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你说想起来了,是什么意思?”
房间里,阿姑不解地问。
围观的各路人马见阿莲阿姨并没有什么大碍,纷纷散去了,周围一下变得安静。
“是那个医生的话提醒我了”
阿莲阿姨开始回忆。
那个孩子,在冬夜里的背影。
胡同的大门口,月色散布着黑暗。只有一盏半明的路灯高高地吊在顶上。张佑和小小的身躯消失在雪上,留下一串脚印。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张佑和。
这么大的风雪,他们都以为,这孩子活不了了。
阿莲阿姨在门口,身旁围了几个安慰的人,一面公式地讲着客套的说话,一面心里窃喜着那个捣蛋的杂种终于走了。
青石地板上,有东西比碎雪的反光更闪亮。
是那副水晶手镯,躺在地上,只剩下半个圆环,另一半已经粉身碎骨。
比雪花更刺眼。
半个小时前,她发现偷偷出现在她桌前的张佑和,忘记拔钥匙的抽屉打开着。
张佑和手里是那副水晶吊坠。
阿莲阿姨不由得大声呵斥了一声,本想吓吓张佑和,让他知错早改,但脱口而出的瞬间,一切都不可收拾了。
“不是你答应过我的吗”
“那你就可以偷东西了?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偷东西的”
“你答应过的,这是我的奖励!”张佑赫情绪激涌,储蓄的泪水随声音同时放出,几乎声嘶力竭地辩护着。
“你就是个小偷!”
这句话让张佑和愣了一愣,因为“小偷”这个词,还是他第一次从阿莲阿姨的嘴里听到,之前,都不过出自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他根本不在意。
可现在阿莲阿姨也开始这么说了,他的信念开始动摇。
“你答应过我的,我那么相信你”
张佑和抱着镯子,夺门而去,阿莲阿姨一路追,追到胡同门口的空地上。
细碎的雪花散落青石地上。
“为什么,我都那么努力了,弹得那么好了”
“那你也不能偷东西”
“你骗我的,你从来就没想要过肯定我,无论我弹得有多好”
阿莲没想过他会那么想,一瞬间,愧疚却阴差阳错变成一种难以开口的话,塞在心口,一切都转化为愤怒,用最伤人的话倾泻而出。
“对,我就是骗你,你知道我做了多少才让你可以在这里留下来,我把积蓄都赔给人了,挨个给人下跪道歉,送你上学,没多久就被人赶了出来,我脸都不要了,现在好了,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件事情做,我为了谁?”,阿莲阿姨的心里话决堤,“还不是为了你?你现在弄什么脾气,我做了那么多,骗你又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
这话仿佛死刑判决,张佑和沉默了。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给我做这些”
张佑和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是阿莲的肯定。阿莲阿姨给了他信任,如今又将脆弱的信任一巴掌拍得稀烂。
“你不给我,我就走”,张佑和咬牙切齿,“走了就再不回来了”
“你走啊,有本事你就走”
总是这样,明明挽留的话语,不知道经过怎么样的心理加工,变成了另一个极端。好像只要把自己心理最不愿见到的,最坏,最悲哀的可能预先说出,就可以唬住对方,让对方无计可施,最终投降。实际上,这不过是一种嘴硬,放狠话最狠的人,往往最脆弱,所有表现出来的凶狠,不过是薄薄的伪装。
可是老天从来不懂悲悯,越是这样的人,越往往不会得偿所愿。
一声清脆的响声,“哐啷”。
张佑和的背影消失了,留下阿莲呆立在原地。
当时的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一个两个,都是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一个两个,都离她而去,成为永远
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