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愠怒地盯着步一乔,而她只是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夜寒侵身,她转身掀开被褥,径自躺了进去。
两个人□□的人竟然忘了冷,暴露在寒风中吵来吵去闹了半天。
孙权以为她要逃,立刻跟着钻进被中,结实的手臂将她困在床角。
“事到如今,你要怎么取消?这对伯符……已经很过分了。”
步一乔瞥见他转动的眸子,猜到他又要说“私奔”二字,抢先一步打断:“你不可以离开孙家。连你也走了,这个家可就完了。”
“……就因为那个预言?你就那么信那道士的话?”孙权蹙眉作不解状。
她并不直接回答,只轻声道:“我拜托周瑜去寻人了。等见到那道士,再谈之后的事。”
孙权气得脸颊微鼓,接着怨气按着她的后背,把与步一乔最后一点距离也填满,道:“行,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若他真是图谋不轨之人,我也好护你。”
“还嫌伯符不够生气?你真想气死你哥不成。”步一乔不禁轻轻一颤,不自觉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扶在他侧颈的手摩挲,“就在吴郡,哪儿也不去,不必担心。”
“况且你自己说的,”步一乔调皮的手指戳了戳孙权的胸口,“继续这个‘错误’。偷偷摸摸也好,惊世骇俗也罢,只要我点头,剩下的事,你来扛。要食言?”
孙权抓住她胡乱来的手指,惩罚似的轻咬一口,“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克制。”
步一乔闻言,仰起脸望进他翻涌着不安的眸子里。的确,从他今晚的表现来看,不敢保证明日婚宴上,他不会再度失控。
心底其实是愉悦的,甚至脱口而出:“不曾想你竟爱我病入膏肓呢。”
“知道你还故意招惹,惹我生气。”
说来还挺有趣,步一乔细细想了想自己与他迄今为止走过的路,除非一见钟情,否则真看不出哪里能生出情愫。只有一个流氓对另一个流氓来回撩拨罢了。
莫非还有什么被自己误以为是梦,结果忘却的经历?不能吧。
轻笑一声,她放松下来,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交付给他,随后,抬起被他握住的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紧抿的唇线。
“你当然能控制住。你可是孙仲谋啊。”
她微微一笑,此刻两人就像交心的爱人,在夜色中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懂的秘密,亲密甜腻,缱绻深情。
“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在人前,你是那个沉稳持重的孙家二公子;唯有在我面前,你才是会展露情绪、会任性、会不安的孙权。”
她的掌心覆在他的脸庞,感受着逐渐升腾的热度。
“从来如此,今日也定能如此。”
孙权灼热的视线锁定在她眼中,那里似乎有勾人的妖,勾走他的神魂,等回神时,嘴唇已经含住她的,开始不顾一切撬开吮吸。
步一乔不得不仰起头,喉间难耐着溢出短促的呜咽。
被褥再次形同虚设,可怜地丢弃在一旁。
陷在欲望里的人双眼迷蒙,浑身都是软的,全靠着孙权抓起她的手臂挂上他的脖颈。这一晚上来来回回的,人早没了气力。
恍惚间,步一乔心想,要再试试那个词,叫他停战吗?
孙权见她走神,下意识认为她肯定又想到兄长去了,翻身将人压在床踏上,捏住她的脸颊吻她的唇。步一乔被迫张着嘴,随他吮吸轻咬自己的舌。
快喘不过气来,步一乔手掌用力推开他的脸,含糊不清地喘着道:“仲谋……仲谋……要死了……”
孙权闷声笑了几声,揉了揉她发麻的唇瓣,在她耳边道:“我陪你一起。”
唇舌再次纠缠,步一乔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是冷也是热。眼角红着,胸膛起伏着,无力垂落在两侧的手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仲谋……仲谋……”
此刻,这两个字不再是制止他的话术,而是深情到极点,不自觉唤出的名字。
孙权随口应了声,在最后一刻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抱紧她。
……
*
步一乔侧躺在身旁,半闭着眼,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她却不肯让眼皮合拢,仿佛只要不入睡,黎明便不会降临。
孙权一只手无意识地轻捏着她柔软的耳廓,另一只手在被褥的遮蔽下,与她的手紧紧相扣,指缝严密地贴合,不留一丝空隙。
“我还是不想你与兄长成亲。”
步一乔似笑非笑道:“你与谢姑娘的婚事也不远了。”
正月十五,孙策大婚。
正月廿八,孙权大婚。
孙权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没有接话,只是扣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等见了那位道士,确认历史节点安然渡过,因果更变之后……我也该离开了。”她语气里有几分怅然若失,小声的呢喃,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清晰地传入紧贴着她的那人耳中。
“你又要离开?”
