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去,纪府的“拆院大业”已初具规模。
纪舒颜始终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甚至不曾去“工地”视察过一眼。
她心中自有计较:
虽在现世因爱好历史略懂些建筑鉴赏,但终究是门外汉,专业之事交给专业之人便是最好的选择,自己贸然指手画脚反而不美。
就在纪府内忙于改造之时,京都朝堂之上,再起波澜。
渡世门星天鉴紧急上奏,称观测天象有异变,经卜卦推演,恐是京都之内有大量冤魂聚集,怨气冲霄,致使星轨偏移,长此以往恐引发生民不安。
此言一出,朝堂震动,不少官员即刻附议,恳请皇帝下旨,恭请弘渡尊者出关开坛作法,以安民心。
然而,皇帝却并未立刻应允,反而暗中派遣皇城司密探前往渡世门探问虚实。
渡世门回复称,弘渡尊者云游未归,门中其他渡师恐力有未逮,难以承担此重任。
正当众人揣测圣意、人心惶惶之际,一个惊人的消息再次引爆朝野——
京都文家那位年仅二十八岁的新任家主,竟在一夜之间,步了谭明锦的后尘,单腿突发恶疾,迅速溃烂腐坏!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朝臣们再也坐不住,联名上奏,强烈请求皇帝下旨,请渡世门派渡师前往文家勘验测算。
这一次,渡师很快便去了。
得出的结论与之前谭家如出一辙。
又一封以特制黄表书写的“降灾折”被紧急呈送至烈元帝御案之上。
奏表中详尽罗列了文家累累罪状:
逼良为娼、克扣赈灾粮款、结党营私、构陷忠良......
与谭家一样,每条罪状皆有时间、地点、人证,清晰确凿,被断为“天道降灾,因果报应”。
一日之间,文家遭遇“降灾”的消息传遍京城,朝野上下人人自危,民间百姓则翘首以待,看皇帝此次将如何处置。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烈元帝最终下旨,命皇城司彻查文家。
两日后,皇城司将查证结果呈报御前。
证据确凿,文家上下即刻被下狱候审,家主被判斩立决,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纪舒颜看着小厮抄录回来的官府告示,又抬眼望了望院中已初具雏形的药圃。
文家之事已然尘埃落定。
时机到了。
她想,是时候该与林暮谈一笔交易了。
是夜,她让清芷去唤了林暮前来。
林暮踏着夜色而来,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虑。
行至房门口,见清芷竟守在门外,并言明是小姐吩咐,他心下警惕顿生,推门而入。
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纪舒颜正歪在软榻上,听到推门声,并未起身,只淡淡开口:
“院子重建得差不多了,林公子觉得如何?”
“一切但凭小姐喜好,小姐满意便是最好。”
林暮恭敬回应,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室内。
“林公子的‘首尾’,可都处理干净了?”
纪舒颜放下书卷,抬眸看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话语却直指核心。
林暮心中猛地一凛,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自然。劳小姐挂心了。”
“那便好。”
纪舒颜从软榻上起身,缓步走向他,
“那么,再请林公子帮我办件事如何?”
她停在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帮我查查,渡世门......究竟意欲何为?”
林暮眸色骤然转深,锐利如鹰隼:
“小人愚钝,不知小姐此话何意。”
“哦?林公子竟会不知?”
纪舒颜轻笑,向前逼近一步,
“谭家、文家接连被渡世门以‘降灾’之名屠戮殆尽,如今京城之内,怕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了吧?
我一介深闺女流,不懂朝政,只是实在害怕......纪家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我总得弄明白,才能安心,不是吗?”
“小姐多虑了,”
林暮稳住心神,应对道,
“太师为人刚正,清名在外,断不会遭此无妄之灾。”
“‘降灾’?”
纪舒颜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可我瞧着,这分明是**,而非天灾呢!”
林暮心知她这是在逼自己摊牌,情绪不免有些急躁:
“纪小姐究竟意欲何为?”
“林公子何必紧张?”
纪舒颜语气依旧轻松,却又向前一步,几乎贴到他身前,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语,呵气如兰,
“我不过是想同你谈一桩交易......用太子殿下心腹们的安危,作为筹码,如何?”
话音未落,林暮眼神骤变!
电光石火间,他猛地出手,一把将纪舒颜拉过,反身将她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另一只手已迅疾地自怀中掏出一柄寒光凌冽的短刃,精准地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他死死盯着她,呼吸微促,却一言不发。
纪舒颜看着他这般反应,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终于落地。
她猜对了。
这所谓的“降灾”,仅仅是个开始。
他真正要对付的,果然是太子一党。
目的既已明确,纪舒颜心下反而安定了几分。
她甚至轻轻笑了一下,无视颈间的利刃,向前迈了一小步!
“怎么?林公子不愿同我做这笔生意?”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林暮猝不及防!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只为那锋利的刃尖离她脆弱的喉咙远一些!
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为何会害怕真的伤到她。
“林公子,半年之期未满,你我如今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虽是太师府女流,于朝政无用,但或许......也能为你之事略尽绵薄之力。
不仅可以对你所做的一切视若无睹,甚至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不过是一桩各取所需的交易,林公子何不考虑一下?”
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一边说,一边再次向前逼近。
为了不让她撞上刀锋,林暮只能一步步后退。
待她话音落下,他的后背已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纪舒颜看着他紧绷的神色和眼中复杂的挣扎,心中已确信他并无杀意。
她唇角笑意更深,竟又向前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