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心》 第1章 你故意的! 2022年7月,全球疫情爆发的第三年。 “叮铃铃——” iPhone夺命闹铃硬挤进大脑,盛繁一个完美的翻身,啪唧一声摔下床。 困意没走全,摔痛了也没管,她眯着眼在床边地毯上滚了两圈,哼唧两声,又闭上了眼。 两秒钟后,她捞过手机顺着眼缝瞅时间,八点三十五的数字没瞧全,她自己先呼哧一下睁眼,眼睛瞪得赛黑猫警长,“靠啊!我就眯了一小会啊!” 盛繁即刻原地鲤鱼打挺,火速冲进洗手间,争分夺秒还世界个伟大的十分钟内洗漱完毕还顺带撸个全妆的奇迹。 还得是她,本科卡点上课锻炼出的技能,过了两年她宝刀未老,还留余量慢慢选鞋子。 左选右比咋都不称心,她望了眼八点不到就炙热要烧穿大地的太阳,啧啧两声,自言自语,“广成的夏天,还是别折磨自己了。” 盛繁蹬掉帆布鞋,赤着脚霹雳啪吧跑到阳台,把广成夏天人均一双的洞洞鞋套脚上。 隔壁阳台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一大簇绿色钻入她眼睛。 “嗯?隔壁住人了?”她刻意提高音量,也没引来隔壁邻居来阳台打声招呼。 盛繁耸耸肩,“看来也是个苦逼的社畜。” 她回国两月,除去隔离的半月,其余一个半月全窝在家里的老房子里,不是搞论文就是赶工作,没听过隔壁有响声。 隔壁一晚上连阳台绿植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速度之迅速,盛繁咋舌。 肚子叽里咕噜乱叫,盛繁收回视线,蹬上洞洞鞋乱七八糟跑到玄关,抓起电动车钥匙往外奔。 邻居什么的先不管,填饱肚子最要紧。 错开十一中的上学高峰期,不到两分钟,盛繁美滋滋将喷香加肠加蛋的杂粮卷饼囊入怀中,浸在杂粮饼的麦香中慢悠悠荡到公司附近的停车点,刚拔掉车钥匙,一抬头,好心情全没了。 “靠。”她暗自咒骂一声。 还没到工位,先和自己不对付的同事碰上面了。 应不凡也瞅见她了,一手插口袋,一手端咖啡,轻轻扫她一眼,跟没看见人似的,昂着脑袋扭头走向公司大门。 “装货!” 盛繁这声骂得巨大,旁边有其他同事也在泊车,动作一停满目茫然地看她。 她又马上憨笑解释,“其他人,其他人,不是你,抱歉哈。” “没事没事。” 本以为两人前后差两分钟进大厦,等电梯会错开,她一刷开闸门,老远就看见应不凡还是那姿势,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咖啡。 盛繁边走向电梯口,边毫不遮掩地大声蛐蛐,“三号线怎么没把咖啡挤一身的。” “没有人会蠢到带咖啡坐三号线。”应不凡压根没看她,头颅轻昂关注不断下降的电梯层数,“除非,有人试过。” “你骂谁蠢呢!” 她攥着头盔的手按耐不住,想抡个大圈砸他脑袋,再把咖啡抢过来泼他一身的。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应不凡目不斜视走进去,刷卡按楼层,站在最中央,“坐不坐。” 她咬得牙咯吱响,“不坐!” 他抬左手确认时间,装模作样地替她着想,“电梯平均五分钟一趟,离打卡时间还剩五分钟。” “你确定吗?” 她当然不确定了,迟到一次扣一百,她实习一天才二百四,赔钱上班谁干啊! 面上不能垮,盛繁不自然地咳嗽,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大摇大摆走进电梯,“那我就勉为其难坐坐好了,别有人怕一个人坐电梯,胆子小得嘞。” 她明显感受到头顶吹来一阵微风,他在不屑。 懒得和他再吵,吵多了她乳腺增生不值当,盛繁睨他一眼,护住煎饼往侧边跨一大步远离他。 电梯门缓缓关上,只剩一条小缝又被外面的人给按开,盛繁还在心底嘀咕可别老多人,不然她的一百块就飞了。 “陈总好。”应不凡轻颔首,淡淡冲电梯外来人问好。 盛繁定睛一瞧,公司的董事长兼任全球执行总裁就在她面前。 清早和死对头撞上面的概率是百分之一,和公司头头碰到的概率就得是万分之一。 她下班就去买□□! “早上好!陈总。”她喊得活泼积极,附带个实在的鞠躬,狗腿劲填满电梯间。 耳戴akoya珍珠耳环的中年女人眼睛笑成一条线,“早上好。” 