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就能看距离几个沙丘的位置一团黑漆漆的巨大煤球在半空中游荡,从它身上发散出无数条细长的肢体,在不断地晃动着,似乎用它来打探外界的信息。在黑团的中心闪烁着红光,在昏暗的环境里格外醒目。
地势起起伏伏,当目标越来越近时,白枭发现在地势较低处潜藏着更多的黑团。
怪物数量有些多,五个人恐怕不敌。
“要不。。咱还是撤吧。”
短毛看着身旁四人开口道。
长毛大叔一把揽过他肩膀,“看你怂的,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多久没遇到这么大的“货”了?能杀多少是多少,稳赚的呀。”
短毛一把推开大叔,“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怕新来的吓着”
一直在旁边没开口的短发女人吐出一句“我去吸引最前面那只的注意,你们看机会动手。”随即冲了出去。
“够勇”长毛对她的方向竖了个大拇指。
庞大怪物摆动着的肢条瞬间就捕捉到快速移动的目标传递出的讯号,这些怪物似乎没有自主意识,只要碰到活物就会被吸引,然后将他们撕碎。
眼看着怪物向黑姐猛冲过去,即将要刺向她之时,大块头从怪物背后猛劈一斧,怪物发出惨烈的怪叫,趁势长毛大叔一个箭步冲上去用一柄长刀刺进发出红光的部位。“哈哈,去死吧”,大叔兴奋的叫嚣,声音比怪物的都难听。
不知不觉,周围的怪物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白枭正发着愣,殊不知有个黑团正悄无声息地向他靠近,怪物张大嘴巴,下一秒就要把他整个人都吞掉。千钧一发之际,短毛小哥用力把白枭推开,另一只手同时将长矛戳进怪物的嘴里,朝白枭嘶吼道“别愣着,不然我们都得死!”
白枭冷汗直流,顿时握紧长刀朝着怪物狰狑的脸砍去。顿时怪物发了狂似的朝白枭猛撞过去,嘴里的粘液发出尸腐味,落到了白枭身上。
短毛小哥顿感不妙,朝怪物背部刺去,像让它吃痛放开白枭。但事与愿违,怪物非但不松更是加大力度要置白枭于死地。若不是白枭用长刀死死抵住,怪物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当白枭快要力竭,短毛小哥绝望又惊恐的望着他时,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秒钟的闪回,眼前浮现出一张魔鬼的脸。随后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仍在帐篷里。有个女孩惊恐又忧虑的看着自己,另一旁是猫猫。
“我怎么在这?”白枭想爬起来,但浑身剧痛,让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人呢?”他焦急地问着猫猫。
“他们好着呢。”
白枭不觉松了口气,又问道“那怪物呢?”
猫猫看了一眼白枭,不说话,径直走到门边掀开帘子,白枭看到不远处堆着一大堆红色的石头,像是没燃尽的炭火,忽闪着诡异的红光。
猫猫指了指那堆石头说道“在那呢。剩下的部分化成黑水了”
看着白枭满脸的不解。又补充了一句“你杀的”
白枭:?
一旁的女孩打断了白枭正转的冒烟的脑子。“哥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枭这才看向女孩,一个十分清秀的孩子,脸上有着淡淡的雀斑。
“我浑身痛,脑袋有点发晕。”
“我听他们说,你一连杀了七八只怪物,我猜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的。我检查了你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应该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知怎么,白枭看到这个女孩莫名想到了哥哥,不禁心尖一阵酸痛。
白枭出帐篷时看到短毛小哥,路过他身旁,别过脸去,轻声说了句“谢谢”
小哥却突然像看到瘟神一样,赶忙跳开,“受不起,受不起”慌忙得冲他摆着手。
夜深人静白枭问猫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矮墩墩的猫匍匐在铺盖上提溜着眼珠,瞟了眼白枭又看向别处,那是他在思考。
“我猜是跟你胸口那颗红石有关。”猫猫开口道。
当晚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场景仍是那片荒凉的沙漠,一轮巨大的血月当空。月亮下是像镜子般平静的湖面。他站在湖面上,又仿佛沉入了湖底。偶然间的低头,他发现了镜子里的自己。他厌恶湖水中的倒影。仇恨,痛苦,让他双眼变得猩红。似乎烈火在炙烤着他。他迫切地想要摧毁一切。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湖水中的的瞪大双眼,佝偻着身子,双手交叠掐着自己的脖子。直到惊醒。
之后的每日每夜,他都重复着同样的噩梦,醒后是爆炸般的头痛。可他从小就擅长忍痛,疼痛过后是更为清醒的理智支配着他。
他杀戮的本领在一次次任务的磨砺下愈发精湛。若再遇上当年那只休眠中被他惊醒的怪物,恐怕他一刀就剁了它的脑袋。他成为了队伍中首领最看重的人。
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了五年。他们围猎获得了足够数量的红石。
无数个噩梦中的灼烧之痛,晨昏交织,梦醒时分的苦苦挣扎,清醒之际麻木又残酷的无尽杀戮,历经种种,让他记忆里极为短暂的温存笼上一层雾莎。只是偶尔经过会反光的物体时瞥见自己的脸才恍惚着意识到另一个和自己长的相似的人。
他如今在哪?还活着吗?
