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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宣

作者:知一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于是,两个人如同真做了新婚夫妻,发了狠忘了情,眼中只有彼此充满情欲的双眸。


    “主公这……该如何是好啊,大都督。”吕范不禁问道。


    门外,周瑜、鲁肃、吕范三人望着整日紧闭的房门,不免担忧。


    “三日而已,随他去吧。”周瑜说道。


    鲁肃拢了拢衣袖,轻声喟叹:“此一去,关山难越,再见恐真是……遥遥无期了。主公心中之苦,你我最是明白。”


    周瑜侧目看他,笑道:“子敬兄近日,倒是愈发多愁善感了。说来,还未正式贺喜。听闻尊夫人与内人孕期相近。明年,你我也是要为人父了。”


    鲁肃一怔,随即苦笑:“是啊,她心软,最听不得这般别离之事。尤其她与步姑娘向来投缘,若知晓此情,怕是要垂泪伤怀,反倒伤了胎气。此事……乔夫人可知晓?”


    “未曾告知。她如今身子重,心思又细,此事还是暂且瞒着为好。”


    周瑜说着,目光重新落回那扇安静的门上,轻叹息。


    “牵绊太深,难以决断啊。”


    *


    屋内。


    “哈……哈……啊!你干嘛!”


    “又走神。”


    “谁走神了!我这不是在专心学习嘛!”


    步一乔手里的确握着竹简,不过是尚未展开的状态,不过手上需要抓着什么,提醒自己切勿晕睡过去。


    孙权一手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轻巧地抽走那卷根本没展开的竹简,随手丢到榻边。


    “专心?那说说看,刚才读的是《诗经》哪一篇?”


    步一乔气息还未平复,嘴硬道:“《关雎》!‘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唔!”


    这吻来得又急又深,直到她彻底软了身子,再顾不上什么诗书。软弱无力的手拍打着他,如挠痒一般,撩起更深的情愫。


    “错了。你手里的,是《孙子兵法》。还说没走神。”


    步一乔迷蒙地眨了眨眼,终于看清那被丢在角落的竹简上,隐约是“孙”字。


    “兵不厌诈……”她小声嘟囔,不知是说书,还是说人。


    孙权低笑一声,重新吻住她。竹简孤零零地躺在脚踏上,再无人理会。


    衣裳布帛散落一地,满室旖旎春色,才不顾门外站着什么人,听见什么风声,此刻天地倒悬,纲常尽焚,唯余彼此滚烫的呼吸与肌肤相贴的战栗,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哀鸣。


    步一乔喘息着靠坐在床榻边,身下垫着不知何时掉落的被褥,地板的冰凉不至于刺痛身子。


    她呆滞地望着不远处翻箱倒柜的孙权,直到他取出一根粗细适中的红绳和一把匕首,心生不妙。


    “不会吧……来这套?我可没这癖好。”


    孙权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挑起她一缕青丝,用匕首利落地割断。他又割下自己的一缕,将两缕头发仔细地缠绕在一起。


    步一乔怔怔地看着。


    他取过那截红绳,极为认真地将融合的发丝系紧,打了一个牢固的结。


    “结发为夫妻,生死不分离。”孙权低声道。


    又用剩余的红绳,仔细地缠绕在步一乔纤细的腕上,系成一个简单的平安扣。


    “此去路远,险阻难测。以此为念。以此为约。等我接你回家。”


    步一乔握紧掌心温热的发结,腕上的红绳贴着皮肤。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她抬起眼望着他,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孙权……孙仲谋……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她猛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咸涩的泪意,将所有无法言说的爱恨、不甘与眷恋,近乎凶狠地烙印在他的唇上。


    “我才不要你接,我要你好好守住江东。”


    “若是让我历史书上,看到你又做什么傻事……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孙权轻笑,却满是苦涩。


    “这话,我为何听出了永别的意味……”


    步一乔环住他的脖颈,缱绻低语:“明知故问。你让我如此沉沦于你,怎舍得就此与你永别。”


    下次再见,重逢何时何地,你不是很清楚吗。


    “一乔……”


    “最后的日子,想多听你唤我夫人。夫君。”


    孙权眼眶含着泪,抽噎着。


    “夫人,我爱你。”


    孙仲谋永远记得,那时步一乔对他说,千年以后的人表达爱意,都是用“我爱你”三个字。


    *


    三日,一晃而过。


    步一乔包裹得严实,兜帽掩盖,趁着天色未亮,于庐江城门口,与返回许都的曹操使者碰面。


    交接的仪式简短到近乎沉默,只有文书与印信的交换。


    “这位,便是乔夫人?”