董事长在,盛繁没能耐和应不凡针尖对麦芒,以董事长为分界线,两个人各把一边安静如鸡。 “有麦香味。”电梯上升到五层,董事长突然出声。 盛繁怕杂粮饼味道重特意袋子系紧裹怀里,包得再严实还是漏味道了,她心虚地回:“陈总,是我的杂粮饼。” 盛繁怀抱稍微松松,杂粮饼暗米黄色的饼皮露了个头。 董事长稍侧头看见了,还是温和地笑,“原来在这里,我记得十一中附近有家杂粮煎饼很好吃,我儿子高中的时候经常去吃。” “这个就是那家!这家的薄脆和其他的不一样,酱料也正宗。最贴我在北方吃的,我连续吃了好久了!”盛繁找到了同道中人,激动地附和。 “那还真是有缘。” “是啊,是啊。”和董事长拉关系的契机傻子才放手,盛繁霹雳吧啦又叨叨了一堆,到董事长和助理走出电梯她才停嘴。 电梯间再次又只剩他俩,他老神在在半靠着电梯,淡然地看她。 盛繁双手交叉,一手捏紧头盔,一手护死杂粮饼,双手牵制住她才能遏制住要和应不凡干架的冲动,“看什么!” 他似笑非笑,“圣诞节没你我就不过了。” “什么意思?”盛繁蹙眉。 应不凡脑袋不动,眼珠子从上到下滚了一番打量她,“圣诞节必备。” 盛繁没听懂,跟着他视线从脚到头确认自己,不到两秒反应过来,他在暗讽她穿得像个圣诞树。 当她没看过不良笑花啊,他以为自己是谁,潘玮柏?还圣诞树? “没品的东西,这叫多巴胺穿搭!”盛繁破口大骂。 应不凡不急不恼,挑眉,“多巴胺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多巴胺是......” 话说一半,她没说下去,她被气昏头了,脑袋断线了,一时间真想不到解释。 “凭什么你问我就答?” 盛繁大喊一句,“你个装货!” 电梯门开得准时,她骂完拔腿就跑,掏工卡刷脸打卡一气呵成,没给应不凡回嘴的机会,坐到工位上瞥见应不凡黑着的脸,心情大好,傻乎乎地笑。 带她的导师凑过来,“Fanny这么高兴啊,那我要的预算表做完了吗?” “做完了!昨天熬夜给整完的。”盛繁信心满满,“这次我找了之前很多次的对比,保证你满意,铁定万无一失!” “好,那你发我。你先吃早饭,有问题我再问你。” “好嘞!” 熬了一晚上的成果大喜,盛繁钻到茶水间吃完饭回工位,带她的导师连连夸赞,“Fanny,这个表做得很全面啊,看来题海战术对你有效,不错。” 实习一个半月盛繁被夸不少次,头一次她踏踏实实地接受。 盛繁吐吐舌头,“还是方方姐你教得好啦。” “嘴巴甜哦。那等会开会你来汇报,毕竟是你做的,不抢你功劳。” 盛繁当众演讲技术烂成一坨,读研期间的口语更是稀巴烂,没英国几个朋友三拖一,她估计连第一个学期都撑不住被移民局遣送回国。 “算了,方方姐,我pre不咋好,我怕说错话了。”她婉拒,真没法接住。 “那不行啊,后面你们得述职,有时候大老板下来视察,你也得说上话。”导师拍拍她肩膀安慰她,“Fanny,你可以的,留学生不是天天做演讲,不差这点。”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再拒掉太不给面儿,盛繁勉为其难,点头应下。 - 营销组齐聚一堂,她磕巴汇报完,其他manager还没发问,应不凡又搞事情。 “展台的报价参考?”应不凡食指轻敲桌面,看了眼投屏,又看向她,“按照现在市场的报价,十万五千到不了。” 又来,大会尽挑她错处,盛繁没在怕的,在心里翻了个比月亮还圆的白眼,按住眼珠子,“堡莱22年一季度和21年一整年的参考标准。” 他装出一副心领神会的了然,“后疫情时代经济形势一直在变化,有活做总比没活做要好,这部分的预算可以再压。” 营销部纯粹花钱,销售赚钱他们花钱,预算卡得死,应不凡建议一出,赞成声此起彼伏。 带盛繁的导师脸色如常,嘱咐她下来再重新调查市价再调整。 拿钱办事,盛繁再和应不凡不对付,该替公司省的一处都缺不了。 她笑得又大又假,“谢谢Finn的好心提醒,我下去马上——修改。” 她也没让应不凡好过到哪里去,应不凡对着PPT汇报完,盛繁摆出懵懂的为他好,“我觉得......这个配色有点像茄子。咱瑞沃是做狗粮的,成分里也没有茄子啊,好像有点不搭哦。” 她一人说不算,还拉上身后的同期实习生,“陌陌你看呢?” “方方姐你觉得呢?” 一呼百应,她也会。 应不凡站在会议室中央,脸被投影仪的紫色投影覆满,鼠标攥在手里咔吧响,语气是淡的,眼神也是淡的,“会改。” “哦~”盛繁做出放心的假模假式,点点头,“那就好。” 