“我也有自己生活啊。我的父母,我的家人,可还在等我回家吃饭呢。”她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却掩不住其中的涩意。
为心上人留在千年以前,抛弃前半生的种种?她步一乔还没那么伟大。
出乎意料地,孙权没有如她预想那般激动地质问,甚至没有出声。他只是陷入了更深的沉默,比暴怒更让她心慌。
“孙权?”她试探地唤了一声,仰头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却闭上了眼,将她的头轻轻按回自己怀中,“困了,睡吧。”
“……嗯。”
他怎么突然如此反常?这不符合他一贯霸道的性子。这种异常的平静,反倒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死寂,让她莫名地感到恐惧。
*
天光未大明,步一乔便自然醒了。她小心地从孙权臂弯里抽身,越过他下榻,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穿好。
临去前回头望了一眼床榻中熟睡的身影,这才悄声推门,趁着侍从尚未起身的寂静,穿过晨雾微蒙的回廊,返回自己的卧房。
今日是婚期。
虽因日子仓促一切从简,汉时婚仪也尚未有后世那般繁琐,但府中上下仍透着一股不同往日的氛围。
婚服是前些日子她与谢姑娘一同去裁缝铺定制的,昨日才匆匆完工。想来是吴夫人盼子成婚心切,催着匠人连夜赶制出来的。
穿过回廊时,整个府邸已妆点一新。廊檐下悬着红绸,梁柱间贴着喜字,让步一乔一时恍了神。
想不到自己刚二十一出头便要成亲,总感觉像梦一场。更离奇的,是嫁给自己已经说不上喜欢的男人。
那场春梦让她爱上的少年,是被她误认为孙策的孙权。内心的感情从来不是本能与理智的博弈,她从第一眼喜欢上的人,到后来心甘情愿沉沦的人,从来都是一个人。
“真的要嫁给伯符吗……我真的能心甘情愿嫁给他吗……”
似乎无论做什么决定,终究对不起伯符。
时辰到,沐浴兰汤后,侍女捧着婚服与首饰进屋伺候。正红色的曲裾深衣以金线绣纹装点,华美庄重。侍女们为她梳妆绾发,言语间满是喜庆的恭贺。
步一乔任由她们摆布,镜中的人面若桃花,珠围翠绕,却觉得那影像陌生得很,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盛大戏剧。
“一乔。”
温柔的嗓音唤醒步一乔,她抬眸,不知何时侍女散去,为她簪上最后一支步摇的,换成了眉眼温柔的小乔。
“又苦着个脸。”小乔浅笑道,指尖轻轻理顺她鬓边的发丝,“事已至此,已无回头路。”
“我知道……”步一乔垂下眼帘,“正是想明白了,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什么问题?”
“你心悦的,到底是谁?”
步一乔凝视着镜中映出的小乔与自己,沉默了片刻,肯定道:“有。我知道自己心悦的是谁。从初遇到现在,一直是他。”
“而你今日要嫁的,却不是他。”
“是……不是我心悦之人。”是被自己欺骗之人。
“一乔,我问你,”小乔的目光温柔而通透,仿佛能看进她心底,“若非当初认错人,你也早知那并非一场梦,你还会选择穿越至此,改写孙策将军的命运吗?”