    一旁的孙权神情恍惚,怔愣良久,终于极慢、极重地点了一下头。


    “正是。”周瑜适时上前半步,接过了话头,“夫人体弱,受不得风寒,还请使者途中多加照拂。”


    使者了然般点了点头,侧身示意:“夫人,请登车。”


    步一乔始终未发一言,扶住车辕,径直踏入了车厢。没注意到孙权快速伸出又收回的手。


    车门合拢,彻底隔绝内外。


    “请将军、都督放心,在下必将夫人平安护送至许都。”


    车轮滚动,渐渐远去。


    孙权站在原地,凝望尽头那片空茫处。周瑜示意其余人先行,自己则留在主公身侧,默然相伴。


    直到最后一缕车马声也消散在凛冽的空气里,孙权才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没有泪,也没有更多的表情。


    “公瑾兄……我虽答应过兄长,不会再展露脆弱,可……”


    周瑜了然,牵住孙权的手道:“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仲谋若想哭,便哭吧。”


    孙权垂着头,肩背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紧咬着牙关,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砸在雪地上。


    他抬手死死抵住额头,仿佛想将痛楚与无力生生按回去。


    周瑜沉默地站在一旁,没有劝慰,只是望着别处默默陪伴。


    良久,孙权渐渐平息。他抬起手,用衣袖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了几口凛冽的空气。再抬头时,眼底血丝未退,但被一种更深沉、更冷硬的东西取代。


    “走吧。还有许多事要做。我……”


    他顿了顿,神情倏变。


    “孤,是江东之主,绝不可再为私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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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了江山社稷。”


    *


    马车上,步一乔困乏得厉害,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她抬起手,指尖随意拭去那点湿意,动作有些迟钝。


    太累了。连续三日几乎未眠,精神与身体都绷紧到了极致,如今骤然松弛下来,只剩无边无际的疲惫。


    “这么搞……我不会又怀孕吧?”步一乔无奈苦笑,“应该不会……身子争口气啊。我才不要落得个‘带球跑’的荒唐角色。”


    那太狼狈,也太讽刺了。


    她下意识地将手轻轻覆在小腹上,片刻后,又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紧紧攥住了袖中那枚小小的发结。


    “接下来,该执行计划下一步。逃出许都,去邺城,找甄霖。”


    至于孙权……他是个懂得轻重之人,知道该怎么做。


    “别做傻事啊孙仲谋,否则这一别,就真是千年万年,再难相见了。”


    无论是这乱世三国,还是千年之后的未来。


    *


    北上之路漫长,使者与步一乔除去必要的进食与短眠,几乎马不停蹄,生怕路上出什么意外。


    可这世道,又怎会一路太平?


    距离许都百里之地,正当他们穿过一处山坳密林时,前方道路中央被几截胡乱砍伐的树干挡住。车夫急急勒马,马车骤然一顿。


    林间人影晃动,五六个手持利刃的汉子钻了出来,为首的独眼啐了一口,刀尖直指马车。


    “车上的人,留下钱财细软,老子饶你们性命!”


    使者脸色一沉,手已按上腰间佩剑,压低声音对车内道:“夫人勿动,我来应对。”


    步一乔在车内屏住呼吸,偷偷望向车窗外。


    使者掀帘下车,试图周旋:“诸位好汉,我们乃是北行探亲的寻常人家,并无多少资财。些许盘缠,愿奉与诸位,只求行个方便。”


    他边说,边解下腰间的钱袋,掂了掂,丢了过去。


    为首的独眼接过钱袋,掂量一下,嗤笑一声:“就这点?看你马车还算齐整,里头藏的怕是更值钱吧?兄弟几个,搜!”


    眼看两个匪徒就要逼近马车,使者知道无法善了,铮然拔剑:“那就休怪在下无礼了!”


    剑光闪动,瞬间与两名匪徒斗在一处。使者身手不弱,但对方人多,且亡命之徒出手狠辣,一时竟被缠住。为首的独眼已趁机绕到马车侧后方,伸手扯开车帘。


    见步一乔一女子端坐车内,手中并无兵器,只有一枚看似普通的发结。


    独眼咧嘴笑了,“嘿嘿,真是巧了啊,劫财又劫色。这等美人,莫非是谁家夫人?人妻啊……老子喜欢!”


    使者一听,面色大变,怒吼道:“不许碰她!那是曹公要的人,你要是敢——”


    一刀劈下,使者殒命。


    使者倒下,车夫亦早已倒在血泊之中。荒野之间,除了这群“匪徒”,便只剩她一人。


    步一乔却不见惧色,反倒轻轻笑出了声。她甚至探出身,拍了拍独眼汉子的肩。


    “演得真像,方才差点连我也唬住了。”


    说罢,她目光越过独眼之人肩头,投向车外正在沉静指挥手下收敛尸首的男人。


    “久仰大名,苏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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