2VS1,她又扳回一局。 应不凡这个小人!抢她粮食!泯灭人性! 她就是在工位上多改了一刻钟数据,冲到食堂排到她前面两个人,豉汁蒸排骨就剩最后两份,前面同事嘴里念叨的菜色完美和豉汁排骨错开,她前脚和交好的同事庆幸到她还有的吃,后脚应不凡要了两份豉汁蒸排骨。 她当即痛呼:“啊!我的排骨!” 她昨晚熬了一晚上,又是做预算又是写论文,就心心念念中午吃上一口豉汁排骨,一个应不凡,生生打乱她的饕餮大业。 食堂人多她也忍不住了,指着应不凡埋怨:“你故意的!” 应不凡端着餐盘顿住,微皱眉,“排骨?你要吗?我给你?” 大大方方,没有半分挑衅,盛繁更气了,“谁稀罕啊,你自己找犄角旮旯塞了吧。” 食堂位置不多,好死不死她坐应不凡对面桌,应不凡大快朵颐的畅快再次激怒她,盛繁狠咬一大口梅菜扣肉的五花肉,咬着牙说:“谁给我逮住应不凡的把柄,我重重有赏!高价!在所不惜!” 她没掩饰视线,应不凡注意到了,停下咀嚼抬头看她,轻眨眼,再次似笑非笑。 “幼稚。”盛繁口型做大,无声冲着他骂。 他表情没变化,一个眼神没给,继续埋头吃饭。 除非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和这人有任何瓜葛,盛繁在心里暗暗发誓。 - “Fanny,你和Finn都是UCL毕业的,不过他是本科,硕士是帝国理工,你是硕士,生日也一样,蛮巧的。” 公司新人集体HR培训会后随手一摘的的搜集数据,盛繁喝着水被呛个半死,边咳嗽边确认,“什......什么?” “Finn也是十二月十号生日,不过.......”hr手指轻滑往上翻表单,“他比你大一岁。” “哈,老男人。” 会议室留下的人寥寥无几,她明目张胆阴阳应不凡没带忌讳的,应不凡收拾零碎的动作一滞,笔记本轻甩,直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她,“盛繁,你很幼稚。” HR嗅到气氛不对,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走,就剩她和应不凡在大会议室对峙。 “应不凡,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双手抱臂,盯着他呛回去。 他无语反笑,收起电脑大跨步离开,走之前他又附赠一句,“还有,你很聒噪。” 她怒了,“关你屁事!” 他脑袋扭都没扭,盛繁一口气没憋过来,回家和闺蜜打视频电话还在撺掇闺蜜和她一起说坏话。 “熙熙,你说他过不过分!”盛繁咬下一大口肠粉,嘴巴鼓鼓囊囊地找共鸣。 “听着感觉这人好烦啊,小繁你还要做多久,非要在这公司待下去吗?” 盛繁肩膀垂下去几分,脑袋也想耷拉下去,“一年呗,坚持不了我妈又得说我心定不下来。我再......” 门铃声响起,盛繁颓丧不在,腾地一下蹦起来,“奶茶到了!熙熙你等我一下,我去取。” 自回国奶茶自由后,盛繁一天到晚奶茶不断,尤其实习和论文并行的魔鬼作息,香甜可口还贼拉带劲的奶茶堪称续命宝物。 她美美接过奶茶,向外卖小哥道谢,对面门打开,本着远亲不如近邻的原则,盛繁开口打招呼套近乎,以期后续好相互照应。 你好的口型都摆出来了,她硬吞了回去,换出个比鸡蛋还圆的大张的嘴巴,“你在这里?” 穿个洗谢掉的T恤,脚踩人字拖的应不凡,活生生在她面前不到五米的距离。 应不凡不耐烦摆脸上,“住这里。” 信他个大头鬼,堡莱附近小区一大摞,偏偏她住的老小区,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你又故意的吧?” 应不凡勾勾唇角,“别自作多情。” 说完猛地关门,连带垃圾袋也拽回屋子。 第2章 聒噪 应不凡捺住心火打通电话,一接通,审问劈头盖脸挡不住,“不是说你家对面没人住吗?” “对啊,我爸妈说房子空很久了,对面那家十几年前就搬走了,没回来住过。” 应不凡拍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气焰稍稍降下去,“对面有人。” “有人就有人呗。”朋友满不在乎,“你和邻居好好相处就是了,到哪里再给你找一地儿租金是你现在工资的三分之二,有电梯,还得周围设施齐全,最主要得衬托你没钱。” “谁让你搁着市中心大平层不住,非得装穷微服私访,难住你也受着。” 