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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咸阳

作者:中原老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咸阳城威严气派,鳞次栉比,人烟阜盛,长街上处处可见繁盛气象。行人粗布短打,与列国百姓衣着无甚差别,但精气神却实打实的好,眉目间也多几分刚毅。


    史青挑帘伏在窗棂上,长睫扑闪,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围看。


    秦渊觑一眼,嗤道:“有什么好看的?”


    史青放下帘子,眸光清亮,“就是好看。”


    她在洛邑,偶有战事,洛邑百姓就会惶惑不安。史青知道,那是怕敌军打入洛邑烧杀抢掠。但咸阳人却满是自信。


    自信没有任何一国能打入咸阳。


    秦渊莫名掀唇,却听到咸阳宫里古朴厚重的钟磬声。


    一声,一声,又一声,传遍整个咸阳,依旧没有停止。


    街上百姓放声痛哭。


    史青感受到沉重的气息,“这是何意?”


    秦渊双目沉沉,“父王仙逝了。”


    潦收驾车,将速度提得飞快,直奔咸阳宫而去。


    ……


    咸阳宫里,众臣齐聚。


    端方肃穆的大殿,白布垂挂,黑漆沉默。


    朝臣头戴素冠孝巾,鱼贯而入,垂泪哀悼。


    绣帘晃动,王后行至棺前,扶棺哀恸道:“我王归天,为我秦国计,请新王即刻灵前即位,主持朝政,为我王发行大丧。”


    群臣相顾,“太子远游在外,如何……灵前即位?”


    “为今之计,当速速派使臣接回太子。”


    王后冷笑,“我秦国莫非只有一位王子?岂有等太子归国而令我王身躯腐化的道理。我王在时,待汝等何其推心置腹,一朝升天,汝等竟袖手旁观,怎配为人臣?”


    群臣相顾,一人出声:“难不成,要我等另立新王?”


    史青到殿外,正听着这一句,不由抬眼看秦渊,见秦渊面不改色,只一双凤目沉沉望向殿内。


    宫人瞧见秦渊,忙要行礼,却被秦渊抬手制止。


    秦渊转向史青,接过潦收奉上的即位诏书,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先生,你去。读出来,迎孤入内。”


    诏书落入史青掌中,威严华贵。


    史青眸光微动,“为什么?”


    她现在入内宣读诏书,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步入秦国朝堂。


    非亲非故,当年还闹成那样,史青不明白,秦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连在洛邑,史青都不敢想有这样的待遇。


    秦渊道:“孤叱咤风云,你就必定轰轰烈烈。先生欲要孤食言否?”


    史青唇角微扬,想起殿里的老秦王,忙止住了,慢慢地踱进去,嗓音清亮,掷地有声,“我王诏书在此,岂有另立新王的道理?王驾升天不足一日,尔等便将我王纲纪视为无物,立于此殿,岂不知耻字何书焉?”


    王后怒道:“左右,拿下!”


    甲兵声动,群臣循声看去,悚见这狂悖言语,竟出自一水墨般飘逸灵动的雪衣青年之口。


    刀戟相向,那雪衣青年面不改色,清润双眸不惧刀锋罡气。


    文臣前列,上大夫魏束荆神色微变,“住手——”


    玄衣纁裳的太子,越过隔门,冷傲俊脸从雪衣人身后闪出,两指夹住刀柄,目露寒芒,凤目瞥一眼诸臣,直直看向王后,“区区数月,此刀锋便欲刺向孤?”


    王后张唇,眉心紧皱,死死抠住黑漆木棺,看着秦渊的眼神无比怨毒。


    秦渊亦怒,将史青护在身后,“太后,怎不叫人拿下孤?”


    王后瞠目结舌,“为一外人,你竟如此质问本后,可还将本后放在眼里?”


    秦渊冷笑一声,视线在史青面上滚过几遍,见没被伤到,微抬下巴,“来,念给诸位听听。”


    史青抖开卷轴,一字一句念着。


    王后气得浑身发颤,“你以为本后就拿你无可奈何么!”


    “报——两位王子于宫内暴毙!”


    “你!你!孽子!”


    分明该是混乱的场面,却无一人敢出声,只有史青念诏书的声音和王后愕然晕倒的动静。


    魏束荆看一眼史青,又看一眼秦渊,儒雅俊逸的面庞上现出一丝无奈,袖手出列,“太子回来得正是时候,还请灵前即位,主持大局,为我王下葬。”


    “请太子即位,主持大局。”


    史青卷起诏书,立在一侧,一边疑惑竟然无人质疑两位王子的暴毙,一边听着殿内众人三请三让地迎着秦渊即位。


    灵前备有新君冕服,宗室和礼仪官早就有所准备。不多时,秦渊玄衣冕冠,翩翩然而出,行走间,日月山川之纹章于天光下闪烁,华贵非常。


    “我王万世永昌!”


    史青也随大流恭贺,抬头时,瞧见秦渊负手伫立在黑漆棺旁,不时看向她。


    她耳边响起一道温润儒雅的嗓音。


    年轻的上大夫站在史青身侧,正看着史青,笑问:“先生,你自何处来?”


    史青转头,见是魏束荆,答道:“随我王而来。”


    魏束荆微愕,“先生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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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见姬召风后,史青对温润之人都没什么好感,“你是想知道,我会不会对秦国有害,是吗?”


    魏束荆轻笑,“是也不是。”


    史青歪头,“那你要做什么?”


    魏束荆道:“就当我是结识未来的贵臣好了。但看来,我是走下一步臭棋。”


    他真挚地望着史青,却见秦王招手,唤走了这位颇有敌意的雪衣青年。二人贴首低语,间或回头看他一眼。


    秦王那淡淡一眼,却叫魏束荆莫名一寒。


    新君气势太盛,在时无人敢言,甫一离开,殿内便仿佛被吹入了一口生气。交好的朝臣围着魏束荆,关系一般的,也立在一旁竖耳听着。


    “大人,那位是什么来历?”


    魏束荆摇头,“我亦不知。”


    但看秦王模样,最迟明日廷议,就能再见到那位了。


    ……


    一日下来,史青累得要命,伏在长案上。


    潦收领命,到各处下达文书,务必使各国收到新君即位的国书,带使节来朝庆贺。


    一双赤舄出现在史青低垂的视线里,紧接着,史青头顶一沉,眼前旒珠摇晃,两道系带穿过耳后,在她颌下打结。


    秦渊竟把冕冠戴在她头上!


    史青乱了一瞬,忙坐直了,伸手去解,偏被秦渊按住,凤目含笑打量着她。


    丢下冕冠,史青不满:“你做什么?”


    秦渊道:“你不想试试?”


    “不想。”


    “寡人偏要你试。”


    “你!”


    史青一噎。王者冠冕,岂可随意加诸旁人?史青没做过王公,但自幼随祖父耳濡目染,也知道这有多危险。


    轻则朝政动荡,重则身死国灭。


    秦渊笑道:“你舍得背叛孤吗?”


    史青一时竟无心反驳,只道:“那你也不能给我戴。”


    秦渊探手扯史青双颊,“可是先生,寡人只想与你共享此乐。”


    史青羞愧得脸都红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什么都没做,他还一口一句先生亲亲热热地叫着,连冠冕都舍得给她戴。


    秦渊弯眸,“起先是因你一句话,现在只因你是你。”


    那年他愤而离开洛邑,孤身回咸阳,总以为能忘掉史青。但端坐王宫,忆起史青在洛邑孤苦伶仃,秦渊还是时常出神。


    天下绝没有比他们更心心相印、惺惺相惜之人。


    “先生,你可愿助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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