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楚文慧继续追问。
这个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然后,然后就没有了啊。”柳弯月不想讲,她现在怎么都无法像上辈子一样毫无顾忌的向女儿讲出自己的那些事,她好像突然有了一股要保护为母尊严的意识。如果把楚建文打自己的事告诉楚文慧,那不是显得自己很弱鸡吗?这样的话,女儿会不会在心底对比她跟楚建文,得出或许楚建文更厉害一些,跟着楚建文至少吃穿不愁,不用租房子住,也不会被人揍。于是她心底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
楚文慧眉心紧锁,她的心底生起了一股担忧,事情会这么无厘头吗?她不相信。
她看着柳弯月慌张抗拒的神色心里一软,没有继续追问,还另起了话头:“这里不用擦,我们出去买点米面吧,下午我想吃米饭。”
“喔喔……好,我们现在就去。”感谢上天终于放过了她,她拿着手中的抹布在水池里随便揉洗一番,冲干净后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回来拿了布袋带着楚文慧就要离开。
“等等,没锁门。”楚文慧叫住柳弯月,提醒她道。
“不用吧?我们就出去一会儿。”柳弯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跑回来把门锁上了,“还是锁上为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农村,大家只要不是出远门,其实一般都不会锁门。没什么好偷的,也没什么值得偷的,最主要的是都是邻里邻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谁那么活不起直接偷到人家家里去呢,所以柳弯月初来乍到,完全没有这个意识。但在镇子上不一样,街上人来人往,谁都不认识谁,还是留心好。尤其是楚文慧上辈子在城市里待的那几年,更是深有体会。
集市一般在早上六点多开始,到九点就差不多结束了,但她们早上吃饭耽误了一会儿,现在过来这边已经接近尾声。
柳弯月看了两条街,菜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她有点看不上。她倒是完全没想过要开源节流,苦的是楚文慧,那个皱起的眉头一路都没见舒展过,尤其是看到她老是把目光放在那些贵菜上,什么刚出的春笋啊,折耳根啊,椿芽啊,这些应季的野菜,在农村是想吃就吃完全没有一点心疼,但现在她看都不看一眼,太贵了。到了肉市,柳弯月还想买那个死贵的里脊肉,被楚文慧强行制止,拿了一斤五花肉回去。
“一斤会不会有点少啊,慧慧。”柳弯月总觉得一斤的肉提在手里没有一点重量,她停下脚步,问楚文慧。
“吃多少买多少,不够吃就再来买。反正我们现在就住在街上,很方便。”楚文慧冷静地劝说着,然后手心向上,伸到柳弯月的身前:“或者,你要是觉得自己管不住钱,也可以交给我来管。”
柳弯月顿觉汗颜,赶忙打消楚文慧这个念头:“慧慧,你现在还小,没有管钱的能力,但你说的也对,我们就吃多少买多少吧。”说完柳弯月顺势想默默楚文慧的脑袋,但不出意外还是被躲开了。
她苦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接着俩人去米粮店要了二十斤米和十斤面还有一桶油,本来还要买烧火的煤块,但柳弯月提的袋子已经装不下了,还挑出来一些轻的东西让楚文慧提着。其它东西只能等下午再来了。
柳弯月猛然提起将近四十斤重物时,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酸痛,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嘶……”
楚文慧听见声音回头,柳弯月捂着肚子弯着腰,表情痛苦。
“你怎么了?”
柳弯月看着楚文慧一脸焦急的表情,还笑着安慰道:“没事,就是猛地使劲,扯到腰了,缓过这阵就好了。”
楚文慧没有说什么,她伸手拽过柳弯月手里那个二十斤装的米袋,试图使劲把它提起来,但……纹丝不动。
好吧……她又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屁孩了。
柳弯月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转过头去,眼眶热热地,怪不好意思的。
好在蹲地上缓几分钟后症状有了缓解,第二次她把米面分开小心翼翼地提起来,腹部立马传来一阵隐痛,但疼痛值还在忍受范围内,她就忽视掉当作不疼。
俩人回到家后,楚文慧去上厕所,柳弯月坐在床边低着头,将衣服一点点卷起来,
一大片青紫赫然出现在眼前。
柳弯月伸手轻轻按了一下淤青的地方,疼得她一激灵。
“嘶!”
