐姐的事卷入冲突,内心满是愤怒与执拗,要让他放下成见,投身学业谈何容易。


    尹柏萧深知每个人都如同独特的谜题,需要不同的解题思路。他必须深入了解他们的生活,找到能触动他们内心的那把钥匙。或许是挖掘他们内心深处未被发现的梦想,或许是解开他们的心结,让他们看到未来的希望。


    但这无疑是一场艰难的挑战,他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耐心与真诚去融化他们心中的坚冰……


    “大哥。”桑矾逸走到尹柏萧旁边:“接下来怎么做。”


    “明天和我去那家叫甘榜的超市……找第二个学生。”


    ——————


    那边一排树之隔的圣保罗医院七层高的大楼。五楼外科病房里浮着一种暗香,大约是香茅和不知名的草木灰混合的气味。百叶窗筛下斑驳的光,铁床的白漆剥落处,锈迹如地图上的岛屿般蔓延。电扇在天花板上打转,扇叶切碎光线,投下恍惚惚的影。墙角供着一尊小小的佛,前面有三炷细香,烟迹袅袅地盘旋上升竟像是要将人间病苦诉与神明知道。


    乍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是泰裔,皮肤透着健康的黝黑,身材矮壮敦实。前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小车祸让他腿部受伤,刚刚经历了手术,行动极为不便。此时,病房里安静得有些压抑,他眼望着窗外无尽的漆黑夜色,思绪仿佛也随着那深沉的夜色飘远,灵魂仿佛翻越出躯体,径直向远天飞去。


    “有人吗。我想去厕所。”他突然感觉膀胱传来一阵憋闷,一股尿意涌上心头,迫切需要呼唤护士过来搀扶自己起身。“快来人……我要去厕所!”他提高了音量,一连呼叫了好几声,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却始终没见护士的身影。他不禁暗自嘟囔,也不知道护士是睡死过去了,还是跑到哪里忙活去了,心中不免涌起一丝焦急与无奈。


    “抱歉。”就在他焦急万分之时,病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然而,进来的既不是身着白衣的护士,也不是带着听诊器的医生,而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只见此人顶着一头蓬乱得如同熊熊燃烧火焰般的红发,那颜色鲜艳得有些刺眼。皮肤苍白得宛如刚被粉刷过一般,透着一丝非人的僵硬,仿佛失去了生命的鲜活质感。嘴角被猩红的油彩强行拉扯至耳根,形成一个巨大得有些夸张、凝固且永不褪去的骇人微笑,恰似一道深深的伤口,让人不寒而栗。而那双眼睛,空洞而幽深,蓝色的眼眸像极了虚假的塑料,毫无生气,与那夸张到极致的笑容形成了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对比。鼻头则是一个孤零零的圆球,突兀地挺立在面部中央,滑稽得让人觉得荒诞不经。———哟,这不活脱脱就是麦当劳小丑的模样吗。这张脸仿佛有着双重性格,既像是在诚恳地道歉,可那莫名的神态又像是在无声地恫吓,仿佛是甜腻噩梦中最令人不安的符号,让人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你是?”乍格完全一头雾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疑惑与恐惧,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小丑?”


    “我是护工。”小丑扭动着身体,骚眉弄姿地回答,那姿态和语气愈发让人觉得怪异。


    “护工。怎么穿成这样?”乍格实在难以理解,如此装扮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护工,满心的诧异脱口而出。


    “为了让病人开心嘛……这是医院的额外服务。”小丑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极为滑稽的动作,抬起手臂,弯曲着手指,像是在模仿某种喜剧角色,可在乍格眼中,这一切却显得如此恐怖和诡异。


    “你要去厕所对吧?我来扶你。”小丑迈着略显夸张的步伐,一摇一摆地走到床边,那身奇怪的装扮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这……”乍格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从噩梦中走出的小丑,只觉得违和感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心中本能地升起一股抗拒之意。他的眼神中满是警惕,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身体不自觉地往床里侧缩了缩。这副模样的“护工”实在让他难以信任,况且在这寂静的深夜,如此诡异的场景,任谁都会心生不安。


    “我就是特意来扶你的!快起来吧!”小丑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乍格的抗拒,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声音尖锐而又热情过度,仿佛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非要把乍格从床上扶起来,带去厕所。那夸张的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扭曲,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乍格,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应,又像是在施加一种无形的压力。


    乍格在这强大的攻势下,心中的恐惧与犹豫交织在一起。他一方面实在不愿意让这个奇怪的小丑触碰自己,另一方面,那越来越强烈的尿意又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在这两难的境地中,他的内心挣扎不已,嘴唇微微颤抖,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拒绝。


    ……


    周品孝迈着沉稳的步伐,神色中透着关切,打算来看看乍格的伤势究竟恢复得怎么样了。他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着的病房门,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空空荡荡的房间,乍格并不在里面。


    “乍格?他人呢?哪去了?”周品孝不禁自言自语,心中满是疑惑。他暗自思忖,乍格腿伤还没好,行动极为不便,能跑到哪里去呢?


