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全球疫情爆发的第三年。
“叮铃铃——”
iPhone夺命闹铃硬挤进大脑,盛繁一个完美的翻身,啪唧一声摔下床。
困意没走全,摔痛了也没管,她眯着眼在床边地毯上滚了两圈,哼唧两声,又闭上了眼。
两秒钟后,她捞过手机顺着眼缝瞅时间,八点三十五的数字没瞧全,她自己先呼哧一下睁眼,眼睛瞪得赛黑猫警长,“靠啊!我就眯了一小会啊!”
盛繁即刻原地鲤鱼打挺,火速冲进洗手间,争分夺秒还世界个伟大的十分钟内洗漱完毕还顺带撸个全妆的奇迹。
还得是她,本科卡点上课锻炼出的技能,过了两年她宝刀未老,还留余量慢慢选鞋子。
左选右比咋都不称心,她望了眼八点不到就炙热要烧穿大地的太阳,啧啧两声,自言自语,“广成的夏天,还是别折磨自己了。”
盛繁蹬掉帆布鞋,赤着脚霹雳啪吧跑到阳台,把广成夏天人均一双的洞洞鞋套脚上。
隔壁阳台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一大簇绿色钻入她眼睛。
“嗯?隔壁住人了?”她刻意提高音量,也没引来隔壁邻居来阳台打声招呼。
盛繁耸耸肩,“看来也是个苦逼的社畜。”
她回国两月,除去隔离的半月,其余一个半月全窝在家里的老房子里,不是搞论文就是赶工作,没听过隔壁有响声。
隔壁一晚上连阳台绿植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速度之迅速,盛繁咋舌。
肚子叽里咕噜乱叫,盛繁收回视线,蹬上洞洞鞋乱七八糟跑到玄关,抓起电动车钥匙往外奔。
邻居什么的先不管,填饱肚子最要紧。
错开十一中的上学高峰期,不到两分钟,盛繁美滋滋将喷香加肠加蛋的杂粮卷饼囊入怀中,浸在杂粮饼的麦香中慢悠悠荡到公司附近的停车点,刚拔掉车钥匙,一抬头,好心情全没了。
“靠。”她暗自咒骂一声。
还没到工位,先和自己不对付的同事碰上面了。
应不凡也瞅见她了,一手插口袋,一手端咖啡,轻轻扫她一眼,跟没看见人似的,昂着脑袋扭头走向公司大门。
“装货!”
盛繁这声骂得巨大,旁边有其他同事也在泊车,动作一停满目茫然地看她。
她又马上憨笑解释,“其他人,其他人,不是你,抱歉哈。”
“没事没事。”
本以为两人前后差两分钟进大厦,等电梯会错开,她一刷开闸门,老远就看见应不凡还是那姿势,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咖啡。
盛繁边走向电梯口,边毫不遮掩地大声蛐蛐,“三号线怎么没把咖啡挤一身的。”
“没有人会蠢到带咖啡坐三号线。”应不凡压根没看她,头颅轻昂关注不断下降的电梯层数,“除非,有人试过。”
“你骂谁蠢呢!”
她攥着头盔的手按耐不住,想抡个大圈砸他脑袋,再把咖啡抢过来泼他一身的。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应不凡目不斜视走进去,刷卡按楼层,站在最中央,“坐不坐。”
她咬得牙咯吱响,“不坐!”
他抬左手确认时间,装模作样地替她着想,“电梯平均五分钟一趟,离打卡时间还剩五分钟。”
“你确定吗?”
她当然不确定了,迟到一次扣一百,她实习一天才二百四,赔钱上班谁干啊!
面上不能垮,盛繁不自然地咳嗽,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大摇大摆走进电梯,“那我就勉为其难坐坐好了,别有人怕一个人坐电梯,胆子小得嘞。”
她明显感受到头顶吹来一阵微风,他在不屑。
懒得和他再吵,吵多了她乳腺增生不值当,盛繁睨他一眼,护住煎饼往侧边跨一大步远离他。
电梯门缓缓关上,只剩一条小缝又被外面的人给按开,盛繁还在心底嘀咕可别老多人,不然她的一百块就飞了。
“陈总好。”应不凡轻颔首,淡淡冲电梯外来人问好。
盛繁定睛一瞧,公司的董事长兼任全球执行总裁就在她面前。
清早和死对头撞上面的概率是百分之一,和公司头头碰到的概率就得是万分之一。
她下班就去买□□!