应不凡重呼一口气,“清朝早亡了,别在这里发癫。” 他语气不好,朋友纳闷了,“Neal,你怎么回国后脾气越来越躁了,之前顶多嘴毒,现在脾气也大了。” 回忆了下从早到晚被盛繁各种胡闹,应不凡气又没捋上来,“有神经病,聒噪。” “没听懂,哪里来的神经病。” 应不凡看向阳台绿到滴油的成簇绿植,“就在隔壁。” 盛繁堪比大声公的音量穿破阳台门,骂声一声盖过一声,骂的主题,是他。 应不凡:“神经病在隔壁骂我。” 朋友还是傻愣愣的,“啊?” “不说了,我挂了。你安排好时间,把那边安顿好尽快回来,现在的CFO(财务总裁)已经在通知期了,财务不能群龙无首。” “行行行,别催了,我心里有数,走了。” 挂掉电话,应不凡走进卧室,从枕头下掏出另一部手机,找到联系人:【一周之内,替我找到符合下面条件的新住所,辛苦。】 对面秒回:【好的,老板。】 手机息屏,应不凡望向窗外如火如荼的夏日晚霞,烦躁更甚。 盛繁次次不肯罢休的咄咄逼人又浮现眼前,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一年了,一点都没有长进。” - 隔壁套间的客厅里,盛繁奶茶不喝了,肠粉停筷了,滔滔不绝差点没把嗓子骂劈叉,“我积善行德二十三年凭啥让我遇到这档子事啊。” 闺蜜建议她换房子,她一口回绝,“我不,我费老鼻子劲大包小包整过来的,让我搬走绝对不可能!” “再说了,这地儿起床十分钟就到公司,衣食住行全都齐活儿还不用交房租,我才不走。” “要走也是隔壁那个姓应的搬走!” 骂得口干舌燥,盛繁捧起奶茶吨吨吨,喝舒服了手背潦草抹嘴巴,“我才不会让应不凡得逞。” 盛繁一屁股拍在地上,盘腿坐起来,随便扒拉掉外搭小外套乱扔一气,抄起筷子化悲愤为食欲,含糊不清地再立下flag,“他一周之内必须搬走!”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神清气爽被应不凡的突然出现掐断后,她更坚定搞事情赶他走的决心。 应不凡在阳台挨个儿给盆栽擦叶子、浇水的悠闲挠得她心里长倒刺儿,她左摆弄右整理哪哪都不得劲儿。 她死盯着应不凡发射不爽视线,他不为所动,摆弄完绿植潇洒转身,走到阳台门前停下,挑衅似的淡然扫她一眼,拉开门钻进去。 “烦人!”她抓着栏杆,扯着脖子冲隔壁阳台大吼。 骂完要转身,隔壁阳台门打开,应不凡悠悠怼她:“盛繁,你也烦。” 她没反应过来还他嘴狠的,盛繁赶早消灭完汤粉还在懊恼,自说自话,“下回一定要扳回来。” “繁仔,食没食饱?加不加粉啦?” 汤粉店老板冲她吆喝,她神识归来,回老板:“不用啦,吃饱咯!” 吃饱喝足,盛繁撑了个大大的懒腰,扣上头盔跨上自己的坐骑,雄赳赳奔向公司,她今天要干件大事,得早点去准备。 为了今天,她足足演满一周的戏,每天恨不得抵到最后一个下班打卡,以确保无人察觉,她神不知鬼不觉完成大计。 晚上八点,营销部社畜所剩无几,盛繁从双肩包里掏出个巨大的蛇皮袋,鬼鬼祟祟踱步到放物料的屋子,一个个确认猫粮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最近一周过期的全被她大方塞进蛇皮袋,满满登登得有半个她重。 堡莱的员工福利只对正式员工开放,但产品部发过来的样品和物料大部分放到过期无人认领,盛繁曾大咧咧问打扫阿姨能不能把临期的给她,她搜罗搜罗喂给家里小区的小猫。 阿姨有些为难,说她也觉得可惜,按理来讲也没什么,但她做不了主。 盛繁回国前被朋友抓着特训过职场暗话,清楚办事求人切忌让人承担责任,对于阿姨的闪烁其词秒领会,策划小一周偷偷行事。 还在那美美盘算分给哪几家熟知的老板,分几天投喂楼下流浪猫,应不凡冷不丁冒出来,吓得她魂飞魄散,袋子一甩人就差没五体投地。 再慌外面一层皮不能乱,盛繁咳咳嗓子,稳定身形,扬起头结结巴巴,“你......你干嘛的?” 虚张声势没人理,应不凡绕过她,从她背后的架子上抽出一袋成猫猫粮,一袋幼猫奶糕,目光扫到她满当当的蛇皮袋,大发慈悲地给她建议:“蠢货才会干出留明显痕迹的密谋。” “应不凡,你才蠢。照你一天两包,不到一周里面一半就没法用了。” 