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宫
大殿之内,烛火摇曳,将垂死皇帝榻前的阴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挣扎的命数。浓重的药味和某种无形的腐朽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殿外,骤然响起的金铁交鸣之声撕裂了宫夜的沉寂!
“清君侧,靖国难!随殿下杀!”
喊杀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带着一种狂热的、整齐的咆哮,如钢铁洪流般汹涌扑向帝王寝宫。沉重的、踏着同一节奏的脚步声撼动着汉白玉石阶,甲胄碰撞声汇成一道冰冷的金属浪潮,利刃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保护陛下!紧闭宫门!”太子的惊呼,瞬间被这恐怖的声浪吞没。
“轰——!”
寝宫那两扇沉重的朱漆镶金殿门,竟被数名抱着巨大撞木的死士悍然撞开!木屑纷飞,寒风裹着浓烈的血腥气倒灌而入,吹得殿内烛火疯狂乱舞,明灭不定。
火光与阴影交错间,二皇子萧聿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身玄铁重甲,甲叶上沾满暗红血迹,手中那柄染血的阔刃长剑还在嗡鸣。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眼神如饿狼般的叛军士兵。
他们并非散兵游勇,而是装备精良,阵型严整的死士和为他誓死效忠的京营心腹。他们的目光中没有迟疑,只有对眼前目标的嗜血渴望,粗重的呼吸汇成一片压抑的声浪。
萧聿瀚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目光如毒矢般射向龙榻前那道孤影——太子萧聿澈。
“皇兄,”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却充满力量,“父皇弥留,国本动摇!你这庸懦太子,德不配位!今日,这江山该由强者执掌!识相的,立刻跪下迎驾!”
太子萧聿澈一身素色储君袍服,静立于龙榻之前,身形挺拔如苍松。面对破门而入的嗜血大军,他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冰冷。
他甚至没有立刻回应萧聿瀚,目光如电扫过那些杀气腾腾的叛军士兵,声音穿透喧嚣,清晰冰冷:“萧聿瀚大逆不道,尔等皆要随他赴死吗?现在弃暗投明,尚可保全家族!”
回应太子的,是叛军士兵更加用力握紧兵器的动作和更加凶狠的目光,无人后退,无人动摇。他们的忠诚,早已被萧聿瀚用野心、利益和手段熔铸成铁板一块!
“冥顽不灵!”萧聿瀚厉啸一声,长剑猛然前指,“杀!一个不留!”
“杀——!”
叛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殿内发起了决死的冲锋!最前排的刀盾手悍不畏死地顶上前,与试图关门的宫廷侍卫瞬间撞在一起!
“锵!噗嗤!”
刀锋砍入□□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垂死的惨嚎立刻炸开!忠诚的侍卫试图用血肉之躯阻挡,但在这些精锐叛军的疯狂冲击下,瞬间被砍倒了好几人,鲜血喷溅在鎏金柱子上,触目惊心。
就在叛军前锋即将彻底冲垮门口防线,踏入殿内的刹那——
“嗡——!”
殿宇高处,机括绷紧的锐鸣如同死神的低语!
“咻咻咻——!”
并非零星的弩箭,而是来自三个方向交叉的、密集如飞蝗的弩矢风暴!强劲的短矢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覆盖了殿门区域!
“举盾!”叛军中一名悍将嘶声预警。
但太迟了!弩箭来自头顶和侧后方阴影,角度刁钻狠毒!
“噗!噗!噗!”
即使有盾牌格挡,依旧有大量弩箭从缝隙中钻入,或者直接射穿并不厚重的皮盾!冲在最前的叛军成片倒下,被射穿喉咙、眼眶、胸腹!然而,后面的叛军竟毫无惧色,踩着同伴的尸体和哀嚎,红着眼睛继续向前猛冲,甚至用身体为后面的同袍阻挡箭矢!他们的进攻浪潮只是微微一滞,变得更加疯狂暴烈!
“弩手压制!甲士前进!碾碎他们!”萧聿瀚在后方咆哮指挥,声音因兴奋而扭曲。
叛军中的弓手立刻向梁上阴影处抛射还击,虽然效果不彰,却成功干扰了弩箭的连续性。同时,数名叛军重甲猛士发出怒吼,顶着盾牌和不断落下的弩箭,如同蛮牛般合身狠狠撞向宫内侍卫组成的单薄防线!