    “室长。”护士孙佳佳听到声音,匆匆跑了过来。


    “病人呢?”周品孝指着那张空床,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向孙佳佳质问道。


    “不知道……”孙佳佳眼神闪烁,心中一阵心虚。她刚才正躲在护士站,全神贯注地打游戏,压根没注意乍格这边的情况,所以不敢如实透露实情。


    “不知道!?”周品孝可不是那种容易糊弄的人,作为一个四十几岁、阅历丰富的中年男人,他立刻察觉到孙佳佳的异样。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盯住她,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的小九九。


    “噢,”孙佳佳被盯得心里直发慌,慌乱之中赶忙找了个借口,结结巴巴地说道:“也许是谁扶他去厕所了吧?我去找找。”说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匆匆离开,试图掩饰自己的失职。


    ——————


    “令嫒的事,桐纤已经和我说了。”尹柏萧和桑矾逸来到郑家坐下细谈:“我可以提供帮助。”


    “谢谢,太谢谢了。”苏美莲颤抖着手,拿起那件红色大衣领口处脱落的纽扣,眼中噙着泪水。这颗小小的黑色纽扣,在她看来就是女儿遭受暴力的铁证。


    “这就是事发时令嫒穿的衣服?”尹柏萧戴上白手套,接过衣服对着灯光仔细查看:“扣子不是自然脱落。”仔细观察后断言,“扣子缝线处有剧烈拉扯的痕迹,布料纤维被强行撕裂而不是磨损断裂。”


    桑矾逸递过放大镜,尹柏萧继续检查衣领部位:“领口内侧有轻微但明显的污渍可能是手指抓握留下的。这些都需要进一步做痕迹鉴定。”


    郑明哲在一旁红着眼睛说:“超市那边一口咬定是娟儿自己脱的衣服!这怎么可能!”


    桑矾逸思索:“警方没有立案,这是最大的难点。现在必须自己收集足够证据,证明超市方存在非法搜身行为。”


    苏美莲摇头痛哭:“不行啊,医生说她现在听到‘超市’、‘脱’这些词就会发作……”就在这时尹柏萧手机响起。接完电话面色凝重:“超市方同意我们去现场查看但只给晚上一小时的时间。我们得马上出发。”


    甘榜超市浅米色外墙整洁利落,巨型落地窗透出通明灯火。银灰色金属檐篷挑出流畅弧线,遮阳挡雨两相宜。入口处自动感应玻璃门无声开合,两侧摆放着九重葛盆景。外墙镶嵌的LED屏幕循环播放热带水果宣传片,屋檐下整齐排列的球形灯盏在暮色中渐次亮起,映照出黑底金字的英文招牌,简约现代中透出南洋特有的明快气息。


    “又是他们请来的律师吧。”店长办公室内,老板赵大成靠在真皮办公椅上,手指间夹着雪茄,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想让我配合调查取证?”吐出一口烟圈,冷笑一声:“我们已经很配合了!法庭上该说的都说了,那女孩自己心理脆弱,能怪我们?”


    桑矾逸忍不住开口:“您的员工涉嫌对一位23岁女性进行非法搜身,导致她精神失常,这难道...”


    “证据呢?”赵大成突然拍桌而起,“有监控吗?有第三方证人吗?警察都没立案,你们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尹柏萧按住激动的桑矾逸,平静地说:“正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我们才需要你的配合。事发的办公室在哪里?能带我们看看吗?”