盛繁懒得和他解释,龇牙裂嘴拖起蛇皮袋往肩上送,她高估自己一顿吃两碗的力气,袋子直把她往地心拽,眼看自己要仰头倒地,肩上重量瞬间少了一半,她艰难侧头辨认,应不凡这个怪人顶着张冰块脸在托住蛇皮袋。 她狐疑歪头瞧他,他冷冷地说:“走,别看我,没空多浪费。” 盛繁切一声,傲气的自力更生在实在的肩头重量后被吞了回去,她非常没骨气地在应不凡的一路护送下成功薅走公司羊毛。 再不对付基本礼貌她没忘,装样子的客气谢谢还没说出口,应不凡一句话不说,手一甩,抬脚大步往地铁口走,头昂在金黄的夕阳里。 盛繁边固定猫粮边蛐蛐他:“到底哪里了不起,天天摆高人一等的死样。” 背地里说还不够,趁着他还没走远,盛繁转身发挥无厘头**,隔空狠指他脑袋诅咒他:“被绊倒,被绊倒。” 老天有眼,话音刚落,应不凡被路边绿化带绊了个踉跄,身形摇晃站稳后跟鹰似的猛扭头目光直打她。 管她屁事,盛繁晃晃脑袋,扬起眉毛,两手大大摊开耸肩,幸灾乐祸的笑意愈发加重。 早上没扳回的回合,今儿赢回一趴,她甭提有多高兴,食欲大增,牛杂店里的招牌点了个遍,满当当两个大号打包盒揽回家。 路过小区楼下准备投喂,没想到小猫成群结队先埋头苦吃上了,也不知道谁收买了这群小朋友,一个个全倒戈了,她唤咪没咪理。 热腾腾的牛杂不顾了,盛繁寻了个干净的地儿在花坛边坐下,摸摸平日里和她最亲的小三花的脑袋,“一顿就被收买了,我很伤心的啊。” 小猫通人性,软糯糯喵一声,短暂放下美食片刻,毛茸茸小脑袋蹭她手心讨好。 哪能经得起小朋友如此撒娇,盛繁心软和和的快要融化了,她轻轻挠挠小三花的下巴,柔声细语,“好啦,没有怪你们。” 广成的夏季燥热潮湿,平日里夏风里浸满温热的水雾,今天难得的凉风习习,吹得她心中浊气烟消云散。 盛繁收回抚摸小猫的手,双手向上去够天空伸个大懒腰,发出舒服的谓叹,不经意的抬头一眼,应不凡站在三楼阳台,目光的终点,是她。 “看什么?”盛繁扑腾一下站起来,叉着腰高声审问他。 他嘴唇动了动,她隔得远听不真切,光凭嘴型,她立刻猜出应不凡又在骂她“自作多情”。 好心情跑了一半,眼不见心为净,盛繁抄起头盔,挨个摸摸小猫头说再见,小三花还在蹭她袖口撒娇时,角落里一只小黑猫踱出来,嫩粉色肉垫爪子轻踩砖红色瓷砖走一步停一步,绿宝石大眼睛小心看眼色,尾巴弯成小山丘形状缓缓靠近。 小黑猫没走两步,花臂狸花猫冲下花坛冲着小黑猫恶狠狠地哈气,小黑猫没被吓跑,站在原地尾巴炸毛做出凶狠状哈回去。 “哎哎哎,别吵啊。”盛繁着急劝架,就差上手了。 小小人类,无咪关心,哈气声此起彼伏。 小黑猫明显气力不足,几个回合下来声音变小,它自觉打不过要逃走,恰有一缕夕阳的黄金色光芒落在它失去光泽的黑色皮毛上,盛繁这才瞧见它身上的伤口。 盛繁喊住小猫:“咪咪,你别走啊。咪咪,咪咪。” 听见提高音量的两脚兽声音,小黑猫脚丫倒腾更快,她拔腿就追,费九牛二虎之力闹出一身汗,总算把这小家伙制服抱在怀里。 “小朋友,你伤口不处理会感染,还吃不上饭,会没命的。” 她细声解释,指腹轻扫小黑猫头顶安抚,“治好再回来,嗷。” “喵。”小猫应声。 “嘿嘿,乖。” - 一进电梯小黑猫又炸毛,同乘电梯的老奶奶用广成方言问盛繁小猫会不会挠人,凶巴巴的好害怕人。 盛繁心虚地笑笑,呼噜呼噜小猫安抚它,边脸不红地说谎:“阿嬷,它很乖的,光吓唬人不挠人。” 阿嬷半信半疑点点头,还是默默挪动远离他们。 坐电梯不过半分钟,小黑猫在她怀里炸毛发抖到家里还没停,陌生环境小猫警惕性更高,她一放手小黑猫就往角落里钻,盛繁唤它缩更里面。 拿零食引诱也不奏效,盛繁果断放弃,推推装满猫粮和冻干的小碗往黑暗处递,“那你自己想起来吃哦,我不看着你了。” 骗小孩的假把式而已,她直起身假装走远,脚步放得又轻又慢,躲在门口露半只眼睛偷看。 小黑猫尾巴轻扫地板,小黑脑袋左顾右盼,确认她不在,探头嗅嗅猫粮,尾巴瞬间竖成条直线抖动,喵呜喵呜大快朵颐。 小小猫咪,拿下不在话下,盛繁骄傲劲儿可足,颠着小步回客厅捞起手机找微信群炫耀: 「亲故们」 「我又驯服一只猫」 「快夸我!」 彩虹屁接二连三,妹妹的消息蹦出来她才舍得退出。 老妹:「姐,我这会儿有点塞车,会晚点到」 盛繁:「OK啊妹你经过咱家医院给我捎点东西」 老妹:「好,你说,我去买,是小猫还是小狗,具体有什么病」 盛繁偏头回忆小猫身上的伤口,光顾着捉拿回来,伤口在哪里她具体说不上来,她索性蹦下沙发去找小猫,小猫吃到一半人类猛地冒出来,又把它吓得缩回去。 