“早上好!陈总。”她喊得活泼积极,附带个实在的鞠躬,狗腿劲填满电梯间。
耳戴akoya珍珠耳环的中年女人眼睛笑成一条线,“早上好。”
董事长在,盛繁没能耐和应不凡针尖对麦芒,以董事长为分界线,两个人各把一边安静如鸡。
“有麦香味。”电梯上升到五层,董事长突然出声。
盛繁怕杂粮饼味道重特意袋子系紧裹怀里,包得再严实还是漏味道了,她心虚地回:“陈总,是我的杂粮饼。”
盛繁怀抱稍微松松,杂粮饼暗米黄色的饼皮露了个头。
董事长稍侧头看见了,还是温和地笑,“原来在这里,我记得十一中附近有家杂粮煎饼很好吃,我儿子高中的时候经常去吃。”
“这个就是那家!这家的薄脆和其他的不一样,酱料也正宗。最贴我在北方吃的,我连续吃了好久了!”盛繁找到了同道中人,激动地附和。
“那还真是有缘。”
“是啊,是啊。”和董事长拉关系的契机傻子才放手,盛繁霹雳吧啦又叨叨了一堆,到董事长和助理走出电梯她才停嘴。
电梯间再次又只剩他俩,他老神在在半靠着电梯,淡然地看她。
盛繁双手交叉,一手捏紧头盔,一手护死杂粮饼,双手牵制住她才能遏制住要和应不凡干架的冲动,“看什么!”
他似笑非笑,“圣诞节没你我就不过了。”
“什么意思?”盛繁蹙眉。
应不凡脑袋不动,眼珠子从上到下滚了一番打量她,“圣诞节必备。”
盛繁没听懂,跟着他视线从脚到头确认自己,不到两秒反应过来,他在暗讽她穿得像个圣诞树。
当她没看过不良笑花啊,他以为自己是谁,潘玮柏?还圣诞树?
“没品的东西,这叫多巴胺穿搭!”盛繁破口大骂。
应不凡不急不恼,挑眉,“多巴胺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多巴胺是......”
话说一半,她没说下去,她被气昏头了,脑袋断线了,一时间真想不到解释。
“凭什么你问我就答?”
盛繁大喊一句,“你个装货!”
电梯门开得准时,她骂完拔腿就跑,掏工卡刷脸打卡一气呵成,没给应不凡回嘴的机会,坐到工位上瞥见应不凡黑着的脸,心情大好,傻乎乎地笑。
带她的导师凑过来,“Fanny这么高兴啊,那我要的预算表做完了吗?”
“做完了!昨天熬夜给整完的。”盛繁信心满满,“这次我找了之前很多次的对比,保证你满意,铁定万无一失!”
“好,那你发我。你先吃早饭,有问题我再问你。”
“好嘞!”
熬了一晚上的成果大喜,盛繁钻到茶水间吃完饭回工位,带她的导师连连夸赞,“Fanny,这个表做得很全面啊,看来题海战术对你有效,不错。”
实习一个半月盛繁被夸不少次,头一次她踏踏实实地接受。
盛繁吐吐舌头,“还是方方姐你教得好啦。”
“嘴巴甜哦。那等会开会你来汇报,毕竟是你做的,不抢你功劳。”
盛繁当众演讲技术烂成一坨,读研期间的口语更是稀巴烂,没英国几个朋友三拖一,她估计连第一个学期都撑不住被移民局遣送回国。
“算了,方方姐,我pre不咋好,我怕说错话了。”她婉拒,真没法接住。
“那不行啊,后面你们得述职,有时候大老板下来视察,你也得说上话。”导师拍拍她肩膀安慰她,“Fanny,你可以的,留学生不是天天做演讲,不差这点。”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再拒掉太不给面儿,盛繁勉为其难,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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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销组齐聚一堂,她磕巴汇报完,其他manager还没发问,应不凡又搞事情。
“展台的报价参考?”应不凡食指轻敲桌面,看了眼投屏,又看向她,“按照现在市场的报价,十万五千到不了。”
又来,大会尽挑她错处,盛繁没在怕的,在心里翻了个比月亮还圆的白眼,按住眼珠子,“堡莱22年一季度和21年一整年的参考标准。”
他装出一副心领神会的了然,“后疫情时代经济形势一直在变化,有活做总比没活做要好,这部分的预算可以再压。”
营销部纯粹花钱,销售赚钱他们花钱,预算卡得死,应不凡建议一出,赞成声此起彼伏。
带盛繁的导师脸色如常,嘱咐她下来再重新调查市价再调整。
拿钱办事,盛繁再和应不凡不对付,该替公司省的一处都缺不了。
她笑得又大又假,“谢谢Finn的好心提醒,我下去马上——修改。”
她也没让应不凡好过到哪里去,应不凡对着PPT汇报完,盛繁摆出懵懂的为他好,“我觉得......这个配色有点像茄子。咱瑞沃是做狗粮的,成分里也没有茄子啊,好像有点不搭哦。”
她一人说不算,还拉上身后的同期实习生,“陌陌你看呢?”
