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寂静里,东柱蜷在浴缸里闭目养神,温热的水漫过胸口,刚要松口气,后颈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 是那种带着金属凉意的力道,狠狠将他的脸按向水面!窒息感瞬间攫住喉咙,他拼命蹬腿挣扎,指尖抠着浴缸边缘,指甲几乎要断裂,可那只手像铁钳般纹丝不动,耳边还回荡着嘲弄的冷笑:“愿意说了吗?”
“嗬!” 东柱猛地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撞碎肋骨。他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看清眼前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不是那间逼仄潮湿的刑讯室。指尖还残留着攥紧的痛感,他低头抹了把脸,满手湿冷。
换衣服时,门被轻轻推开,姐姐站在门口,眼底带着惯常的担忧:“又做噩梦了?”
“嗯,出去跑会儿。” 东柱的声音还有点发紧。
“早点回来。” 姐姐没多问,只是往他口袋里塞了块巧克力。
姐弟俩搬来这处离学校近的公寓才三个月,房租几乎掏空了姐姐的积蓄。东柱这几年拼命参加比赛拿奖金,才勉强能分担些,可每次看到姐姐偷偷啃面包当晚餐,心里就像被钝器碾过。
凌晨两点的街道空旷得只剩风声,东柱迈开腿狂奔。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声,成了对抗噩梦的武器。他需要耗尽所有力气,才能让那些关于囚禁、羞辱、无力反抗的画面暂时退去。跑过第三个路口时,肺里像塞了团火,可他不敢停,一停下,那只按向水面的手就会再次浮现。
“徐东柱?”
熟悉的声音让他猛地刹住脚,回头看见希澈拎着个保温袋站在路灯下。
“你怎么在这儿?” 东柱扶着膝盖喘气。
“失眠,出来晃荡。” 希澈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这是…… 跑了几公里?”
“关你什么事。”东柱偏过头,却瞥见袋子里露出的玻璃瓶口。
“想什么呢?” 希澈挑眉,“是热豆沙汤,刚从家里厨房拿的,还热乎。喝吗?”
他本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东柱沉默片刻,吐出个“好”字。希澈愣了愣,赶紧指了指路边的长椅:“那…… 去那儿坐?”
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保温杯里的豆沙汤甜得恰到好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狂奔后的燥意。东柱小口喝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在这个平静中,他闻到了一股平凡的香气,那是洗衣服的皂角味,混着晾晒后阳光晒透的气息,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渐渐的,他靠在椅背上,眼皮越来越沉,竟睡着了。
“徐东柱?” 希澈转过头,见他呼吸渐匀,无奈地笑了笑,“这么累了,为什么还要出来跑步?”
从那以后,希澈在夜晚散步时,总能遇上东柱。有时是在路口,有时是在公园长椅旁,每次递过豆沙汤没多久,东柱就会靠着睡着,眉头却比在家里放松些。
几次深夜偶遇后,希澈终于忍不住在他快要睡着时开口:“徐东柱,你先别睡了。”
“嗯?” 东柱勉强睁开眼睛 —— 其实那一刻他已经清醒了,只是懒得动。
希澈搅着杯底的豆沙,勺子碰撞的声音很轻:“你怎么每次遇到我就睡觉啊?”
“我在家里睡不着。” 东柱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啊?真的是这个原因?” 希澈追问,“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可以睡着?”