这种念头无厘头的产生,马上又像小蝇般飞走。
首领在篝火旁将队伍召集起来。
“红石已经足够了,现在开始,我们要出发去极夜之地。在那里激发红石的力量!”
他眼中迸射出精光。仿佛那股力量唾手可得。熊熊篝火倒映在他眼珠上,此刻他的内心比火焰更为躁动。
“芜湖~”长毛大叔立马跳了起来“老子早就受够这种日子了”
他拿着一袋子酒自己猛灌一口,跳着乱七八糟的舞,给经过的每个人都喂了一口。
“大叔,你没事吧?”短毛小哥被他按头猛灌了一口。不住咳嗽。
四肢修长的少年在一旁哈哈大笑。他的弟弟也在他旁边笑吟吟的。
当他歪七扭八晃到最后一个人身旁,看那人盘着腿,一手拄着下巴,正发着呆。准备故技重施。那人乍一抬眼,又黑又大的眼珠像两颗葡萄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大叔被这么看着酒都醒了几分。
白枭缓了缓神情,眯着眼睛冲他笑道“大叔?”
明明是一个很自然的微笑,大叔却觉得他笑得阴恻恻的。只拿酒袋子往他肩膀上碰了下,嘟囔着“啧啧,小伙子一看就有前途。”
一行人都因为这样的消息而喜悦庆祝着。他们终于不用再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纵使数年如一日的重复任务早已麻痹了神经,但当希望的火种重新燃起,更为丰富绚丽的生活在向他们招手之时,内心的希冀和期盼足以使人忘掉从前的伤痛和疲惫从而沉浸在自我营造的一种幸福的泡影中。
施予人希望确实是一种仁慈。让他们有继续活下去的信念。
可白枭却不知道自己的信念究竟为何。他像具提线木偶般过着重复的生活,任务就是不断屠杀,攫取,循环往复,终不见天日。
如潮汐般节律的噩梦蚕食着他过往经历的种种回忆。
他是个遗忘了过去,也看不见未来的人。
因此他丝毫无法体会到队友高涨的情绪,他想不通究竟何为希望。
他被久久困在不断重复的日子里。不明白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群逐渐散去,篝火燃烧殆尽,只剩下微微发光的火星。
下雪了。
晶莹剔透的雪花悄悄落在白枭的睫毛,脸颊和手臂上。轻柔却又冰冷。
猫猫蹲在旁边一直陪着他,看见下了雪,斜瞟着白枭,哆哆嗦嗦地对他说,“老大,下雪了,回帐篷吧。”
白枭这才拉回了思绪,回了他一声“好”
这五年白枭的个子蹭蹭往上长了不少。猫猫依旧是个矮墩墩。只齐白枭的腰。白枭见他冷地走路都磕磕绊绊,不放心提溜着他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进了屋。
回到暖和的地方,猫猫把两只手伸进袖口农民揣着,缩成一团问白枭
“老大,你在想什么?”
“猫猫,我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你有一个哥哥,跟你长的很像。”
“那时我们队伍里有个人打他的主意,被你杀了,哼,那人我早就看他心术不正。你哥哥就是那时不见了”
猫猫把对白枭最初的映象说给他听。
白枭抱着脑袋极力想着什么。
是的,哥哥,他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可那之前呢?
猫猫见他不吭声,走上前去,发现他脸色格外难看。
“没事的老大,想不起来慢慢想。”猫猫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肩膀。
白枭突然问道“猫猫,你之前说过有把柄落在首领手中,到底是什么?”
猫猫差点没反应过来,心想老大这什么脑回路,怎么话题转的这么快。
他思考了片刻说道
“我的家族世代都擅长占卜,并且流传着一个宝物。现在该传到我这儿了,但是那个坏老头把它抢了过去,胁迫我助他,承诺等他事成之后再还给我。”
“为什么不偷偷拿回来?”
猫猫耷拉着脑袋,道“要是被他发现了,他肯定会杀了我。”
白枭又接着问,“那是什么宝物,你非要拿回来不可?”
猫猫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正色道“那是一把“钥匙”,尽管除了我家族成员之外几乎无人能使用它,但若是落在歹人手上,利用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结果必然不堪设想。”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现在家族的希望全寄托在我身上,我必须要把它夺回来”
说着猫猫窝囊地抹起了眼泪。
“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拿回来。”白枭说完,若有所思。
“哇啊啊啊,老大你真好,呜呜呜呜”猫猫把整张脸都埋在白枭身上,鼻涕眼泪齐飞整个糊在他身上。
这晚白枭又在梦里看到了自己。只不过梦境不再像以往那么阴森可怖。而是满天飞舞的雪花。
世界白茫茫一片。他看到自己立在雪里,披了一件素白的斗篷。奇怪的是,自己从来没有白色的衣物。他才意识到,那不是自己。
再走近些,他看见了一张洁白似雪的脸颊,眼底是深蓝色,平静的像一潭深水,看不清那底下蕴藏着什么情绪。他像上了瘾般迷恋着那双眼睛,期盼着那轮明月照见自己。
他自己都以为自己那颗已经麻木得心脏再也不会为世间任何事物而心跳加速。
可是现在他正以下位者的姿态渴求着,甚至想将他囚禁起来,让他只独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