妹妹在对话框里催盛繁尽快,再过两个路口她就到小区楼下,盛繁想了想,甩下手机趴桌底伸手硬够小猫,生生把龇牙咧嘴的小猫拽出来,轻轻扒拉小猫皮毛从头到脚确认。 小黑猫挣扎扑腾却不伸爪,发现挣脱无果只会呜呜低吼。 “我看看你哪里有问题,很快很快。”盛繁轻声哄小猫,“不要对我态度这么差。” 小猫全身上下伤口不少,其中两个还藏在肚子下面,疮面红肿渗血。 “怪不得我外套上面有红色的东西,原来是你的血。”她眉头皱深,叹了口气,“我不逮你回来你得遭多久的罪。” 小猫不闹腾了,绿色的眼睛静静盯着她看。 猫咪可爱,盛繁喜欢得紧,眼睛笑成两弯月牙,点点小猫的鼻头,“所以对我态度好点啦。” 手机铃声响起,盛繁轻轻放下小猫,捞起手机接起来。 “姐,我到医院了,你说一下要什么。” 盛繁:“是只小猫,后爪掌心有伤口,背上和肚子也有伤口,有些伤口发炎流脓了,我看好像还有口炎,反正你看着帮我多买点。” 妹妹一口应下,盛繁挂掉电话蹲下来,和小猫两只炯炯发光的眼睛视线相对,“小家伙,估计得给你找个家人了。” 小猫听不懂,还在为她威逼利诱强迫它置气,傲娇转身留给她一个不耐烦的大屁股和乱扫的尾巴。 她才不和小猫计较,也学小猫傲娇扭身,乱扭回客厅享用她的全餐牛杂。 没吃几口妹妹电话又怼进来,说小区现在防疫抓得紧,没住户来接不放车进小区,让她下来接应。 盛繁夹起一块牛肚,边嚼边含糊不清地回妹妹:“报我名字进不来吗?王叔认识我的。” “说了,但是要写记录,得你来写。” “嗷好。”盛繁放下筷子,歪头耳朵肩膀齐上夹着手机,抖搂抖搂外套,“你把车稍稍倒回路上停着,别挡道儿,我下来接你。” “那我等你。” - 门框轰隆作响,应不凡闻声抬头望向玄关,很快收回视线,注意力继续跟随屏幕对面的进度汇报。 “UI这部分的字体还要加大,现在不太明显。”他鼠标轻扫共享屏幕,“这里。” 对面开发团队连声答应,小猫细弱的叫声夹在各色口音的英语中间格外突出,应不凡心生疑惑,循着声源瞧过去。 是那只小黑猫。 第3章 小黑猫 小猫正殷切扒拉阳台门,每声急切的喊叫都附带粉嫩的小肉爪。 一刻钟前,应不凡站在阳台上,目睹她在影影绰绰的树荫下和小黑猫斗智斗勇,小猫东窜西蹦,她也东跑西跟,一人一猫场面慌乱。 直至她耳边挑染的银色发丝扑簌簌从随手挽起的低丸子头里冒出来,脸热得通红,小猫才不情不愿败下来阵来,勉为其难被她单手挟持带回家。 “Neal?Is everything OK?” 应不凡跑走的神识回归,回对面:“Pretty fine.” 余光里小黑点动作减缓,应不凡手指离开笔记本触控板,“A second.” 他站起来径直走向阳台,拉开阳台门,小猫迫不及待顺着小缝挤进来,尾巴高耸起像巡视领地在地板上踱步。 应不凡快速关上阳台门,任小猫自由参观,自己继续接入会议。 隔壁长久未响起人声,会议接近尾声,小猫扫描完全屋,确认无威胁后仰头冲他喵喵叫,作势要蹭他脚踝,应不凡心里一惊,一个抬腿躲开,小猫被突如其来的排斥也吓得蹦老远。 应不凡怕猫,或者说PTSD。 小时候,父母以锻炼心智为由将3岁的应不凡送回乡下爷爷家,心智没锻炼多少,招猫逗狗的本事见长,他接连三次被扭送进卫生所打狂犬疫苗,疫苗一打就得三针齐全,小孩子光记得毛绒小生物和冰冷针头的强关联,自己个儿怎么闹小猫的丁点儿记不得,阴影如影随形,他现在对猫多少存点敬畏心,碰更是不敢碰。 他表情不太自然,对面误以为大老板不满意他们的安排,胆战心惊地确认:“Neal, What''s wrong?” 应不凡放下腿,回收表情,“Nothing.Go on.” 楼道里模糊有人说话,他两句简单结束会议,站起来侧头打量小猫,小猫也学他侧着小脑袋观察他。 “跟着我,听得懂吗?” 小猫歪头,眼里全是疑惑。 和小动物打商量简直离谱又神经,应不凡嘴角泛起笑意,“怕不是被传染了。” “总之,跟着我。”他的手垂下,手指呈波浪形摆动示意小猫脚步跟随他,“送你回去。” - 家里的停车位被占,盛繁打电话和占车位的车主大吵三回合,闹腾不短时间,她还在和妹妹惋惜牛杂早凉了,和开门的应不凡碰个正着。 依旧顶着生人勿近的冷脸,身后十公分处杵着只小黑猫,该在她家吃完冻干睡大觉的小黑猫。 盛繁当场质问,“应不凡你偷猫?” 他蹙眉,脸有愠色,“你窗户没关好,反过来怪我?” 