“砰!”
一声巨响,一名宫廷侍卫被连人带刀撞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
防线出现了缺口!
更多的叛军嘶吼着从这个缺口涌入!眼看萧聿澈布置的第一道防线就要被这股亡命之徒的决死冲击撕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立壁!”
一声沉冷的号令从萧聿澈身后响起。
“轰!轰!轰!”
萧聿澈身后,那原本看似装饰的盘龙金柱后和重重帷幔中,猛地转出两排真正的钢铁壁垒!那是全身覆盖在冷锻瘊子甲中,只露一双冰冷眼眸的东宫重甲卫!他们手中的并非普通盾牌,而是近乎一人高的巨型塔盾,底部尖锐处重重砸入金砖地面,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鸣,瞬间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城墙!
而更令人胆寒的是,从那钢铁城墙的缝隙中,猛地探出无数,长达丈余的陌刀!冰冷的刀锋组成一片死亡森林,直指汹涌而来的叛军!
叛军的冲锋势头狠狠撞在这道突然出现的钢铁丛林上!
“咔嚓!噗——!”
冲得太猛的叛军收势不及,如同自己撞向刀尖!陌刀轻易地刺穿他们的铠甲,撕裂他们的身体!惨叫声戛然而止,只有利刃切割血肉和骨骼的可怕声响!叛军的凶猛攻势像是撞上礁石的狂浪,瞬间粉身碎骨,在盾墙前留下大片残缺的尸体和肆意横流的鲜血。
“进!”盾墙后传来冰冷的命令。
巨大的塔盾如同山岳般整体向前稳健推进一步,同时,无数陌刀整齐地突刺、收回、再突刺!动作简洁、高效、冷酷!每一次推进,每一次刺击,都精准地收割着生命。叛军拼死砍劈在塔盾上,只能溅起一溜火星,留下几道白痕,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殿内空间有限,叛军的人数优势无法展开,反而在陌刀阵前挤作一团,成了被肆意屠戮的活靶子。梁上的弩箭依旧精准地点名那些试图从侧翼攻击或者军官模样的叛军。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残酷的屠杀。但即便如此,这些叛军展现出了惊人的顽固和死志。他们明知道是死,依旧狂吼着二皇子的名字,前仆后继地扑上来,用刀砍,用手扳,甚至用牙咬,试图撕开这道钢铁防线,为身后的主子杀出一条血路。鲜血浸透了他们的战袍,地面滑腻得无法站立,他们依旧在冲锋,在死亡。
萧聿瀚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死士像麦草一样被成片割倒,眼中的疯狂和自信终于被一丝惊惧取代。但他已没有退路!
“萧聿澈!”他发出困兽般的嚎叫,一把抢过身旁亲卫的长矛,周身内力勃发,竟亲自跃起,试图越过盾墙直取萧聿澈!
就在他身悬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咻!”
一支特制的破甲弩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来,精准地命中他持矛的右臂肩甲连接处!箭头深深嵌入,几乎对穿!
萧聿瀚惨叫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不等他挣扎起身,几名重甲卫士如泰山压顶般从盾阵后冲出,沉重的战靴狠狠踩在他的背上,冰冷的陌刀刀锋交叉架在他的脖颈两侧,将他死死压在地面,动弹不得。血沫从他口中溢出。
他挣扎着抬起头,散乱的发丝沾满血污,目光死死锁住一步步走近的萧聿澈,里面是滔天的恨意和失败的不甘。
萧聿澈在他面前停下,垂眸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和绝对的威严。
“押入天牢,重兵看守。”太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处置一件垃圾,“其余叛党,顽抗者,尽诛之。”
殿内的战斗并未立刻停止。那些残存的、最死硬的叛军士兵,听到二皇子被擒,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发出了绝望的咆哮,发动了更猛烈的、自杀式的攻击,直到被陌刀和弩箭彻底淹没。
当最后一名叛军士兵倒在血泊中后,殿内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死寂。
萧聿澈缓缓吸了一口这令人作呕的空气,转身,走向那重重帷幔之后、无声无息的龙榻。
殿外的厮杀声也正迅速平息,东宫六率的主力开始全面清场。权力的交替,总是以鲜血作为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