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宗驰电门?”被淘汰下来的常少岩心安理得地坐在西场地的看台上嗑瓜子,见林清的对手握着一卷白光闪闪的软鞭走了上来,不禁浑身一抖,几颗瓜子在指缝间悄悄溜走。
“看来我们第一次抽签就把好运全抽没了。”孟语宾哀叹道。
沈音接话道:“可不是,现在东场地就剩冼峥一个在那边撑着了,心累。”
“樊师妹呢?”常少岩左看看右看看:“刚才还在这里的。”
“哦,她把傅师兄约出去对练了,说是要复盘刚才失败的地方。”孟语宾从常少岩手上抓过一把瓜子,随口应道。
“太华宗的这个驰电门跟雷均门有什么区别?”常少岩问道。
时舒看了一眼身边嗑瓜子磕得毫无形象的二人,道:“门下子弟都是雷灵根,只不过雷均门擅刀,驰电门擅鞭,仅此而已。”
“那他们的长老是同一个人吗?”常少岩问。
沈音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孪生兄弟来的?”
时舒点头:“是的,而且他们的姓也很有趣,雨田雷。”
常少岩闻言愣了愣,手上的瓜子突然就不香了:“靠!这两个人雷公转世?”
“不过,林清对鞭子应该还是很熟悉。”沈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毕竟在林知衡手下待了十六年,对付区区……”
“啪”地一声,台上又一道鞭子落了空。
邱子明仰身躲过剑气,鞭子从身后甩出,直卷剑尖而上。
“剑向前的时候一定要留八分力在手腕上,即便被人缠住了剑尖,你也能迅速抽离改刃。”
林清迅速收剑改刺为挡,剑尖顺着缠上来的鞭子绕了个圈,巧劲一抵,把人“蹭蹭”震退了几步。
邱子明扶着仅存的三根定海柱,稳住了险些掉下擂台的身形。他目光如炬,长鞭脱手,像蛇一般朝着林清飞了过去。
“以神识驭鞭,这就是化神期修士的能力吗?”练习归来的樊知越看到这一幕,惊叹道。
“遭了,林清还在元婴期,不能凭空驭剑,只能靠身法对打,他……诶?他居然!”
林清身形一闪,躲过鞭子来到了邱子明身后,抬臂微抵,硬是在人后颈处留了浅浅的血痕。
仙门大会讲究点到即止,林清这一剑刻意收了力道,并不要命。但若放在寻常打斗中,但凡力道落得再狠些,便能要了人性命。
邱子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回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林清几眼,抱拳认栽。
“这就是剑修吗!”常少岩羡慕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太威武了!太霸气了!这身法干净利落,一丝拖泥带水也无,完美!堪称完美!”
林清走下台,被楚栖一把抱住。
“做得好,卿卿。”楚栖笑着说。
林清脸微红,从人怀里挣脱出来:“别人都看着呢!”
“今日西场地开了个好头,看来我不得不全神应战了。”沈音说罢拍了拍手,一跃而起跳上了擂台。
“鸣山宗万顷峰弟子沈音,请阁下赐教。”
对面的上岳宗弟子也抱拳:“上岳宗玉西峰弟子谭笑鱼,请。”
“谭笑鱼?”樊知越眼前忽亮,掩嘴而笑,朝台上高声喊到:“沈师兄,这能忍?”
“自然不能忍!”沈音笑哼一声,双符祭出,火光冉冉。
对面的谭笑鱼显然也是个符修弟子,当下也不甘示弱,大音符作铜镲状从左右两面夹击而来。
沈音见状,抬手追了一道消弭符。只见两符相撞,悄然无声,而沈音先手起势的那两道符纸被掌风一带,重新回到了指尖。
他亮出白玉青璃笔,在手上打了几个圈,豪尖微提,寥寥数笔,又顺水推舟拨了出去。
谭笑鱼迅速运起符纸挡在身前,只听“轰”地一声,将沈音的符纸炸成了碎片。
燃烧的明黄乘风而来,穿透符纸的碎片由远及近。沈音急忙侧身一躲,耳边被擦出了一道红色。他足尖轻点,踏在暗中袭来的符纸上,手上“簌簌”几道火符同时幻化成火球,向谭笑鱼脸上砸去。
对方也是个反映迅速的,当下咬破指尖疾书,在面前凭空升起一道水墙,火球撞上去“滋啦”一声,尽数泯灭。
谭笑鱼得了势,改笔而行,指尖一动,水墙瞬间化作翻滚的漩涡向沈音袭而去。
“水灵根?”沈音眼睛一眯,心中有了计较。
他不躲也不跑,拔下簪子凭空在身前书了一道符咒。一道浅蓝色的光晕像蛋壳一样包裹住全身,接下了卷风而来的巨型水柱。
趁着这个间隙,沈音飞身半空,指尖金莲光芒万丈,霎时间天披彩霞,地泽金被,满天符文散发着馥郁的莲花香,将整个西场地笼罩其中。
一时间,千金共振,万刃齐鸣。
“皇天后土,莫过五灵,周天而至,为吾所用。收!”