步一乔怔住了,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沉吟良久,她才轻声回答:“大抵……不会。”
“那便不会与孙仲谋相遇、相知。你二人之间的一切,终归也只是一场来不及开始便已醒的梦。如此……你又甘心吗?”
步一乔的嘴唇微微颤动,最终化作一丝苦涩的弧度:“我不知道。或许,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我会在一千多年后,继续我的生活。读研、工作,与某人相亲、结婚。而他……也将如史书所载,嫔妃众多,那位步练师,会成为他生命中名正言顺的挚爱,留一段佳话。”
话音落下,房中陷入一片寂静。外面隐约传来的喜乐声,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突然,很对不起伯符。”步一乔低声道。
“怎会是突然?”小乔的话不是疑问句。
步一乔埋下头,声音闷闷的,充满了自我厌弃:“是啊,哪儿是突然。我可是从一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玩弄他的情感。孙权说得对,我或许骨子里就是个草莽轻浮的风流之人,心思摇摆不定,连自己的内心都看不透彻。”
“不是看不透彻,是不愿承认吧。”小乔在她身边轻轻坐下,温暖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大概是不愿承认自己暗暗思念了一年的人,竟被自己认错,自尊心不许自己承认吧。”
“嗯……”步一乔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承认。
的确如此,她向来心高气傲,这等令人难堪的失误,她怎会允许自己主动揭穿。那不仅否定了自己的情感,更仿佛否定了自己的眼光与智识。她宁愿给自己贴上“风流轻浮”的标签,用自我贬低来逃避面对那个更让她难堪的真相。
小乔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一个迷途的孩子:“一定要为了改写历史,抛下自己真正心悦的人吗?”
“嗯……”步一乔深吸一口气,面上恢复一贯的冷静笃定,“一定要留在伯符身边,见证他登上吴王,改写历史。”
*
步一乔过分执着,从小时候到长大,执着得令人厌恶,连自己也厌恶。非得弄得浑身是伤,也不肯善罢甘休。
所以她少有目标,鲜少对什么充满探究欲,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坏毛病,一旦陷进去,很难|拔|出来。
如果不是对教授说的穿越来了兴趣,如果不是气孙权日后对孙策不公,如果不是生出了改写历史的念头……哪会走到今天的局面。
旭日东升,锣鼓喧天。
府邸张灯结彩,宾客如云,一派煊赫盛世之象。
吉时已到。
青庐之内,沉香袅袅。孙策执红绳立于西阶,目光灼灼望着款款走来之人。
礼乐高奏,宾客的喧哗声中,步一乔由侍女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身着赤色婚服,英姿勃发,正含笑望着她的孙策。
似有瞬间的恍惚,那张脸,与另一张几分相似的脸重合。
步一乔每一步都感觉有目光如芒在背。
她知道,在观礼人群的某个角落,一定有一双碧色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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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死死地盯着她。
她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二人对席,北向而拜。
赞者朗声诵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拜——”
声调悠长,在肃穆的厅堂中回荡。
她依礼下拜,眼前晃过的,却是昨夜那双与她十指紧扣的手。
汉朝“六礼”,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步一乔以“桥”姓嫁入孙氏,结两氏族之好。
孙策伸出手,稳稳地扶起她。他掌心温暖干燥,笑容坦荡而真挚,带着即将得偿所愿的喜悦。这份毫无阴霾的真诚,深深扎进她心口。
合卺礼所用的匏瓜奉上,步一乔垂眸接过。酒液入喉,苦涩霎时漫过舌根,她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好苦……
步一乔盯着变空的葫芦,没有光泽,失了神。
“一乔?”孙策轻声唤道。
她抬眸,见他递来一新酒。
“交杯酒吗……”
“嗯。”
孙策托住她发抖的手,将清酒倾洒。
“日后我夫妻二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共赴白头。”
“白头……”步一乔不禁喃喃,垂眸看着手中的苦酒。
无意识的,视线看向注目人群。四目在空中有一刹那的交接。
孙权的眼神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落寞与不甘只差拿笔墨落在脸上。
步一乔心头猛地一悸,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她迅速垂下眼,对着孙策,仰头一口饮尽。
苦涩蔓延,步一乔抿紧嘴唇,差点维持不住面相。
孙策倾身向前,指尖拂动她额前的珠珞。动作庄重而轻柔,解下她髻上象征缔盟已成的锦缨,交由赞者。
“接着,该是结发同心吧?”