“可能是…… 你闻起来比较有安全感吧。”
“啊?” 希澈更加摸不着头脑,鼻尖下意识地凑到袖口闻了闻,只有淡淡的皂角香,“这有什么特别的?” 他见东柱又要闭眼,赶紧推了推他的胳膊,“嘿,徐东柱,说真话。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东柱也很无奈,“这是真话。”
希澈想了想:“听说有些人会把气味制作成香气,我试着帮你问问吧。”
“不用,我自己去找吧。” 东柱望着远处的路灯,灯光在地面投下光晕,“如果你真要帮我,给我一身你洗澡后穿过的衣服吧。”
“呃,那不就是睡衣吗?” 希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睡衣我现在还要穿,我回去找找有没有替换品,然后再给你吧。”
“好。”
回家后,希澈翻箱倒柜找出一套洗过没穿过的棉质睡衣,当晚就打电话给东柱:“有替换的,你明天来拿吧。”
沉默片刻,东柱开口:“明天放学,我去你家。”
“好啊!” 希澈的声音亮起来,“我爸很晚才回,家里就我一个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别担心,我家…… 没什么特别的。” 以前请同学来,那些人看到房子大就变了脸色,谄媚得让人厌烦,可他知道东柱不会。上辈子东柱第一次来,看着他家墙上的油画,也只是淡淡说了句 “笔触不错”,那份平静,反倒让当时被吹捧惯了的希澈很是不爽。
放学铃一响,希澈就等在教室门口。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纠缠的线。
推开希澈家的门,东柱先闻到一股味道 —— 不是香水的浓郁,是晒透了的被子那种暖意,混着点皂角的清香,干净得让人安心。他环顾四周,没看到晾晒的被褥。
“怎么样?” 希澈换着鞋,得意地扬起下巴,“这是我特意调的香氛,空气里一直飘着的。”
东柱心里确实有些诧异 —— 上辈子的希澈,可没这耐心琢磨这些。但他面上只是笑了笑,语气平静:“嗯,喜欢。”
“我给你倒茶,你坐。” 希澈趿着拖鞋跑向厨房,脚步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轻快。东柱在沙发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鼻尖萦绕着那股阳光般的暖意,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竟悄悄松了些。
东柱在沙发上坐下时,缓缓打量着这个家,心里渐渐有了定论,和记忆里的样子截然不同了。沙发上添了几个绒面抱枕,米白混着浅灰,是低饱和色系,摸上去软乎乎的,透着过日子的暖意。屋里摆了不少绿植,龟背竹的叶片舒展着,琴叶榕的气根垂在半空,连角落的蕨类都鲜活得发亮。明明绿植多,却不见蚊虫踪迹,想必主人花了不少心思打理。视线扫过墙角,那里放着棋盘和棋子,木纹被摩挲得发亮,显然时常使用,旁边靠着一把古琴,琴身泛着温润的木色。
“希澈,你会古琴和围棋?” 东柱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讶异。
希澈正往茶杯里注水,闻言回头笑了笑:“嗯,会一点。很惊讶吗?”
东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抱枕边缘,心里却掀起了微澜。他敢肯定,以前的希澈是不会这些的。重来一世,也许大家都有了新的变化。
“喝茶吧,刚泡的雨前龙井,中国茶,小心烫。” 希澈把茶杯递过来,杯沿还带着点温。东柱双手接过来,抿了一口,清冽的茶香混着一丝微甘漫过舌尖,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心里的疑惑都淡了些。他忽然觉得,希澈的坦诚就像这杯茶,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没什么好藏的。
“喏,给你。” 希澈拿出用密封袋装好的睡衣,棉质柔软,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
“嗯,谢谢。” 东柱轻声说。
希澈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呢。”
东柱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希澈立刻识趣地闭了嘴,空气里静了几秒,却没觉得尴尬,反而有种淡淡的暖意,像刚泡好的茶,慢慢在心里漾开。
东柱拿着睡衣,辗转找了位老制香师。老人戴着老花镜,把睡衣铺在竹筛里,指尖捻起几根纤维放在鼻尖轻嗅,又加了点晒干的皂角、阳光晒过的艾草,最后滴了两滴冷杉精油。“这气味得慢慢熬,像炖汤一样。” 老人说。
一周后,东柱拿到了那瓶香水。透明的玻璃瓶里,液体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喷在枕头上的瞬间,熟悉的气息漫开来 —— 皂角的清爽混着阳光的暖,底调藏着点冷杉的沉稳,像希澈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味道。
那天晚上,东柱没再做噩梦。他躺在床上,鼻尖萦绕着这股香气,像被晒暖的棉被裹住,紧绷的肩颈一点点松开。黑暗里没有冰冷的手,没有窒息的水,只有一片温和的暖意,像希澈递来豆沙汤时的眼神。
从那以后,东柱和希澈的关系悄悄变了。希澈问他数学题时,他不再只是冷淡地扔过去解题步骤,会多说一句 “这里用勾股定理更简单”;希澈被女生围着问问题时,东柱路过,会顺手把希澈落在桌上的笔记本递过去。
希澈察觉到这种变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亮。放学路上,他会叽叽喳喳地说围棋课上赢了老头,说古琴弹错了音被老师敲手背,东柱虽然话少,却会认真听着,偶尔应一声 “嗯”。
那瓶香水渐渐见了底,东柱却没再找制香师。因为他发现,只要和希澈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在教室前后排,心里的燥意就会淡下去。就像此刻,希澈在旁边哼着不成调的歌,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得飞快,东柱低头看着课本,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阳光与皂角混合的香气,安稳得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