    赵大成哼了一声,懒洋洋地起身:“跟我来。”


    他们穿过货架区,来到超市后仓区域。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间标有“员工专用”的房间。


    “就这里。”赵大成推开门,里面是个约十平米的小办公室,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那天我们保安就是在这里问她几句话,警察也在场。那女孩自己情绪激动,脱衣服证明清白,我们拦都拦不住!”尹柏萧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打量这个房间。墙壁是普通的白灰墙,地面铺着瓷砖,天花板上有明显的维修痕迹。


    “这里原来有监控吗?”张墨问。


    “没有,涉及员工**,从来没装过。”赵大成回答得很快,几乎像排练过。尹柏萧走到墙角,蹲下身仔细观察。助手默契地开始拍摄整个房间的每个细节。“根据郑娟儿小姐事发后的描述,她提到房间里有‘一面大镜子’。”尹柏萧突然说,“但这里没有镜子。”赵大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精神都不正常了,说的话能信?可能把玻璃窗当成镜子了。”他指了指墙上的小玻璃窗,窗外是仓库通道。


    尹柏萧走到窗边,手指轻轻划过窗框,突然停住了。小心翼翼地从窗框缝隙中取出一根长发。


    “这是...”桑矾逸惊讶地低呼。


    “红色长发,与娟儿发色一致。”尹柏萧平静地拿起头发在赵大成眼前晃两晃,“赵老板,您说事发时只有短暂问话,她怎么会在这里留下头发呢?”赵大成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可能是打扫卫生遗漏的,这能证明什么?”


    尹柏萧没有回答,继续检查地面。在桌子腿与墙角的缝隙处,他又发现了一颗小小的黑色纽扣。


    “这与娟儿大衣上脱落的纽扣一模一样。”尹柏萧举起收集好的证据袋,“赵老板,您还说没有发生过肢体冲突吗?”赵大成额头渗出细汗,但仍强硬地说:“就算有纽扣又怎样?可能是她自己脱衣时崩掉的!我告诉你们,别想讹诈我们超市!”


    就在这时,尹柏萧注意到桌子底部有一处不寻常的痕迹。他趴下身,用手机灯光照射桌底,发现了几道细微的划痕和一块几乎看不见的暗色污渍。


    “矾逸,取样。”尹柏萧简短地指示。桑矾逸立即从公文包里中取出棉签和试剂,小心地采集污渍样本。“你们这是干什么?”赵大成突然紧张起来,“没有搜查令,不能随便取样!”


    尹柏萧站起身,亮出政府证件和文件,直视赵大成的眼睛:“根据法律,在证据可能灭失或者以后难以取得的情况下,诉讼参加人可以向法院申请证据保全。我已经向法院提交申请,这是批准文件。”


    赵大成伸出手,接过那份文件,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起抖来。就在这略显紧张的氛围中,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一位五十多岁模样的保安探进头来,语气颇为急切地说道:“老板,前场有点事需要……”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尹柏萧等人正有条不紊地采集证据的场景时,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仿佛见了鬼一般。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动作慌乱地迅速退了出去,那身影匆忙得甚至有些狼狈。


    尹柏萧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这一细微的变化自然没能逃过他敏锐的眼睛。他立刻追问道:“刚才那位是事发时在场的保安吗?”


    赵大成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不是,那是新来的。事发时的刘叔今天休息。”


    “请提供所有保安的人员名单和值班记录。”尹柏萧深知这其中必有蹊跷,毫不犹豫地立即要求道。


    “这涉及员工**,不可能给你们!”赵大成果断地一口回绝,语气坚决得不容置疑,仿佛在捍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取证工作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尹柏萧和桑矾逸带着收集到的证据,离开了这家看似平静却暗藏玄机的超市。一坐进车里,桑矾逸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忍不住说道:“大哥,那个赵老板明显在隐瞒什么!特别是那个保安出现的时候,他的紧张情绪简直表露无遗。”


    尹柏萧微微点头,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陷入沉思,缓缓说道:“注意到办公室天花板的维修痕迹了吗?看上去很新。还有,郑娟儿提到的‘大镜子’很可疑。”


    “您怀疑那里原本有监控?”桑矾逸顺着尹柏萧的思路猜测道。


    “不一定是监控,但可能有什么设备被拆除了。”尹柏萧启动车子,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我们去拜访一下当时处理此事的警察。”


    二人来到努桑塔拉警署,负责当晚值班的警员回忆道:“那天的确接到超市报警,说可能有顾客偷窃。我们赶到时,双方已经在办公室了。女孩情绪激动,但超市方坚持说只是例行询问。”


    “您亲眼看到女孩自己脱衣服了吗?”尹柏萧抓住关键问题,单刀直入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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