细细回忆还真是她嫌弃屋里空气不流通,想着小猫躲在小卧室一时半会不会乱跑,顺手拉开阳台门透气,临时被妹妹call下楼没来得及关上。 她理亏,她不说,弯腰唤小猫,小猫不肯挪步子,他也挡小猫面前跟雕像似的。 “动一下好吧,你挡它路了。”盛繁做出赶他走的手势,应不凡懒洋洋收步子身体半靠在门框上,给小猫腾出条宽敞的道儿。 小猫仍旧无动于衷,应不凡挑眉,满满的挑衅意味。 盛繁怒气略显火苗,钥匙手机全塞妹妹手里,撸袖子扎头发准备大干一场。 绑!她也要绑回去!和应不凡有瓜葛她不如绝食一周! 那场面,兵荒马乱不为过,小猫被她强制按怀里,她和妹妹的头发散乱邋遢,脚边零碎散落一地。 应不凡双手交叉放胸前,衣服整洁头发柔顺,和她们截然相反的悠闲,“看好,别再跑了。” “放心!”盛繁翻白眼斜睨他,“我绝对把窗门关严实了,不让怪人碰小猫教坏它。” “你最好是。”他双手甩下,撂下烦躁,转身紧闭防盗门。 人都走了,盛繁还对着暗红色防盗门鞍输出怒意,“怪人!” - 小猫不乐意呆她怀里,两次强制爱彻底消耗完对她为数不多的好意,上药滋哇乱叫发火只冲她,妹妹都比她招小猫待见。 妹妹抱着小猫,问她:“家姐,隔壁是谁啊?” “烦人精。” 一个标签不够,盛繁捏棉签的手凝在半空,认真思考又补充道:“还是个装货。” 小孩子脑筋奇怪,妹妹语气里有揶揄,“哦~死对头啊。” “死对头没错,但!”盛繁棉签直指妹妹鼻子,佯装凶她,“不要给我乱拉郎,和他绝对不可能。” 八卦流产,妹妹悻悻然轻声哦,想到什么,又眼睛放光:“姐,你趁妈妈给你找联姻对象前自己找一个,到时候妈妈再怎么催你也没用了。” 绿江和番茄毒害她可爱的妹妹不浅,动不动搬出小说老一套爱情幻想曲,脑子驰骋在罗曼史的海洋里,逻辑甩个十万八千里。 “老妹。”盛繁放下棉签,掐住妹妹的肩膀,认真地科普,“咱家是暴发户,不是old money,搞不来豪门恩怨狗血那套的。” “姐,真可以搞。”妹妹眼神正得可以去参加阅兵仪式,“我们家医院市值十几个小目标,够搞那一套的。” 盛繁惊讶,下颚不受控制张大嘴巴,“什么时候这么多的?” 自十岁父母离婚,她跟着爸爸在东北定居后,母亲的事业发展她鲜少关注,外公外婆留下的产业在当年不过遍布广成的民营宠物医院,十几年间扩展成中大型公司,速度令人瞠目结舌。 “就疫情前啊。”妹妹松开钳制住的小猫爪,拽湿纸巾擦手,“爸爸的公司规模也不小啊,前几天我看公司财报表现不错的。” 盛繁扣扣脑袋,笑笑,“是吗?我看不太懂那些,老爸让我学老久了没学会。” 父母不说绝世天才也算聪明人,毕竟那个年代吃国家资助奖学金出国的人凤毛麟角,偏偏智商不拉垮的两人生出她这个两岁才会说整话,二年级加减法磕绊,累死半条命高考数学也只能擦边过及格线的半智障。 她有多废物,妹妹自然多智商超群,多国语言轻松拿捏,高考前疯玩半个月还考进顶尖985的王牌专业,刚满十八岁入公司实习提前习惯日后的管理流程。 而盛繁,从小到大,父母对她的最大期望——正直的中国公民,说得好听,实则认为她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完全放弃培养她。 如若不是盛繁和妹妹相像的面容,唬小孩子的危言耸听来一个她信一个。 心里苦涩泛滥,盛繁扯扯嘴角,“不过咱家有你就够了,我就等着你养我就好了。” “姐,妈妈还是.......” 解释越多她越可悲,盛繁插科打诨打断妹妹,“还说我呢,你自己和那个暧昧的学长进展到哪里啦,让你姐我听个热闹?” 羞怯浮上妹妹的脸颊,妹妹红着脸拳头锤她肩膀,“姐!你别开我玩笑。” “我说事实而已啦。” 盛繁长吁一口气,端起失去温度的牛杂,“牛杂微波炉打一下咱俩凑合吃,你看看还想吃啥我再整点?奶茶呢?想不想喝?” “好!喝!我来点!” 妹妹说着打开黄色袋鼠软件,对着长长的商家列表念念有词,货比三家的极致对比逻辑堪比收购公司。 - 厨房里,微波炉腔中暗黄色灯光亮起,机器嗡嗡声不绝于耳,盛繁的思绪飘回年初,她信誓旦旦和妈妈立下赌约的那天。 混吃等死当全职女儿,乃她本科至研究生初期秉承的唯一目标,她深知自己做不出任何成就,没有傲人的智商,情商也不见得多上道,索性别当社畜祸害公司和同事。 爸爸对此万分支持,扬言他老姑娘想窝家里多久就好久,他养得起。 