只见谭笑鱼囊中灵符尽数飞出,化作点点金光逆流而上,循着金莲花香的源头追去。蓝光里的漩涡忽地从半空中倾泻而下,将谭笑鱼淋成了落汤鸡。
没了符纸的谭笑鱼只能以化血凝精代笔,他再一次咬破指尖的伤口凭空而书,却愕然发现笔下的符文尽作金光散。
沈音乘风飞身而来,金色的衣摆在半空中划出游鱼一般流转的弧度,他指尖顶着一朵硕大的金色莲花,符文映在那双明亮的眼中,忽明忽暗。
“你知道吗?谭笑鱼这个名字真是容易令人感到不愉快呢!”
他指尖一弹,金色莲花绽放在谭笑鱼脚下,对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已经被载着送下擂台。
沈音从半空而落,看向人群中那道摘下斗笠仰望自己的身影,忽地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冼峥忽地觉得,阳光再灿烂,也不及沈音三分笑。
夕阳再好,也不过如此了。
沈音的这一场对决打得堪称一个华丽璀璨,其绚烂程度不亚于摘星门与太华宗雷均门的那场对决。
“太美了!”樊知越目光痴痴心神迷醉道:“这就是锦鲤游仙的魅力吗!凭空造景,这得超越多少佳节的流火盛宴啊!”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常少岩摇头晃脑地抬头望天:“谁要是再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金色的雨,我就把他拉过来仙门大会好好开开眼。”
沈音周旋在簇拥里,失笑道:“你们在阿谀奉承什么!大惊小怪。”
傅念眼中满是赞赏与羡慕:“看完今日这场对决,只觉得临风城的那场盛宴也不过如此了。”
沈音偏头,问了一眼旁边的黑色木头:“你也这么认为吗?”
冼峥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他的眼中似枯木逢春一般闪过一丝光芒,很快,很隐约,但偏生就被沈音抓住了。
他说:“不及你。”
沈音的笑容凝固了半瞬,他的目光落在冼峥面上扫了几圈,试图在其中找出任何虚情假意的恭维,并准备了一肚子尖酸刻薄的话。
但那眼中的肯定,分明真切。
心头不由自主地停了一跳,沈音迅速低头,前几日的旖旎莫名其妙地在脑中徘徊。
“不会。”他那时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我不会有那个人。”这一声杂了极为浓烈的气息。
“不会。”重重的强调似咬在舌尖,仿佛随时可以歃血为誓。
“你一定要有那个人吗?”这一句当时听来不觉深,如今才发现问的急。
“不答应!”斩钉截铁的三个字透着狠。
“你不能给别人抱。”咬牙切齿中,冼峥的声音有了些许抖。
似乎在更遥远的记忆里,他把冼峥拐上床的那天,那块冷硬的玄铁也是这般硬邦邦地贴在脆弱的肌肤上,紧绷着嗓子不确定地问:“你认真的?”
在临门一脚时,他仍旧在问:“确定,是我吗?”
沈音被这一声又一声的厚重砸得眼冒金星,他从前只嫌冼峥话少又说不明白,如今他才蓦然惊觉。
只言片语中哪里是说不明白?分明字字句句,皆是由心而发。
他失魂落魄地,连自己走到哪里都不晓得。在停下脚步的时候忽地转身,山风阵阵,草木稀疏,一切的喧嚣都被隔绝在了方寸之间。
唯有那道黑影,无论何时都在自己背后,屹立不倒。
沈音的泪瞬间滑落,他想拥抱那座山,但偏生在抬脚的一刹那,生了怯意。
冼峥是何时升起的心思?
而他自己,又为何在被下药之后,明知远水救不了近火,却唯独想到隔了几座山峰的冼峥?
是第一次二人打照面时自己差点被对方撞到,恼羞之下的破口大骂?还是在课堂中的对阵,一时大意的手下留情?
亦或是是长风道秘境中,在听闻冼峥擅自离队后自己的蓦然失态?
还是在剑冢跌落悬崖的一瞬间,看到了对方瞠目欲裂的恐惧?
“冼峥......”沈音不知何时泣不成声:“你抱抱我......”
不善言辞的人永远都能应声而至,沈音手撑着炽热的胸膛,透过朦胧抬头看向熟悉之人。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其实他们之间隔着的,又何止一道天堑?
看得见,摸得着,做尽了世间最亲密的事,却偏生在不经意的心神触动间,恸而惊觉:原来他和冼峥不能结成道侣的原因,并非一个“情”字可以道尽。
他们心中都有一个不情之请,都有一股明知故犯的倔强,彼此之间不约而同地怀揣着那道可望而不可即的憧憬,只等着某刻如烟火般怦然而绽的机缘来到,将两颗藏在夜幕下的心从黑暗里挖出、照亮、再相映相携。
在临风城里许下的愿望化作千灯呈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笔下只有互相的倒影。
愿你字字珠玑,畅所欲言。
愿你笑容真切,含蕊吐花。
他俩也分不清谁先动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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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冼峥,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