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大家围着他。
年幼的张佑和熟睡着,翻了个身,嘴里嘟哝着一两句梦话。
他不知道,大家正在讨论着他将来的命运。
大家再也不能忍受他了。
“丢出去吧”
人群里有人说,声音尤其尖锐,刺破了其他含糊不清的议论。
“那正好,丢出去,最好死在外面,永无后患”
那两个曾经被他撕碎过衣服的姑娘率先表决,像是宣判死刑。
气氛突然安静了。
两个姑娘见不对,尴尬地将僵硬的手收了回去。
自然,大家并不是改变主意了,只是不想他死。但也没希望他能活着,怎么说呢,只要不死在他们的手里,就算仁至义尽了。
至于以后如何,那就全看造化,和他们无关了。
“我看还是拉去孤儿院吧,这样的瘟神,想必也没有好心人会收养”
这倒是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黑漆漆的人群纷纷点着头。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一早就带他去孤儿院,尽管,他们知道,在这样动乱的时世下,孤儿院并没有充足的资金,自然也没
有粮食。
接下来,他们看着这个小孩,他有可能成为维修厂的童工,可能会卖给有钱人当下人,更可能的是,不出半年就饿死。虽然是南方,但海边的冬天又湿又冷,估计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怜悯的目光,只不到一秒,便匆匆被死灰色掩埋。
一只手挡在他们面前。
跪了下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却很坚定,好像有某种力量支撑着。
阿莲阿姨跪在地上,恳求大家不要这么对这个孩子。
双手合十不停上下晃动着,泛起晶莹的眼睛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的怜悯的痕迹。
“毕竟是故人的孩子啊”
阿莲阿姨心里这么想着。
“大家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还那么小”
她的力量太小,她的声音也太小。
渐渐她也被埋没于一片反对声中。
“好吧好吧”
资历最老的阿姑终于发话,“我们凭什么再给机会他”
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阿莲挪动膝盖向前,“我保证,我保证我会教好他的,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儿子一样”
讲到这里,宋理云闭上眼睛,停了一下。
当时,他就站在一旁的树下,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也听到了这一切。
当然,在阿莲的坚持下,熟睡的张佑和不知道老天多给了他一次机会。
尽管这个机会,他最后还是没有把握住。
自此之后,每天跟着宋理云上学的,多了一个矮矮的身影。
童年上学的路都很长。
小道上,他宋理云走在前面,张佑和只是远远的跟着,背着那个宋理云用旧了的小书包。宋理云回头的时候就离的远远的,不
回头的时候,又默默地跑步跟上。
宋理云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小跟班只觉得厌烦。
于是总是走得特别快,不让他跟上来。矮矮的张佑和,两步才赶得上宋理云一步,人少的地方还好,到了人多的街道上,一转眼,宋理云远远的身影就被埋没于行人中。张佑和不走了,不认识路,呆立在路灯下,又哭又闹,就是等不到宋理云回来找他。
夜深了,路灯的光下,阿莲阿姨把他牵回了家。
那天,宋理云被大骂了一顿。
回家的路上,张佑和饶有兴致地看着阿莲手上的水晶镯子,透出水白色的光。
“这是什么?好漂亮”
“乖,这是阿姨重要的东西”
张佑和似懂非懂。
两周后,因为不服管教,张佑和被老师赶了出来。
这一次,阿莲阿姨的求情不管用了,接张佑和放学的那天,学校的开除通知还是送到了她的手里。
拿着盖着红印的开除通知书回到胡同,少不了冷眼旁观的挖苦。
睁着大眼睛的张佑和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终于不用上学了,终于可以解放了。
他确实解放了,在胡同里继续上蹿下跳。
这次,再也没人逗他玩了,大家一见他来就把房门关上,背后小声骂他是小偷,是贼。
这样下去迟早又会被大家赶走的,这下可怎么办。阿莲阿姨伤透了脑袋,在好几天晚上睡不着,盯着月亮发呆之后,总算想出一个办法。
教这个孩子学琴。
一方面可以让他不在无所事事,一方面也让他有一技之长,不至于一辈子寄人篱下。
一举两得,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可怎么才能让这孩子,乖乖坐在椅子上弹琴呢?
阿莲阿姨又犯了难。
出乎意料的是,张佑和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阿莲阿姨大喜过望。
“不过要是我弹得好的话,你要给我那个镯子当奖励”
他指着阿莲手腕的水晶镯子。
一见他答应,阿莲阿姨高兴极了,还管什么镯子不镯子的,反正小孩子忘性好,两三个月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总算有个能让他
消停下来的法子了。
阿莲阿姨摸着他的头,拉勾上吊,一口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