妈妈拿出一贯态度,用妹妹的成就与她做比较,语气里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繁繁,人生不往前会被人甩在后面的。如果你的步调和朋友相去甚远,迟早有一天会没话可聊。而且,你不积累足够的能力,妈妈又怎么相信你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她犟嘴辩驳,举出出国读书三年种种事例,以佐证她的生存能力放亚马逊雨林都能和原始人打个平手。 妈妈没耐心听,强硬打断她,“要么你结婚,结婚了起码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我不结婚。”盛繁脱口而出,声线坚硬,“然后和你.......” 后半句她没忍心吐出,半路刹车却也晚了,妈妈脸色霎时铁青,“你在怪我?” “没有。” 隔着八小时时差,屏幕双方气氛跌到冰点。 妈妈不再和煦,冷着声下命令:“盛繁,要么你坚持工作一年,把你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改正,定下心来,要么早点准备结婚。” “我说了我不结婚。”盛繁怒火燃起,固执异常。 “那就工作,公司我选好了,你走正常流程面试,五月份你课程结束前必须拿到offer。” 对话框里堡莱宠物食品有限公司简介堆满,盛繁看都不想看,反问她惯爱操纵子女人生的老母亲:“妈,所有人都必须按照你想要的路,你才会高看她一眼吗?” “我,小景,爸爸,全是,对吗?” 忤逆长辈的话刺耳朵,妈妈绷着脸,“为你们好。” “为我好?”盛繁哂笑,“那为什么我只能选这家?” 计谋被戳穿,妈妈嘴角肌肉异常抖动,“安澜以后也会是你的,为安澜增加市值是你的责任。” 市值?股份?盛繁不稀罕,“公司全留给盛景,本来你也选的是盛景,我不要,就没义务要承担责任。” 女儿乖巧不再,连珠炮似的反驳引得她怒火中烧,“盛繁,这一年,你但凡能做完,中途不辞职,我管你以后欧洲当流浪汉还是非洲当野人,天高海阔任你飞,我半点都不带给眼色的。” “但是,你要没法坚持,别怪我三天两头催你结婚相看,照我挑女婿的标准选男朋友。” 盛繁缺少母亲的关爱,可她在东北是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当宝贝疙瘩蛋儿养大的,没受过半点委屈,也没人逼她顺着人心意来,婶婶常趴她耳边训导:“不爽就说!不服就干呐!那憋着多闹挺。” “我不答应。”她不做闹挺的事,不当憋屈的人,有话直说,有架就上,即使对面是她道德礼仪上需要尊重的母亲。 驰骋商场多年的成功女性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妈妈盯着屏幕,说:“我给你时间考虑。” 盛繁的坚持在某天土崩瓦解。 英国读硕期间,她和闺蜜一起结识另外两位趣味相同的朋友,UCL商科小分队自此成型。 她们均自诩混吃等死,可直到她们四个女孩中除她以外都顺利得到留英资格,将在感兴趣或者擅长的领域深耕,盛繁惊觉,真正躺平任懒惰侵蚀,混日子的只有她。 她不承认,于是应下母亲的赌约。 至于所谓增加市值,盛繁选择阳奉阴违。 商战的手段千千万,正大光明远比背地里弄小动作要踏实,她没必要将自己架在道德审判的耻辱上。 爸爸支持态度未变,只说:“繁繁,去广成陪陪妈妈吧。” 微波炉叮一声停止运转,盛繁回忆掐断,妹妹举着手机冲她喊,“姐!二官茶你喝什么?” “我要荔枝冷泡茶!” 她按下按钮,微波炉门弹开,牛杂的卤香气蔓延开来,老房子被傍晚的薄纱月色镀上柔光,像极了幼时的每个夜晚。 隔壁阳台上,月光铺落应不凡肩头,手机听筒里母亲徐徐吩咐他:“不凡,人力调整计划最迟下月中旬必须得提交上来,公司没法再等了。” “在做,下月十号给您。” 电话彼端有人声,“陈总,会议接入线上了。” 母亲温和道谢,和他最后嘱咐一句,“天热别乱吃凉的,你肠胃不好容易生病。” 应不凡捏住龟背竹叶子,指尖轻轻搓捻,“好,您去忙吧。” 没有依依不舍和客套话,电话□□脆挂断,嬉戏打闹的嘈杂涌入耳朵,他本能地望向声源。 人间热闹,离他不过咫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