明明还没什么感觉,怎么今天就突然这么疼?
“他打你了?”一个稚嫩却听起来很生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柳弯月抬头,楚文慧小小一个人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眼神紧盯着她的肚子问道。
柳弯月颇有些不好意思,手一松,卷起的衣服落下,盖住了那片刺眼的青紫。
“没事,只是看着严重,其实不碍事。”
她早该想到的,柳弯月不愿意透露的细节一定跟楚建文有关。只是她没想到她还挨打了。楚建文这个时候不是脾气还没有那么坏吗,为什么会动手?楚文慧有一瞬间的疑惑,但随即就想通了,现在的柳弯月都能离婚,那楚建文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也不足为奇。
楚文慧走进屋,停在柳弯月身前,轻轻的掀起她的衣角,那片青紫再次映入眼帘。她看的眼睛发热,声音带了一丝她没有察觉的颤抖:“是不是很痛,我们去找大夫看看吧?”
柳弯月看着身前仰着脑袋,执拗地用热切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小人,心里一片柔软。
她伸手试探着将人拢到怀间,摸了摸很久没摸到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不由偷偷在心里感慨,原来受伤还有这待遇!
“妈妈没事,只是淤青而已。要是实在疼得受不了,妈妈一定就去看大夫。我还要供我的慧慧上大学呢,我不会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你确定没事,刚才你提东西的时候疼的都蹲在地上了。”楚文慧垂下了眼睫,低声道。
“刚才是拿了重物,猛然一下子扯到了腰,现在已经不太疼了。”柳弯月假公济私,面上是温柔的笑意,语气充满了安抚意味,手上的动作是要摸人肉嘟嘟的脸颊的。
楚文慧突然想到了什么,拂开柳弯月的手,转身蹲下,从床边的小柜子里取出昨晚放进去的消炎止疼药,递到柳弯月眼前。
“这个药能止疼,你吃一点吧。”
柳弯月不想吃药,她还保有一个老套的观念,觉得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但这不是女儿给她的嘛,她不能让女儿担心,所以还是眼一闭,吃了下去。吃完不到半个小时,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柳弯月趴在床上,用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嘱咐楚文慧,“慧慧,我睡一会儿,到了下午你记得叫我,我们还要去新学校……”
她话没说完在药效的影响下就睡了过去。
楚文慧放下手中拆了一半的菠萝,上前帮柳弯月脱掉鞋子,把脚放到床上,又拉过被子将脚和身体盖住,最后环顾四周,发现光线太过刺眼,又将窗帘拉上,弄完这一切后她站在床边暗自嘀咕:“就当尽孝了。”
屋里太暗,楚文慧将菠萝放在凳子上,连着凳子端起来,走到屋外光线好的地方将凳子放下,先把菠萝抱起,然后用脚将凳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和角度,再自己坐上去,最后将菠萝放在腿上。她没有一股脑的拆完,拆下来的菠萝角装在还剩下一半的菠萝里,这样用的时候方便又省事,不会丢的到处都是。
春日午后的阳光从碧蓝的天空静静洒下,带着和煦暖人的温度洒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背阴处生长的小苍兰小心翼翼伸出一个嫩绿的叶片,水泥地上立时投下一段剪影,一时间植物生长的声音窸窸窣窣传出,花盆里黑乎乎的土面在抖动,绣球花的花芽在干瘪的枝干上羞答答露出一个鼓啷啷的尖头……春日暖阳,一呼百应,不像冬日的阳光那般吝啬冷漠,只可远观不可靠近。
楚文慧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热闹场景,她只专注于摆弄她手中的菠萝角,将装在菠萝里的菠萝角重新组装成一条小鱼,举在眼前顺着阳光的丝线与纹路在空中游了一会儿,隐约看见菠萝角上有着“第一课”这样的字,又觉得无趣,于是再次把小鱼拆掉。
“这次组装成什么呢?”楚文慧手撑着下巴,做思索状。
突然间,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悠闲的神情瞬间消失,面上全是戒备。