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的雨总来得缠绵,希澈坐在窗边,指尖捏着一杯温热的肉桂茶,雾气模糊了玻璃上孩子们画的小太阳。窗外的樱桃树被雨水打湿,叶片垂落的模样,让他忽然想起上辈子首尔的那个冬天,冷得刺骨,连空气里都飘着化不开的绝望。
那时候,东柱刚在游轮上走了。希澈赶到码头时,只看到警戒线外攒动的人群,和远处海面上渐渐消失的船影。他没敢靠近,只是站在寒风里,手指冻得发僵,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东柱最后一次跟他通话的声音:“希澈,等我回来,我们去吃你说的那家豆沙汤。”可最后,他等回来的,只有一张盖着公章的死亡证明。
而廉张先的倒台,本该是这场黑暗里唯一的光。彼时希澈耗尽心力,收集了廉张先洗钱、包庇军火交易的证据,联合罗平凡麾下的技术组,终于将这个蛀虫送进了监狱。他以为正义终于来了,以为父亲廉驰仲能摆脱廉张先的打压,以为这个被搅得乌烟瘴气的家能喘口气。
可现实给了他最狠的一巴掌。廉张先在监狱里待了不到三个月,就靠着买通检察院的关系,以“证据不足”为由被宣布无罪释放。走出监狱大门时,他甚至对着记者的镜头笑,说自己“蒙受了不白之冤”。而那些曾经指认廉张先的污点证人,一夜之间全部翻供,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廉驰仲身上——“是廉驰仲指使我们做的”“所有黑钱都进了廉驰仲的账户”。
希澈永远记得父亲被带走那天的场景。廉驰仲穿着整齐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路过他身边时,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澈,别跟他斗了,好好活下去。”可希澈看着父亲被戴上手铐的背影,看着廉张先站在不远处冷笑的模样,只觉得心脏像被生生撕裂。
家,就这样散了。母亲受不了打击,搬去了乡下,再也没回过首尔;曾经围绕在他们家身边的人,要么倒向廉张先,要么避之不及;希澈去找过曾经的朋友,去找过检察院的旧识,可所有人都劝他“别再管了,廉张先你惹不起”。他拿着一叠叠父亲清白的证据,跑遍了首尔的各个部门,却连一扇门都进不去。有一次,他在检察院门口等了整整一天,终于等到负责此案的检察官,对方却只是敷衍地挥挥手:“证据不足,你走吧。”
那天晚上,希澈坐在东柱曾经住过的出租屋里,看着墙上贴着的创科比赛奖状,第一次哭了。他恨廉张先的嚣张跋扈,恨那些被金钱收买的蛀虫,更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的父亲都保护不了,连东柱的仇都报不了。
从那以后,希澈变了。他不再是那个会跟东柱拌嘴、会为了调香而雀跃的少年,而是成了一个藏在暗处的猎人。他换了身份,去了廉张先旗下的公司做底层职员,每天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廉张先新的罪证;他学着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学着在酒桌上虚与委蛇,学着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平静的表情下。有好几次,他差点被廉张先的人发现,可每次想到父亲在监狱里的样子,想到东柱最后那通电话,他就咬牙撑了下来。
这一撑,就是五年。廉张先年纪大了,身体渐渐垮了,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需要常年住院。希澈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联合了当年被廉张先迫害过的人,找到了那些曾经翻供的污点证人,用他们各自的把柄,逼他们说出了真相。同时,他将这五年收集到的证据:廉张先新的洗钱流水、买通官员的录音、甚至包括他当年如何伪造证据陷害廉驰仲的细节,一并交给了检察院的新负责人。
开庭那天,希澈坐在旁听席上,看着廉张先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嚣张。当法官宣读“廉驰仲无罪释放”的判决时,希澈看到父亲红了眼眶,看到那些曾经打压过他们的人低下了头,看到廉张先被法警推走时,眼里满是不甘和绝望。
走出法院大门时,阳光正好。廉驰仲拍了拍希澈的肩膀:“辛苦了,我的儿子。”希澈摇摇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终于为父亲洗清了冤屈,终于为东柱讨回了一点公道,可他心里的空缺,却再也填不满了。
“爸爸,”希澈忽然开口,“我想去美国。”
廉驰仲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去吧,去开始新的生活。”
后来的事,就像一场梦。他在旧金山遇到了重生的东柱,看到东柱还活着,看到他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希澈才觉得,上辈子所有的苦难,好像都有了意义。
“在想什么?”东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温暖。他走到希澈身边,递过一条干毛巾,“别着凉了。”
希澈回过神,笑了笑,将杯子递给东柱:“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东柱接过杯子,握住他的手,指尖带着暖意:“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希澈看着窗外,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樱桃树上洒下斑驳的光斑。不远处,孩子们的笑声传来。海镇在教江清下棋,洋平在给洲顺看新的设计图,河晏则拿着自己调的香包,蹦蹦跳跳地跑向他们。
希澈靠在东柱肩上,闭上眼睛。上辈子的仇恨与痛苦,早已被这辈子的温暖与幸福覆盖。他之所以那么坚定地要将廉张先送进监狱,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守护,守护父亲,守护东柱,守护这个他用尽全力才换来的家。
现在,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