“方方姐你觉得呢?”
一呼百应,她也会。
应不凡站在会议室中央,脸被投影仪的紫色投影覆满,鼠标攥在手里咔吧响,语气是淡的,眼神也是淡的,“会改。”
“哦~”盛繁做出放心的假模假式,点点头,“那就好。”
2VS1,她又扳回一局。
应不凡这个小人!抢她粮食!泯灭人性!
她就是在工位上多改了一刻钟数据,冲到食堂排到她前面两个人,豉汁蒸排骨就剩最后两份,前面同事嘴里念叨的菜色完美和豉汁排骨错开,她前脚和交好的同事庆幸到她还有的吃,后脚应不凡要了两份豉汁蒸排骨。
她当即痛呼:“啊!我的排骨!”
她昨晚熬了一晚上,又是做预算又是写论文,就心心念念中午吃上一口豉汁排骨,一个应不凡,生生打乱她的饕餮大业。
食堂人多她也忍不住了,指着应不凡埋怨:“你故意的!”
应不凡端着餐盘顿住,微皱眉,“排骨?你要吗?我给你?”
大大方方,没有半分挑衅,盛繁更气了,“谁稀罕啊,你自己找犄角旮旯塞了吧。”
食堂位置不多,好死不死她坐应不凡对面桌,应不凡大快朵颐的畅快再次激怒她,盛繁狠咬一大口梅菜扣肉的五花肉,咬着牙说:“谁给我逮住应不凡的把柄,我重重有赏!高价!在所不惜!”
她没掩饰视线,应不凡注意到了,停下咀嚼抬头看她,轻眨眼,再次似笑非笑。
“幼稚。”盛繁口型做大,无声冲着他骂。
他表情没变化,一个眼神没给,继续埋头吃饭。
除非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和这人有任何瓜葛,盛繁在心里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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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ny,你和Finn都是UCL毕业的,不过他是本科,硕士是帝国理工,你是硕士,生日也一样,蛮巧的。”
公司新人集体HR培训会后随手一摘的的搜集数据,盛繁喝着水被呛个半死,边咳嗽边确认,“什......什么?”
“Finn也是十二月十号生日,不过.......”hr手指轻滑往上翻表单,“他比你大一岁。”
“哈,老男人。”
会议室留下的人寥寥无几,她明目张胆阴阳应不凡没带忌讳的,应不凡收拾零碎的动作一滞,笔记本轻甩,直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她,“盛繁,你很幼稚。”
HR嗅到气氛不对,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走,就剩她和应不凡在大会议室对峙。
“应不凡,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双手抱臂,盯着他呛回去。
他无语反笑,收起电脑大跨步离开,走之前他又附赠一句,“还有,你很聒噪。”
她怒了,“关你屁事!”
他脑袋扭都没扭,盛繁一口气没憋过来,回家和闺蜜打视频电话还在撺掇闺蜜和她一起说坏话。
“熙熙,你说他过不过分!”盛繁咬下一大口肠粉,嘴巴鼓鼓囊囊地找共鸣。
“听着感觉这人好烦啊,小繁你还要做多久,非要在这公司待下去吗?”
盛繁肩膀垂下去几分,脑袋也想耷拉下去,“一年呗,坚持不了我妈又得说我心定不下来。我再......”
门铃声响起,盛繁颓丧不在,腾地一下蹦起来,“奶茶到了!熙熙你等我一下,我去取。”
自回国奶茶自由后,盛繁一天到晚奶茶不断,尤其实习和论文并行的魔鬼作息,香甜可口还贼拉带劲的奶茶堪称续命宝物。
她美美接过奶茶,向外卖小哥道谢,对面门打开,本着远亲不如近邻的原则,盛繁开口打招呼套近乎,以期后续好相互照应。
你好的口型都摆出来了,她硬吞了回去,换出个比鸡蛋还圆的大张的嘴巴,“你在这里?”
穿个洗谢掉的T恤,脚踩人字拖的应不凡,活生生在她面前不到五米的距离。
应不凡不耐烦摆脸上,“住这里。”
信他个大头鬼,堡莱附近小区一大摞,偏偏她住的老小区,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你又故意的吧?”
应不凡勾勾唇角,“别自作多情。”
说完猛地关门,连带垃圾袋也拽回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