“嗯。”
两人说着只有彼此能听见的话。
侍女呈上剪子、香囊与红绳。当青丝剪落,看着两人的墨发在指尖缠绕交融,再也分不清彼此时,步一乔忽然明白了什么。
可明白了又如何?
心底有个声音在反复叩问:历史必须被改写,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事已至此,再无回头路。
礼成。
欢呼声,道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孙策笑着,紧紧握住她的手,一时忘情竟忘了礼数,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停下。
“一乔……夫人。”是喜悦的哭腔,孙策湿热的气息洒在耳畔,濡湿了步一乔的眼眶。
“伯符……”她咬紧颤抖作痛的唇,眼泪断了线,“伯符……”
孙策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地轻笑,温柔地抚过她的后背。
“傻姑娘,你从未对不住我。”他声音很轻,温柔深情,“从来都是我,心甘情愿。是我……在报答你啊。”
“……什么?”
步一乔诧异地抬起头,突然,一股刺鼻的烟味混着热浪从门缝里涌入。
火光骤起,映得满堂红烛失色。
“走水了!”
喜堂瞬间炸开。杯盏碎裂,桌椅翻倒,人群互相推挤冲撞。
孙策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快。他一把将步一乔拽到身后,她的手本也能地抓住他的腰带稳住自己。
面孔些许熟悉的壮汉举起大刀劈砍而来,孙策不多想,赤手格住迎面而来的刀锋,霎时刀刃陷进皮肉,血珠溅上喜服。
“伯符!”
“走!”孙策咬紧牙关,徒手架住贼人的攻势。
“啊!”
一声惊叫传来,孙策猛地回头,只见步一乔被一个黑影勒住腰腹,双脚离地向后拖去。
“一乔!!”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吼,竟不顾刀刃还嵌在臂肉中,强行转身想去追,伤口因此撕得更深。
纠缠的壮汉再次袭来,孙策不耐烦地骂了一声,反身横踢一脚,又踹在壮汉小腹上,将人踹飞出去。
贼人扛着步一乔跳出窗户,打算从侧面离开。她奋力挣扎,乱蹬的教狠狠踢在他要害处。贼人痛嚎松劲,她重重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手脚并用爬起,逆着四散的人流向礼堂中央冲去。
“你他娘的找死!”
孙策仍被持刀贼人缠住,空手对白刃,臂上又添新伤。步一乔目光急扫,锁定角落那根挑喜幛的硬木长棍。
她向前扑去,却没曾想身后的贼人来的之快,只差一步就能拿到角落里的木棍,后脑勺一阵钝痛。
耳边嗡鸣骤起,视野迅速暗下,她无声地瘫倒在地。
*
世界寂静,久久没有任何回音,步一乔缓缓半睁开眼睛,却发现孙权坐在身边守着自己,眉头紧皱。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唯有残破的神像与满目荒凉,门外林深荒凉至极。自己身上依旧穿着喜服,头上的金簪发钗犹在。
“伯符呢?我们为何在此?”
孙权垂下眼帘,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强撑的镇定已到了崩溃边缘。
“许贡门客与各氏族余孽闯入,兄长命我,护你先走……他断后。”
步一乔忽地起身,慌乱至极:“他一个人哪里挡得住!我们快回去帮他!”
“已经晚了……”
“说什么屁话!快起来!”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我们得回去救他!”
孙权终于阖上眼,泪水无声地汹涌而下,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
“刚得到消息……兄长他……已经……”
一道惊雷在步一乔脑中炸开。她松开手,踉跄着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喃喃如自语。
“伯符他……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